【半養成】專業撒糖指導手冊 by貓原（高嶺之花攻ｘ不良少年受）
高嶺之花攻ｘ不良少年受（紀淮遠ｘ葉亞）
文案：
葉亞自從搬進紀淮遠家裡就扮演著兩副面孔，在家他是聽話乖小子，在外他是混混二流子，然而他的好哥們根本無法想像葉亞屁股上刻著「love紀」的刺青。
養成，年上。
高嶺之花攻X不良少年受
如何錯誤地培養出一個時刻想著反攻日天日地泰迪屬性的男朋友。
日天日地反被操。
輕鬆甜寵文，甜度MAX，歡迎來吃糖～
排雷備註：攻受年上年齡差11歲，完全沒有任何血緣或親戚關係的半養成，受從哥哥喊到叔叔再喊到床上的爸爸XD受不算是真正的小混混，攻也沒有真的非常高冷，只是對很多東西都不感興趣。
第1章
葉亞最近很煩惱。
他感覺自己越來越娘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受的都比較娘……
他跑去問金錢，金錢一口咖啡差點沒噴出來，忍著笑問他哪裡娘了。
葉亞支支吾吾好久，長歎一聲，才難為情地說出口：「我最近吃飯總忍不住翹蘭花指。」他說完，拿著小勺的右手小拇指忽然一翹，語氣挫敗到不行，「就像這樣……」
金錢：「……」
葉亞唉聲歎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上久了才成這樣。該怎麼辦啊，錢錢哥。」
「好辦啊，讓你紀叔叔別上你唄。」金錢笑個沒完，亞亞小活寶太好玩了，不逗他都算是白跑一趟。
葉亞皺起臉，不贊同地睨了金錢一眼，「那怎麼行啊，我會憋死的。」
金錢眉毛一挑，促狹地看向葉亞，看熱鬧不嫌事大，「那你上你紀叔叔唄？」
「我有嘗試過……」葉亞臉紅撲撲的，小聲說道，「他性冷淡不願多做，那我就說，我上你啊，然後……」
「然後怎麼？」金錢急切地追問道。
葉亞臉更紅，趕緊喝了口咖啡掩飾窘迫，小聲埋怨起來，「你都猜到了還問。」
葉亞不止一次嘗試過撲倒紀淮遠。
洗澡的時候，做完一次的時候，他覺得要節制的時候——
葉亞都會一臉興奮地說：「爸爸您要是嫌累的話，換我上你吧！」
然而，換來紀淮遠一記凌厲的眼刀，還有懲罰性的……報復。
葉亞越發覺得自己在床上有點受虐傾向，越被折騰他越high，在床上故意爸爸、爸爸地叫個沒完，恨不得撩得火全都燒起來才肯罷休。
金錢都沒好意思想像畫面，他嘖嘖了兩聲，感慨道：「你們年輕人真會玩，不但叫爸爸，而且還玩起懲罰play。」
葉亞把思緒拽了回來，左手托著腮，涼涼地歎了口氣，而後幽怨地看著金錢，道：「錢錢哥你還沒回答我呢，是不是受都比較娘裡娘氣啊，你覺得你娘嗎？」
「我從小就娘。」金錢嘖了一聲，拿出手機翻出一張小時候的照片給葉亞看，「誰還不是小公主啊。」
葉亞一看，差點笑噴了。
照片裡，五六歲的金錢穿著蓬蓬的芭蕾舞裙，明明是男的，卻穿的女生的裙子。葉亞一下子就找到慰藉了，傻笑個沒完。
金錢白了他一眼：「開心了？」
葉亞誠實地點點頭，笑得更歡，「老開心了。」
回去路上，葉亞腦海裡全是金錢穿舞裙的樣子，他回家見到紀淮遠，一個沒忍住，就跟紀淮遠說了這事，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錢錢哥小時候太好玩了，居然穿裙子。」
紀淮遠把果茶放到他手裡，壓住笑意：「你小時候也好玩。」
葉亞惱道：「說錢錢哥呢，您別扯到我啊。」
但是晚了，紀淮遠兀自想了起來，沒忍住笑意，說了一堆葉亞小時候的糗事。
葉亞十一二歲的時候經常跑去紀淮遠的書店做作業，做完作業就開始漫無邊際地聊天，一不小心就跟紀淮遠透露了不少自個兒做的傻事。
比如：
葉亞聽老師說紅領巾是革命先烈的鮮血染紅的，有天他洗紅領巾，質量差一洗就褪色了，一盆水都是紅的，葉亞邊哭邊把烈士們的鮮血裝進塑料瓶裡，埋到土裡還立了個墓碑。
再比如：
葉亞語文不好，考試被老師批評了，他很生氣借了同學的鋼筆，熊孩子企圖把墨水甩到語文老師的裙子上，但因為太過緊張害怕，筆拿反了，甩了自己一臉墨水。
葉亞惱羞成怒，把果茶往茶几上一放就撲到紀淮遠身上作勢要掐他的脖子，紀淮遠只是笑，手扶在他的腰側，感覺到掌心溫熱的觸感，輕輕捏了捏，葉亞瞬間腿就軟了，貼緊紀淮遠的身體，輕輕說：「我來討好你，你忘記這些好不好。」
第2章
葉亞和紀淮遠剛認識的時候。
那年葉亞才11歲，讀小學四年級，跟爺爺相依為命。
葉亞從來沒見過爸爸媽媽，看見班裡別的小孩都有爸爸媽媽，他也會奇怪地去問爺爺，爺爺總是用一顆糖果或者一角零花錢來岔開話題。
他沒有哭著鬧著要去找爸媽，從記事以來他就不知道有爸媽是何種感覺，所以也不會對他們產生依賴不捨，只會覺得奇怪，那兩個人去哪了啊。
等到再懂事一點就絕口不提了，就當他們不存在好了。
不過，也確實不存在啊。
葉亞自小就早熟，跟生活環境有關。
生活逼著人成長，不管願不願意。
他和爺爺生活在城市裡的貧窮小巷，巷子又長又黑，擁擠又破舊的房屋擋住了天光，地磚不知道經歷了多久的時光，甚至出現碎塊，坑坑窪窪，在雨天容易積水，一個沒看清就踩進混濁的水窪裡，鞋子就濕了。
巷子裡住的居民大多是年邁的老人，他們的孩子出息了在市區買了房，然而這些老人卻捨不得住了幾十年的老房子和陪伴了幾十年的老鄰居，怎樣都不願搬走。
但是葉亞和爺爺想搬啊，爺爺靠擺攤賣雞蛋為生，這兒離鬧區菜市場又遠，每次抬雞蛋過去都提心吊膽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碎了雞蛋。
他們想搬家，卻沒人接他們走。
葉亞的童年都是在巷子裡度過的，他有兩個好朋友，一個叫大毛，另一個叫鵬鵬，兩人都是留守兒童，父母在外地工作，只有過年才會回來幾天。
葉亞經常跟他們泥地裡打滾，瘋玩一下午就勾肩搭背地甩下一連串稚嫩的笑聲回家。
葉亞上午不會跟大毛鵬鵬出去玩，他要陪爺爺擺攤，期間還要回家做飯給爺爺送飯。
他七八歲就會做飯了。
葉亞有聽過巷子裡的爺爺奶奶在唉聲歎氣地議論他，說什麼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葉亞不以為然，窮人家的孩子早發財才對。
爺爺笑著摸他的腦袋，笑他是鐵公雞是小財迷。
葉亞確實很摳門。
和大毛鵬鵬到處溜躂，他們會去巷子口的小賣部買吃的，一毛錢的鍋巴和貓耳朵，葉亞不買零食，只是看著他們吃，怕被他們看見自己也想吃，默默地又小心地吞嚥口水。
大毛和鵬鵬會問他要不要吃點，葉亞偶爾會禁不住誘惑拿了一兩塊，但絕大時間還是拒絕的，因為，吃了就要請回來的。
鵬鵬一臉崇拜地看著葉亞，羨慕地說：「亞亞你居然不吃貓耳朵，好厲害啊。」
葉亞揚起小臉，哼了一聲，「我爺爺說這個不健康，不能吃。」
「我奶奶也說不要吃。」大毛邊往嘴裡塞鍋巴邊說話，有些許沫子噴了出來，「但是很好吃啊，好吃得不得了。」
葉亞悄悄地吞了下口水，又哼了一聲，像個小大人一樣背著手，惟妙惟肖地學著大人訓話的語氣，「你們倆啊，就是嘴饞，我爺爺都說這些零食是垃圾場生產出來的，很髒的，你們還吃，對身體多不好啊，像我就不吃，我要長身體變強壯。」
葉亞不但摳門而且很裝逼。
從小就愛裝逼。
但自從遇到紀淮遠，便總是在他面前原形畢露。
這是後話了，暫且不提。
葉亞是在菜市場看見紀淮遠的。
那天天氣不好，天陰沉沉的，臨近買菜高峰期還刮起了大風，每個來買菜的人都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灰塵土臉的，匆匆買了菜就連忙趕回家。
因為天氣原因，生意不好，好半天沒一個人來買雞蛋。葉亞蹲在一邊默默地想，大概是這狂風刮得，雞蛋又太脆弱，不好拿吧。
爺爺看今天都沒開張，唉聲歎氣的。
葉亞便扯開嗓子吆喝，小萌音被拉得又尖又長：「賣雞蛋勒——」
葉亞邊吆喝邊黑眼珠子打轉四處瞄顧客，特別是菜市場入口處，盼著能有個來買雞蛋的。
「亞亞別喊大聲了，等下嗓子受不了。」爺爺拉住葉亞，兩隻手扶著他的臉頰，笑呵呵地把他的視線擰回來。
葉亞胖乎乎的小臉被這樣一捏，擠成了一團，小嘴巴也被迫地嘟了起來，他剛想抗議不能捏臉，卻在眼角餘光處瞄到了一個人。
頓時，葉亞條件反射地拉開爺爺並沒有用力的手，倏地站了起來，朝著那個方向，頗一副不要命地扯開嗓子大喊：「賣雞蛋啊！」
爺爺耳朵被冷不丁地震了一下：「……」
紀淮遠一臉平靜地走進這個從沒來過的菜市場。
他對於菜市場的髒亂差視若無睹，甚至還饒有興趣地去觀察這兒人的表情動作行為。
來菜市場買菜是突發奇想，起因就是，路過這裡了。
便進來看看。
儘管他與這兒的畫風截然不同，還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紀淮遠跟沒注意到一樣，猶自地去賣魚攤一臉認真地看賣魚的如何麻利又快速地剖魚。
驚歎於攤主的手速後，紀淮遠便選了一條白鯽魚，對正提著刀開始殺魚的攤主說：「請給它留個全屍。」
攤主愣了愣，看向這位面目俊朗一表人才的青年，「啥？」
紀淮遠解釋了一下，「不要切片。」
「……您放心，白鯽魚這麼小，您要我切片我也不答應的。」
紀淮遠頓時又感到好奇了，問：「那什麼樣的魚才能切片？」
攤主看到紀淮遠感興趣的樣子，心想要是換成大魚就好了！於是趕緊介紹：「像這種草魚啊大頭魚……」
紀淮遠看了過去，搖頭，「太重了，懶得拎。」
攤主：「……」
紀淮遠拎著魚慢慢地繼續買菜。
突然，一道尖得可以劃破空氣的聲音傳了過來，是小男孩的聲音，還破音了。
紀淮遠往那邊看去，漆黑的眼眸迎上了一個張著嘴巴聲嘶力竭的男孩，臉都漲得紅紅的，明又亮的眼睛卻在盯著他。
兩人目光一對視，葉亞就咧開嘴朝他笑。
紀淮遠：「？」
葉亞喊著：「哥哥買雞蛋唄！」
葉亞雖然年紀小，但在菜市場待久了，也有些識人的本事，眼前這位雖然只是簡單的T恤長褲，但不髒啊，而且長得也帥，一看就不窮。
紀淮遠朝葉亞那邊走過去。
爺爺笑呵呵地問：「買雞蛋嗎？我這的雞蛋都是土雞蛋——」
葉亞打斷爺爺的話，扯著聲補充道：「很營養的，吃了對身體好！」
紀淮遠蹲下，拿起一顆雞蛋放在眼前細細地看，雞蛋個挺大，橢圓形的，雞蛋殼斑斑點點，似乎是……雞屎？
紀淮遠放回雞蛋，抬眸看向葉亞，「多少錢？」
葉亞沒詫異他為啥不問爺爺，壓根沒意識到這兒，他乖巧地笑著說：「六塊錢一斤，哥哥。」
紀淮遠想了想，說：「我要六個。」
葉亞愣了愣，隨後有些委屈不滿地哼哼：「哥哥你不像是只買六個雞蛋的人啊……」
爺爺拉了拉葉亞，輕聲斥道：「亞亞別亂說話。」說完便笑著對紀淮遠說，「你要不要自己挑？還是我幫你挑？」
紀淮遠：「你幫我挑吧。」
「好咧。」爺爺叫葉亞拿來塑料袋，他專挑籃子裡又大又好的雞蛋，小心地放進袋子裡。
紀淮遠看著，末了淡聲說：「再來兩斤吧。」
剛要稱秤的葉亞動作一頓，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扭頭看向紀淮遠，嘴角都要咧到腦後勺了，「好的啊！」
爺爺倒遲疑了，不知道這位顧客是出於什麼原因改變了主意，「這……」
紀淮遠笑了一下，說笑也不算笑，只是嘴角勾了一下，轉瞬即逝。他解釋，「不能讓小孩懷疑自己的眼光。」
聽不懂的葉亞只開心地裝雞蛋稱秤，「一共十五塊四！哥哥！」
紀淮遠拿了錢包，看了看，「我沒有四角錢。」
「沒事哥哥！」葉亞笑著說，「你有一塊或者五毛嗎？我可以找零錢給你！」
爺爺看葉亞熟練的跟小大人一樣頗有些感慨，然而他做生意有點斤斤計較了，原本這位顧客只是來買一點點，是因為亞亞的話才改成了兩斤，這可不厚道啊。
「零錢就抹了吧，給十五塊就好。」爺爺趕緊道。
可還是遲了。
紀淮遠再拿出一張一元紙幣，遞給葉亞。
葉亞收下，低頭翻裝錢的小箱子裡。
紀淮遠看著葉亞黑乎乎的腦袋，淡淡地說：「不用找了，你能幫我洗下雞蛋嗎？」
葉亞立刻抬起頭，笑容滿面，「好的沒問題！」
紀淮遠拎著雞蛋回家，加上魚和一些蔬菜，著實有些重。
天空陰沉的幾欲要壓到地面，路上的狂風把行道樹吹得颯颯作響，地面上是被吹落的樹葉。
這樣壞的天氣，真不該出門。
紀淮遠輕咳了一聲，他走路習慣跳躍思維，突然就想到了那個小孩。
一個詞就能概括：
市井。
第3章
葉亞再見到紀淮遠是在開學後。
經歷了一個暑假的風吹日曬，葉亞變得又黑又瘦，不過臉上的嬰兒肥還在，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還是挺可愛的。
這天，葉亞跟大毛兩人在街上四處溜躂。
大毛要買禮物，一個星期後就是他姐姐的生日了，他姐姐半個月前就舉著錘子跟他說她哪天過生日，大毛趕緊拿圓珠筆記在剛刷漆沒幾個月的牆壁上，結果挨了奶奶一頓罵。
「哎，亞亞，我好羨慕你沒有姐姐啊。」大毛愁眉苦臉的，他想不出來送什麼禮物給姐姐，又沒有多少零花錢，又怕姐姐不滿意，哎。
葉亞也跟著歎了一口氣，拍了拍大毛的肩膀，「這也是沒辦法的，還是想想到底要送什麼禮物吧。」
大毛更愁了，「我不知道我姐喜歡什麼啊。」
「女孩子都喜歡首飾之類的吧？」葉亞靈光一閃，激動地說，「要不我們去精品店看看吧？對面就有一家呢。」
大毛拉住葉亞，苦著一張臉，「別去了，我姐不是女孩子，不會喜歡這種的。」
葉亞：「……」
「真的，她就喜歡槍啊賽車啊彈珠啊，每次都跟我搶。」大毛見葉亞不相信，趕緊舉例子證明，「我姐不會喜歡這些的，她連裙子都不穿。」
「信你啦信你啦。」葉亞嘿嘿笑了笑，又勾上大毛的肩膀，「我們趕緊找禮物啊，等下回家晚了會挨罵的。」
大毛重重地「嗯」了一聲，「亞亞你聰明，你要幫我想啊。」
葉亞被誇聰明，虛榮心得到滿足，得意地哼哼：「肯定的。」
兩個小孩各種店舖瞎躥，半小時過去了還是一無所獲，畢竟，找又便宜又好看的禮物的確很難。
大毛是個小胖子，跑了這半個多小時早就累的氣喘吁吁了，他喘著粗氣蹲在馬路邊上，哭喪著臉，「亞亞我走不動了，我好累啊。」
葉亞跑回去拉他起來，「所以你得多鍛鍊啊。」
「啊，我不要起來。」大毛哼唧哼唧的，「我的命好苦，為什麼要讓我受這個罪啊。」
葉亞：「……」
大毛這句話的語氣跟他奶奶如出一轍。
他奶奶跟他爺爺吵架後都會不住地歎氣：我的命咋個這麼苦咧，我活得還有什麼意思啊——
有樣學樣。
「那算了，」葉亞放開大毛，「我幫你去找吧，你把錢給我。」
大毛：「真的？」
葉亞點點頭，「我還有力氣，一定幫你買到！」
葉亞手裡攥了五塊錢，小跑起來，比剛才和大毛一起時更有鬥志了。
大概是在大毛和鵬鵬面前的威信所導致的，葉亞這次一定要成功買到禮物。
「姐姐，有什麼適合初一女生的生日禮物嗎？五塊錢以內的。」葉亞抬起腦袋問。
「可以買項鏈或者髮箍啊。」店員笑眯眯地拿起幾個非常可愛的髮箍，「多可愛啊，女孩子肯定會喜歡的，小朋友。」
葉亞失望地搖搖頭，「姐姐，她不是女孩子。」
店員姐姐：「……啊？為什麼不是——」
話還沒說完，葉亞就風一般地旋出門。
逛了好幾家店，葉亞在一家書店門前停下。
「賣書的書店」
葉亞純粹被這個名字給吸引住的。
他猶豫要不要進去看看，五塊錢可以買……漫畫書或者故事書，而且也不貴，一兩塊錢……
葉亞點點頭，肯定自己，是個好主意。
他走進書店。
書店裝潢很簡單，但也很乾淨，書架擺放得整整齊齊，牆面刷了雪白的牆漆，靠玻璃窗處有幾張木製小桌子，還有一把很大很舒服的籐椅。
籐椅上坐著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人，正姿態舒適地看書。
葉亞感覺這家書店很嶄新，一看就是剛開業沒多久。
地板也是非常乾淨，澄亮澄亮的。
葉亞小心翼翼地微微踮著腳走過去，生怕弄髒了地板。
「買書？」
一道清冷又好聽的聲音傳來。
葉亞循聲望去，原本微微低著頭看書的男子抬起頭，葉亞這才注意到，這不就是那天買雞蛋的哥哥嗎？
葉亞興奮地跑過去，「哥哥是你啊！」
紀淮遠：「？」
葉亞笑嘻嘻地說：「好巧哦，哥哥你是這書店的店長嗎？」
紀淮遠放下手中的書籍，他站起身，俯視著葉亞，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買書？」
「是啊。」葉亞笑得可開心了，「我來買書的。哥哥，我問你哦，初一的小女生一般喜歡看什麼書啊？」
「初一？」
葉亞點頭：「對！」
紀淮遠看了眼書架，思索自己初一時班上女生看什麼書，片刻後，紀淮遠想到了，答：「數學輔導書。」
葉亞愣了愣：「初中生喜歡看數學書？」
「嗯。」紀淮遠說。
他早上學兩年，11歲讀的初一，雖然距離現在11年，但還是記得住的，班上同學除了聽課就是做題，尤其是數學和英語，難度係數相對比較高。
葉亞「哇」了一聲，感歎：「初中生這麼厲害這麼愛學習啊……」
紀淮遠靜靜地看著他，突然就想起來他是誰了。
那天賣雞蛋的市井小孩。
只不過——
紀淮遠皺著眉打量著葉亞，一會兒後。
好黑。
黑成這樣了。
「哥哥，那數學輔導書多少錢啊？我只有五塊錢，夠不夠誒？」
紀淮遠往放置初中資料書的書架走去，「我給你找本最便宜的。」
葉亞跟了過去，有些不死心地問：「哥哥，能不能再便宜一點啊？我這是幫我朋友買的，他零花錢也不多……」
紀淮遠停下腳步，回頭看他，「我姓紀。」
葉亞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喊道：「紀哥哥……」
紀淮遠面無表情地轉回頭。
葉亞在身後開心地自我介紹：「紀哥哥，我姓葉，叫葉亞，你也可以叫我亞亞！」
紀淮遠選了一本難度係數一般的數學奧賽題，俯身遞給葉亞看，「這本可以嗎？」
葉亞翻開資料書看，隨便瞄了幾頁，看不懂，看不懂，看不懂啊。但他還是繼續裝模作樣地翻著，然後滿意地合上，笑了笑，「挺好的，就這本吧。多少錢啊紀哥哥？」
葉亞在內心感慨，初中生真厲害。
紀淮遠隨意地想了個數字，「三塊四。」
葉亞頓時就想到了那天買雞蛋的「十五塊四」了，他乖乖地笑，小聲地說，「紀哥哥，四毛錢就掐了唄……」
「嗯。」紀淮遠也懶得找零錢。
葉亞高興得快要蹦起來，這下大毛就可以多四毛零花錢啦！
葉亞抱著書本，一本正經地衝紀淮遠鞠躬，「謝謝你，紀哥哥，再見。」
紀淮遠好整以暇地看著葉亞離開，隨即輕輕打了個呵欠，有些睏，他又窩到籐椅上，闔上眼淺眠。
玻璃圓桌上放著一本書，是他之前看的。
《瀟湘識人相法》
這幾天對看面相比較感興趣，也藉著觀察了一下葉亞這個小孩。
五嶽方正，三停勻稱，眼眸純淨，人小聲大，如銅鳴響。
怎麼看都是富貴綿達之相。
紀淮遠推翻了之前對他的定論。
只不過愛財罷了。
葉亞找到大毛，得意洋洋地把書本亮給大毛看。
大毛看得一頭霧水，搖搖頭：「我看不懂。」
「那個書店店長是我認識的，他說初一女孩子喜歡看數學書，然後他推薦我買這本，還給我免了四毛錢呢！」葉亞從褲子口袋裡掏出兩個一元硬幣遞給大毛，哈哈笑，「你看你還有兩塊錢可以去買吃的。」
大毛沒想到還能剩錢，立馬就從地上站起來了，「亞亞你可真厲害！我請你吃冰袋去！」
葉亞：「好！」
這次他也幫了忙了，可以稍微吃一點點……
兩人去了巷子口雜貨店買了冰袋辣條和方便麵，就坐在青石板上吃。
大毛一手抓著辣條往嘴裡送，另一隻手摸放在膝蓋上的書，「亞亞你說，我姐會喜歡這本書嗎？」
葉亞嘴裡放了一個方便麵圈，右臉頰鼓起來，他拍著胸膛說：「肯定的！我相信紀哥哥，他看起來就懂很多的樣子，不會出錯的啦。」
「嗯！亞亞信他，我信亞亞！」大毛嘿嘿直笑。
葉亞說：「大毛，我們以後買書都去紀哥哥店裡吧，他會給我們打折的！」
大毛點頭：「好啊好啊。」
吃完東西回到家就趕上晚飯了，葉亞有些吃不下，他小口小口地往嘴裡塞，一邊跟爺爺聊天：「爺爺，我今天看到紀哥哥了。」
爺爺愣了：「紀哥哥是誰啊？」
「就是那個三個星期前來買雞蛋的，長得很帥的，買了十五塊四毛錢的！」葉亞著急著說，怕爺爺記不起來，一連串地補充。
爺爺想起來了，和藹地笑了笑，「是他啊。你碰到他啦？」
「是啊，他開書店的，我今天在他那買了一本書呢。」
「我的亞亞這麼愛學習啊。」爺爺笑呵呵地摸了摸葉亞的腦袋，「真聽話。」
葉亞抓著爺爺的手，解釋：「不是不是，是給大毛姐姐買的……」
……
兩人第一次見面，紀淮遠是顧客，十五塊四，葉亞不給抹零。
兩人第二次見面，葉亞是顧客，三塊四，紀淮遠給抹零了。
第4章
葉亞對紀淮遠有謎之好感。
雖然這兩次見面，紀淮遠沒說幾句話，也沒有露出一個笑容，但葉亞就是莫名由地喜歡他，尤其是知道了紀淮遠開了家書店後，放學一有空就去書店玩。
這天，葉亞又來了。
紀淮遠從書裡抬起頭：「？」
葉亞嬉皮笑臉地搬了椅子過來，一邊放下書包，「紀哥哥，我來寫作業啦。」
葉亞剛開始到書店只是純粹的來玩，但是紀淮遠只顧看書沒咋搭理他，也沒啥意思，過了幾天後，葉亞就自覺地拿出作業來做，在這兒做完作業，回家就可以省點電啦。
「紀哥哥，這道題怎麼做啊？」葉亞習慣性地咬著筆頭，抬起眼睛向紀淮遠求救。
紀淮遠朝葉亞伸手，「題目給我看看。」
葉亞把課本交到紀淮遠手裡，紀淮遠瞄了一眼，又說，「把筆給我。」
葉亞從嘴巴裡拿出筆，往衣服上擦了擦，遞給紀淮遠，「給。」
紀淮遠神色自若地在書本上寫字，沒幾秒還給葉亞，「答案。」
葉亞：「……」
葉亞看著紀淮遠清雋的筆跡，括號裡寫著「投機」兩個字，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想不出來怎麼得到這個答案的，他哀怨地嗚了一聲，「紀哥哥，這答案怎麼得出來的啊？」
紀淮遠說：「歇後語，黃鼠狼鑽雞籠，鑽，投；雞籠，機；投機。」
葉亞搖頭：「聽不懂。」
紀淮遠停頓了幾秒，隨後又拿起書，低聲道：「我果然不適合當老師。」
「不不，不是的。」葉亞聽到了，以為紀淮遠是自尊心受挫，趕緊安慰解釋，「是我太笨了。」
紀淮遠：「答案在這，你再認真想想。」
經紀淮遠這麼一說，葉亞自然認真思考了以來，非常的認真，認真到以至於長大之後會時不時地蹦出這句歇後語，比如，闖進浴室偷襲正在洗澡的某人的下體，一把握住邊嬉皮笑臉道：「黃鼠狼鑽雞籠，投機——」
某人低喘著氣兒，清冷的嗓音刻意壓得沉沉的，尾音拖長，「什麼破比喻……」
「紀哥哥，你以前是老師嗎？」葉亞問。
紀淮遠：「不是。」
葉亞遲疑地問：「那你為啥要說果然不適合當老師……」
「之前研究過教育心理學。」
「哦。」哎，又聽不懂。
到了六點，葉亞也完成老師佈置的作業了，他從椅子裡跳下來，背起書包，衝紀淮遠甜甜地笑：「紀哥哥，我要回去啦，明天見哦。」
紀淮遠抬手看了眼手錶，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出去。」
葉亞看著紀淮遠拿鑰匙鎖門，他站在一旁好奇地問：「紀哥哥你要去哪啊？」
「吃晚飯。」紀淮遠鎖好門，偏眸看向葉亞，「你家在哪邊？」
葉亞指著右手邊，「我走這邊。」
紀淮遠說：「正好順路。」
兩人並肩走著。
葉亞才發現自己個子才到紀淮遠胳膊肘處，從他的角度望去，就只能看見紀淮遠優雅的下頷和高挺的鼻子。
要是自己長大後能跟他一樣帥一樣高就好了。
但是，他想到爺爺不到一米七的身高，頓時耷拉了腦袋，爺爺個子不高，他長大後個子應該也不會高到哪裡去吧……
這麼一想，葉亞就覺得自己是個長不高的矮子了，他悶著聲音問：「哥哥你晚上都吃什麼啊？」
紀淮遠走在葉亞的左手邊，他淡聲答：「最近比較喜歡吃涼麵。」
「涼麵？」葉亞驚訝地瞪大眼睛，「你晚上就吃涼麵嗎？」
紀淮遠補充：「還會加點醋。」
葉亞：「……」
紀淮遠在一家店門口停下，對葉亞說：「我到了。」
葉亞抬頭看了眼碩大的店名：西安涼麵館。
晚上就吃這個會餓吧？葉亞經常就是，即便吃了晚飯，到了九點多還是會餓。
他一個小孩都吃不飽餓得快，更別提紀淮遠這個大人了。
葉亞拉住紀淮遠的手腕，一臉真誠地說：「哥，要不你去我家吃飯吧。」
——
紀淮遠跟在葉亞身後，沉默著進入巷子。
夏天晚上天黑得晚，不到七八點天不黑，但巷子裡彷彿是另一個世界，早就陰暗得看不清前方的路。
葉亞一邊帶路試路一邊回頭叮囑紀淮遠注意腳下，前幾天下了場雨，路面上還有積著水的水窪，他怕紀淮遠會踩進去，他有注意到紀淮遠今天穿的是雙乾淨的白色休閒鞋，被弄髒了可就不好了。
「紀哥哥，你跟著我點哈，這段沒有水坑。」葉亞朗聲說。
紀淮遠問：「你看得清？」
「看不清啊。」葉亞笑嘻嘻地說，「但是我記得哪裡有水坑呀。」
紀淮遠瞥了眼前面的小黑影，他拿出手機，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長臂一伸，搭在葉亞的胳膊處，把他攬了過來。
「不用帶路了，有燈。」
葉亞：「嘿嘿，不早說。」
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光在地面上投下一道橢圓的光芒，每走一步，圓圈邊上都會出現兩隻一大一小的腳影子。
葉亞發現了稍縱即逝的腳影子，笑嘻嘻地就要去踩紀淮遠的影子，這樣一來，就蹦來蹦去的，很大程度地干擾了紀淮遠走路，紀淮遠把葉亞拉回身邊，牢牢地攥住他的手腕，「幼不幼稚？」
「哥哥，我才11歲啊。」葉亞笑得眼睛都彎了，「還是小孩子嘛。」
紀淮遠沒了聲，過了片刻後，才不平不淡地說：「呵，真年輕。」
談到年齡，葉亞便好奇了，抬頭看向紀淮遠：「哥哥你多大啊？」
「汪——汪——」
狗叫聲傳來，大概是腳步聲驚動了兩邊住戶家養的狗，兇猛地汪汪叫起來。
紀淮遠腳步一滯，看著葉亞。
葉亞張嘴學了兩聲狗叫，聲音裡都帶著笑，「汪汪，是我啊，亞亞。」
狗叫聲頓時沒了，只剩下一兩聲低低的嗷嗚。
葉亞嘿嘿笑，轉頭對紀淮遠說：「這兒的狗都認識我的聲音，所以我才學狗叫的。」
紀淮遠問：「你家養狗了？」
「沒啊。」葉亞說，「我是想養一條的，但是爺爺不讓，說巷子裡的狗已經夠多了，但是我知道爺爺只是不想多分一份食物給狗狗……我爺爺他不是小氣啊，他就是比較節儉……」
紀淮遠只盯著一個重點：「狗已經夠多了？」
葉亞點頭，「是啊！」
「……」
「紀哥哥，」葉亞注意到紀淮遠的異常，敏感地察覺到什麼，「你不會怕狗吧？汪汪……我，亞亞！」
這段路剛起的狗叫聲便停止了。
紀淮遠臉色有些發白，他坦然地承認：「嗯。」
葉亞立刻安撫過來，「沒事啊紀哥哥，巷子裡的狗雖然對外人比較凶，但是有我在呢，而且牠們也就是在院子裡叫叫，不會立即跑出來的。」
再走了兩三分鐘，到家了。
葉亞推開木頭大門，衝紀淮遠笑，「紀哥哥，我家比較窮，你不要介意啊……」
紀淮遠跟著進屋，「不會。」
裡面有個大院子，屋前亮著燈，燈光明亮，把院子大部分都照得很清楚，院子裡只鋪了一塊筆直的水泥路，其餘兩邊都是土地，一邊種了菜，另一邊放了三四個籠子。
葉亞走到平房門前，隨後去摸索燈繩子，把屋前亮著的燈給關了。
他笑著跟紀淮遠解釋：「關掉省電，嘿嘿。」
裡屋爺爺聽到葉亞的聲音，大聲喊道：「亞亞回來啦？」
葉亞跟著喊：「是啊！爺爺，我還把紀哥哥帶回來了！」
「啥？什麼哥哥？」爺爺沒聽清，年紀大了，有些耳背，必須得大聲說話。
葉亞提高聲音，一字一字地念：「紀—哥—哥，那個買雞蛋的！」
紀淮遠：「？」
「啊？哈……來客人了啊。」爺爺從房間裡出來，他顯然之前在睡覺，花白的頭髮亂糟糟的。
紀淮遠一本正經地彎腰鞠躬，「您好。」
爺爺不住地笑著：「是你啊，好好好，亞亞，你們還沒吃飯吧，我去添幾個菜。」
「不用啦爺爺，」葉亞嘿嘿笑，「你回去睡覺啦，都這麼晚了，我來做飯就好啦。」
紀淮遠接話：「您去睡吧。」
「哦哦，好。」爺爺撓撓頭，衝紀淮遠笑，「那你們玩，我去睡了。」
葉亞走過去揭開飯桌上的菜罩，伸著腦袋去瞄有什麼菜，一邊嘀咕：「只有土豆和鹹菜啊……」
紀淮遠走過去，問：「你會做飯？」
「會啊。」葉亞點頭，笑著說，「而且還挺好吃的哦。」
紀淮遠看向飯桌上的兩個菜，土豆還有一大盤，鹹菜也還有挺多，他偏眸問葉亞：「你爺爺吃了晚飯？」
「吃啦，爺爺吃飯比較早。」葉亞說著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哥哥，你為啥不叫爺爺爺爺啊？」
紀淮遠聽不太懂：「嗯？」
葉亞哼了一聲：「你都沒有叫他爺爺。」
第5章
紀淮遠輕咳一聲，認真地盯著葉亞，說：「我比你大11歲——」
葉亞不解地眨了眼睛。
「跟你一起叫爺爺，顯得我們同輩了。」
葉亞不假思索地反駁：「也大不了多少啊。」
紀淮遠：「？」
葉亞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著紀淮遠，一臉真誠地說：「哥哥，我覺得你很年輕啊。」
「沒你年輕。」紀淮遠說。
「嘿嘿。」葉亞齜摸摸頭，齜牙咧嘴地笑起來，「紀哥哥，我們去摘菜吧！」
紀淮遠詫異地揚了揚眉，「摘菜？」
「嗯啊，你進屋有看到院子裡那片菜地嗎？我們平時吃的菜都是自家種的，省錢又健康！」葉亞往廚房跑去，一邊小聲地喊，「你等下哈，我去拿個籃子。」
葉亞走出屋去拉電燈繩，白熾燈放出刺眼又明亮的光。
紀淮遠再次掃視了下四周，雖然亂，但不髒，看樣子是經常打掃的。
葉亞走到幾個籠子那邊，在一隻偷跑出來蹲在地上休息的雞面前停下，「雞小弟，你怎麼跑出來了啊，快回去回去。」說完，便去把牠趕進籠子。
紀淮遠：「？」
What？
然而雞小弟嚮往自由似乎厭倦了雞籠生活，撲騰著翅膀到處亂蹦還發出叫聲，死活不進籠。
葉亞丟下菜籃子就去追雞，一邊喊：「雞小弟不要亂跑啊，回來，回來——」
紀淮遠身姿筆挺地站在原地，垂眸看向已然跑到他腳下的公雞。
雞小弟趾高氣昂地從他腳前走過，潔白的鞋面上赫然留下了一枚灰撲撲的雞爪印。
葉亞著急地喊：「紀哥哥快抓住雞小弟啊！」
紀淮遠：「……」
幸好雞小弟溜了葉亞一圈後洋洋得意就放鬆了警惕，搖著屁股慢悠悠地走著。紀淮遠長腿一邁，放輕腳步，三步兩步的就趕上雞小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俯身抓住雞小弟的兩隻小翅膀，一把抓到半空中，回頭面無表情地看向葉亞：「我叫紀淮遠，淮南的淮，遙遠的遠。」
「啊？什麼？」葉亞沒咋在意紀淮遠突然的自我介紹，他看著雞小弟一直在半空中掙扎，連忙接過雞小弟放回籠子裡，俯著身子對牠說，「你要乖乖的哦，要不然爺爺明天就把你燉了吃。」
紀淮遠過去扯了下葉亞的衣領，「以後不要叫我紀哥哥。」
葉亞回過頭抬起腦袋看向紀淮遠，疑惑地問：「那叫啥啊？淮遠哥哥嗎？」
紀淮遠不習慣被人「哥哥哥哥」地叫，但念他年紀小，也就算了，隨便了，只要不是「紀哥哥」就行。
「嗯。」
葉亞笑眯眯地喊：「淮遠哥哥好！」
紀淮遠說：「亞小弟好。」
葉亞瞪大了眼睛，一頭霧水，「什麼亞小弟啊？」
紀淮遠清咳一聲，「沒什麼。」
葉亞拎著菜籃子走到菜地裡，紀淮遠剛要跟過去卻被他制止了，葉亞咧著嘴笑：「淮遠哥哥你別過來，等下泥土弄髒了你的鞋子就不好啦，我一個人摘菜就可以呀。」
紀淮遠疑惑地問：「你剛才不是邀請我一起摘菜嗎？」
「是啊，但是我怕會弄髒你的鞋子啊，你鞋子那麼乾淨。」葉亞說著，突然靈光一閃，興奮地說，「對啦，可以穿雨鞋哦，爺爺有雙新雨鞋還沒穿呢，你可以穿啊！」
葉亞像小旋風一樣往裡屋衝，「你等著啊，我去拿鞋子。」
葉亞拿了雨鞋還順便搬了個小凳子，讓紀淮遠換上。
紀淮遠換上鞋子，說：「謝謝。」
「不客氣。」葉亞摸著頭嘿嘿笑，「不過，淮遠哥哥，你腳不臭誒，我都沒有聞到臭味。」
紀淮遠問：「這不是很正常麼？」
「才不是呢，」葉亞皺著鼻子，小聲地抱怨，「我爺爺腳就很臭很臭，幫他洗腳我都得往鼻子裡塞衛生紙。」
紀淮遠腦海已經自動腦補了那個畫面，他站起身，強制性揮去聯想，「走吧，摘菜。」
葉亞這才想起這件事，懊惱地拍拍頭，「啊……差點都忘了。淮遠哥哥你餓嗎？」
「有點。」紀淮遠的飯點時間一向很規律，現在拖了這麼長時間，確實有些餓。
葉亞趕緊摘菜，他把摘好的茄子放進籃子裡，一邊嘀嘀咕咕的，「就茄子和豆角好啦，廚房裡還有臘肉，嗯……」
紀淮遠嘗試著摘了個大茄子，放在手心細細地打量。
葉亞注意到紀淮遠的行為，他好奇地問：「淮遠哥哥你看茄子幹嘛啊？」
紀淮遠走過去把茄子放進籃子，淡淡地回答：「沒什麼。」
只不過想起之前看的淫穢小說裡對男性生殖器官的描寫與形容。
嘖。
想像力豐富。
摘好了菜，葉亞忙忙碌碌地洗菜切菜。
紀淮遠站在一旁，開口說道：「我也會做飯。」
葉亞正在切肉，因為很硬，他人小力氣又沒多少，只好一隻手拿著刀柄，另一隻手橫在刀身上，切的時候右手用力壓下去。
他邊切邊對紀淮遠說：「不用你幫忙啊，你是客人，就負責吃就好啦。」
紀淮遠在一邊看著他的動作，片刻後，沉吟道：「我來切肉吧。」
葉亞剛想說不要，就聽見紀淮遠再說了一句，「不要拒絕。你力氣太小了。」
葉亞乖乖地讓位，他蹲在地上剝豆角，偶爾抬眸看了眼正在處理臘肉的紀淮遠，從他的仰視的角度，更是覺得紀淮遠的腿奇長無比，葉亞羨慕得不得了。
「淮遠哥哥，你有女朋友嗎？」葉亞問，想更瞭解紀淮遠。
紀淮遠注意力全在手上，他心不在焉地回答：「沒。」
葉亞又問：「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啊？對啦，淮遠哥哥你上過大學嗎？」
紀淮遠直接忽略了前面一個問題，「上過。」
「真厲害！」葉亞崇拜地誇讚，兩隻大眼睛幾乎在冒星星，「我也想上大學，我爺爺也想我上，巷子裡都沒有人上過大學。」
「你好好學習。」紀淮遠把切好的肉整齊地挪在盤子裡，打開水龍頭把菜板和菜刀清洗乾淨。
葉亞稚嫩的臉蛋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紅，黑漆漆的眼睛也充滿著嚮往之情，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勢在必得的樣子，「嗯！我在攢錢，已經攢到三十塊啦。」
紀淮遠停下手上的動作，回頭看他，「攢錢？」
「對啊，爺爺一個星期會給我五毛錢，我都沒有花，暑假還有去撿塑料瓶去買，才攢到這麼多的！」葉亞說到這個，整個人都神采飛揚起來。
廚房燈比較昏暗，燈泡上佈了灰塵，仔細盯還能看見飛蛾在燈泡周圍打轉，紀淮遠盯著葉亞沉思，清俊的面容陷入暗沉之中。
他好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而這兒的人，讓他產生了探險的好奇之心。
忙活了一會兒。
葉亞做好飯了。
他小心翼翼地端著菜放到飯桌上，又去給紀淮遠盛飯，盛了一碗滿滿的蛋炒飯。
因為怕浪費電，沒有開電飯煲的保溫模式，只是蓋得嚴嚴的，等葉亞回來，飯還是有點溫度的。但是紀淮遠來了，有客人了，不能讓他吃不冷不熱的飯，葉亞想著便去加了兩個雞蛋，炒了香噴噴的蛋炒飯。
紀淮遠看了眼桌上的菜，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
紅燒茄子，豆角臘肉，土豆絲，是些家常菜。
「淮遠哥哥，你先吃飯吧。」葉亞笑著說完，轉而給自己添了碗飯。
紀淮遠一眼就注意到了葉亞面前的白米飯，葉亞已經伸了筷子在夾菜了，想必是餓壞了。
「一人一半吧。」紀淮遠伸手把葉亞的飯碗拿了過來，把還沒開始吃的蛋炒飯往他碗裡撥了一半，又把他的白米飯往自己碗裡撥了一半。
葉亞來不及制止，目瞪口呆地咬著筷子傻看著紀淮遠。
紀淮遠瞥了他一眼。
葉亞侷促不安地小聲說：「淮遠哥哥，你這是幹嘛啊……」
紀淮遠漫不經心地回答，「糾正你的錯誤。」
「我沒錯……」葉亞聲如蚊蟻，「只是，你大老遠的來我家吃飯，我還沒什麼好菜，覺得對不起你，所以才……淮遠哥哥，我蛋炒飯炒的很好吃的，」他頓了頓，哼了一聲，「但是我不喜歡吃，我以前天天吃蛋，都吃膩了。」
說完，要把這一半蛋炒飯還給紀淮遠。
紀淮遠靜靜地看著葉亞，「哦，我也不喜歡吃。」
葉亞：「……」
「不對！你說你自己什麼都吃的！」葉亞想到什麼，大聲地反駁。
剛才在炒菜的時候問紀淮遠喜歡吃什麼，他明明回答不挑食的。
紀淮遠淡定地說：「騙你的。」
葉亞：「……」
「吃飯吧。」紀淮遠拿了筷子夾起豆角，「嘗嘗11歲小孩的廚藝。」
葉亞哼哼，「我馬上就12歲了。」
「什麼時候過生日？」紀淮遠問。
葉亞掰著手指頭算：「……還有二十多天。」
紀淮遠神色泰然道，「12歲也是小孩，沒什麼區別。」
「有！」葉亞扯著尖細的嗓子反駁，「我又長大一歲了，明年就13、14、15、16、17……」
他又掰著手指認真數了起來。
紀淮遠看得好笑，也不制止他，任他數著數兒。
第6章
紀淮遠咀嚼完豆角，點評，「不錯。」
「才不錯呀？」葉亞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顯然對自己的廚藝十分自信，並不滿足這個僅僅「不錯」的評價。
紀淮遠揚了揚唇，似笑非笑地睨他，「你是不是每門都考100分？」
葉亞漲紅了臉，羞愧地小聲說：「沒有……我學習不好，幾年沒考過100分了。」
「那考多少？」紀淮遠問。
葉亞想了想四年級期末考的成績，便道：「語文83，數學95。」
紀淮遠又嘗了口茄子，淡淡地應了一聲，「哦。」
葉亞更忐忑了，悄悄地瞄紀淮遠，卻見他毫無反應的神情，頓時心情就低沉下去了，他低著腦袋，飯也不吃了，「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紀淮遠頓住：「？」
葉亞垂著腦袋只顧盯著褲子，沒注意到紀淮遠的行為舉止，他自顧自地努力為自己辯解，「我不是不愛學習……我有好好學習的，只是我腦子越來越笨，有時候老師講課我都聽不懂，我班上有很多同學去報輔導班，我也想報，但是……哎，又想想，我都聽不懂老師講的，報輔導班也沒用啊。」
紀淮遠靜靜地聽他說。
「淮遠哥哥，我剛才跟你說想考大學是真的，但是我又覺得不太可能，覺得自己可能初中畢業就會去打工吧，跟小巷子裡的人一樣，有時候想著，就想攢的錢乾脆留著娶老婆好了……」
紀淮遠聞言嘖了一聲，「11歲就想結婚。」
葉亞驚恐地抬起腦袋，瞪大眼睛，著急慌張地擺手解釋：「我沒……我沒，沒想結婚……我還小啊！」
紀淮遠看著葉亞急紅了的臉蛋，莫名由的心情愉悅，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
葉亞呆住了：「……」
紀淮遠放下碗筷，好整以暇地看著葉亞，嘴角的笑容似有若無，「小孩兒，你想的太多了。」
葉亞跟做夢一樣。
相處了快一個星期，紀淮遠第一次對他笑啊。
他還以為淮遠哥哥不會笑呢。
「淮遠哥哥，你笑得真好看。」葉亞一臉真誠地說。
紀淮遠頓了頓，清咳一聲，嘴角的笑瞬間消失。
葉亞急赤白臉地小聲叫嚷：「誒？幹嘛又不笑了啊？」
紀淮遠淡聲道：「抱歉，不賣笑。」
「我沒買啊！」葉亞說。
吃完了飯送了紀淮遠出巷子，葉亞洗好澡上床睡覺，迷迷糊糊快要睡著之間想著明天一定要再看到淮遠哥哥的笑容。
小孩子的執念是非常嚇人的，他們可以堅持不懈地不達到目標不罷休，即使不斷遭遇挫折，對於小孩而言，都是小事一樁，未來都是充滿希望的。
他還跑到鵬鵬家借了本笑話大全，偷偷放進書包裡去上學，課間都忍住沒拿出來，生怕被同學看到搶去看，好不容易捂熱了跑到書店去，葉亞大喘著氣兒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話都沒顧得上講，就拿起面前紀淮遠準備好的果汁咕嚕咕嚕地灌。
紀淮遠從書本裡抬頭，瞥著小孩兒一副一口氣跑了五千米的樣子，「咋？」
葉亞把果汁一口悶了，他用手背擦了擦嘴巴，嘿嘿一笑，「哥哥，我下課就跑過來了。」
「看出來了。」紀淮遠不鹹不淡地說，「做作業吧。」
葉亞高興地說：「我作業做完啦，下午有兩節自習，我就都用來做作業啦。哥哥，我是來給你講笑話的。」
紀淮遠面無表情：「呵呵真好笑。好了不用講了。」
葉亞驚訝地睜大眼睛，「我還沒開始講呢，哪裡好笑了啊？」
紀淮遠放下書，好整以暇地看向葉亞，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問道：「為什麼要給我講笑話？」
「因為我想看你笑啊，哥哥。」葉亞熱情地笑著說。
紀淮遠神色淡淡的，道：「講吧。」
葉亞立馬喜滋滋地翻開笑話大全，左看看右看看，找了篇他覺得好笑的，講笑話之間眉眼都藏不住笑，「螞蟻和大象結婚不久，大象就死了。螞蟻一邊埋大象，一邊痛哭：『親愛的，你怎麼這麼早去了，我這輩子不幹別的，就埋你了！』哈哈哈哈哈哈。」
紀淮遠：「哈哈。」
葉亞笑得停不下來：「好好笑哦哈哈哈淮遠哥哥你咋不笑了啊。」
紀淮遠面無表情地看著葉亞：「哈哈哈。」
葉亞噎住笑聲，一臉無辜地瞄紀淮遠，「……不好笑嗎？」
「我笑了。」紀淮遠說。
葉亞認真地指控他：「你沒有，你就嘴裡哈哈了兩下。」
紀淮遠嘖了一聲，「真貪心。」
葉亞不死心，又繼續低著腦袋翻書，「我再找一篇。」
紀淮遠懶得理，自顧自地倒了兩杯果茶，修長的手指抵著杯子，移到葉亞面前。
書店裡來了三個小女生，正在擺放漫畫書架旁小聲地討論，不時地還往這邊看。
紀淮遠視若無睹地喝著茶，姿勢慵懶隨性地窩在籐椅上，卻全無一點頹疲之感。
喝了兩口，紀淮遠把茶杯放回桌子上。
葉亞找到一個，眼睛立馬亮了，他身子往前面傾，著急地下意識抓了抓紀淮遠擱在桌子上的手，「我找到啦淮遠哥哥，我講給你聽哦。企鵝很無聊，於是想到北極去找北極熊玩，走啊走，走了很多年，快到了，突然想起來家裡煤氣沒關好，於是返回，走啊走，又走了很多年，關好煤氣，又出發，又走啊走，又走了好多年，好不容易來到了北極熊的門口，敲門：『北極熊！出來玩！』北極熊：『不玩。』哈哈哈哈哈好好笑哦。」
紀淮遠：「？」
這就是代溝嗎？
紀淮遠陷入沉思。
葉亞看紀淮遠半天沒反應，還在走神，頓時洩了氣，嘴角下拉著，小聲嘀咕：「淮遠哥哥你到底喜歡聽什麼笑話啊。」
紀淮遠沒說話。
他曾經還在讀小學的時候，就專門去市圖書館看了幾本笑話集，看了一下午，全程面無表情，最後放棄了，神色凝重地從圖書館出來。
「渴了嗎？」紀淮遠不答反問，手指微曲，指了指葉亞面前的果茶，「渴了就喝茶，我自己泡的。」
葉亞這才注意到，頓時忘記了剛才問的問題，笑眯眯地捧起杯子，表情特別滿足地抿了一小口，還意猶未盡地砸吧了下嘴巴，讚道：「好好喝啊。哥哥，怎麼弄的啊？」
紀淮遠直接拿起手機給他搜索水果茶泡法，把手機遞給他。
葉亞抱著手機看了好一會兒，紀淮遠問：「還沒看完？」
葉亞慢慢地放下手機，訕訕地說：「我有些字不認識……」
紀淮遠大致的看了眼手機頁面，而後，有一瞬的無言。
「但是，」葉亞趕緊說，「我看圖片上面還有水果啊，為啥這個沒有啊，只有水？」說完，又捧起杯子放在眼前仔細地盯著。
「哦。」紀淮遠輕描淡寫地說，「我扔了。」
葉亞：「……」
「淮遠哥哥你真浪費。」葉亞不滿地撇撇嘴，「水果那麼好吃那麼貴，泡完就扔多可惜啊。」
紀淮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樂意。」
葉亞急道：「淮遠哥哥，不能這麼浪費的，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那以後給你吃？」
葉亞愣了好幾秒，過後才反應過來，點點頭，「可以啊。」
紀淮遠再看了葉亞一眼表示回應便垂下眼眸繼續看書，他眼睛很漂亮，眸子漆黑深邃，但眼角又微微下垂，看人也是漫不經心的，一副沒睡醒的慵懶感，反而擁有別樣的吸引力。
葉亞盯著紀淮遠看，覺得無聊就站起來邊走到紀淮遠身後邊小聲說：「淮遠哥哥，我給你按摩吧？」
紀淮遠正在看關於美食介紹的書籍，沒太在意葉亞的話，敷衍地「嗯」了一聲。
葉亞高興地給紀淮遠按摩，他現在手還很小，但勁兒挺大，是經常幫爺爺按肩膀給按出來的，而且時間一長也懂得了些按摩的手法，爺爺還誇他按得舒服呢。
葉亞特別想聽紀淮遠誇他，按了幾下就問：「淮遠哥哥，舒服嗎？」
紀淮遠看著書，說：「嗯。」
「我這個力氣可以嗎？要不要再重點？」葉亞又問。
「不用。」
那邊在漫畫書架旁逛了好久的女孩終於選好了書去結帳，紀淮遠站起身走過去，走了幾步停在原地，沉思了幾秒回頭對葉亞說：「挺舒服的。」
葉亞張著嘴巴怔了怔，隨後咧開嘴笑了。
「你跟我過來，看看怎麼收銀。」紀淮遠說。
女孩們不好意思把漫畫書交給紀淮遠，見葉亞小孩子啥也不懂就交給了他，葉亞看著漫畫封面兩個抱在一起的男生，一臉不解地抬頭問紀淮遠：「哥哥，這是什麼漫畫啊？為什麼兩個男生要摟著啊？」
紀淮遠垂眸看了一眼，輕描淡寫地說：「BL漫畫。」
第7章
葉亞聽不懂，疑惑地撓撓頭，看見幾個女孩子聽到紀淮遠的話後瞬間紅透的臉，更加迷糊了，他笨拙地重複著那個詞語，問，「比哎熬漫畫是什麼啊？」
紀淮遠拿過漫畫書一一掃條碼，淡聲道：「一共十五塊。」
葉亞見紀淮遠不理他，著急著追問：「是啥呀淮遠哥哥？」
女孩們面紅耳赤地趕緊付錢拎著書走人。
葉亞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們跑似的溜走了，更覺得古怪，他眨了眨眼睛，伸手去拽紀淮遠的手腕，「你回答我呀。」
紀淮遠整理完後好整以暇地看向葉亞，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語氣卻十分認真，「我不會告訴你，你也別對什麼都好奇，你還小，很容易就被誤導了，好好長大吧。」
葉亞一臉懵懂地聽著，好半晌才小聲說道：「哥哥，你這樣說我更好奇了……」
紀淮遠：「？」
「那兩個男的為什麼要抱在一起啊？」葉亞問。
紀淮遠輕撫額頭，一副被煩得不行的樣子，偏偏葉亞小孩兒沒有一點眼見力，仍然執著地追問，「為什麼啊？淮遠哥哥你告訴我嘛。」
紀淮遠站起身，面無表情地拎起葉亞的衣領，下逐客令，「你該回去了。」
葉亞這才意識到招人煩了，他扭頭可憐兮兮地看向紀淮遠，「對不起哥哥，我不問了，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到時間了，你該回家了。」紀淮遠說。
葉亞問：「那你沒煩我對吧？」
紀淮遠說：「煩。」
葉亞又開始眼睛冒水霧了，扁嘴道：「我以後不會這樣了……淮遠哥哥你不要討厭我……」
「嗯。」紀淮遠說，「回去吧。」
葉亞笑逐顏開：「好的，我回去啦，哥哥再見。」
紀淮遠說：「路上小心。」
進入五年級之後，葉亞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沒幾天就迎來了中秋節，學校給放三天假。
葉亞一大早就跟爺爺去賣雞蛋，路上爺爺買了兩個月餅，一個五仁的另一個蛋黃蓮蓉的，蛋黃的給爺爺，他牙齒不好吃不了五仁，葉亞把月餅揣口袋裡沒捨得立馬吃。
但他又很想吃，好久沒吃月餅了，他不住地偷偷去摸口袋，小心翼翼地輕輕捏了捏，軟軟的，很好吃的樣子，他怕自己忍不到下午，就暗暗盼著紀淮遠能來買菜，到時候就可以掰一半給他，自己也就能吃啦。
因為節日的緣故，來買菜的人很多，葉亞忙碌地幫忙著，好一會兒都沒喘一口氣，直到買菜高峰期過去，他才休息下來，搬著小板凳坐在一邊。
爺爺看他東張西望的，覺得奇怪，便問：「亞亞你在找什麼嗎？」
葉亞收回視線，有些失望地回答：「我在等淮遠哥哥。」
「他跟你說好了要過來？」
「沒有。」葉亞搖搖頭，又道，「我就是想他來。」
但葉亞能猜到還是不太可能，上次之後，他就沒在菜市場看到過紀淮遠。
葉亞小聲地歎氣，又伸手進口袋摸了摸月餅。
哎，只能等下午了，再等等吧。葉亞在心裡安慰自己。
十點一刻，紀淮遠剛起床，今明後三天不用去書店，中秋節，他給自己放了假。
顯然，這假期使得人更加慵懶，昨晚仗著明天不上班，看了幾個紀錄片，凌晨三四點才睡覺。
外面天氣十分好，湛藍的天空飄蕩著朵朵白雲，陽光溫溫暖暖的，沒有七八月份的張牙舞爪，也不似十月份的太陽總蒙了層水霧一樣，現在的溫度剛剛好。
很適合出門。
紀淮遠出門買飯。
大街小巷都在賣月餅，口味繁多，紀淮遠問了店員小孩兒一般喜歡什麼口味，便買了幾個蛋黃和豆沙的。
他往菜市場走去。
現在這個時間段，菜市場已經沒有多少人了，甚至還有攤主正在收攤準備回家吃團圓飯。
紀淮遠走進來往上次葉亞在的那個位置看去，意料之外的，直直地對上了葉亞的視線。
葉亞愣了一下，隨即咧開嘴笑，下一秒大聲喊：「淮遠哥哥——」
爺爺也停下手中的活兒，往入口處看去。
紀淮遠走過來，禮貌地朝爺爺打招呼：「叔，您好。」
爺爺樂了：「我都七十多歲的老頭子了，還叫我叔啊，你跟亞亞一樣叫我爺爺好了。」
葉亞聞言朝紀淮遠擠眉弄眼的：看吧，說了一起叫爺爺啦。
紀淮遠微頷首，隨後把裝著月餅的袋子遞給葉亞，問道：「會吃蛋黃餡的月餅嗎？」
葉亞雙眼一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往裡瞄了瞄，「哥哥你給我買月餅啦？」
紀淮遠點點頭，說：「我這三天不去書店，怕你找我找不到人，乾脆就過來了。」
「啊？哥哥你要去哪嗎？」葉亞眼神有些黯淡了，他還想著等下能在書店玩一下午呢，「為啥不去書店啊？」
紀淮遠答：「不去哪，就在家待著。」
「哦。」葉亞悶悶地應了一聲，壞心情全都表現在臉上，「那我就不能找你玩了。」
對於葉亞過分的熱情，紀淮遠仍然無從適應，他看了眼葉亞，沒說話。
爺爺勸道：「亞亞，老師不是佈置了很多作業嗎？你就在家裡寫作業。」
葉亞哭喪著一張臉，「可是萬一我有不會的，我就不能問淮遠哥哥了。」
葉亞委屈地從口袋裡拿出月餅，喏喏地去拉紀淮遠的手，把月餅放到他的手心，「淮遠哥哥，我也有月餅送你。」
紀淮遠道：「謝謝。」
葉亞吸了吸鼻子，問道：「淮遠哥哥，我能去你家玩嗎？」
葉亞興高采烈地跟在紀淮遠身後，他腿短跟不上紀淮遠的腳步，走兩步就要小跑幾下與他並肩走，然後又會被落下，又小跑趕上，不亦樂乎。
紀淮遠注意到，刻意放慢了步伐。
葉亞笑眯眯地問：「淮遠哥哥，你家遠嗎？」
「不遠。」紀淮遠說，「我先去買個飯。你吃飯了嗎？」
葉亞搖頭：「沒呢，我一上午都在菜市場，就吃了兩包子。」
紀淮遠問：「你想吃什麼？」
葉亞認真地想了想，隨後回答：「我啥都想吃。」
紀淮遠在一家川菜館門口停下，偏眸問葉亞：「能吃辣？」
「能！」葉亞朗聲道。
紀淮遠便去打包了幾份菜，而後帶著葉亞去他家。
一路上，葉亞都在很認真地記路。
下次要是淮遠哥哥不在書店，他就可以自己跑來找他玩啦。
紀淮遠自然不知道葉亞的小心思，只因為這次當著葉亞爺爺的面不好拒絕，他壓根就沒想葉亞下次還來他家。
紀淮遠向來性情冷淡，甚少與人交往，他沒有任何社交軟件，事實上，就算有，他也沒有一個能時常聯繫的朋友，和他人相處太麻煩了。
包括這個小孩兒。
只是，他按摩還不錯。
紀淮遠按了電梯，低眸看了眼葉亞，他臉上抑制不住的興奮和好奇，顯然，這於他而言，是一件新事物。
葉亞對上紀淮遠的視線，開心地說：「淮遠哥哥你家好有錢啊！居然有電梯誒！」
紀淮遠說：「這不是我家的電梯。」
「我知道啊。」葉亞說，「我有在電視裡看過這種小區，淮遠哥哥你家在幾樓啊？」
「23樓。」紀淮遠答。
葉亞驚歎：「哇，好高啊。」
紀淮遠沒說話，電梯下來了，他進了電梯。
葉亞也趕緊跟上，裡面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好奇地看著紀淮遠按鍵，而後又說：「我以後長大了也要住這樣的房子，帶上我爺爺，不過我不要住這麼高，住三四樓就好啦，爺爺腿腳有點不好，萬一電梯壞了，就要爬好久啊，23樓啊，得爬半年。」
葉亞的激動維持到進屋後，他大眼睛骨碌轉，到處打量著這個房子。
很乾淨啊，跟淮遠哥哥一樣乾淨。
除了必需的傢俱，其他擺設很少，因此有很多空餘的地方，都鋪上了毛茸茸的地毯。
紀淮遠打開空調，把溫度調的很低，隨後拿了瓶果汁遞給葉亞，說道：「隨便坐，要玩平板嗎？」
「要！」葉亞大聲應著。
紀淮遠拿來平板教他如何使用，葉亞一學就會，感興趣地點到視頻軟件，「淮遠哥哥，我想看電視。」
紀淮遠一邊整理飯菜一邊應和著：「看吧。」
葉亞手指滑了滑，不知道該看什麼，突然就瞄到軟件上面的歷史觀看，他靈光一閃，便點了進去，跟著淮遠哥哥看一樣的就好啦。
葉亞瞄了眼平板，驚道：「淮遠哥哥你也看海賊啊！」
紀淮遠：「嗯。」
「我也看誒，你看到多少集啦？」葉亞一邊問，一邊手指往下滑，看到觀看記錄。
恰巧紀淮遠這時回答了：「看完了，正在等更新。」
葉亞沮喪地說：「我才看到兩百多集，都是跟鵬鵬一起看的，他家有電腦，如果我也有電腦，我肯定也看完了。」
「淮遠哥哥，」葉亞突然心生一計，頓時激動地看向紀淮遠，「我以後放假來你家看海賊吧？」
第8章
「不行。」
葉亞沒料到紀淮遠會拒絕，明顯一愣，他無法理解為什麼不行，被曬黑的小臉滿是委屈和不解，「為什麼啊？」
紀淮遠拿了紙巾擦拭飯盒周圍的油漬，輕描淡寫地回答：「我不習慣家裡有外人。」
或許是小孩子天生的自來熟，紀淮遠把他當外人，他感到非常的不可置信，好半晌才悶悶地開口：「淮遠哥哥，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
好朋友？
紀淮遠無法理解小孩子的心理。
他沒搭話，弄好飯菜後便道：「過來吃飯。」
葉亞悶悶不樂地走去飯桌旁坐下，眼前紅通通的看起來就非常辣的菜餚並沒有讓他有胃口，相反，他現在一點也不想吃飯，心情鬱悶到極點。
淮遠哥哥是不是不喜歡他了。
他都沒有說：是的，我們是好朋友。
葉亞拿了筷子扒拉了一塊魚片，心不在焉地放入口中，魚片一進入口腔，葉亞立馬像彈簧一樣彈跳起來，倒吸一口氣：「好辣啊。」
紀淮遠吞嚥完嘴裡的食物，隨後起身給葉亞倒了杯溫水，放到他面前，「喝點水。」
葉亞連忙抱起杯子往嘴裡狂灌，一杯水入肚可嘴裡還是辣辣的，他忍不住小口地「嘶嘶」吸氣，「淮遠哥哥，這菜太辣啦。」
「你不是說你能吃辣嗎？」紀淮遠問。
葉亞說：「可是這菜太辣了！」
紀淮遠面不改色地吃飯，葉亞瞪大眼睛看著他，「淮遠哥哥你不覺得辣嗎？」
紀淮遠道：「不覺得。」
葉亞更加覺得紀淮遠好了不起，他吃一口都吃不下去，但是淮遠哥哥居然不覺得辣，太厲害了！
葉亞原本低落的心情因為這個小插曲徹底被拋到腦後，小孩子壞心情來得快去得也快，現在只顧驚歎，他忍不住想嘗嘗另一個菜，懷疑只是水煮魚辣而已，但他又有點犯怵，只敢用舌尖舔了舔雞塊。
葉亞苦著一張臉：「……」
舌頭要爆炸啦。
紀淮遠看他一副痛苦的樣子，便道：「剛好買了月餅，你吃月餅吧。」
葉亞下意識地去瞄他放在小茶几上的幾個月餅，這是淮遠哥哥送給他的啊，有點捨不得立馬吃，他緊張地捏著手指，猶猶豫豫地開口：「我……我現在不想吃月餅。哥哥你家裡有雞蛋嗎，我可以去弄蛋炒飯。」
「沒有。」紀淮遠說，「什麼都沒有。」
「啊？你都不在家做飯的嗎？」葉亞問。
紀淮遠也給自己倒了杯水，他喝了一口才道：「偶爾會。」
葉亞「哦」了一聲，眼角餘光瞥到水杯，頓時靈機一動，高興地說：「我有辦法了！」
他笑著把溫水倒進飯裡，嘿嘿笑道：「可以這麼吃，白開水泡飯！」
紀淮遠皺了皺眉，不認同這種吃法。
然而葉亞卻開心地埋頭吃起來了，他吃了兩口有點嫌沒味道，去水煮魚裡勺了半勺辣湯放入飯裡攪拌。
「別吃了。」紀淮遠看不下去了，按住葉亞的手，對上葉亞愕然的眼神，「我帶你出去吃。」
葉亞愣了愣，反應過來才道：「不用啦，這個挺好吃的。」頓了幾秒，又忍不住好奇心，腦袋往前伸了伸，小聲地問，「出去吃什麼？」
紀淮遠想了想，「炸雞漢堡？」
果不其然，小孩眼睛立馬亮了，跟裝了兩燈泡似的，閃閃的，「好啊，好啊。」
紀淮遠勾了勾唇，露出一個極淺的笑，稍稍有些得意。
紀淮遠去訂了外賣。
他吃完後就去拿了個抱枕，隨性地半躺在地毯上，微瞇了眼睛，似乎要休息。
葉亞也盤腿坐在一旁，語氣輕快地問：「哥哥，漢堡什麼時候到啊？」
「不知道。」紀淮遠沒睜開眼睛，漫不經心地答，「你看集動漫，也許就到了。」
葉亞聽話地拿來平板看海賊。
他看得很入神，直到門鈴聲響起，他才小聲地驚呼一聲：「這麼快呀。」
紀淮遠側身過來，手臂不小心擦過葉亞，他點了下平板屏幕，在看時間：「不快，過去半個多小時了。」
葉亞被紀淮遠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弄得目瞪口呆的，下意識嗅了嗅空氣，「哥哥你用什麼洗髮水？好香啊。」
紀淮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個問題太莫名其妙了，乾脆不回答。他起身拿了皮夾去開門。
紀淮遠關上門轉過身，他左手提著外賣袋子，裡面裝著在葉亞眼裡正閃閃發光的漢堡和可樂，紀淮遠食指微曲，往裡勾了兩下，「過來拿。」
葉亞立刻就撒了腳丫子往玄關處跑去，小心地接過，笑得可開心：「謝謝淮遠哥哥。」
紀淮遠隨手拿了本書便繼續躺在地毯上，長腿曲起，另一隻腿搭在大腿處，十分舒適愜意。
葉亞坐在地上大口啃著漢堡，看見紀淮遠這姿勢，嘴裡嚼著東西含糊不清地說：「哥哥，躺著看書對眼睛不好。」
紀淮遠頓了一下，視線從書本裡移出，淡聲道：「你提醒我了。」說罷，去書房拿了眼鏡戴上，過來繼續躺著看書。
葉亞：「……」
什麼嘛。
葉亞喝了口可樂把嘴裡的食物嚥下去，繼續苦口婆心地勸著：「真的哥哥，我爺爺說的，不能躺著看書，對眼睛非常不好，很容易近視的！」
紀淮遠曲指輕抬了下眼鏡，提醒他：「我已經近視了。」
「那也不行啊！近視了再這樣眼睛會瞎的！」葉亞一爭執就容易急，說話時語氣也一衝一衝的，似乎要在一秒內把話全部說完。
與之相比，紀淮遠顯得淡定從容許多許多，只敷衍地道了一個字，「哦。」
葉亞這下顧不得吃東西了，他爬起身去搶紀淮遠手裡的書，哼唧道：「不要看，不能看。哥哥你怎麼那麼喜歡看書啊？書有什麼好看的，哼。」
紀淮遠無所謂地聳聳肩，他把眼鏡摘下，隨手放在一邊，「行，我看著你吃。」
葉亞怔了一下，好半晌才意識過來，心虛地不敢看紀淮遠，「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瞄到放在一旁的平板，瞬間興奮起來：「哥哥你無聊的話可以看電視啊，喜羊羊與灰太狼很好看哦，我很喜歡喜羊羊，他太聰明啦，長得又帥。你看過嗎哥哥？」
紀淮遠道：「看過。」
「全都看完啦？」葉亞問。他都把海賊王看完了，估計喜羊羊也看完了吧，於是葉亞又推薦了一部動畫片，「我還喜歡看圍棋少年，哥哥你看過這個嘛？」
「沒。」
「那你看。」葉亞笑眼彎彎地遞給紀淮遠平板，一邊誠心地賣安利，「圍棋少年很好看的，我都看完了，我還做夢夢到我跟江流兒一起下棋呢。」
紀淮遠「哦」了一聲，搜索這個動畫片兒，面無表情地觀看。
他的腿又搭在另一條腿上。
葉亞笑眯眯地小口喝著可樂，偷偷去看紀淮遠，但看著看著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
半晌後。
葉亞生氣地喊道：「淮遠哥哥你怎麼又躺著看啊。」
許是懶散有傳染能力。
葉亞吃飽喝足後原本是想給紀淮遠樹立個好榜樣，腰挺得很直地坐著，然而好景不長，他漸漸覺得腰酸背疼，很快就撐不上力，覺得哪哪都不自在，慢慢的，也就躺在地毯上，還滿足地蹭了蹭。
空調溫度開得很低，在九月份還算炎熱的日子，躺在毛茸茸的地毯上並不覺得熱，相反，還很舒服。
室內靜謐，頗有種夏日劇安靜又適意的感覺。
兩人，一個看動漫，另一個看書，慢慢地度過了中秋下午。
紀淮遠把葉亞送回家，在巷子入口處停下，葉亞依依不捨地問：「哥哥你晚上會出來玩嗎？今天晚上月亮好大的，出來看月亮好不好？」
「不好。」紀淮遠把路上買好的禮盒放到葉亞手裡，「這是給爺爺的禮物，你交給他，我就不進去了。」
葉亞「哦」了一聲表示聽到，他不甘心地再問：「那我明天可以去找你嗎？」
紀淮遠說：「明後兩天我要去看望一下爸媽，不在家。」
「哦。」葉亞嘟嘴，臉上寫滿了「我不開心」。
紀淮遠看他這副表情，並沒有多說什麼，只道：「你在家好好陪爺爺，中秋節呢。」
「好吧。」葉亞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了，「哥哥再見。」
「嗯。」
紀淮遠轉身離開，走了幾步跟有心靈感應似的，回頭一看，果不其然，葉亞還站在原地可憐巴巴地看著他，這架勢，跟要一輩子不見一樣。
葉亞見紀淮遠回頭看他了，眼睛亮了一下，心情就奇蹟般好一些了，他揮揮手，「再見淮遠哥哥，我們大後天見。」
紀淮遠第一次體驗到小孩的黏人程度，覺得十分驚奇。
古怪又莫名地覺得理所當然。
很奇異的一種感覺。
他回神，漆黑的眼眸再次看向幾步前面皮膚黑黑的小孩，低笑一聲，「大後天見。」
第9章
然而大後天並沒有見面。
葉亞一放學就興沖沖地去書店，卻看見書店緊閉大門，他盯著門口的鎖看了好一會兒，又等了好久，直到快到晚飯時間，書店大門還是沒有開。
葉亞默默地背起放在地面上的書包，揚起腦袋，嘴唇微抿成一個向下彎的弧度，慢慢地走回家。
沒關係，也許淮遠哥哥有事呢。
他安慰自己。
可是，第二天也沒有見到人，書店還是關著門。
葉亞拔腿跑去紀淮遠的家。
沒關係，可能他在家呢。
葉亞記憶力挺好的，上次刻意記了路線，他一路跑到小區門口，累得彎腰雙手撐著膝蓋直喘氣。
小區綠化挺好，周圍很安靜，一路上都沒碰見一個人。
葉亞突然莫名由地感到緊張，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淮遠哥哥可能也不在家。
他騙他了。
這個念頭一湧上來就有種異樣的感覺，讓他有種愧疚感，葉亞迅速搖頭撇掉這個想法。
葉亞趕緊加快腳步，卻手足無措地在電梯口停下。
這是他第一次一個人乘電梯，他深吸一口氣，慎重而又認真地按鍵進電梯，按了「23」樓層數字，電梯門緩緩合上。
葉亞看著這個封閉式的小空間，突然就緊張起來。
一個人待在電梯裡著實有些恐怖啊。
葉亞想起上次和紀淮遠乘電梯，雖然紀淮遠只是沉默無言地看著不斷跳躍的樓層數，對葉亞的絮絮叨充耳不聞，但那時候覺得這電梯很快啊，「咻」地一下就到了。
為啥今天就這麼慢。
好不容易到了23樓，葉亞解脫似的從電梯裡出來，他直奔過去按門鈴，還一邊敲門喊：「淮遠哥哥你在家嗎？」
然而沒有得到回應。
葉亞犯倔地使勁兒喊淮遠哥哥，左手拍門，右手按鍵，小孩稚嫩又響亮的聲音響徹在樓道裡，不一會兒另外一家住戶被吵得開門怒道：「你這熊孩子在這吵什麼啊？」
葉亞立馬縮回了手，雙手背在身後，低垂著腦袋，惴惴不安地說：「我找淮遠哥哥……」
他怕被大人罵，聲音又輕又小，女人壓根沒聽清他在說什麼，但抬眼看到鄰居家便瞭然了，於是道：「你找紀先生啊？他沒在家吧，我這幾天都沒看到他。」
葉亞低低地「哦」了一句，幾秒之後，他抬起頭，雖然表情藏不住的失望，但還是朝她禮貌地笑了笑，「謝謝姐姐。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找淮遠哥哥。」
連著兩天，葉亞都是跑完書店再跑公寓，然而也都是一場空。
但是小孩卻不氣餒，反正——他想起電視《濟公》說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這天課間休息，葉亞百無聊賴地趴在課桌上，右手有以下沒一下地扒拉著前桌小女孩的馬尾辮，前桌被他弄得不耐煩，停下手中的活，拿了語文書往葉亞頭上呼，「葉亞你別玩我頭髮啦！」
葉亞被砸得措手不及，抱著腦袋齜牙咧嘴的，喊道：「牛曉萌你打人好重啊，疼死我了。我不就是順手碰了下你頭髮嘛，又沒弄掉你的頭髮……」
他一邊揉著腦袋哼哼唧唧的不斷抱怨，眼角餘光卻瞥到牛曉萌桌子上折好的千紙鶴，原是解釋「摸你頭髮是促進我們同學之間友誼的美好發展」硬生生地轉變為：「牛曉萌，千紙鶴怎麼疊啊？」
牛曉萌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道：「你保證以後不拽我頭髮我就教你。」
葉亞立馬發誓：「我保證。」
葉亞是個男孩子，是個手比較笨的男孩子。
雖然他會做飯，但並不代表他擅長疊這種……亂七八糟的折紙。
葉亞苦著一張臉，忍受著牛曉萌對他精神上以及肉體上的折磨，笨手笨腳地學習。
最後反倒是牛曉萌先放棄了：「算了葉亞，你還是拽我頭髮吧。」
葉亞：「……別啊，你再教教我。」
牛曉萌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你太笨啦，我都教不會。你一個男的學這個幹嘛啊？」
「我要折給——」葉亞頓住，哼了一聲，「我幹嘛要告訴你。」
「那我就不教你了。」牛曉萌也哼。
葉亞伸手拽她的馬尾辮，拽著左右小幅度搖擺，「不教就不教。」
牛曉萌又扔來語文書：「葉亞你去死吧！」
葉亞沒學成折千紙鶴。
他只會折最簡單的小船，他咬著筆桿搖頭晃腦地想了一會兒，千紙鶴和小船也沒啥區別嘛，一個會飛一個會飄，又都能寄托思念之情，差不多的。
這樣一想，葉亞便從書包裡拿出一本沒寫過的練習本，他拿著尺子小心翼翼地裁剪，生怕撕毀了紙，撕好一張後，他鄭重其事地在紙張中間寫上字。
可剛下筆就遇見麻煩了。
huai字怎麼寫啊。
他向李力借了字典，去查找後才寫道：
懷遠哥哥你快點回來啊！
寫好後折成小船形狀，把文具盒裡的鉛筆和橡皮拿出來，地方騰出來，再把小船放進去。
下午葉亞跟大毛去買吃的順手要了個紅色塑料袋，他把小船放進袋子裡掛在紀淮遠家大門門把上，然而第二天再去看時卻發現袋子不見了，葉亞震驚地呆在原地，他以為是紀淮遠回來了，可按了幾下門鈴也還是沒有回應。
葉亞一頭霧水地走回家，直到回家了還是想不出究竟是誰拿的小船，他小大人似的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吃完晚飯洗好碗就坐在桌子旁認真又仔細地再多折了一隻小船。
第二天是週末，葉亞上午陪爺爺擺攤，中午吃了飯就去了公寓，左右觀察了一番，把兩隻小船壓癟塞進旁邊小花盆底下，他雙手把著花盆移動了下位置，確保小船是在底下中間位置，而後直起身，不放心地左右觀望，怕有人躲在暗處等他走了又把小船拿走了。
下午三四點左右葉亞又來了趟公寓，確定小船是不是還在，他這下完全沒惦記著按門鈴看紀淮遠是否在家，只在意小船的安危。
葉亞小心地挪動花盆，看到小船還在立馬開心地勾起嘴角，興高采烈地回去了。
他開始每天都疊一隻小船，暗戳戳地在紙上寫著心裡話，就盼著紀淮遠回來了會看到他有多麼地想他。
葉亞很想淮遠哥哥啊，即便這麼多天他都沒回來，但是葉亞卻從來沒想過紀淮遠是離開了。
他現在一個人乘電梯一點也不怕，還邊哼著小曲，出了電梯徑直去搬花盆，盆底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
葉亞正蹲著身子放好小船，旁邊的門打開了，紀淮遠倚著門口看他，開口問道：「你在幹什麼？」
葉亞著實嚇了一跳，他扭脖子扭得太快太用力，頓時疼得齜牙咧嘴起來，又驚訝於紀淮遠居然在家，整個臉部表情豐富又精彩：「……你回來啦？」
紀淮遠看了眼葉亞歪著脖子的狼狽模樣，他點頭而後注意到地面上那一堆紙疊的東西，微微抬眼，「那是什麼？」
「這個啊！」葉亞歪著脖子去把小船都抱在懷裡，還不忘把花盆移回位，隨後獻寶似的遞給紀淮遠，「這是我疊的小船，全是給你的！」
紀淮遠接過，而後側身把葉亞讓進屋。他把小船放在桌子上，隨後去倒了杯水果茶，又拿了熱毛巾讓葉亞敷脖子。
葉亞熟門熟路地滾在沙發上，把毛巾擱脖子上，舒服地蹭了蹭沙發背。他瞄到小桌子上的水果茶，驚訝地發現裡面有好多水果，開心道：「淮遠哥哥你這次沒扔水果啊，啊，你記得我說的話呀。」
紀淮遠坐在沙發的另一邊，說：「不是，沒來得及扔而已。」
葉亞撇撇嘴，不計較地喝了一口，高興地嚼著果肉，他喝了幾口就問道：「淮遠哥哥你這段時間都去哪了？」
「一直在我父母家。」紀淮遠說。
葉亞哼哼：「你那時候都說大後天見。」他剛說完，隨即腦子裡就浮現了一些不好的想法，他頓了頓，有些遲疑地問，「是你家裡發生什麼了嗎？」
「沒有。」紀淮遠看了他一眼，把書本合上發在桌子上，解釋道，「我母親最近廚藝進步很快，她做的菜很好吃，我就多待了幾天。」
葉亞：「……」
他抽了抽嘴角，一臉不可置信，「什麼嘛。」
然而在紀淮遠看來卻是非常的理所當然，他看了葉亞一眼，漂亮的眼睛裡帶著微微的詫異，「嗯？」
葉亞不服氣地說：「我也會做飯啊，而且也挺好吃的。」
紀淮遠不置可否地調整了下姿勢，他舒適地躺在沙發上，腦袋擱著沙發扶手，眼眸半閉，似乎是睏了想休息。
葉亞看他一副又要睡覺的樣子，不開心地挪過去輕輕推了紀淮遠一下，「你又要睡覺，別睡啦，我們說說話吧，我這些天好想你啊淮遠哥哥。」
第10章
紀淮遠睜開眼眸，清清冷冷地看過來，「聊什麼？」
葉亞獻好似的跑去把小船拿過來，故意賣關子，眼睛裡又帶著亮晶晶的光，「淮遠哥哥你不想拆開看嗎？」
「不想。」紀淮遠說，「我折不回去。」
葉亞驚呆了，眼睛睜得大大的，不可思議道：「淮遠哥哥你不會折小船啊？我都會。」
紀淮遠語氣平淡地說：「恭喜你哦。」
葉亞嘿嘿笑，他隨手拿了一隻強行放在紀淮遠手上，「你拆一個嘛，等下我疊好就可以啦。」
紀淮遠垂眸看了眼手上的小船，是用練習本撕下來的紙張折的，看上去很簡陋，折疊的手法也一般，兩側都沒有對齊。
葉亞不由自主地嚥了嚥口水，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紀淮遠白皙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不緊不慢地拆著小船，那動作一步一步地循序漸進，很快，就看到裡面藏著的字了。
紀淮遠皺了下眉頭。
葉亞看到他這表情，頓時忐忑了一下。
沒有感動嗎？
葉亞頓時有些失望，閃閃發亮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些。
「你過來。」紀淮遠站起身往書房走，回頭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熱地說。
葉亞跟了過去，聲音裡也夾著沮喪，「幹嘛？」
葉亞第一次來書房，他簡直要驚呆了。
這裡，簡直是小型的書店。
全都是書，除了擺放得滿滿的兩排書架，就連書桌椅子地板上都堆了書，地上幾乎沒有多餘的空間，都是書。
對於葉亞而言，這裡是地獄啊。
紀淮遠把放在椅子上的書抱起放在地板上，他坐上去，從抽屜裡拿出紙和筆，偏眸看見葉亞還站在門口，便叫他過來。
葉亞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不明所以。
紀淮遠拿了筆，在紙上寫了一個字：淮。
葉亞覺得紀淮遠的字好看得飛起，比他語文老師的字寫得漂亮多了，然而他找不到什麼形容詞，總之，特別好看漂亮就對了。
但是他不認識這個字。
紀淮遠隨意地拿著筆，筆尖點在這個字上，他一字一句道：「我的名字，淮遠，是這個『淮』，看清了嗎？」
葉亞摸摸臉，笑笑。
原來寫錯了淮遠哥哥的名字啊。
葉亞湊近腦袋，刺兒樣的頭髮不小心碰到了紀淮遠的下巴，他看了好一會兒，把這個字的一筆一畫都牢牢記在腦中，才直起身體，響亮道：「記住了！」
紀淮遠點點頭，把紙和筆重新收回到抽屜裡，他站起來，又把地板上的書本放回到椅子上，一切都重回原樣，他對葉亞說：「出去吧。」
「淮遠哥哥，你這裡好亂啊。」葉亞不明白書房為什麼這麼擠，但是客廳又空曠乾淨，看樣子就像是兩個不同的人的房子，他揚起笑，大聲道：「我們來打掃吧！」
紀淮遠看了他一眼，「作業寫完了？」
「……」葉亞瞬間就萎了，他弱弱地說，「沒……但是我想幫你整理，這兒這麼多書，一個人打掃的話會很麻煩的。」
紀淮遠靜靜地看著他，漂亮好看的眼睛一向都是平淡無波的，此刻卻微微揚起一絲別樣的光彩，頃刻後，他不急不慢道：「不用，書房亂有亂的規律，整理之後我很容易找不到書。謝謝你的好意。」
葉亞頭一次被這麼鄭重認真地道謝，尤其對方還是紀淮遠，他差點跳起來，慌張地擺手，但心底卻有一絲高興，「不，不用謝。」
葉亞一直很喜歡紀淮遠，然而卻找不到理由。
按道理，紀淮遠除了長得帥，但待人冷淡，甚至會把人晾在一邊，有時候說話又很直絲毫不會顧及什麼，這樣的性格，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都不適合成為朋友。
葉亞看了看紀淮遠的臉。
眉眼精緻好看，不深不淺的雙眼皮，眼睛很漂亮，淺棕的瞳色，但眼睛絕多時間都是無神的，像是沒睡醒，高挺的鼻樑，淡色的唇。明明五官都那麼好看，氣質卻是清清冷冷的，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多年以後，葉亞長大成人了，才覺「性冷淡」這個詞更符合他，就是一臉性冷淡嘛。
葉亞在心裡嘀咕，這樣的人，長得這麼好，就適合當男朋友才對。他想起來書店買書的女生，總是會不由自主地盯著紀淮遠的臉看，一般都是女生成為書店常客，經常來這兒溜躂。
但是現在他大概找到理由了。
他一直感覺和紀淮遠相處的感覺很微妙，可是又說不上來。直到剛才他的道謝，葉亞才猛地意識到：因為紀淮遠像是把他當同齡人看啊。
葉亞不喜歡被大人當成小孩，那些大人仗著年紀比他大便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總是你們小孩子不懂、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解釋什麼啊反正他年紀小明天就忘了。還有跟逗傻子一樣逗他，葉亞都是瞪過去不讓人碰，這不是表達對他的喜愛，而是輕視，年紀小又不代表是傻子。
或許是生活環境的原因，葉亞很渴望長大，他一點也不希望被人當成小孩子，讓人覺得沒用只會拖累爺爺。
葉亞越想越覺得紀淮遠人好好。
他忍不住叫住紀淮遠，眼睛亮閃閃的，深情表白：「淮遠哥哥，我好喜歡你啊。後天你能來我家陪我過生日嗎？」
紀淮遠自動忽略了前面的話，他微頷首，「好。」
葉亞開心地走到他身旁，一邊說：「幸好你回來啦，不然就錯過我的生日了。」
紀淮遠問：「你喜歡吃什麼口味的蛋糕？」
葉亞愣住了，隨後雙眼發亮，驚道：「你要給我買蛋糕？」
「有什麼奇怪的嗎？」紀淮遠看向他，眼神帶著一絲不解。
「我沒有吃過生日蛋糕啊！」葉亞興奮地說，「淮遠哥哥，我想吃巧克力的！」
紀淮遠點頭，「好的。」
「不過爺爺雖然沒買蛋糕，但是他會給我煮長壽麵，加了兩個荷包蛋呢，超好吃的！我也會煮麵，淮遠哥哥下次你過生日我煮長壽麵給你吃啊。」葉亞說著說著就停了下來，問道，「你什麼時候過生日啊？」
紀淮遠答：「大年三十。」
葉亞驚呆，豎起大拇指：「好厲害啊。」
紀淮遠：「？」
「大毛舅媽的侄子就是大年三十出生的，他都考名牌大學還出國了！我爺爺說大年三十出生的命比較好，一輩子都會幸福美滿的。」葉亞越說越帶勁，怕紀淮遠不信，還絞盡腦汁去想爺爺的原話，邊比劃著邊解釋。
紀淮遠看著葉亞生龍活虎的樣子，他走過去大手擦了下葉亞的腦袋，失笑：「行了，別講了，你該回家了。」
葉亞頓時閉上嘴巴，他遲疑地看了看大門口，又看了看紀淮遠，猶猶豫豫地開口：「那……淮遠哥哥，你不會再不見吧？後天你真的會來吧？」
紀淮遠看得出小孩的不放心，他點點頭，溫聲道：「會的。」
9月22號這天。
紀淮遠提著蛋糕走去小巷，路上碰到幾條大狗，慢悠悠地嗅著朝他走過來，紀淮遠來之前就做好了準備，扔了骨頭餵牠們，然而沒想到的是，狗卻越來越多圍著過來。
葉亞再次從院子門口探出頭看紀淮遠來了沒有，這下看到紀淮遠臉色稍稍泛白地走過來，身後跟著一群狗，葉亞瞬間就驚得愣在原地。
紀淮遠看到葉亞，叫他的名字，尾音有些顫，「葉亞。」
葉亞一個顫兒回過神，他趕緊跑過去邊揮掉那群叼著骨頭的狗，他一臉疑惑：「淮遠哥哥，你怎麼帶著一群狗過來啊？」
紀淮遠穩了穩神，他伸手扶著額頭，微微有些不耐，「鬼知道我這一路怎麼走過來的。」
葉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不起淮遠哥哥，我應該在巷子口接你的。」
紀淮遠瞥了他一眼，把右手提著的蛋糕遞給他，說：「生日快樂。」
葉亞開心地接過，朗聲應著：「謝謝哥哥！」
紀淮遠留在葉亞家吃了晚飯。
因為是生日，爺爺做了好些葷菜，還買了大瓶可樂，蛋糕擺在中間，插了十二根蠟燭。葉亞特興奮地許願吹蠟燭，分蛋糕的時候捨不得抹大塊蛋糕玩，但又想跟別人過生日一樣，他眼珠子骨碌轉，想了想只揩了一點奶油抹在紀淮遠的鼻尖，看著嘿嘿直笑。
紀淮遠抬眼看他，眼神平淡無波。
葉亞瞬間閉上嘴，默默地去給爺爺又切了塊蛋糕。
紀淮遠抬手，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指碰到鼻尖黏黏的奶油，他微微曲指擦去，低眸看著指尖濃郁純滑的奶油，開口：「葉亞。」
葉亞不明所以地走過來，卻被紀淮遠一手指抹向他的臉頰。
爺爺吃著蛋糕，在一旁笑著。
第11章
吃完晚飯，葉亞興沖沖地端著兩塊蛋糕送去大毛和鵬鵬家裡。
紀淮遠坐在院子裡的長凳上，抬眼看向墨藍色的夜空，上面只點綴著幾顆黯淡的星星。爺爺端了茶過來，遞給紀淮遠一杯，他笑呵呵地坐在旁邊，「小紀啊，今天讓你破費了。」
紀淮遠視線落了下來，他淡笑：「爺爺，您不用跟我客氣。」
爺爺繼續笑，笑著笑著又歎了一聲，「亞亞第一次吃生日蛋糕，看得出他今天很開心吶，都捨不得吃完要留到明天再吃，看得我心裡特不是滋味——」
紀淮遠其實心裡一直都有疑問，他看向爺爺，靜了一瞬，開口問道：「葉亞他爸媽呢？」
爺爺好久沒搭話，紀淮遠也不急，淡淡喝了口茶，苦澀在舌尖蔓延，片刻後，舌根處卻泛起了一絲甘甜，不是什麼好茶葉，乾澀偏多。
「亞亞啊，他沒有爸爸媽媽。」爺爺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他是我在垃圾堆裡撿來的，那時候他剛出生沒多久，也不知道他親生父母是怎麼想的，居然扔到垃圾堆裡。亞亞不知道這些，但他也從來沒問過，這孩子太懂事早熟了，有時候我都覺得他知道他跟我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小巷裡的人都絕口不提，他不應該會知道，他們都很喜歡亞亞吶……」
紀淮遠靜靜地聽著，他手指扶著瓷杯，細細地摩挲，杯沿有一處小小的缺口，指腹撫過去，帶來輕微的刺痛感。
葉亞帶著大毛和鵬鵬風風火火地跑回來，一跨進院子就急著叫紀淮遠的名字，怕他回去了。
爺爺已經進屋去休息了，他年紀大了，習慣早睡。
紀淮遠抬眸看了過來，「嗯？」
葉亞笑嘿嘿地小跑過來，跟紀淮遠介紹他的朋友：「淮遠哥哥，他叫大毛，他叫鵬鵬，他們都是我的好哥們。」
大毛盯著紀淮遠直看，突然就提高音量指著紀淮遠說道：「你就是叫我買資料書給我姐，唔——」
後半截話被葉亞半路擋住了，葉亞捂著大毛的嘴巴，心虛地去瞥紀淮遠。
紀淮遠問道：「怎麼？」
葉亞連忙擺手，擠出笑：「沒什麼，沒什麼。」
紀淮遠葉不感興趣，他微微點頭，拿了茶杯去續茶。
大毛扯開葉亞的手，生氣地說：「亞亞你幹嘛不讓我說，我都被我姐打得現在屁股還疼呢。」
葉亞小聲地討好他：「你別生氣，我就是不想讓淮遠哥哥知道嘛。」
紀淮遠再待了一會兒就回去了。
他脫掉外套剛休息沒一會兒就罕見地接到一個電話。
紀淮遠接起：「何教授。」
*
葉亞做了個特別美的夢，夢裡似乎都有甜郁香濃的奶油味兒。
他神清氣爽地起床，一天心情都好的不得了，連一向不太喜歡的語文課都認真聽了，中午回家吃飯路上都哼著不成調的小曲。
好不容易挨到放學，葉亞顧不得鵬鵬的招呼，風似的跑去書店。
然而，書店再一次關門了。
葉亞扭頭往紀淮遠家裡跑，他跑起來風呼呼地往耳後退，呼得他耳朵都有些疼了，他乾脆捂著耳朵跑。
葉亞彎腰喘了口氣，他抬手按門鈴。
叮——
叮叮——
叮叮叮——
葉亞疑惑地抬起頭，哎，又不在家嗎？
他又按了兩次門鈴，沒等到開門然後就回家了。
只是，這次不是一個星期之短。
而是有212個星期，這麼久。
四年後。
炎熱的夏天，毒辣的太陽烤著整個世界，馬路被烤熟了冒著細細小小的白煙，知了也快被烤熟了不斷發出撕心裂肺的求救喊聲，天真的太熱了，就連空氣因子都混著熱氣。
喧鬧的街道到處都是人擠人，正值五一假期，到處都熱鬧非凡。
人群中有三三兩兩的面色可疑的人，他們雙手插進褲兜東張西望的樣子，眼珠子骨碌轉個不停，似乎在找尋什麼目標。
突然，一個身影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那名男子穿著簡單的白襯衫黑長褲，手上提著行李箱，褲兜有很明顯的凸出一塊，只要輕輕一夾，那兜裡的東西就能移主了。
他們把目標鎖定在男子身上。
葉亞輕聲哼著小曲，他在人群中晃來晃去，慢慢地移到男子身後，看了眼周圍，很好沒人注意，他出手剛要伸過去，男人卻意料之外地轉了身，與葉亞直直相對。
葉亞愣了愣，迅速收回手，低下腦子轉身離開，「抱歉，認錯人了。」
紀淮遠眉心緊蹙，他來不及說一句話，葉亞就腳步飛快迅速匿進人群裡。
葉亞失魂落魄地走回去，一路上腦袋「嗡嗡」作響，又暈又眩，被這太陽曬著，他感覺眼皮子都要往上翻了，特別難受。
張樂走過來狠狠地拍了下葉亞的背，怒道：「怎麼回事啊你！咋突然就收手了？！你才幹多久啊就各種毛病！」
葉亞耳朵也在「嗡嗡」作響，他擠出笑，故作輕鬆的樣子：「碰到熟人了。」
「熟人？」張樂狐疑地打量葉亞，那男人看著就氣質非凡的樣子，葉亞會有這樣的熟人？他又問道，「那你怎麼不跟他打招呼？」
葉亞從褲兜裡掏出菸，拿了根點燃狠狠吸了一口，他慢騰騰地吐出菸圈，這才感覺胸口處好受一點，又變成嬉皮笑臉的樣子，單手去勾張樂的肩膀，「這不沒辦法嘛，我混成這樣，怎麼好意思跟他打招呼啊，不得笑話死。」
張樂聽了反而更加不爽：「做我們這行怎麼了？」
「呵。」葉亞嘖了一聲，他手指夾著菸，看向菸頭閃爍的細小微弱的火焰，「罷了罷了我今天幹不了，我得回去休息了，媽的這太陽曬得人腦子都是糊的，忒暈了。」
「操，天天就知道偷懶。」張樂罵了一聲。
葉亞低頭走著，無所謂地往後擺了擺手。
他走去奶茶店買了杯巧克力奶茶，塑料杯身溢出冰涼的水霧，弄濕了葉亞的手心。葉亞喝了一口，又把杯子貼向額頭，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從這條街道到巷子要走一個多小時，坐公交二十來分鐘，但是葉亞現在不想坐公交，他就頂著火辣的太陽，晃悠悠地回家。
葉亞剛在家躺了沒一會兒，氣都沒順過來，外面就有人敲門，他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鵬鵬抱著一大堆吃的推門進來。
鵬鵬看到葉亞躺在床上瞬間就愣了：「你咋了？」
葉亞手覆在額頭上，看也不看他，答道：「頭暈。」
鵬鵬「哦」了一聲，笑嘻嘻地把桌子上亂七八糟的垃圾挪到一邊，把塑料袋裡的食物拿出來擺放，一邊說，「亞亞，你真夠懶的，前天吃的泡麵盒子都還在這，你就不怕招老鼠啊？」
「別叫我亞亞。」葉亞說。
鵬鵬怔了一下，神情有些怪異，「行，葉亞！」
葉亞彎了下嘴角，說道：「你等下幫我收拾一下唄，謝謝您了。」
鵬鵬小聲嘀咕了幾句，開始動手幫忙收拾，他把垃圾都扔到外面去，搬來一張籐椅坐下，興奮地講今天發生的事：「我跟你講，我今天做了筆大的，搶了個特有錢的，他慫的跟什麼一樣，我們還什麼都沒說呢，他就乖乖把錢包交出來了，錢包裡足足有三千塊現金呢。」
葉亞沒多大興趣，只「哦」了一聲應著。
鵬鵬說著從袋子裡拿出一碗盒飯，打開蓋子遞給葉亞，笑眯眯地說：「請你吃的，土豆牛腩蓋飯！你的最愛！」
葉亞坐起身，悶頭吃了起來，「謝謝您了。」
鵬鵬自己也買了飯，他迫不及待地掀開蓋子，狼吞虎嚥的，說話時嘴裡的飯粒不小心噴了出來，「你今天情況咋樣啊？」
聞言，葉亞停止咀嚼，他低眸盯著被醬汁浸得飽滿的米飯，半晌才道：「又沒成功。」
「哎——」鵬鵬歎了一聲，「沒事，下次再努力，你這是還沒經驗，多練手就有了。」
葉亞放下筷子，一點食慾都沒了，他把飯盒往桌子上一放，雙手枕著後腦勺重新躺了回去，良久，在鵬鵬快要吃完的時候，幽幽道：「嘖，我當混混不是為了幹這些小偷小摸的。」
「沒辦法啊。」鵬鵬抹抹嘴，「當混混得吃飯啊，要不你乾脆跟我一起搶劫算了，咋樣？」
葉亞睜著眼睛看著灰白的天花板，他眼神完全沒有聚焦，又一次走神了，許久後，他道：「行唄。」
鵬鵬笑了笑，他把吃完的飯盒隨手丟在地上，剛搓了搓手，就被葉亞一記白眼瞪了過來，「幹啥呢，亂扔垃圾。」
「你房間本來就髒，還嫌棄我。」鵬鵬特無辜，「就他媽對別人潔癖。」
葉亞嘖了一聲，「管得著麼你。」
第12章
灰白的天空邊際逐漸升起一抹長長的橙紅色，隨後慢慢地拉大、拉大直至拉成橢圓形，夏日早晨的太陽不緊不慢地升起來。
葉亞光著膀子走去院子裡洗漱，他擰開水龍頭，合起雙手接了水往臉上潑，陣陣清涼頓時散開，他抹了把臉便穿上白T去公園晨跑。
他今天有些起晚了，正好碰到上學上班人潮。
葉亞去巷子口的早餐攤買了個燒餅，他剛咬了一口，回頭就看到大毛，葉亞愣了愣，還未來得及反應，大毛就轉身跑開了，溜得比啥都快。
葉亞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沒動，直到大毛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裡，他才不知道什麼滋味地嘖嘖兩聲。
鵬鵬早就在公園等他了，見他過來，連忙迎了過去，捶向他的肩膀，問道，「你今天咋這麼晚啊？」
葉亞皺著鼻子嗅了嗅空氣，公園裡都是植物，空氣真新鮮，他把腳擱在石椅邊沿上，繫好鞋帶，邊說：昨晚沒睡好。」
鵬鵬「哦」了一聲，「我看出來了，你昨天就魂不守舍的，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嗎？到底發生了啥？」
「我早上碰到大毛了，嘖，這小子躲我跟躲瘟疫似的。」葉亞繫好鞋帶，原地踏步了兩下，表情看似毫不在乎。
「沒辦法他家裡看得嚴嘛，畢竟是要考大學的，怎麼會跟我們這種混混來往呢。」鵬鵬看得出來他是在轉移話題，他也懶得追問了，反正也不會回答。
葉亞陷入沉默，他抬頭看了眼已經高高掛起的太陽，道：「開始跑吧，等下溫度就高了。」
「好咧。」
葉亞每天都堅持跑五千米，公園比較小，得圍著公園平坦的小路跑好幾十圈。
夏天八點多鐘就很熱了，葉亞跑完渾身都是汗，衣服後背被浸濕了一大塊。鵬鵬早就受不住熱度跑了三千多米就先行回去了，葉亞伸手擦了擦額頭的熱汗，習慣性地眼睛盯著地面走回去。
路上還是有些風的，加上太陽炙熱的照耀，他的衣服很快就乾了，卻有汗的痕跡，微微有些發皺。
葉亞不舒服地扯了扯衣服，他去小賣部買了瓶雪碧，仰頭喝了一大口，這才感覺舒服許多。
他低著腦袋往巷子裡走。
突然，衣服後領子被人拽住，葉亞不受控制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葉亞反手抓住那隻手，不耐煩地皺眉，扭頭看過去：「你他媽誰——」
葉亞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後半截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紀淮遠泰然自若地放開他，投以注視，「葉亞。」
葉亞不用照鏡子也能猜到自己此刻的表情肯定很難看，他伸手捋平了衣服，眼神借此轉移到別處，「你誰啊。」
他沒等紀淮遠說話，就自顧自地往巷子裡走，還不輕不重地丟下一句：「毛病。」
紀淮遠靜靜地看著他多此一舉的行為，他思忖片刻，邁開腳步跟了上去。
葉亞的表情很不爽，陰沉得似乎馬上就要打人了。
後面的人一聲不吭地跟著他。
他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扭頭惡狠狠地瞪著紀淮遠：「你跟著我幹啥啊？」
紀淮遠離他三米遠的距離，他動了動唇，道：「重新認識下你。」
葉亞忒不是滋味。
眼前的人跟四年前幾乎沒有變化，眼神還是那麼冷淡，依舊是少言少語的樣子，就連頭髮，也是和以前一樣。
紀淮遠抬眸看了眼亂糟糟的房子，像是好久沒打掃過一樣，傢俱上蒙著一層灰撲撲的塵土，灰塵味重到都混雜在空氣裡，一呼吸就覺得不舒服。
葉亞雙腿邁開跨坐在凳子上，他沒有茶水招呼紀淮遠，也沒有叫他坐，他故意晾著紀淮遠，低頭玩著手機遊戲。
紀淮遠問：「你爺爺呢？」
葉亞靈活運作的手指頓了頓，他頭也不抬地說：「去世了。」
紀淮遠沉默片刻，說：「節哀。」
葉亞笑了一聲，眼神帶著淡淡的自嘲，「早節哀幾百遍了。」
紀淮遠這才第一次認真地上下打量他，他這個年紀正是拔高抽條的時候，比四年前長高不少，雖然依舊瘦削，但卻有了少年感，看上去長手長腳的。
「你長高了。」紀淮遠說。
葉亞漫不經心地答：「不還沒你高麼。」
紀淮遠唇邊只吐出一個音節：「嗯。」
葉亞抬起頭：「？？？」你嗯個幾把！
已經快到中午了，溫度漸漸上升，葉亞坐著覺得熱，便去房間搬了落地扇過來，插上電開最大檔，風呼呼地往他臉上刮，他爽得嘶了一下牙。
紀淮遠抬手看了眼手錶，葉亞正巧眼睛偷偷睨了過來，一下就注意到紀淮遠手上戴著手錶是他心儀了好久的那款，他輕輕哼了一聲，繼續把注意力放在遊戲上。
「我回去了。」紀淮遠看完時間說。
「就回——」葉亞條件反射地開口，反應過來他硬生生地憋回話，彆扭地轉了個音，「唄。」
紀淮遠站起身邁步離開，連一句再見都沒說。葉亞在後面眼神古怪地盯了他好久，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葉亞才移開視線，他把手機一扔，跳到沙發上雙手枕在腦後躺著。
這遊戲真他媽不好玩。
葉亞躺到下午一點才懶懶散散地出門覓食。
中午太陽烈，他懶得走遠，就在巷子附近的街道找了家店隨便吃了點，再去找了家網吧打遊戲。
網吧有空調，葉亞坐了一會兒就舒服得不行，他點了根菸抽著，玩著鬥地主。
葉亞不喜歡玩網遊，他也不擅長，但是上網又得幹點啥，他就每天打開扣扣遊戲玩鬥地主，牌技倒是提高了不少。
網吧突然一陣躁動。
原本打遊戲氣得不斷爆出口的人全都噤聲了。
穿著藍色制服的人打量著網吧裡的人，向看起來年紀較小的人走去，厲聲道：「查身分證！交出來！」
葉亞看了眼旁邊瑟瑟發抖的男孩，他年紀不大的樣子，頂多了十六歲，男孩不敢看來人，掏身分證掏了半天，最後頂不住巨大的壓力，哆嗦著說：「我沒有……」
警察狠狠地往男孩頭上拍，「沒成年還來網吧！」
葉亞默默地把視線重新轉到電腦上，兩個農民已經催了幾次叫他快點出牌，他抽了口煙，緩緩吐出菸圈，剛要出牌，肩膀被人按住，葉亞扭頭，那警察看了看他，說了聲「沒事」就繼續去找其他未成年上網的。
葉亞靜了好久，耳機裡一直在傳「我等著花都謝了」，他不耐煩地直接點托管了。
一盤牌結束，葉亞輸了，對方出了單牌，托管直接扔王炸去懟，他這一盤一下子輸了一萬多金豆。
葉亞盯著屏幕，好半晌才嘖嘖地碾滅菸頭。
網吧裡有好幾個未成年，被抓了個正著，罰款五千，網吧老闆叫苦連天，跟網管唉聲歎氣地說個不停，葉亞坐這邊能清楚地聽到他們講了啥，他越聽越覺得悶，乾脆退機走人。
網吧刷身分證退錢，他剛要把身分證還給葉亞，瞄到上面的出生年月，頓時愣住：「你沒成年啊。」
葉亞接過放進褲子口袋裡，笑了笑，道：「我比較幸運吧。」
葉亞又開始漫無目的地滿大街溜躂，他雙手插兜盯著地面，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精神不振，沒有一點精氣神。
張樂給他打了個電話，叫他晚上來吃燒烤。
葉亞說：「行唄。」
張樂又絮絮叨叨地說教了一番，勸他平時機靈一點，葉亞心不在焉地聽著，他抬起頭看到前面有一家冷飲店，便順手把手機放進兜裡，去買了杯西瓜汁，剛喝一口，直接把杯子一摔，怒道：「我操，這水兌的也太他媽多了吧！」
奶茶店店員看見葉亞凶神惡煞的表情，一副小混混的樣子，她身體隨著杯子摔到地面發出的聲響一起抖了一下，「那……不好意思，我給您重新來一杯。」
葉亞冷哼一聲，他大手大腳地坐在椅子上，店裡冷氣開得足，他能感覺身體的熱度又迅速下降了。
店員很快再弄了一杯，一點水也沒兌，唯唯諾諾地放到葉亞桌上，還幫忙插好了吸管。
葉亞喝了一大口，他看那女的害怕的神情，啥也沒說推門走了。
剛出去，立馬與熱氣撞了個滿懷，這一冷一熱的，彷彿一秒從天堂推進地獄，葉亞有些頭暈。
下午街道沒幾個人，只有行道樹偶爾被風吹過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大概現在這個時間段滿大街溜躂的只有葉亞一個人，天氣實在是太熱了。
葉亞走著走著突然覺得前面有家店舖很熟悉。
「賣書的書店」
這不就是……那啥嗎。
葉亞走了過去，盯著佈滿灰塵的捲簾門好一會兒，他突然抬腳踢了過去。
「滴——」
捲簾門忽然往上升。
葉亞瞬間目瞪口呆，他下意識地扭頭一看，紀淮遠手上拿著開關器朝他走過來。
第13章
葉亞格外心虛。
他覺得自己像是偷竊當場被抓，人贓俱獲。
葉亞忙不迭地解釋：「我……腳癢，就踢了一腳。」
門打開了，紀淮遠一言不發地走進去，推開玻璃門，他轉頭看向葉亞，道：「進來吧。」
葉亞細細環視了一圈周圍，書店被打理過了，看上去很乾淨，書架上的書依舊擺放得整整齊齊，邊上貼著分類標語，最左側的籐椅和桌椅也還在。
這幾年，葉亞偶爾經過這次都只看到大門緊閉，他還納悶了一陣，為啥店面還不轉租。
紀淮遠開了空調，調到24度。
葉亞正巧站在空調旁，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趕緊溜到旁邊去。
紀淮遠沒注意到，自顧自地去書架拿了本書，好整以暇地坐到籐椅上，他微微低著頭，露出修長好看的脖子，黑髮與白皙的肌膚相襯帶來鮮明的視覺衝擊。
葉亞遲疑了一會兒，他坐到了以前的位置，看向對面的紀淮遠，紀淮遠卻只盯著書面，葉亞看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夾著右邊書頁的一角，他看書有時候很快有時候又很慢，看完一頁那手指就順勢一翻，眼眸移了過去，沒有一點停頓。
葉亞百無聊賴地再喝了口西瓜汁，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進來，明明那人只顧著自己看書。
「嘶——」葉亞倒吸一口氣，他有些反胃，可能這西瓜汁太稠了，葉亞皺了眉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不去動它。
葉亞調整了下坐姿，他幾乎半個身子都依在椅背上，頭更加暈了，眼皮也不住地往下耷拉，睏意襲來，他想睡覺。
很奇怪的感覺，明明不睏，身體卻脫力了一般，眼睛睜也睜不開。
葉亞雙手吃力地撐著椅子，努力坐直身體，他掀開眼皮，卻只餘了一條縫，就在這道縫中，還是看到了紀淮遠低垂的眼眸，他張了張乾燥的唇，「喂……」
紀淮遠聞聲抬起頭看向他：「？」
葉亞眼睛又睜不開了，他把手搭在額頭上，額頭一片冰涼，「……我不太舒服。」
紀淮遠看見葉亞慘白的臉和毫無血色的唇，又是沒有一點力氣的樣子，他想了想，問道：「中暑了？」
葉亞連點頭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想躺平，睡一覺就會好了吧。
紀淮遠合上書，起身過來探了探葉亞的額頭，已經滲出冷汗了，指尖是一片冷冷的濡濕，葉亞已經閉上眼睛，昏昏欲睡的樣子。
「葉亞？」
紀淮遠矮了身子，手穿過他的背部和腿彎處，把他抱起來。
懷裡的少年很輕，幾乎毫不費勁就能抱起。
到門口時，紀淮遠要鎖門，他放下葉亞，葉亞還殘留點意識，但雙腳使不上勁兒，站不穩。紀淮遠只好一隻手摟住他的腰部，左手單手鎖門。
鎖好門，紀淮遠乾脆背起葉亞，往最近的醫院去。
書店處在較為熱鬧的地段，走幾分鐘就是一家醫院。
葉亞昏昏沉沉地貼著紀淮遠的背，他能感覺到他是在紀淮遠的背上，並且腦袋蹭在他的脖子處，但他實在是虛脫了，他只想睡覺，他不明白紀淮遠為什麼要背他在烈陽下走，真是……傻逼啊。
葉亞短短卻又柔軟的頭髮劃著紀淮遠的脖子，像一根輕飄飄的羽毛有一下沒一下地撓著，紀淮遠眉心微蹙，他騰出一隻手反手把葉亞的腦袋扶正，而後又繼續勾上他的腿彎。
葉亞從喉嚨裡發出一個含糊不清的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唔……」
沒一會兒。
葉亞的腦袋又歪了過來。
紀淮遠腳步稍稍一頓，似是無奈地歎氣，任憑那短短的頭髮在脖子上不住地蹭。
葉亞感覺要睡著了，意識沉沉浮浮，他隱約聽見紀淮遠在他耳邊說話：「葉亞，張嘴。」
葉亞沒動，隨後嘴唇兩邊就被人捏住，他被迫張了嘴，一股子刺耳嗆鼻的液體滑進口腔，他嗓子被辣了一下，立刻咳了起來。
葉亞咳得眼淚都出來了，「什麼啊……好難喝——」
「藿香正氣水。」紀淮遠答，「你中暑了。」
葉亞被刺激地想吐，太他媽難喝了，想把胃裡的這個什麼水給吐出來。
紀淮遠看著他唇色恢復了一些，他開口問：「好一些了？」
站在一旁剛被搶了工作的護士這才微笑著說：「休息一下，記得用冷水敷下額頭和脖子，我等會兒過來測體溫。」
紀淮遠淡淡頷首，「謝謝。」
護士回以甜甜一笑。
葉亞又重新閉上眼睛，小聲說：「我中暑了啊。我還以為是昨晚沒睡好。」
紀淮遠搬來椅子，坐在床邊，淡聲道：「睡覺吧。」
葉亞低低「唔」了一聲。
葉亞一覺睡到了傍晚。
窗外天際佈滿橘色的霞光，蛋黃般的太陽落了一半，細碎的光線照耀進來微微閃著金色。
紀淮遠站在窗外久久沒動，葉亞看過去，他頎長的身軀像是被暖意的黃給包裹，地板落下一道淺淺的影子。
葉亞拿開額頭上的毛巾，摸了摸臉，感覺睡了一覺舒服多了。
他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幾點了？」
紀淮遠聞言轉過身，他逆光站著，抬手看了眼時間，淡聲回答：「剛好五點半。」
葉亞聳了聳肩，他從床上爬下來，精神抖擻地原地蹦了兩下，「我沒事了。」
「嗯，知道。」紀淮遠說，「剛才護士來測體溫了。」
葉亞嘖了一聲，「那你還不叫醒我。」
紀淮遠信步走過來，他清俊的面容一點表情也沒有，眼神平淡如水，就連語調也毫無波瀾，「你看起來很累。」
葉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低頭理衣服，邊說：「謝了啊。」
紀淮遠靜靜地看著他，等他理好衣服後，才叫他的名字：「葉亞。」
葉亞：「啊？」
「四年前，我是去參加了關於骨組織工程支架的科研，」紀淮遠說，「期間一直在忙實驗理數據，近段時間才結束。」
葉亞沒料到紀淮遠突然跟他解釋為啥離開的原因，他原本玩世不恭的神情立馬變得尷尬彆扭起來，嘴角很細微地抽了抽，他暗暗斟酌用詞，但腦子裡亂得很，末了到嘴邊只吐出一個蒼白無力的詞：「哦。」
紀淮遠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認為此話題結束，便道：「嗯，那麼我解釋清楚了。」
葉亞嗤了一聲，他有些急地問：「那你為啥要不辭而別？都不來說一聲。」
紀淮遠一向平靜從容的神色突然有些微妙的變化，他輕咳一聲，稍顯不自然，「我忘記了。」
葉亞：「……」
這他媽都能忘？
發覺葉亞眼底寫滿了濃濃的「不相信」，紀淮遠輕歎一聲，他不緊不慢地解釋：「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出門離開從來不需要道別，所以才沒想到這一點的。」
葉亞認真聽了，他微哼，「哦。」
這次的「哦」發音又重又響，尾音略微上揚，夾雜著輕輕淺淺不易察覺的釋然。
站在醫院大門口，葉亞頓住腳步，他想要告辭，但出來一路都在尋思著要怎樣叫紀淮遠，現如今他是不可能再叫淮遠哥哥了，但又找不到一個滿意的稱呼，無論是「紀哥」、「淮哥」、「遠哥」、「淮遠哥」，都讓他覺得怪異，難以說出口。
紀淮遠回頭看他，問道：「一起吃晚飯？」
第14章
紀淮遠帶葉亞來了家西餐廳。
餐廳裝修格調舒適宜人，環境優雅而靜謐，葉亞選了坐在露天座位，感覺會更自在一些。晚風一陣陣拂過，往下面是一條波光粼粼的長河，河面漂浮倒映著城市中心的燈紅酒綠。
夏日夜晚的風帶著令人舒爽的涼意，拂去了白天的炎熱與疲勞。
葉亞合上菜單，嘖了一聲，「你幫我選吧，我不懂這個。」
什麼鬼啊，在國內開的餐廳還全是英文，裝逼。
紀淮遠「嗯」了一聲，點了兩份雪花牛排，又額外要了一杯牛奶，侍者點頭微笑離開。
葉亞不確定地問：「牛奶？」
「給你喝的。」紀淮遠說。
葉亞不爽地皺眉，反抗：「我不是小孩子，不喝。」
紀淮遠沒說話，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河面，眼神深沉而幽深，像是在沉思什麼。
葉亞哼了一聲，他鼓著氣也不再搭理他了，自顧自地把視線移到一邊，隨意觀察著周圍的人和物。
陽台上很安靜，只有兩三座顧客，他們就餐說話也是刻意的低聲細語，葉亞坐在這兒，幾乎能聽見風拂動河面的聲音。
他瞇了眼看著這個繁華的都市，暗忖，他還真不像生活在這個城市裡的人，大概小巷子是城市裡的敗筆吧，那麼破敗貧窮又毫無秩序，就是地痞流氓生活的地兒啊。
葉亞越想越覺得意興闌珊，他甩開這些念頭，重新把目光投在紀淮遠身上。
紀淮遠還是白天穿的那一套襯衫長褲，他白襯衫上第一顆扣子沒扣，微微露出精緻又好看的鎖骨，葉亞盯著他線條優美的下頷線發呆。
其實能和紀淮遠這種人認識，也是他死皮賴臉地硬迎上去的，要不然，他怎麼可能會認識他，又怎麼可能會在這種地方吃飯。
他就是一個沒媽生沒爸養的小混混啊。
他每天的生活就應該是吃泡麵蹲網吧滿大街溜躂晚上和混混們一起喝啤酒吃燒烤才對。
侍者上菜了。
紀淮遠這才從思索中抽回身，他看了眼葉亞，葉亞不會用刀叉，他扭頭看了眼後面一桌怎麼使用，便照葫蘆畫瓢的右手持刀左手持叉，然而他切著覺得太彆扭了，牛排一直往旁邊溜，他放下刀叉，問紀淮遠：「有筷子嗎？」
紀淮遠揚了下眉，道：「有。」
紀淮遠喚來侍者拿了兩副筷子，在侍者古怪的眼神下，他禮貌地彎了彎嘴角，示意她離開。
葉亞不適應地挪了挪屁股，遲疑地說道：「……你不用陪我這樣。」
紀淮遠神色淡然道：「你一個人用筷子的話更會吸引別人目光，我陪你只是減少注意力。」
葉亞頓了頓，默默地「哦」了一聲。
後桌的人注意到他們拿筷子吃牛排，傳來一陣竊竊私語。
葉亞耳尖聽到了，他反而背挺得更直了，嗤笑一聲以示回應。
小混混葉亞在心裡爆粗口：老子怎樣吃管你們幾把事。
紀淮遠抬眸看他：「？」
葉亞不經意地對上他的視線，怔了一下，小聲地張嘴：「啊？」
「沒什麼。」紀淮遠又低下頭，咬了口牛排慢條斯理地咀嚼。
最後，葉亞還是喝了那杯牛奶，主要還是……他覺得口渴。
葉亞把全身重力依在椅背上，舒服地拍了拍肚子，嘴角也滿足地輕輕勾起，「還別說，真挺好吃的啊。」
紀淮遠安靜地擦了擦嘴角，他放下餐巾，修長的手指就隨意地點在桌面上，他注視著葉亞，目光淡然又平靜，隨後說道：「葉亞，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葉亞差點一屁股從椅子上滑了下來。
*
張樂又一次打電話催他過來。
葉亞靠在路燈桿下一動不動，有氣無力地應著：「就來。」
他掛掉電話，低下眼看著地面上的影子繼續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再一次響了，張樂的咆哮聲在耳邊炸開：「你他媽咋還不來啊！瞧不起我們還是怎麼的？！」
葉亞被這一吼立馬就回神了，他揉了揉耳朵，敷衍道：「馬上就到了。」
葉亞一掛電話就往燒烤攤跑，他跑得很快，風被帶起呼呼地往他耳邊刮，又刺又爽，他這才感覺有點像自己了。
他們幾個人吃燒烤都固定在一個攤位，主要是和老闆「認識」，能免單，每一次去，老闆都叫苦不迭。
因為還是一般的小混混，頂上也沒有能撐腰的頭兒，他們也就只能幹些這種白吃白喝的事，平時的活動就是一幫人搶個劫偷個竊打個人上個網，葉亞進來比較晚，屬於後輩，平時也不怎麼合群，連一起上網玩遊戲也只去過一次，後來就被他們嫌棄的不帶他了，就偶爾一起吃個燒烤，圍在一起吹啤酒瓶各種吹牛逼。
葉亞喘著氣兒坐上空著的位置，不等大家說話先笑著自罰三杯，他倒了滿滿的啤酒，仰頭一口悶了，三杯一下肚，葉亞感覺肚子裡的啤酒和牛奶混雜在一起，說不出的反胃噁心。
「葉亞。」坐上座的刺頭斜眼睨他，「你還真是架子大啊，叫了三次才來。」
刺頭是他們當中的老大，小學一畢業就出來混了，算是他們年紀最大的，他左臉頰有一道很深的刀疤，曾經因為打架群毆坐了兩年牢。
葉亞擠出笑：「哥，這不離得遠麼，我跑了好久才過來的，您看我這一頭汗的。」他說完又立刻站起身給自己倒了杯白的，「這杯給您賠禮道歉哈。」
白酒一進嘴，葉亞被辣得臉都皺起來了，他擠著眼強忍著喝完杯中的酒，顧不得胃部火辣辣地在燒，他訕笑著倒扣杯子，「我乾了！」
刺頭表情這才好轉一些，他冷嗤一聲，「坐下吧。」
葉亞坐回座位，他悄悄拿手摀住胃部，小口地喘氣，似乎要把不適給喘出去。
他們邊吃著燒烤邊講著這星期的情況，葉亞只挑了些不辣的烤串，慢慢地吃著，以此來蓋住胃部的灼燒感。
「葉亞，你這星期掙了多少？」刺頭突然話鋒一轉，對準葉亞。
葉亞愣了愣，對上刺頭的視線，他在心裡狠狠罵了一句，慢慢地把竹籤放下，剛要說話，卻被張樂搶了先：「葉亞這次跟著我一起幹，他雖然沒掙到錢，但也幫了我挺多忙，他第一次嘛，哥，你再給他機會多練練。」
「哥，不好意思啊，下次我肯定努力。」葉亞連忙說道。
一頓燒烤吃下來，葉亞渾身力氣都沒了。
大概是因為晚到，刺頭一晚上都有意無意地瞄他，葉亞被盯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一晚上都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回到家，葉亞癱瘓似的倒在床上，半晌沒動。
他又想起了紀淮遠的話。
紀淮遠所說的「和他一起住」並不是單純的合住。
而是，他要養他，要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以一個長輩的身分。
或許，他答應了，他便能衣食無憂，便能重返校園。
葉亞腦海裡忽然浮現了他很早以前對紀淮遠說的話，那時候爺爺還在，他的願望很簡單，以為考上大學就能過上好日子，爺爺就能安享天年。
葉亞翻身下床，從衣櫃裡拿出條內褲，去洗澡。
他直接用冷水沖，冰冷的水從頭頂灌下來，他被激得一個哆嗦，趕緊擦乾身體套上內褲就出來了。
葉亞毛巾蓋在頭上，他走去廚房燒了開水，又去廚櫃裡找了半天，就找到一包板藍根，葉亞想了想，拿了杯子撕開包裝泡開喝了。
他反身倚著灶台，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板藍根。
他想到了自己在刺頭面前低頭哈腰的模樣，又想起跟紀淮遠一起用筷子夾牛排，兩個場景交疊重合在一起，讓人眼花繚亂的。
葉亞隨手把杯子放在一邊，他閉上眼睛，抬頭仰著臉，感覺到血液都往頭頂衝，他嘖了一聲。
行唄，住就住唄。
有人養還不好啊。
第15章
第二天，葉亞特意把亂糟糟的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衣服也特地挑選了一番，短袖襯衫配寬鬆休閒短褲，翻了衣領扣了扣子，他自我感覺良好地出門了。
葉亞走到早餐店買了兩個燒餅，阿婆一眼就看到他與平日裡不同，笑呵呵地問道：「亞亞你是要去哪裡啊？」
「去見個人。」葉亞接過燒餅，顧不得燙，張嘴咬了一大口，另一隻手伸進口袋拿出錢，含糊地說，「阿婆你不用找了。」
阿婆拿出裝錢的塑料盒，嘀咕道，「那怎麼行。」
「阿婆，真不用找零錢，您掙點錢也不容易。」葉亞咧嘴笑著，「我馬上就有錢了。」
「你中彩票啦？」阿婆沒有再堅持，笑著問。
葉亞樂了：「是啊，中頭彩了都。」
葉亞邊啃餅邊走路，他幾口就吃完了。
經過商舖，看見櫥窗裡倒映著的身影，葉亞剎住腳步，死死地盯著櫥窗，這土裡土氣的人是誰啊？
葉亞硬著頭皮走去書店。
一路上他不斷地弄弄衣襬又整整衣領，衣服像是長了刺一樣，碰哪哪不舒服……醜得太不自在了。
早知道就不刻意找衣服了，還想扮著好學生模樣。
葉亞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理，他就是不想讓紀淮遠知道他現在就是個沒讀書的小混混，哪怕重逢第一次見面他差點被抓到，他也抱有僥倖心理覺得紀淮遠沒發現他當時是要偷他錢包。
書店大門緊閉著。
葉亞盯了好一會兒，他坐在書店門前台階上，低頭玩著手機鬥地主。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亞打牌都打得沒啥興致了，太陽照了過來，直直地照在他身上，這片沒一地兒陰處，葉亞躲都躲不開。他站起身發呆了一會兒，最後不知道什麼滋味地嘖了兩聲，他轉身往另一條路走。
他現在看到書店關門就有陰影，總覺得哪哪不舒服。
葉亞發現自己記性還真挺好的，時隔四年，他居然還能記得去紀淮遠家的路線。
葉亞悶頭走著，天邊太陽高高掛，他被曬得腦袋有點暈乎乎的，一路往建築物遮擋下的陰涼處走，碰到陰涼處就歇歇，在太陽底下走就加快腳步。
走走停停的，他有一瞬間的恍惚，感覺這條路與記憶裡的路重合在一起，就好像過去和現在銜接起來。
葉亞猛地抬起腦袋直視陽光，剎那間被刺激得眼前滿是一個個跳躍的白光符號，他揉了揉眼睛，這才覺得舒服多了。
葉亞乘電梯到23樓，他按了門鈴，沒一會兒，門開了，紀淮遠站在門口，眼底是掩不住的訝然，他料想不到葉亞會來他家找他。
葉亞輕咳一聲，稍稍有些尷尬，他摸了摸鼻子，「不讓我進去嗎？」
紀淮遠聞聲側身讓葉亞進屋，他從鞋櫃裡拿出一雙新的拖鞋，葉亞低下腰換上鞋，對上紀淮遠的目光，他並沒有開門見山地說我同意你養我了，而是來個迂迴戰術，先隨便聊聊，「你在幹嘛？」
「做飯。」紀淮遠走去廚房，邊問道，「你吃飯了？」
葉亞說：「你說的是早飯？我吃了早飯的。」
紀淮遠看了他一眼，言簡意賅地說，「午飯。」
「哦，那沒吃。」葉亞問，「幾點了啊？」
紀淮遠抬手看錶，回答：「還差十二分鐘到十一點。」
葉亞驚訝地揚了下眉，「時間過得這麼快啊。」他自動跟著紀淮遠進廚房，好奇地探腦袋，「你做了什麼菜？」
紀淮遠恰巧在裝盤，他動作不緊不慢地把菜盛在盤子裡，葉亞皺了皺鼻子，他聞到了一股怪異的氣味兒。
「香菜蓋飯。」紀淮遠一隻手端著盤子，轉過身回答他。
葉亞看見他手上盤子裡蓋滿了香菜，他一陣無語，好半晌不知道要說什麼，傻眼似的瞪著那盤香菜蓋飯。
紀淮遠拿了勺子，問他：「你要吃嗎？」
葉亞這才觸電般回過神，急忙搖頭，推拒：「不了，你吃吧，我不餓。」
紀淮遠不以為然地看了他一眼，他坐到飯桌前，低頭吃起來。
葉亞跟吞了蒼蠅一樣看著紀淮遠臉色無異地吃著香菜蓋飯，他眼睛都要瞪直了，就這盤綠油油的……臭草，還能吃得這麼帶勁？
葉亞不忍心再看下去，他默默地坐到沙發上，把注意力集中在屋內，房間佈置整體和以前並無區別，還是一樣的簡單乾淨，不過也是，紀淮遠又沒把房子帶走，房子就擱在這兒，當然沒多少變化。
耳邊響著香菜的咀嚼聲，輕輕細細的，像牛吃草一樣，葉亞聽得都要崩潰了，他聽著這個聲音立刻就不受控制地腦補自己在吃香菜。
紀淮遠許是覺得光是香菜有點膩人，他起身去冰箱拿了瓶辣醬，挖了兩大勺放在香菜上面。
葉亞瞠目結舌，他就沒見過飲食這麼重口味的人，實在是歎為觀止。
「……你吃飯都吃這個？」葉亞遲疑了一會兒，開口問道。
紀淮遠頓了一下，他放下勺子，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才答：「不是。前幾天吃的外賣，今天有點膩味就自己做飯了。」
葉亞憋了半天，忍不住豎大拇指，「您可真厲害。」
紀淮遠微微挑眉，他沒再吃下去，辣醬不小心放多了，吃兩口就受不住，他把盤子拿去洗乾淨，又去漱口，收拾一番後才信步走到葉亞身邊。
葉亞一看他過來就莫名地緊張起來，他不知道怎麼開口，雖說是紀淮遠邀請他一起住的，但隔天跑過來答應又感覺哪裡怪怪的，他悄悄地攥了攥褲子，頭皮一陣發麻，迎上紀淮遠的目光，努力想著措詞。
他卻沒料到，是紀淮遠先開的口。
「你答應了？」
葉亞愣了愣，反應過來後點點頭，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嗯。」
「好。」紀淮遠在他身邊坐下，他氣定神閒地倚著沙發背，漂亮的眼眸微微側著看他，「你行李多嗎，需要我幫忙？」
他距離太近，葉亞幾乎能聞到紀淮遠身上帶著清淡檸檬香味兒的氣息，是洗髮水的香味還是沐浴露的？
葉亞被這氣息牽引得開始走神，直到紀淮遠輕扣了下沙發示意他說話，他才猛地回過神，對上紀淮遠的視線，尷尬地摸摸鼻子，「我沒多少東西，不用幫忙。」
紀淮遠收回視線，「好。你晚上能住進來？」
葉亞沒想到進度這麼快，他著實呆了，驚訝道：「今天就搬？」
紀淮遠問：「有什麼問題嗎？」
「太快了吧……」葉亞咋舌。
「你覺得快？」紀淮遠看過來，眼神帶著驚詫，但不到兩秒就消失殆盡，他接著說，「抱歉，我只是想，如果你能搬過來，那我們晚上可以一起吃火鍋了。」
「啊？大熱天吃火鍋？」葉亞理解不了紀淮遠的腦回路。
紀淮遠提醒他：「會開空調的。」
葉亞：「……」
重點不同好嗎。
葉亞思考片刻後，問道：「火鍋涮牛肉還是羊肉？」
「牛肉。」紀淮遠答，「羊肉太膻。」
「好！」葉亞一錘定音，「我下午就搬過來。」
紀淮遠點頭，嘴角不易察覺地勾了一下。
葉亞沒待多久就回去了，紀淮遠給了他一把備用鑰匙，葉亞走在路上時不時地摸了摸褲兜裡的鑰匙，去小飯館吃午飯等菜的時候也是把鑰匙拿出來放在眼前仔細地端詳。
他看著看著就樂了，恰巧老闆娘端菜過來，看到他盯著鑰匙一臉傻樂的樣子，跟看傻子一樣，放下菜就趕緊溜了。
葉亞瞥了一眼，沒怎麼計較，他小心地把鑰匙重新放回兜裡才拆了筷子開始吃午飯。
吃了午飯，葉亞沒先回家，他去了趟鵬鵬家，鵬鵬的爺爺奶奶在午休，院子裡安靜極了，葉亞把鵬鵬拉到門外面說話，怕打擾了兩位老人休息。
葉亞跟沒力氣似的，倚著牆壁，也不管不顧衣服會被弄髒，他雙手插兜，右手不由自主地抓牢鑰匙，「我要搬家了。」
鵬鵬驚訝地問：「搬家？搬去哪？」
葉亞想了想，問，「你還記得我過12歲生日的時候麼？就請你吃了蛋糕的，你還嫌膩，那時候，記得不？」
「記得啊！」鵬鵬一頭霧水，搞不清葉亞為什麼突然扯到生日，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他印象很深，因為那天葉亞特別高興，一整天嘴角都是彎的，但是第二天卻垂頭喪氣的，嘴上小聲念叨著「又走了」奇奇怪怪的話。
葉亞「唔」了一聲，又道：「那天晚上我帶你去我家看了個人，你記得嗎？」
鵬鵬皺眉回憶了一會兒，隱約想起是個長得很高的男人，但樣子他記不清了，當時是晚上也看不太清，「有點印象。」
「就是他。」葉亞笑了，「我要搬到他家去。」
鵬鵬睜大眼睛，不敢相信：「亞亞，你被包養了？還是男的？？」
第16章
葉亞一巴掌拍了過去，怒瞪：「你他媽說什麼呢！」
「哎，輕點輕點。」鵬鵬抱頭嗷嗷叫了兩聲。
葉亞又賞了他一掌才作罷，從口袋裡摸出菸，抽出一根點燃，手指夾著沒抽，「我也搞不懂他為什麼要收養我，但是他本身就是個古怪的人，我估計想破腦袋都猜不出他的想法。管他呢，反正我不虧，他人挺好的挺值得信任的。」
鵬鵬定定地盯著葉亞手裡的菸，心痛到沒認真聽他在說什麼——「亞亞，你不抽給我抽啊。」
「窮得你。」葉亞白了他一眼，直接把菸塞進他嘴裡。
鵬鵬抽了兩口，舒服地吐出菸圈，才道：「那你覺得不虧就住去唄，他也算是你朋友吧，就算他真有別的想法，你亞亞大王能放過他？who怕who啊對不對？」
葉亞被逗樂了，笑個不停，「還拽起英文來了。」
「嘿，葉亞同志，你這樣笑話人是很不good。」鵬鵬也笑，「好歹老子也是學過English的。」
「行唄，田鵬學霸。」葉亞笑夠了，他站直身體，「我說完了，你進屋吧。」
鵬鵬抓住他的手臂，嚷道：「哎，等等，就走啊，多聊聊啊。」
「你要聊啥？」葉亞回頭看他。
鵬鵬憋著笑上下打量他，葉亞被他盯得心裡直起毛，嘖了一聲，「看什麼看啊。」
「我說我剛看到你怎麼覺得哪裡怪怪的。」鵬鵬掀起他的上衣，笑得可歡，「你咋穿這麼一身啊？」
「哎，摸啥呢摸。」葉亞把衣服拽了回去，拉直理平衣服下襬，「你別吐槽我衣服了，我回家就換掉，扔箱底一輩子都不會再穿了。」
鵬鵬像是笑點崩壞了一樣，一直笑，「還別說，穿上這套有點好學生的模樣，再配個眼鏡就更好了，呆頭呆腦的。」他說著說著模仿他眼中的書獃子起來，把菸當成筆，在半空中劃來劃去，「小葉同學，這道題你做錯了，應該這麼做——」
葉亞也忍不住樂了，撞了他一下，笑罵道：「德行。」
「哎，不笑了不笑了。講正事，」鵬鵬止住笑，他突然東看看西望望，見周圍沒人便湊近葉亞，刻意壓低聲音，「晚上來我家不？給你看個好東西。」
葉亞一下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昨天看了一部超勁爆的毛片，高清無碼，還有劇情呢，嘖嘖，裡面那個激烈啊，還玩捆綁——」鵬鵬說著邊回想畫面，激動得口水都濺了出來。
葉亞：「……」
「您能拾掇下口水再挨著我講話不，盡往我臉上飆。」葉亞嫌惡地擦掉噴到他臉頰上的口水，擦了口水的手往鵬鵬衣服上抹乾淨。
鵬鵬不在意地笑了笑，「晚上一起看唄？」
「不了。」葉亞說，「我回去收拾行李就搬過去，晚上就住他家了。」
「我操，這麼快？」鵬鵬瞪大眼睛。
葉亞看見鵬鵬手裡的菸快燒到手了，提醒他：「哎，菸，踩掉吧。」
鵬鵬把菸扔地上，腳尖一碾，他摸著下巴，一臉深思：「亞亞，你多保重啊。」
「去你的。」葉亞失笑，「我又不是不回來。」
「那等你回來我們一起看片。」鵬鵬笑得十分欠扁，「哥給你漲點見識。」
葉亞懶得搭理他，睨了他一眼就轉身回去了。
葉亞回到家先睡了一覺，等睡足了才開始收拾行李，他沒打算帶多少東西，反正還能回來拿，萬一紀淮遠哪天不耐煩他了趕他走，他也不用再收拾什麼。夏天衣服輕，他就背了一個包，特輕鬆。
下午得到五點多太陽才沒有那麼烈，葉亞就在家玩著單機麻將，等到外面溫度沒那麼高了，才出門。
天空藍得深沉，路上沒幾個人，他單肩背著包，右耳掛著一隻耳機，裡面傳來動感的音樂，另一隻耳線隨意地掛在身上，懶懶散散地走著。
他走得很慢，等他走到紀淮遠家裡，天都已經黑了。
紀淮遠打開門，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餓了好久。」
葉亞萬萬沒想到紀淮遠見到他第一句話會是這個，他怔住，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你讓我進去啊。」
紀淮遠側身讓葉亞進門。
玄關處比較窄，葉亞剛要彎下腰脫鞋換鞋，微微抬眼，視線一下子就對上紀淮遠的下半身，他愕然，隨後轉了個身，背對著換鞋。
紀淮遠瞥了眼葉亞翹起來的屁股，他定了定，移開視線，往裡屋走，「食材我已經在等你的過程中準備好了，火鍋也開始煮了，就等你上桌開吃了。」
葉亞換好鞋走去餐廳，他剛要坐下，便聽見紀淮遠說，「先去洗手。」
「哦。」葉亞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洗手間在哪？」
紀淮遠把魚丸放進鍋裡，眼也不抬地答：「自己找。」
葉亞：「……」
什麼人啊。
葉亞憋著氣走去找衛生間，幸好房間不多，他……一下子就找到了。
他沒有飯前洗手的習慣，隨便沖沖手就回來了，葉亞坐上座位，眼一低就看見自個兒面前的碗裡盛了一些牛肉，他看向紀淮遠，紀淮遠正專心致志地吃著，他吃相很優雅，不會發出奇奇怪怪的聲音，吃飯也很少說話，除了口腔內的咀嚼音就再無聲音。
葉亞因為這幾塊牛肉，肚子裡憋的氣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他開始吃起來。
一頓下來，即便空調溫度開得偏低，葉亞還是吃得一身汗，他癱在座位上不願起來。
紀淮遠吃得沒他那麼多，他坐到客廳去，打開電視。
葉亞聽見客廳裡傳來一陣咿咿呀呀唱戲的聲音。
葉亞摸著肚子走過去，看見電視畫面，又是一愣，「你在看什麼？」
「黃梅戲。」紀淮遠答。
葉亞：「……」
二十來歲的青年看黃梅戲……？
他就沒見過比紀淮遠更怪的人了。
紀淮遠扭頭看了他一眼，淡聲說道：「你別閒著，休息夠了就去收拾飯桌。」
葉亞：「？？？」
紀淮遠看葉亞一臉懵的樣子，他索性把電視聲音調小，轉身面向他，問道：「如果我沒記錯，你現在開學就初三了吧？」
葉亞沒答話，沉默著。
紀淮遠就當他默認了，繼續說，「你要上學，我要上班，都忙，我不可能照顧你。所以，以後家務我們平攤，一三五你做飯我洗碗，二四六我做飯你洗碗，星期天出去吃，怎麼樣？」
葉亞張張嘴，好半晌才「哦」了一句表示不反對。
「很好。」紀淮遠點點頭，又轉過身，調大音量，繼續看戲。
葉亞站在沙發後面，耳邊充斥著歡快的曲調。
他休息了一會兒就去收拾飯桌了，因為是火鍋，各種盤子，他洗了好久才洗完，擦乾淨手從廚房出來，問向坐在沙發上的人：「我晚上睡哪個房間啊？」
紀淮遠指向右側方向，「這間。我在門上掛了門牌，寫了你的名字。」
「哦。」葉亞應了一聲，拿起背包往紀淮遠指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他在門上看見一個白色的門牌，上面寫著清雋有力的兩個字：葉亞。
葉亞第一次覺得自己名字那麼好看。
他看了一會兒，就推門進去了。
房間內的佈置和客廳差不多，以簡單淺色調為主，靠門右邊是原木衣櫃，中間是一張床，上面疊了一床純色薄被，書桌對著窗戶，書桌上面什麼也沒放，估計就等著這間房間的新主人把它填滿書本文具。
葉亞把背包放在椅子上，他從包裡拿出換洗的衣服和毛巾，一手抓著往衛生間去，他剛走進去，想了想又出來，不確定地問紀淮遠：「我是在這裡洗澡吧？」
「嗯。」紀淮遠已經看完黃梅戲了，他關掉電視，去給自己倒了杯水，「就一個衛生間。」
葉亞又進衛生間了。
他看向洗手台前的大鏡子，盯著鏡子裡的自己出神。
好像，也沒多少寄住他家的彆扭感。
他想起紀淮遠剛才訂的家務規矩，哎，可能是他也沒把他當外人吧。
葉亞洗好澡出來，客廳裡的溫度已經調高了一些，肌膚觸碰到溫溫熱熱的空氣，覺得也挺舒服的。
客廳裡沒有人，葉亞好奇地喊了一聲：「哎——」
他頓住聲音，一臉糾結，哎，還是不知道要叫他什麼。
紀淮遠從陽台裡走過來，看向他，問道：「你叫誰？」
葉亞：「……」
「我不知道啊。」葉亞輕歎一聲，誠實道，「我不知道現在該叫你什麼了。」
紀淮遠：「？」
葉亞想了想，試探性地小聲喊：「遠哥？」他剛喊完，就自我否定，連忙搖頭，嘀嘀咕咕的，「不行，這稱呼不符合你的氣質，叫的跟大佬一樣。」
紀淮遠「嗯」了一聲，竟和他一起討論起來，「我不喜歡。」
「那，紀哥？」葉亞又喊了一聲。
紀淮遠搖頭，直接拒絕：「不要。」
「哎——」葉亞嘖了一聲，破罐子破摔，「你乾脆當我爸爸算了。」
第17章
「兒子？」
葉亞抽了抽嘴角，看見紀淮遠一臉沉思的樣子，他急忙道：「我就隨便說說，您別當真，千萬別當真。」
紀淮遠「唔」了一聲，「只是一個稱呼，你大可以隨心所欲地叫，我無所謂，除了『紀哥』。」
「為啥除了『紀哥』啊？」葉亞好奇地問。
紀淮遠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沒回答這個問題，問道：「你要睡覺了？」
葉亞愣了愣，「沒，還早吧？我還不睏。」
「要來陽台坐坐嗎？」紀淮遠問。
陽台是落地窗封閉式的，窗簾是純白色的，往兩邊掀開，露出清幽靜謐的夜景。靠近護欄的地台放了一張榻榻米可供躺下休息，旁邊放了桌椅，桌子上有一盤切好的水果。
葉亞走了過去，手扶在欄杆上，看窗外的風景，陽台正對著小區花園，一眼看去，就只有沉匿在夜色裡的灌木叢。
紀淮遠拿了一罐啤酒和一瓶牛奶過來，他遞給葉亞牛奶，道：「只剩下最後一瓶了，明天和我一起去買些必需品回來。」
葉亞沒接，眼神透著固執，「我不喝牛奶，我不是小孩子。」
紀淮遠聽他這樣一說，輕笑一聲，他把牛奶瓶貼向葉亞的額頭，指尖無意觸碰到他的皮膚，「你想太多，喝牛奶並不意味著還是小孩子。我今年26歲了，不照樣睡前一杯牛奶，只是今天只剩下最後一瓶，就給你了。」
葉亞動了動嘴唇，他伸手接過牛奶，有些彆扭地嘟囔一聲，「26了，這麼老，我應該叫你紀叔叔才對。」
紀淮遠站在葉亞旁邊，他單手手指勾著啤酒卡扣，輕輕一勾便打開了，他喝了一口，目光凝視著窗外幽靜的花園。
陽台上的燈光調得很暗，葉亞偏眸看去，紀淮遠優雅俊朗的側臉被昏黃的燈光渲染得分外柔和，倒意外有種溫和的感覺。
葉亞瞥向下面的榻榻米，軟軟蓬蓬的躺上去應該很舒服吧。他有點心癢癢，便指著榻榻米，問紀淮遠：「我可以躺那兒嗎？」
紀淮遠收回視線，順著他的手指看了眼，道：「可以。」
葉亞把牛奶放在桌子上，高興地往榻榻米上撲，呈大字型趴著，一隻手撈過枕頭，枕在下巴下，還蹭了蹭，舒服地歎了一聲。
葉亞躺了一會兒，抱著枕頭翻了個身，頗有興致地問：「我晚上可以在這裡睡嗎？」
「不可以。」紀淮遠直接拒絕，「晚上我睡這裡。」
葉亞還不放棄，興致勃勃地衝紀淮遠笑，「我們可以一起睡啊！這床還挺大的，應該可以擠得下兩個人。要不你過來躺躺，看能不能擠得下？」
紀淮遠目光幽深，他一言不發地再喝了一口啤酒，右手放下啤酒時隨意地擱在桌子上，整個人慵懶又隨性。
「行不行啊？給句話唄。」葉亞追問。
紀淮遠微掀了眼皮，道：「不行。」
葉亞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看他這樣毫不留情地拒絕，估計再叨叨也沒多大希望了。可惜了，夏天在陽台上睡覺是多麼爽啊，晚上溫度較低，打開窗估摸著還有風吹過來，到明天清早被剛甦醒的天邊白光叫醒，想想就多麼愜意啊。
葉亞躺了一會兒就睏意上湧，他直打呵欠，眼淚都要打出來了，他站起身往裡屋走，「我先去睡了，紀叔叔晚安。」
紀淮遠「嗯」了一聲，「空調遙控器在床頭櫃第一個抽屜裡。」
葉亞往後擺擺手表示知道了，他捂著嘴打著呵欠一路到房間去。
葉亞一覺睡到天亮，絲毫沒有認床，相反，他還睡得很舒服，一夜無夢，起床後神清氣爽的，連著心情都非常好。
他走出房間，正巧紀淮遠也從陽台進來了，葉亞綻放一個大大的笑容，「早上好啊紀叔叔。」
昨晚他嘀咕著叫紀叔叔，就這麼一叫，竟覺得分外順口。
紀淮遠許是葉亞睡後去洗了澡，換上了居家的灰色短袖棉短褲，他頭髮睡得亂糟糟的，眼皮半耷拉著，一副沒睡醒的萎靡不振的樣子，和葉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紀淮遠眼皮子抬也懶得抬，聲音又低又沉，透著一絲剛睡醒的暗啞，「早。」
「我先洗漱，等下我來做早餐吧。」葉亞說。
紀淮遠抓了抓頭髮，低低地「嗯」了一聲，他垂著腦袋往自個兒臥室去。
葉亞哼著小曲去洗漱，他昨晚洗澡的時候就看見了洗手台上備了新的一套洗漱用具，跟紀淮遠的並排放著。
葉亞熬了一鍋小米粥，外加用冰箱裡剩餘的蔬菜切丁炒熟作佐粥小菜，想到紀淮遠重口味嗜辣，便盛到兩個碟子裡，往裡面加了一勺辣醬攪拌。
眼看粥也熬好了，紀淮遠還是沒有從房間裡出來，葉亞想了想，走去敲了敲他房間的門，「紀叔叔？」
裡面一點動靜也沒有。
葉亞又敲了兩下，還是沒有聲響。
他站在門口思慮片刻，隨後抓著門把推門進去。
「紀叔叔？」
床上的人翻了個身，並沒有搭理他。
葉亞看到紀淮遠還在睡簡直無語了，他走過去掀紀淮遠身上的被子，「起來吃——」
……
葉亞頓了一秒，又迅速扔下被子，被子堪堪地蓋住紀淮遠。
他臉上溫度急速上升，二話沒說急忙轉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葉亞倚著牆，一臉無語。
我操，搞毛線啊，居然裸睡。
葉亞腦海不由自主地浮現了剛才看到的畫面，忍不住小聲爆了句髒話，他下意識地向口袋摸去，卻發現裡面沒有菸，他昨天壓根沒有帶菸過來。
然而，更讓葉亞無言以對的是——
他大爺的居然還沒醒？都他媽被人看了個光了，竟然一點都沒被吵醒？
服了。
在葉亞吃完早餐正在廚房清洗碗筷時，紀淮遠才慢悠悠地走過來。
他這時候算是完全清醒了，眼神清明，頭髮也打理了一番，換上休閒合身的白T黑長褲，看上去乾淨而俐落。
葉亞聽到聲響，扭頭看去，「醒了？給你留了早餐，粥在保溫著，你趕緊來吃。」
紀淮遠默不作聲地拿了碗筷盛粥，他嘗了一口，米粒飽滿，軟糯香甜，便道：「你廚藝進步了。」
葉亞突然得到誇獎，頓時就樂了，高興地說：「飯桌上還有小菜，我特意加了辣醬，不知道到達了你的口味沒，你去嘗嘗。」
紀淮遠點頭，「嗯。」
葉亞洗好碗就走去餐廳，看見紀淮遠正捧著碗喝粥，碟子裡的小菜也被夾了一半，他走過去笑著問道：「還合胃口嗎？」
「太辣了。」紀淮遠放下碗，他拿了紙巾擦嘴角。葉亞剛想說自己只加了一勺辣醬，就聽見紀淮遠又說，「買的辣醬太辣了。」
葉亞放辣醬的時候偷偷嘗了一小口，就被辣得不行。他附和道：「是好辣啊，還不如買老乾媽。」
「老乾媽？」紀淮遠轉頭看向他。
葉亞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不會吧？你居然連國民女神都不知道？」
「國民女神？」
吃完早餐去購物，葉亞果斷買了一瓶老乾媽油辣椒醬，給紀淮遠長長見識。
紀淮遠認真端詳了一番，又放回到購物車裡。
葉亞洋洋得意：「我這種不太能吃辣的都能幹掉這一瓶，保證你會喜歡。」
紀淮遠「唔」了一聲，他的目光在尋找生活必需品區，問道：「你還缺什麼嗎？」
葉亞怔了怔，推著購物車停頓了一下，「我不缺什麼啊。」
但是紀淮遠還是走到那邊區域，問葉亞：「你喜歡什麼品牌的洗髮水和沐浴液？」
「家裡不是有嘛。」葉亞不明所以地答，他記得浴室裡的洗髮水和沐浴液看起來開封沒多久。
紀淮遠回頭看他，目光幽沉，問道：「你要和我用一樣的？」
「不可以嗎？」葉亞更加不明白了。
紀淮遠頓了一瞬，點頭，「可以。」
兩人繼續在商場逛。
紀淮遠又問：「衣服呢？你有睡衣嗎？」
葉亞嘖了一聲，「我一男的要什麼睡衣啊，就穿平時的衣服睡覺啊，不用買睡衣。」
「行。」紀淮遠說，「我也不用睡衣。」
葉亞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我知道啊，你裸睡唄。」
第18章
紀淮遠目光沉沉地看著他：「？」
葉亞：「……」
說話不過腦是病啊。
雖然看見同性的身體在葉亞看來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如果這個同性是紀淮遠的話，一個成年男性帶給未成年少年視覺上的巨大衝擊……他眼神飄忽起來，默默地躲開紀淮遠的目光。
紀淮遠沉吟片刻，看葉亞這樣子大致能猜到，他開口問道：「你早上進過我房間？」
葉亞硬著頭皮承認：「嗯，叫你起床你沒應，我就進去了——」他頓了兩秒，小聲補充了一句，「還掀開了你的被子……」
紀淮遠一聲不吭地邁步離開，葉亞惴惴不安地跟在身後，他猜不透紀淮遠的想法，但是看他這樣沉默不語又覺得忐忑，萬一他很反感別人未經同意就進入他房間還看了他的裸體，反感到第二天就要趕人……
葉亞猛地搖頭，甩開腦內的胡思亂想。
他定了定心神，張嘴剛要喊紀淮遠，卻見紀淮遠停下來回頭看向他，語氣平淡地詢問道：「你喜歡喝什麼口味的牛奶？」
葉亞有一瞬的愣神，他隨即反應過來，立刻朗聲應道：「都可以！我不挑的！」
紀淮遠便拿了常喝的牛奶，他放進購物車，手指搭著拉桿，靠了過來，「我來推。」
「哦。」葉亞乖乖讓位，站在一邊。
「想要吃零食嗎？」紀淮遠又問。他完全是經過哪個區域，就偏眸問他要不要。
葉亞搖頭，「不吃，我都這麼大了，吃嘛零食啊。」
葉亞只是順嘴一說，卻沒想到紀淮遠聞言居然破天荒地露出笑容，葉亞愕然地盯著他嘴角小而淺的弧度，耳畔響起紀淮遠清冷的嗓音：「十五歲就這麼大了？」
「再過一個多月就十六了。」葉亞小聲反駁。
紀淮遠斂了笑，他似乎很有興致，繼續問：「為什麼這麼想著長大？」
「長大就可以保護家人啊。」葉亞想也不想地說。
他只有長大成人身強力壯，才能讓身邊親近的人不被欺負。
紀淮遠「唔」了一聲，他沒應話。
葉亞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已經沒有家人了，他自嘲地笑了笑，補充道：「也可以保護朋友。」
「我是你朋友？」紀淮遠突然問。
葉亞怔住，好半晌才說：「是吧……以前我不是說過你是我朋友嘛。」
「好。」紀淮遠輕輕按了下他的肩膀，隨即收回手，神色自若道，「那祝你快點長大。」
葉亞覺得這對話有點雲裡霧裡，他也沒多想，加快腳步跟上紀淮遠，「對了，還得買菜，我今天早上看見冰箱裡沒菜了。」
一通逛後，等到回家已經快中午了。
葉亞放下東西就奔去廚房整理食材開始做飯。
紀淮遠拿了杯水果茶遞給他，葉亞正忙著切菜，騰不開手，於是道：「我不喝，謝謝。」
紀淮遠走出廚房，不知道從哪找到吸管，又走了過來，吸管的一頭挨著葉亞嘴巴周圍，「張嘴。」
葉亞低眸看了眼，他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張嘴咬住吸管。
紀淮遠好整以暇地倚著流理台，視線落在切好的番茄上，他一隻手半抬著杯子供葉亞喝茶，另一隻手拿了一小塊番茄，問道：「我可以吃一塊嗎？」
葉亞邊切菜邊一口氣喝了一大半水果茶，只覺得外出回來身上的熱氣被淡化了許多，他鬆開，道：「可以啊。」
紀淮遠把番茄放入嘴裡，細細咀嚼，完後說道：「好吃。你打算做什麼菜？」
「番茄牛腩。」葉亞答，接著又問，「喜歡嗎？」
紀淮遠眉心微蹙，「你又沒做好。」
葉亞無言。
「……哦。小的馬上就好，您出去等著吧。」
紀淮遠看到手中杯子裡還有剩餘，他又抬高了手湊到葉亞嘴邊，「你喝完吧，喝完我就出去。」
葉亞又咬著吸管一口悶了餘下的水果茶，道：「很快就好，你看一會兒書或者聽一會兒戲，沒多久就能吃午飯了。」
「我還不餓。」紀淮遠垂眸看著葉亞狂亂快速的刀法，說道，「你也別急，慢慢來。」
葉亞應著：「好勒。」
中午吃了飯，紀淮遠收拾了碗筷就去午休了，陽台白天太熱，他去的自己房間。
葉亞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不禁去瞥緊閉的房門。
他感覺還不賴，這不到一天的相處，雖說還是有寄人籬下的感覺，但也沒那麼強烈，而且對方還時不時地獨處給他留下空間，他覺得蠻好的。
葉亞回到房間躺床上玩手機。
打了兩盤鬥地主，葉亞莫名覺得有些生厭，他就又下載了另一款單機遊戲，玩五子棋，然而是單機版的，葉亞不管怎麼設陷阱都會被一秒識破，而且逢兩個子便被堵，他被堵得心煩，又不肯服輸，咬牙死命兒堅持著，一下午過去了，他才只贏了兩局。
葉亞氣急敗壞地出門倒了杯水，他仰頭一口全乾了，又氣沖沖地回房間再戰。
紀淮遠在客廳裡一邊踱步一邊思索著被施笑刑的人心理行為過程，眼角餘光瞥到一個身影朝他這邊走來，他頓住腳步，在葉亞經過他時，抬手抓住他的衣領。
葉亞鼓著一張忿忿的臉，還沒意識過來，就被人扯著衣領，雙腿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他驚得囔囔道：「哎，你幹嘛啊。」
「你癢癢肉在哪？」紀淮遠想了想，又換了個說法，「你能笑一個嗎？」
我笑個幾把——
葉亞強忍住幾乎要脫口而出的髒話，他拽開紀淮遠的手，整理了下衣領，沒好氣地說：「笑什麼啊，都快被氣死了。」
紀淮遠：「？」
葉亞憤憤地看向紀淮遠，見他不解的神色，突然眼前一亮。
「哎，紀叔叔你行不行啊。」葉亞惱地直抓頭髮，「你居然也輸了。」
紀淮遠坐在床邊，盯著屏幕，聞言並沒有多大反應，只是道：「再來。」
葉亞氣得想把手機摔了。
他氣呼呼地走出房間從冰箱裡找出兩瓶冰過的飲料，一路喝過來消消火，他爬回到床上，長腿隨意盤坐，幫紀淮遠擰開瓶蓋，遞給他，說道：「你也消消火。」
紀淮遠抬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沒發火。」說罷，他把手機遞給葉亞一看，「贏了。」
葉亞把飲料放在床頭櫃上，瞄了眼，隨後抬起頭傲嬌地冷哼，「我也贏過啊。」
「哦。」紀淮遠又點開下一盤遊戲。
可惜葉亞沒傲嬌多久，之後紀淮遠一直贏一直贏，遊戲裡不斷響起「您真的太厲害了」外加一陣鼓掌聲，葉亞都要聽煩了，完全忘記了他之前拉紀淮遠過來就是為了揚眉吐氣的，現在倒是把他看成另一隊的了。
紀淮遠放下手機，面無表情地說：「不好玩。」
葉亞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嘿，得瑟個啥啊。
紀淮遠神色泰然地看向他，曲指輕輕敲了下他的額頭，「你是不是被氣糊塗了。」
房間空調溫度開得低，紀淮遠手指微泛著涼意，碰向葉亞氣得體溫直飆的額頭，就像冰涼的水滴落在滾燙的肌膚上，葉亞下意識地歪了下腦袋躲開紀淮遠的手指。
空氣突然安靜起來。
葉亞尷尬地想遁隱，他也不知道自己為啥就條件反射地躲開……
「那個……」葉亞清了清嗓子，乾笑道，「你手太冷了。」
紀淮遠低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指，他復又抬起頭，與葉亞對視，淡聲問道：「你癢癢肉在哪？」
葉亞：「……」
紀淮遠想了想，又補充說道：「我幫你『報仇』了，作為回報，你可以笑嗎？」
「……」
有病啊！
葉亞暗自咆哮，滿臉崩潰。
第19章
第二天是紀淮遠掌廚，葉亞一點期待也沒有，他視死如歸地走到餐廳。
紀淮遠戴著圍裙，他正端著一個大碗走到飯桌旁，聽到響動抬起眼看了葉亞一下，「來了？正好開飯了，你先去洗手。」
葉亞「哦」了一聲，腦袋往前伸，想瞄一眼碗裡的是啥。
「煮了麵。」紀淮遠瞥見葉亞的動作，沒等葉亞看清，他先回答道。
面前是一大碗清湯麵，碗裡飄了幾片上海青，麵條和湯汁都是白色的，似乎沒有放一滴醬油，看起來清淡無味。
葉亞洗了手回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錯愕地看向紀淮遠，不可思議：「紀叔叔你口味啥時候變這麼淡了？」
紀淮遠跟沒聽見他說話一樣，他拿了筷子攪了下自個兒碗裡的麵條，若有所思地盯著：「會不會煮太多了？」
「好像有點多。」葉亞低下頭看自己滿滿的一碗，他順便數了下菜葉子，才五片，嘖，看起來就沒啥食慾。
「還是儘量吃完，不要浪費了。」紀淮遠去拿了老乾媽，擰開瓶蓋挖了一大勺放進碗裡，隨後拿了筷子攪拌，瞬間，清湯麵變成了紅油麵。
葉亞盯著猶自點點頭，是嘛，這才是紀淮遠。
「我也要老乾媽！」葉亞伸手，紀淮遠遞給他，他趕緊也挖了一勺，感覺跟拿了救命藥丸一樣。
然而救命藥丸遲早藥丸，還是拯救不了紀淮遠……的麵。
葉亞吃了兩口，臉都皺起來了，他都懷疑紀淮遠是分批煮的麵，有的麵條煮的太軟，一夾就斷，有的麵條麵芯都是硬的，壓根沒煮熟，老乾媽沒放太多，被浸染的湯汁倒是有點味道，然而沒被浸染的汁兒就慘了，葉亞砸吧了下嘴想嘗出究竟兒是啥味道，他悶頭想了挺久，終於豁然開朗。
——漂白粉兌水的感覺。
葉亞放下筷子，輕歎一聲，「紀叔叔，你這幾十年是怎麼度過來的啊。」
拿著湯匙正要喝湯的紀淮遠聞聲抬起眸看過來，「？」
「……算了，我知道你是怎麼度過來的了。」葉亞扶額道。
一看紀淮遠這麼津津有味的樣子，他瞬間就瞭然了。葉亞忍不住腹誹，真是不挑啊，太好養活了。
葉亞這心理活動全都直白地表達在臉上了，紀淮遠目睹了整個過程，他眸光變得幽沉，嘴唇一動，淡淡道：「全都要吃完，不能浪費。」
葉亞：「……」
他為啥覺得這是對他的……打擊報復？
葉亞吃完這一大碗麵後，瞬間感覺人生都昇華了。
他摸了摸肚子，站起身，「我去上個廁所。」
紀淮遠冷冷地看過來。
葉亞莫名地一顫，說話竟有些結巴起來：「幹……幹嘛？還不讓……上廁所啊？」
「記得來洗碗。」紀淮遠也站起身離開飯桌。
葉亞邊玩手機邊蹲坑。
他隨意瀏覽著動態，心裡卻不禁琢磨紀淮遠剛才那眼神是啥意思。
手機響了一下，張樂發消息過來。
張樂：你他媽人呢？在幹嘛啊？還想不想混了？
葉亞停止思索，皺著眉頭回覆消息：在拉屎啊。
那邊張樂正好也摸著手機，一看回覆差點沒氣死，他直接發語音過來：「操，老子在吃飯啊，你他媽說什麼屎不屎的。」
葉亞樂了，他也點開語音：「樂哥你不像這麼講究的人啊，我要是把中午吃的麵拍給你看，你肯定更倒胃口。」
「聽田鵬說你搬家了？」張樂問，「搬到哪了？」
葉亞不願告訴他地址，笑著打哈哈，「搬市中心呢，可有錢了，周圍全是幾千萬的別墅呢。」
「喲，那你是住別墅旁邊的垃圾場吧？」張樂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幾年也有些察言觀色的能力，他知道葉亞不想說，就順著他的話插科打諢。
葉亞跟張樂胡說八道一番後，他蹲完坑起身按了沖水的按鈕，一邊發語音：「行了，那我下午出去唄。」
張樂在那邊聽到沖水的聲音頓時一陣惡寒，連飯都吃不下去了，他直接隱身：下了886。
葉亞把手機放進褲兜裡，擰開水龍頭洗手，他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突然靈光一閃。
……紀叔叔不會以為他吃完就拉是因為不想讓食物在胃裡多待一秒吧？
葉亞一臉懵，他就是吃撐了而已啊！
葉亞出來後看紀淮遠都有點心虛，不敢直視他，然而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紀淮遠正在專心致志地泡茶，過了好久眼角餘光才瞥到葉亞一臉便秘樣站在一旁，他放下紫砂壺，開口問道：「怎麼？」
「我明天做香鍋，特辣的那種，你會吃嗎？」葉亞問道。
他斟酌一番還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乾脆就……獻慇勤好了。
紀淮遠眼底有一瞬的驚訝，「你會做香鍋？」
「會啊。」葉亞拿出手機，在紀淮遠眼前晃了晃，笑道，「去網上搜下食譜就可以了，挺簡單的。」
紀淮遠點頭：「好，我很期待。」
葉亞這才鬆了口氣。
他摸著腦袋嘿嘿笑，忽然想起答應了張樂下午出去，他想了想還是要象徵性取得紀淮遠同意，於是便道：「紀叔叔，我等下出去玩可以嗎？」
紀淮遠微抿了口茶，反問：「為什麼不可以？」
葉亞彎著眼睛笑了笑，「那我走了啊。」
「等下。」紀淮遠突然叫住他。
葉亞回頭疑惑地看向紀淮遠，「怎麼了？」
只見紀淮遠不疾不徐地放下茶杯，轉而走去房間拿了錢夾出來，他問道：「要錢嗎？」
這樣的問話對於心思敏感的寄住者來說無疑是尊嚴上的侮辱，一般收養者如果善解人意也斷然不會說這樣的話。
然而，紀淮遠並不是溫柔體貼的人，相反，他說話一向很直接，但卻也沒帶別的感情色彩。
幸好葉亞也不是個敏感自尊的人，他聽到這句話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不敢置信地說：「還給錢啊？好啊！我要！」
「要多少？」紀淮遠問。
葉亞舔了舔嘴唇，想了想沒敢要多，「一百？」
紀淮遠低眸從錢夾裡抽出一張百元鈔，遞給他一邊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晚飯之前應該能回來。」葉亞問，「你晚上打算做什麼菜啊？」
紀淮遠說：「茶泡飯。」
葉亞微笑揮手：「那我明天再回來吧。」
紀淮遠跟沒聽見似的，他又拿出一百塊，對葉亞說：「請幫我帶盒紫薯芋圓回來。」
葉亞震驚地接過錢，「給這麼多錢？」
「找的零錢給你。」紀淮遠說。
葉亞樂了，齜牙咧嘴地笑：「那敢情好啊！」
第20章
葉亞兜裡揣著兩百塊去二中附近陳姨小賣部找張樂。
小賣部是張樂家的店，葉亞在二中的時候每逢下課都在學校附近街道溜躂，一來二去便認識了陳姨這個不成器在社會裡混了兩三年的兒子張樂。
他被退學後就直接跟著他混了。
張樂人其實挺好的，雖然有時候脾氣急一言不合就打架，但對他也算得上是朋友。
葉亞挺感激他的。
張樂翹著個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看店，電風扇在他面前呼呼地刮，他抬起眼就看見葉亞走進店裡。
葉亞喊道：「樂哥！看店呢！」
張樂直接拿了櫃檯上喝了一半的可樂朝葉亞扔了過去，葉亞動作靈敏地躲開，可樂砸在地上，瓶內頓時湧上來一大堆白氣，葉亞把可樂撿起來，有些心疼：「扔它幹嘛，多可惜啊。」
「老實交代，你這幾天嘛去了？刺頭在找你呢！」
葉亞愣住，「他找我幹嘛？」
張樂把風扇調成搖頭模式，他嘖了一聲，「鬼知道呢，刺頭現在格外注意你，估計是你那晚上遲到成名了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葉亞低聲爆了句粗話，暗自惱火，「老子現在後悔死了。」
張樂看了下牆上的掛鐘，手指抵著下巴，「唔，估計等下他們就到了。」
葉亞：「……」
「大哥您出賣我啊？」葉亞瞪大眼睛，他有一瞬間想擰開可樂瓶蓋直接往張樂臉上爆，爆得他滿臉白花沫子。
「什麼出賣啊。」張樂不贊同地皺眉，臉色稍有不爽，「刺頭現在對你有偏見，你要是再躲著不出來，他指不定多生氣呢。你還想不想混了？」
葉亞低聲嘟囔，「我沒躲著。」
張樂說：「行吧，你沒躲著。但你啥事也不參加，平時也沒個人影，一點團隊精神都沒有，老大看了會開心啊？」
葉亞注意力岔了，豎起大拇指，「樂哥，你竟然會飆出『團隊精神』這樣文化的詞，真厲害。」
「滾幾把。」張樂翻了個大白眼，「講正事呢，聽到沒？等下刺頭來了好好表現。」
葉亞摸了摸鼻子，「行唄。」
刺頭帶著三四個小弟來到小賣部。
張樂朝葉亞使了個眼色，葉亞趕緊迎了上去，恭敬地微微彎腰：「刺頭哥。」
刺頭眼神陰鷙地上下打量他，陰陽怪氣地「喲」了一聲，「這不是那個啥，大忙人葉亞嘛！怎麼？您老現在得空來了？」
葉亞被盯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語氣怎麼聽都讓人不舒服，葉亞按捺住反感，繼續乾笑著，「哥您別笑話我了，我前幾天有點忙啊，這不一弄完就跑過來了，哥您請見諒啊。」
「忙什麼呢？」刺頭皮笑肉不笑地問。
葉亞在心裡罵了句髒話，他表面依舊訕笑著，腦袋一轉便找了個藉口，語氣十分誠懇地說：「最近手頭上有點不夠花，我就找了份工作，在工廠旁邊的餐館跑腿呢。」
刺頭突然狠狠地朝葉亞的肚子踢了一腳，葉亞措手不及根本來不及防備，他被踢得往後退，腰部重重地碰上櫃檯的邊角，他全身沒幾兩肉，這一碰直接是桌角與骨頭的相撞，痛的他眼睛都擠在一起，冷汗從額間涔涔而下。
「你他媽寧願打雜工也不想跟著我們幹輕鬆活？」刺頭怒氣沖沖地罵道，「我他媽就沒見過你這樣不識相的！」
葉亞咬牙扶著櫃檯站起身，他悄悄伸了手去揉被撞的部位，無奈道：「哥，我笨手笨腳的真的幹不了啊。」
葉亞都站不直，整個人都弓著的。
他看著刺頭和他的小弟們臉上不善的神色，還有張樂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有一瞬間挺想跟刺頭打一架的，然後就不混了，反正有紀淮遠，他也能活下去。
但是葉亞又狠狠壓住了這個想法，他不能，他得讓那些人好看，他得混出名堂來，得報仇！
葉亞被刺頭直接拉到了熱鬧的街道。
葉亞被太陽照得眼發花，他顧不上腰間的疼痛，被迫抬眼望向周圍，這兒……獵物很多。
刺頭惡狠狠地抓擰著他的胳膊，像條毒蛇一般俯在他的耳邊：「看到那個等公交車的穿白裙子花背包的女的沒？去，偷她的！」
葉亞一步一步地朝那個女的走去，他走了兩步往後一看，刺頭正抱胸冷眼看著他，葉亞迅速轉回頭，狠狠地咬牙，他今天就不該出來！
女人背的是小背包，只要輕輕地拉開拉鏈不被發現，就能拿到背包裡的錢包或者手機。葉亞捏了捏濡濕的手心，他現在手掌汗太多，估摸著等下偷到了會手滑。
葉亞心臟突突地跳，他又回頭看了刺頭一眼，卻發現只有刺頭一個人，他身後的小弟也全都分散行動了，包括張樂也不見了蹤影，葉亞愣了一下，卻見刺頭不耐煩地朝他擺手示意他趕緊的。
公交站台人很多，都擠在一起等車。
葉亞混在其中，想著等那姑娘排隊上車的時候再行動。他心很慌，插進褲兜裡的手已經汗濕了褲子布料，眼神總是不受控制地亂飄，豎著耳朵聽著周圍的聲響，警惕地注意著各處人群的舉動。
突然，一道粗狂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操，你看那邊，那是不是刺頭？」
——「好像是，他媽的！老子終於找到他了！」
——「幹不幹？」
葉亞沒聽到另一人的回答，他急忙擠出人群跑去刺頭那邊，刺頭看見他過來愣了愣剛要開口大罵，便被葉亞抓起手腕往後面跑。
葉亞一邊跑一邊解釋著喊道：「哥，有人在追殺你！」
葉亞運動神經很發達，他跑得很快，連扯著刺頭都跑得很快，身後果然有人追了過來，刺頭邊跑往後一看，身後的人叫龍威，幾年前幹了一架，兩敗俱傷，都他媽進局子裡了，龍威要比他多蹲兩年，「我操他媽！」
葉亞玩了命地跑，他眼前白花花地一片，路都有些看不清，途中撞倒了好些人或攤子，街道都是一片狼藉。
後面龍威扯著嗓子吼：「刺頭我操你媽，有本事別跑！」
葉亞帶著刺頭拐進了一條狹窄的小街，裡面拐彎很多，他順勢溜進一條岔路，這兒都是居民樓，葉亞眼疾手快地跑進樓道躲在樓梯下面。
刺頭累得直喘粗氣，好不容易停下來，他立馬就坐在地上。
葉亞抹了把臉上的汗，深呼吸了兩下，才覺得眼前視線清晰多了。
外面傳來雜亂紛沓的腳步聲，伴隨著龍威怒氣滔天的吼聲：「人呢？」
葉亞屏住呼吸，下意識地看了刺頭一眼，刺頭還是沒喘過來，鼻孔都往外翻了，葉亞默默地移開視線。
外面沒了聲音。
刺頭看了葉亞一眼，眼神複雜地說道：「葉亞，謝了。」
葉亞連忙擺擺手：「哎，哥——」
「我操，他們在這裡！」
葉亞瞪大眼睛，壓根沒想到他們沒離開。
龍威帶著兩個又高又壯的男人居高臨下地斜睨著他們。
完了。
葉亞腦袋裡瞬間冒出這個念頭。
他仰頭看著龍威臉上從眼角蔓延到左耳旁猙獰的刀疤，葉亞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混混是這樣的，動不動就玩命。
龍威距離他很近，不到三步的樣子。
葉亞不動聲色地攥緊拳頭，咬了咬牙，他猛地一拳揮向龍威的小腿處，他用力很猛，龍威始料未及地跪倒在地上，葉亞趁另外兩個還沒反應過來，朝龍威撲了過去，衝刺頭喊道：「哥你快走！」
第21章
刺頭怎麼會離開！
他要是離開了他就不配當老大！
刺頭目光凶狠地揮起拳頭朝男人臉上砸去，男人還沒來得及出手，刺頭便一腳狠狠踹向他的肚子，他頓時飛砸到樓道水泥牆上，刺頭轉身一個旋腿踢向正用了蠻力踩在葉亞背上的男人後腦勺，男人猝不及防地被踢了一腦袋，陰狠地回頭剛要揮拳過去，便被刺頭抓住手腕狠狠一擰，刺頭露出殘忍又肆意的笑，「卡嚓」一聲，骨頭斷了。
刺頭出社會這麼多年，單挑玩過，群架也玩過，他會怕幾個看似高大的小嘍嘍？
龍威一直被葉亞壓在地上，他的雙手被葉亞死死禁錮在前，壓根動彈不了。就算是之前葉亞背脊被狠狠踩著碾，他也一聲不吭，死命兒壓住龍威。
他能猜到，龍威的實力大概和刺頭不相上下，如果不束縛住他，二敵三，葉亞還不怎麼會打架，那他們倆真的就完了。
刺頭把那兩人打得趴在地上起不來，他這才朝葉亞這邊走了過來。
刺頭一腳踩在龍威臉上，冷笑道：「龍威，你可以的啊，剛出獄就來找我麻煩了。」他一腳一腳地踢著龍威的腦袋，「還專門趁老子只有一個人的時候？」
葉亞輕咳一聲，小聲地示意：「還有我啊。」
刺頭白了他一眼，對葉亞說：「你起來吧，我跟他單挑。」
葉亞剛放開龍威的手，就被龍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拳揮向他的腦袋，葉亞被砸得頭一陣發暈，他顧不得其他，條件反射地還手，力道極重。
龍威的手被刺頭用力踩住，身體又被葉亞壓制著，他根本無力反擊，被不斷打得鼻子都冒出血來。
刺頭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著，等到龍威已經滿臉是血，葉亞才甩了甩手，一臉嫌髒地把染上血跡的手往龍威衣服上擦，擦得差不多乾淨了他才起來，對地上的龍威誠懇地鞠了個躬，「不好意思，第一次打人，力道可能沒控制好，您別介意。」
刺頭「噗」地一下笑出聲。
葉亞出了小街，一路上感覺身體要散架了一樣，他反手摸了摸背，「嘶」地倒吸一口氣，「哎，真疼。」
刺頭看了他一眼，「要去醫院看看？」
「哎，哥，不用。」葉亞說，「我歇歇就好了。」
他們直接去了張樂家的小賣部。
張樂和幾個小弟已經在那兒等著了，一看葉亞和刺頭過來，立馬迎了過去，「哥，你們去哪了？」
刺頭往地上啐了一口，「碰到龍威他們了，剛幹了一架。」
刺頭又看向葉亞，目光竟罕見地帶了許讚賞，「不過，也多虧了葉亞。」
葉亞忙道：「哪裡啊哥，我啥忙也沒幫上，是你厲害。」
葉亞默默地找了個椅子坐下，他不敢碰著椅背，問張樂：「樂哥，你家有跌打損傷藥嗎？給我抹點。」
「好像有，我去找找。」張樂說。
葉亞掀開衣服，張樂幫他塗藥，在眾人面前，葉亞不好示弱，只能咬牙悶聲撐著。
刺頭待了一會兒就要走，離開之前還拍了拍葉亞的肩膀，「你要是實在幹不了偷偷摸摸，那就別幹了，跟著哥混，保你有飯吃。」
葉亞擠出笑，「哥，謝了啊。」
這夥人一走，葉亞立馬齜牙咧嘴地喊疼，「哎，樂哥你輕點，當推拿呢？」
「行了，我輕點。」張樂放輕了力氣，「嘖，背都青紫了，不過也值，你算是在刺頭面前好好表現了一回，他以後鐵定不會虧待你。」
葉亞趴在床上，悶哼哼，「是吧。」
張樂塗好了藥，順手拍了下葉亞的屁股，「好了。」
葉亞晃了晃身體，他皺眉想了一會兒，開口問道：「哥，我今晚能在你家住嗎？」
他現在一身嗆鼻的藥味，估計一進門紀淮遠就能聞到，他今晚無論如何都不能回家了。
張樂說：「行啊。」
葉亞在張樂家蹭了頓晚飯。
飯桌上，張樂爸媽一直熱情地叫葉亞多吃菜，張媽媽做的菜很好吃很有家的味道，葉亞一晚上吃了三碗飯，肚子都鼓起來了，趴又趴不得，躺又躺不得，只能坐在床邊低頭玩手機。
他想給紀淮遠發信息說晚上不回家，但是他剛才才發現了一個事實——他並沒有紀淮遠的手機號碼。
張樂洗了澡出來，扔了條新毛巾和舊衣服給他，「你隨便洗洗吧，這一身髒的。」
「行。」葉亞放下手機，「等下你幫我洗下衣服唄，明天還要穿呢。」
「滾，自己洗。」張樂翻了個白眼。
葉亞嘖了一聲，「我現在就跟軍人一樣腰桿子挺直，怎麼低得下去洗衣服。」
張樂都不願跟這人多扯一句：「扔洗衣機啊你個傻逼。」
葉亞特欠揍地笑：「呵，我是沒想到你家有洗衣機啊。」
張樂直接一個枕頭扔過來，「滾幾把。」
晚上葉亞在床上睡覺，張樂睡地板。
葉亞只能趴著睡，一晚上都沒睡好。
第二天醒來，他還是聞得到自己一身藥味，他拍了拍張樂，「樂哥，你有香水沒？」
張樂不可思議地看向葉亞，「我操，你居然用香水？」
「想什麼呢，我就是想蓋住藥味。」葉亞皺眉道，「等下回家被飼主聞到就不好了。」
張樂問：「飼主？」
「對啊，就是收養我的人。」葉亞說。
「誰啊？」
「說了你又不認識。」葉亞嘖道。
張樂也沒興趣知道，他就是順嘴一問。他說：「我一男的有什麼香水啊，要不我問問我媽去？」
「哎，別。」葉亞趕緊叫住他，用女式香水他可接受不了，「你家有六神沒？我噴點花露水就好了。」
張樂拍了下手，有些興奮：「這個有！」
葉亞就帶著一身花露水味兒回家，他吃了早餐順便買了杯豆腐腦。
他還記得紀淮遠叫他帶什麼紫薯芋圓，然而這小破街哪有這個，他也不願多走，背還疼著呢，乾脆就用豆腐腦敷衍了事罷了。
葉亞開門進屋，屋內一個人也沒有，紀淮遠的房門緊閉，估計還在睡覺呢。
葉亞去了浴室隨便瞎找，他怕花露水的味兒蓋不住藥味，找到一黑色小瓶裝的液體，瓶子看著很精緻，他打開嗅了嗅，應該是香水，還挺好聞的，便按著往身上噴。
葉亞第一次噴香水，沒注意度，這一噴，差點沒把他熏死。
「操？」
葉亞摀住鼻子，急忙走去浴室。
剛出門就看見紀淮遠從房間裡出來，他依舊是睡眼惺忪的樣子，整個人都精神不振，突然，他抬起頭，皺眉道：「什麼味？」
葉亞：「……」
葉亞輕咳一聲，滿臉的心虛，「紀叔叔，不好意思，我昨天有事就沒回來，在朋友家住了一晚。」
紀淮遠注意力沒在這：「你用了香水？」
葉亞尷尬地點點頭，「我剛才就好奇，就噴了噴——」
紀淮遠抬眸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你這不是噴了一下，是用香水洗了個澡才對。」
葉亞被說得耳根子都紅了，「對不起，我不該擅自用你的香水。」
「這個不是重點。」紀淮遠想起什麼，復又問道，「你給我帶芋圓了嗎？」
葉亞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不敢直視紀淮遠，遲疑地說：「豆腐腦行嗎？我買了豆腐腦，味道應該差不多吧……」
第22章
紀淮遠眼神清清楚楚寫著「你在逗我？」。
葉亞見狀更加沒底氣了，他壯著膽子繼續說道：「您看這不大早上嘛，最適合喝豆腐腦兒了對不對。」
紀淮遠往飯桌那邊看去，映入眼簾的是用白色塑料袋包裹的透明塑料杯子，隱約能看到杯子裡乳白色的豆腐腦，他皺了下眉，問道：「甜的？」
葉亞怔了一下，「是啊！」
「我不吃甜豆腐。」紀淮遠收回視線，神色淡漠地進了浴室，沒過兩秒，他又出來了，臉色微微難看，「你到底噴了多少香水？」
「我也不知道。」葉亞不好意思地撓頭，後悔道，「我現在感覺自己就是個燻肉。」
紀淮遠不動聲色睨了葉亞一眼，臉上的嬰兒肥都沒了，身體瘦得能從門縫裡進出，哪裡有資格成為燻肉，燻排骨才對。
葉亞見紀淮遠沒說話，從兜裡拿出手機搜索紫薯芋圓的製作方法，一邊說，「要不我試試做芋圓？我還沒做過這種，不知道要哪些材料……」
「唔，我得出去買紫薯和芋頭，」葉亞滑動著手機，認真地看著步驟，「還有木薯粉……紀叔叔，你願意等嗎？」
紀淮遠淡淡地說：「你有這時間還不如直接去買現成的。」
葉亞怔了怔，被點撥了似的恍然大悟，「對哦。」
葉亞剛小心地放鬆身體，轉身要出門便被紀淮遠叫住，「不用去了，我要再睡一會兒，你也去休息吧。」
葉亞收回腳步，乖乖地「哦」了一聲。
他回到自己房間，趴在鬆軟舒服的床上，兩隻手抓著手機，玩了一會兒，思緒不由地亂飄，他猛地坐起來，扔下手機。
嘿，紀叔叔咋沒問他昨天有啥事啊？
真是冷漠，就惦記著他的芋圓去了。
葉亞撇撇嘴，又趴回床上閉目養神。
這一閉眼，就直接睡到快中午才醒。
昨晚壓根沒怎麼睡，張樂的床就一張涼席，硬梆梆的，他睡著睡著就翻了個身，立馬痛得從睡夢中驚醒，齜牙咧嘴好一會兒，還被有起床氣的張樂揪著衣服胖揍一頓，過後都是迷迷糊糊的淺睡狀態。
葉亞沒忘記今天是他做飯，還答應了紀淮遠做香鍋呢。他嚇得趕緊起床一溜煙兒跑出去。
紀淮遠半躺在地毯上，腦袋擱著沙發扶手，書本舉在眼前，葉亞只看見他光潔的額頭。
「醒了？」紀淮遠聽到跑步的聲響，放下書本，手指抵了下眼鏡架子，循聲看了過來。
葉亞頓住腳步，衝紀淮遠豎大拇指，「您戴眼鏡真帥！」
紀淮遠直接無視這句誇獎，他把書本隨手放在地毯上，站起身去倒了杯水，微抿一口後才道：「你昨天說今天做香鍋的。」
「沒忘呢！」葉亞嘿嘿笑，響亮地應了一聲，「我馬上就去做！」
紀淮遠淡色的唇泛著水光，他頷首，「我很期待。」
葉亞雄糾糾氣昂昂地擼袖子開幹，就憑紀淮遠對他說了兩次很期待，他都得全力以赴盡可能地做的好吃一些讓紀叔叔滿意。
做麻辣香鍋就是準備食材麻煩，葉亞把冰箱裡的食材全都拿到流理台上，一樣拿出來一些清洗乾淨，他又切了雞腿肉和牛肉，還扒拉出培根，按照網上食譜上的做法一步步進行。
當葉亞炒香料的時候，紀淮遠走進廚房，往鍋內看了一眼，「好香。」
葉亞樂了，「你是被香味給吸引過來了吧？」
紀淮遠點頭，他神情認真地說：「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吃了。」
「準備就好了！」葉亞別提多得意了，他先把不易熟的材料倒進鍋裡炒，「嘩啦」一聲，聽在耳邊特別悅耳。
葉亞剛把菜端到飯桌上，紀淮遠便放下書走了過來。
一番享用後，紀淮遠黑眸看向葉亞，真誠地給出評價：「很好吃，我很喜歡。」
葉亞聽到誇讚心裡別提多高興了，他咧嘴笑：「那下次還做給你吃。」
「謝謝。」
葉亞第一次在廚藝上得到滿足感。
他待在這兒每天除了鬥地主就沒事做，於是乾脆開始鑽研食譜。
但是只在網上看得話又不好保存做筆記，他跑去問紀淮遠有沒有菜譜書，紀淮遠經他這麼一問，才想起來——「你暑假沒有作業？」
葉亞：「……」
紀淮遠沉吟道：「我看你這段時間似乎沒碰過書，按理來說升初三學業應該會更緊張，為何你都不看書？」
葉亞頭皮一陣發麻，幾乎不敢對上紀淮遠的目光，他猶猶豫豫一陣後，才遲疑地說道：「我……沒帶書過來。」
「我下午去找找初三輔導書。」紀淮遠說。
葉亞：「……」
早知道不費心思給你做吃的了。
哼。
下午紀淮遠帶了一堆書回來，都是各科的輔導書，葉亞硬著頭皮快速瀏覽著書本，只覺得人生黯淡無光了，他的生活……從此不會好過了。
紀淮遠問：「你哪科成績比較薄弱？」
哪科都薄弱。葉亞吞了吞口水，小聲地回答：「英語吧……」
「好。」紀淮遠低眸找出一本英語試卷，從裡面撕了一張遞給葉亞，「摸底考試，從現在開始，一個小時計時，作文不用寫。」
我日？
葉亞不可置信地瞪著手裡的試卷，上面的英文單詞像是一個個難纏的幽靈全都朝他湧過來。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他……明明上午還趴在床上嚥著口水看菜譜的，才幾個小時而已，就天翻地覆了？
葉亞雙腿盤坐在地毯上，全程木訥地盯著一個都看不懂的單詞，腦袋裡ABCD不斷翻滾著，他手上動作不停，在試卷上不斷寫著。
很快，不到半小時，葉亞就交卷了。
他暗自慶幸著，得虧說了是英語，全是選擇題，多少也能得幾分。
紀淮遠好整以暇地接過試卷，眼底有一剎那的訝然，「這麼快？」
葉亞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您改吧。」
「好。」紀淮遠拿了紅筆，就坐在沙發上批改起來。
幾分鐘後，紀淮遠把批改好的試卷還給葉亞，向來清冷的嗓音有一絲不悅，「0分，全錯。」
葉亞：「……」
怎麼可能？
葉亞接過試卷快速地瀏覽一圈，錯愕地抬頭：「我居然一個都沒對？」
紀淮遠面無表情道：「是的，你完美地避開了所有正確選項。」
葉亞一臉懵逼。
我日，這狗屁運氣？
紀淮遠捏了捏眉心，眼神稍冷，「你成績太差了，運氣也太差了，所以從今天開始，每天需要花六個小時用來學習，離開學還有差不多半個月，我希望這半個月的時間你的各科成績都能達到及格分。」
葉亞腹誹，做夢吧你。
但嘴上卻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道：「好。」
「需要我監督嗎？」紀淮遠問。
葉亞當然不需要，連忙拒絕道：「不用了，我很自覺的。」
紀淮遠：「行，開學前再來一次摸底考，我會整理初中各科重點知識給你，但願對你的學業有所幫助。」
「哎，紀叔叔，不用這麼麻煩了，」葉亞再次拒絕，「我自己複習就好了，您忙您的，看看書聽聽戲睡睡覺唄。」
「最近書店在重新裝修，我待在家裡也沒什麼事，你不要拒絕我。」紀淮遠說。
葉亞想死的心都有了，他面如死灰：「好吧。」
葉亞開始了學習的不歸路。
他本來就沒多少基礎，還有半年沒上過學，現在重新學這些東西，還是初三的課程，他簡直看到書就想跪下，一頭撞死去吧。
語文還好，都是漢字，至少能看得懂。英語，他看了兩個單詞已經放棄了。數學，一堆阿拉伯數字xyz各種亂七八糟的符號疊加在一起，他看到就崩潰。物理，同理。歷史，當成故事來還是能看得下去。政治，為什麼漢字組合在一起成句會這麼無聊？化學，垃圾。
葉亞頭都要大了，他摔下書，大字狀倒在床上。
手機響了，鵬鵬發來消息。
田鵬：幹嘛呢？
葉亞有氣無力地回消息：看書。
田鵬：？？？？？？？？？？？？？？
第23章
田鵬：我沒看錯吧？葉大俠居然看起書來了？
田鵬：你受什麼刺激了？
田鵬：看小黃書吧，對不對？壞笑
葉亞被他一連串的回覆給逗笑了，他敲著鍵盤：去你的，大爺看的是數學。
他爬起床拍了張數學書的照片發給鵬鵬：看到沒，初三上學期數學書。
田鵬：你看得懂麼？
葉亞嘖了一聲，還真懂他，他翻了個身，慢悠悠地回覆：看不懂也沒辦法啊，飼主逼著呢，說開學前還要考試，每門都得及格。
田鵬：這麼嚴？還抓你學習啊，你飼主是想當你爸爸吧？
葉亞：呸，扯幾把蛋。
過了好久，田鵬才回消息過來。
田鵬：不過也好，你可以回到學校重新學習了。
葉亞低眸盯著手機發呆，好半晌才一字一字地打著：我沒多大期待回學校。
他想了想，刪掉重新打字
說得好像我很期待回學校一樣。
又刪掉，重來。
我又不愛學習。
葉亞按了發送鍵。
每門課目都這麼難，欠虐啊才喜歡學習。
葉亞關了手機，雙手枕在腦後，盯著天花板一陣走神。
過了一會兒，門外響起敲門聲，驚醒了葉亞。
「進來。」
紀淮遠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本藍色封面的筆記本，他鼻樑上架著眼鏡，整個人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尤其是不苟言笑的樣子，氣質尤為清越。
「英語筆記。」紀淮遠走到床邊，伸手把筆記本遞給葉亞，邊道，「這是整理好了的初三上學期的語法和重要詞彙，重點難點我用紅筆標注出來了，你可以參考一下。」
葉亞低頭翻了幾張，每頁紙都寫得密密麻麻，他知道紀淮遠的字跡，是有一點潦草的連筆，但是這裡卻是字跡工整，似乎怕他會看不清字。他動了動唇，卻發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壓根沒想到紀淮遠會這麼認真對待，不過轉念一想，他這樣的行為，也挺符合他的性格的。
葉亞合上筆記，真誠地致謝：「謝謝。」
「你慢慢看。」紀淮遠揉了揉眉心，他眉眼之間滿是疲憊，眼下隱約有一片烏青，他轉移了話題，「晚上我想吃金錢蛋。」
金錢蛋是一道湘菜，葉亞在網上食譜看見的，便嘗試著做了一下，先把雞蛋煮熟剝殼切片，然後再油炸一番，最後放入紅辣椒青辣椒一起炒，做法簡單易學，味道竟意料之外的好吃，紀淮遠當時稱讚了好幾次。
「行！」葉亞笑了笑。
他現在胃的生活就是一天天堂一天地獄，來回循環。
紀淮遠對於食物既講究又不講究，他可以容忍自己做的黑暗料理，也可以盡情享受葉亞做的各類主食甜品，總之——特好養活。
晚上吃了飯後，葉亞又做了道冰鎮綠豆湯，盛了兩小碗端到陽台桌子上。
桌子上還放了個收音機，廣播主持人醇厚好聽的聲音伴隨著電流聲傳過來，此時正在進行一檔深情談話節目，舒緩優美的純音樂低低地響起，在如水般的夜晚顯得尤為溫柔。
紀淮遠在電腦前聚精會神地敲敲打打。
葉亞只顧得拿湯勺往嘴裡舀綠豆湯，冰涼香甜的湯汁進入口腔，嘴裡滿是糯糯軟軟的綠豆，滿足地頓時忘記了學習時的頭昏腦漲。
「紀叔叔，你也喝啊。」葉亞捧著碗說道。
紀淮遠眼皮子都懶得抬，似有若無地應了一聲，卻依舊忙著手上動作，一點也沒有要喝的意思。
紀叔叔居然拒絕食物？
葉亞感到意外，便湊到他旁邊，好奇地盯著電腦屏幕，「你在幹什麼？」
現在的葉亞不似四年前一樣，看書要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他迅速地瞄過開頭。
「1983年5月，法國巴斯德研究所的呂卡蒙塔尼埃研究組最早將艾滋病從病患者體內淋巴結裡分離出艾滋病病毒。……」
葉亞愣了愣，這是什麼鬼？
艾滋病？
他下意識地瞄到紀淮遠正在敲字的那一行，紀淮遠跟沒有察覺到他過來了一樣，依舊專注地敲打著鍵盤。
「大多數人懷疑艾滋病患者是同性戀引起的，他們認為同性戀的性生活是造成性混亂從而引發了病變產生了艾滋病，然而早在古希臘羅馬時代就存在同性戀問題，而人類首次發現艾滋病病毒是在1884年4月。……」
葉亞更加愣怔了。
他碰了碰紀淮遠的肩膀，「你在寫什麼啊？」
紀淮遠這才像是意識到葉亞的存在，他抬眸看了眼，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語氣偏淡，「寫稿子，準備投給雜誌週刊。」
「啊？」葉亞像是明白了，又感覺不明白，「紀叔叔你還是作家啊。」
「我不是作家。」紀淮遠按了保存關閉文檔窗口，目光落在原始的藍色屏幕上，屏幕淡淡的光投在他的臉上，「只是無意看到這本雜誌裡有一篇在抨擊同性戀，稱同性戀都會患上艾滋，我無法想像什麼雜誌社會發表這樣的論點。」
葉亞「唔」了一聲，他又喝了口綠豆湯兒，細細咀嚼口內的綠豆，含糊不清地說：「這樣啊……」
他對於紀淮遠的一番言論沒多大感想，主要是離他的世界太遠了，感覺在講述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一樣，他見紀淮遠又重新投入到電腦上，似乎也感覺到了這個話題與他沒有可溝通性。
葉亞默默地放下碗，強行為自己辯解一下：「我不是不支持你啊紀叔叔，我只是覺得這件事跟我沒關係，我身邊也沒同性戀，也沒見過誰得了艾滋病，所以才沒什麼看法的。」
「我就是同性戀。」紀淮遠說。
「？」
？？
？？？
葉亞震驚地張大嘴巴，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太過於驚愕，以至於話都說不清楚，結結巴巴斷斷續續地爆粗口，「啥……我操？」
紀淮遠微蹙眉，「別說髒話。」
葉亞閉了嘴，默默地「哦」了一聲。
紀淮遠跟沒看見他這反應似的，打開文檔繼續寫。
葉亞心裡跟揣著什麼似的，一直蹦個不停，他緊張地呼吸都快不順了，想了好久還是直接問出口：「……你叫我住你家是不是看上我了？」
紀淮遠聞言停止動作，修長的手指依舊輕按在鍵盤上，他側目看向葉亞，「我看上你什麼？」
葉亞：「……」
葉亞花了好幾分鐘思考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得紀淮遠看上的，最後，得出結論。
一個都沒有。
紀淮遠神色泰然地看著他，眼底有微微的嘲諷。
直到在一起後，紀淮遠為這句輕飄飄的沒能未雨綢繆的話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寫出一百個看不上葉亞的理由，不能帶重樣兒的。
葉亞吊在嗓子眼裡的心臟這才實實落了下來，他嘖了一聲，又捧起碗把剩餘的綠豆湯都往嘴裡灌，他嘴巴被塞得鼓鼓的，眼珠子骨碌打轉，腦海裡一直在琢磨著紀淮遠為啥要收養他，他起先沒思考過這個問題，但是知道紀淮遠是同性戀後，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這個問題，好像收養他與紀淮遠的性向掛上了鉤。
葉亞盯著紀淮遠的後腦勺，黑髮與白皙的肌膚形成視覺上的享受。他突然靈光一閃，驚呼：「紀叔叔，你收養我不會是因為你想當我爸爸吧？」
喜歡男人肯定不能生小孩啊，所以紀淮遠怕此後無依，碰巧他也無父無母無爺，就湊合著收養他了，等著人到老年可以有人養老？
這樣一想，貌似很合理啊。
但是葉亞又看了眼紀淮遠，這麼年輕的爸爸啊……
呸！什麼鬼，葉亞嘴角抽了抽，趕緊吐掉剛才的念頭。
紀淮遠轉身雙手抱胸斜睨著他，似笑非笑，「喲，兒子。」
第24章
葉亞皺著一張臉，認真思考了好久，才一副下定決心視死如歸的樣子，「你要是真想認我這個兒子你就認吧，反正我也沒爸爸，你也供我吃供我喝的，我以後一定給你養老。」
紀淮遠：「？」
葉亞見紀淮遠沒說話，想了想又道：「雖然我沒啥本事啊，但是我以後肯定不會把你趕出家門也不會送你去養老院的，我以後娶了老婆也會跟她講你是我的恩人，她也不會對你甩臉色的，我們都會對你好的……」
「要是我有了小孩，要生兩個，一個姓葉，另一個跟你姓，叫您爺爺，不會讓你後繼無人的。」葉亞只顧著講，壓根沒注意到紀淮遠越聽越無語的眼神，他轉眼間不但多了個兒子還多了個孫子？直到葉亞絮絮叨講完了，紀淮遠才嗤笑一聲，表情竟罕見的生動，「兒子，叫聲爸爸來聽聽。」
哈？
葉亞驚訝極了，叫爸爸？
他對上紀淮遠的視線，卻看對方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味，他認命地嘖了一聲，張了張嘴，硬著頭皮叫：「爸……」
紀淮遠點點頭，又道：「再順便替你兒子叫聲爺爺來聽聽。」
葉亞：「……」
葉亞這才意識到紀淮遠根本就是在逗他玩兒，他氣極，沒見過這麼一本正經開玩笑的人！
葉亞活活被佔了口頭便宜，想到剛才乖乖地叫爹，他就氣不打一處來，磨牙瞪著紀淮遠，見那人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壓根治不了他，葉亞更怒了，眼角餘光瞥到桌子上滿滿一碗的綠豆湯，他一把端起自個兒吃了，憤然道：「你別吃了。」
紀淮遠逗弄葉亞一番後，心情莫名地愉悅許多，他揚了揚唇，清俊的面容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尤為溫暖。
電台主持人還在低低地寬慰打電話進來苦訴的聽眾，葉亞躺在榻榻米上無聊地聽著，越聽越睏，他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眼淚都要出來了，「紀叔叔，我睏了要去睡了。」
「睡前喝杯牛奶。」紀淮遠提醒他。
葉亞呵欠連連地走出陽台，朝後面揮揮手，「知道了，你也早點睡。」
「嗯。」紀淮遠低聲應著，目光落在桌子上兩個小瓷碗上，一陣失笑。
嘖，一口沒吃還要他洗碗。
他關了收音機，靜得能聽見公園裡的低低的蟲鳴聲，一下一下的，融入了夜色中。
葉亞知道紀淮遠的性取向後也沒多少感想變化，依舊好吃好喝混吃混喝，每天攤開書本轉頭就玩手機，在外做出一副宅房間裡刻苦努力的假象，幸好紀淮遠也不怎麼進出他房間，偶爾來給整理好的筆記也是先敲了門，葉亞有足夠的時間藏手機拿起筆在草稿紙上裝模作樣地劃來劃去。
他實在看不進書，又閒得慌忍不住不裝逼，經常給鵬鵬發題目，明明沒學習還在他人面前裝逼問知道怎麼做嗎知道這個歷史典故嗎知道單詞fool的意思是什麼嗎，鵬鵬被他問得煩了，二話不說直接把他拉黑了。
這下，他更加無所事事了。
他玩手機除了鬥地主和跟鵬鵬插科打諢就沒啥了，現在鵬鵬又把他拉黑了，鬥地主玩的久了都有點獨孤求敗的錯覺……葉亞更加無聊了，看幾個字就睡覺，整天悶在房間裡，他洗澡完盯著鏡子裡的自己，都感覺變白了。
這天，張樂突然私戳他，把他拉進了一個群裡。
葉亞看到群名頓時噴了。
【叱吒乾坤霹靂天龍幫】
裡面人他大多認識，都是刺頭手下的，刺頭也在群裡，他正巧在線，見消息提示葉亞進群了，發來消息：歡迎小葉。
接下來，小弟們一排地刷屏發送「歡迎小葉」。
刺頭老大：你們叫什麼小葉！你們該叫葉哥。
被刺頭這麼一吼，大家瞬間改了口，變成「歡迎葉哥」了。
葉亞無語地抽了抽嘴角，發消息：謝謝大家了啊。
刺頭：小葉晚上出來玩不？
葉亞想了想，這段時間都悶在家裡，確實該出去透透氣了，於是答應了。
刺頭：別吃晚飯啊，哥請你！
葉亞發了個笑臉：行！
他點來刺頭的資料，加為好友，又進了他的朋友圈，條條都點讚誇獎，刺頭被哄得更高興了，竟然給他發了個大紅包，葉亞受寵若驚地看著紅包裡的100塊，樂得抱著手機吧唧親了好幾下。
天龍幫群一直在蹦個不停，全都在撒錢發紅包，葉亞一下午啥也沒幹，全耗在這兒搶紅包，總是第一時間搶到，幾個小時後他的錢包裡就漲了四五百塊。
真有錢啊。
他現在都指望天龍群發家致富了。
葉亞躺在床上，雙手舉著手機，眼底閃著興奮的光芒。
張樂發來群消息：葉亞你也發個唄，一直在搶。
葉亞：好咧！
他發了個10塊錢的紅包，分了兩個人，他自己又秒搶，搶到了五塊九毛三。
群裡的人：……
張樂：我去？能不能再小氣一點？
刺頭也說話了：小葉你這有點不厚道啊。
葉亞嘖了一聲，沒辦法刺頭都發話了，他又不情不願地發了個100塊紅包。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葉亞正陷入自己的情緒裡，立馬把他驚到了，碰巧群裡又有人在發紅包，葉亞顧暇不及，手指飛快地戳紅包，急道：「先別進來啊。」
葉亞搶完紅包，又趕緊下床，調整姿勢坐在床邊，才道：「可以進來了。」
紀淮遠信步走了過來，又遞給他一本筆記本，道，「化學筆記。」
葉亞接過，看了眼封面，「謝了啊。」
放在旁邊的手機又響了，葉亞趕緊奪過手機點開去搶。
紀淮遠站在一邊：「？」
葉亞搶完紅包抬頭看到紀淮遠的神情，乾笑兩聲，解釋道：「我在搶紅包，加了個群，可有錢了，一直在發紅包。」
紀淮遠瞭然，淡淡地「哦」了一聲便要離開。
葉亞想起什麼，叫住紀淮遠，臉上滿是笑意，「紀叔叔你微信多少啊？我加你唄。」
「我沒有微信。」紀淮遠說。
「這簡單啊，註冊一個唄。」
紀淮遠嫌麻煩，直接拒絕，「不要。」
「別拒絕啊，我幫你註冊唄，加了號碼以後聯繫方便些啊，」葉亞說，「我還可以給你發紅包呢，我錢包裡現在可多錢了。」
紀淮遠沉吟片刻，把手機遞給葉亞，「你弄。」
葉亞搗鼓半天，幫紀淮遠註冊了號碼，「紀叔叔，你要叫什麼名字啊？」
紀淮遠等他半天功夫中，早已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他懶得想，「隨便。」
葉亞便打了「隨便」兩字作為暱稱。
添加頭像時，他順手點進了相冊裡，卻發現一張照片也沒有。葉亞聳了聳肩，打開相機順便給正閉眼的紀淮遠拍了一張作為頭像，他拍的太過隨意，方向又是逆光的，紀淮遠被拍得面容都有些模糊。
最後添加為好友，葉亞低頭打備註：紀叔叔。
「好了。」葉亞響亮地叫了一聲，把手機遞給紀淮遠，紀淮遠睜開眼，一點興趣也沒有，甚至沒有看一眼，就把手機放進口袋裡。
「紀叔叔，我晚上要出去和朋友一起吃晚飯，可以嗎？」葉亞問。
紀淮遠抬眸，「會回來住嗎？」
葉亞一愣，「會啊！」
「不回來的話記得告訴我。」紀淮遠說。
葉亞想是不是上次晚上沒回家沒跟紀淮遠報備讓他有些介意了，他連忙應道：「行，你把你手機號給我唄，我上次想告訴你的但是沒你號碼。」
紀淮遠報了號碼，葉亞趕緊存上。
紀淮遠一出葉亞的房間，手機就在口袋裡振動個不停，伴隨著聲響。
他皺眉打開一看，全是葉亞發來的消息。
手機頁面上是一排的恭喜發財大吉大利。
他依舊眉心緊蹙，點開一個紅包。
0.1元。
再點下一個。
0.1元。
總共發了十個，全都是0.1元。
紀淮遠發了個「？」過去，他一下子就看到自己的頭像。
？
什麼時候拍的？
紀淮遠臉更加黑了，轉身邁步朝葉亞房間走去。
第25章
葉亞在飯館子裡聽刺頭扯皮扯了兩個多小時，菜都扯冷了，刺頭醉醺醺的還沒說完，說話間一股子酒氣直噴到葉亞臉上。
葉亞摸了把臉，繼續笑著，「哥你可真厲害！」
「那是！哥以前讀書的時候還參加過元旦晚會呢！」刺頭一把摟住葉亞的肩膀，湊得極近打了個酒嗝，葉亞差點沒被熏死，「等下去唱歌，哥給你露一手！」
「別，哥，我要回家給我爸做飯啊。」葉亞不動聲色地歪了下腦袋，悄悄移開一些，怕被酒氣給嗆暈。
因為他給紀淮遠發紅包事件，他不得不賠禮道歉，回來做宵夜。
葉亞尋思著越不得勁，咋發紅包還需要賠禮了？
刺頭皺了眉，表情變得凶狠起來，一巴掌拍在葉亞右肩上，語氣竟也好笑地變得認真，「你啥時候有個爸了？」
刺頭這半醉不醉的，力道也沒個輕重，葉亞幾乎要被他一巴掌拍成高低肩了，他輕輕抬了抬肩膀，訕笑道：「哎，是後爸。」
「你媽都沒有，誰給你找的後爸？」刺頭咄咄逼人道。
葉亞簡直要無奈扶額了，他好想說，是他找他的……
葉亞想了想，遲疑地問道：「那……小爸？」
刺頭氣得鬍子都吹起來了，追著葉亞滿館子打，葉亞抱頭亂躥，飯館裡其他顧客白白看了場熱鬧。
跑了幾圈後，刺頭累得氣喘兮兮地坐上座位，酒都跑醒了，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哥特意跟你單獨來吃飯，你就這樣報答我的？吃了飯就要走？」
葉亞年輕力壯跟沒事人一樣，笑嘻嘻地坐下，相處下來他也沒咋怕刺頭了，說話也是敞開了腦說：「哥，我們下次約啊，下次來你演唱會，連手機都不帶，就只聽你唱歌，咋樣？實在是沒辦法，我真多了個爸，別問原因啊我自己都不知道他為啥要收養我，您不是知道我搬家了麼，就是搬去他那了啊，他管得嚴，這些日子還逼著我學習呢，開學還要去上學了都。」
刺頭注意力全集中在原因上，於是問道：「他有錢嗎？」
葉亞想了想，答：「挺有錢的。」
「那差不多了。」刺頭自我認同地點點頭，「有錢人都愛做慈善，錢多得沒處花，估計在資助你呢。」
葉亞被刺頭這麼一說，竟也覺得有點道理，他表情嚴肅地盯著刺頭，眼神放空，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可能就是他之前就跟紀淮遠認識，加上他又恰巧無父無母年紀還小，紀叔叔就慈悲心腸大發慈悲對他進行救濟援助？
根本就不是因為紀叔叔……想要個兒子養老。
葉亞囧著一張臉，想到昨晚還在紀淮遠面前直言道是不是想認他當兒子，幾乎羞愧到不忍直視。
刺頭嘬了口小酒瞇眼看著葉亞臉上一陣青又一陣紅的，頓時瞭然地笑了笑，「算了，你還是回去吧，不要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葉亞處於自己情緒中，聽話也是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敷衍地應著：「好。」
刺頭語重心長地提醒葉亞：「記住，你要好好討好他啊，萬一他一個不滿意就不管你了，你找誰哭去？不過也沒事，你到時候可以跟著哥混，只要你不嫌哥手髒就行。」
葉亞愣了愣，一瞬間沒反應過來：「啊？」
「哥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幾年了，也算會點看人的本事。」刺頭夾了一筷子花生米放進嘴裡，砸吧砸吧著，「你小子腦瓜子聰明人精會說話，賊圓滑了，不過好在心不壞，你就回去繼續讀書唄，我上次問了張樂，他說你是退學了？這不現在正是個好機會麼，有人資助你讀書，你就加把勁唄，將來當官罩我們，讓哥也嘗嘗有人撐腰的滋味兒。」
葉亞聽著覺得心口暖烘烘的，他端起酒杯敬了刺頭一杯，一口悶後才道：「哥您放心，我以後要是出頭了絕壁不會忘記你們的，但出頭這事說得還太早啊，現在還得仰仗您呢，您別嫌我沒本事就好。」
夜色如水。
葉亞瞇眼盯著燈紅酒綠的街道，晚風拂起他的黑髮，蕩去了不少酒氣。
他腦子裡在嗡嗡循環著刺頭一再叮囑的話。
要好好討好他啊。
討好他啊。
葉亞嘖嘖兩聲，重重地拍了拍額頭，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見已經不晚了，咬咬牙叫了輛出租車，到小區門口時還為出租車師傅四捨五入多收了兩塊錢而爭執了好一會兒，最後嚴格按著表上的車費付費，葉亞才滿意地下車。
葉亞打開門，房內一片漆黑，只有陽台那邊有光，他打開燈，彎腰換鞋，一邊響亮地喊：「紀叔叔，我回來了——」
陽台傳來紀淮遠清冷的聲音：「我在這。」
葉亞跑了過去，笑嘻嘻地倚著門框，「您想吃啥？我馬上查食譜去做。」
紀淮遠思考了一下，「涼拌苦瓜，冰箱裡還有啤酒嗎？」
「苦瓜？你晚上沒吃飯？」
紀淮遠起身往這邊走，葉亞側身讓了讓位置，他走向廚房邊道：「點了外賣，但是不好吃，就沒吃幾口。」
葉亞也跟了過去，打趣道：「是不是因為我廚藝太好你就吃不下外賣了？」
紀淮遠停下動作，右手搭在冰箱門上，認真地思考後答道：「是吧。」
葉亞驚喜地挑眉，樂得立馬揚聲道：「我馬上給你做涼拌苦瓜！」他突然想起了刺頭說的話，要討好紀淮遠，於是再問，「您還想吃什麼嗎？我都做！」
「有啤酒。」紀淮遠置若罔聞地拿出一罐啤酒，嘴角揚了揚，側眸問向葉亞，「你要喝嗎？」
葉亞擺手，「不了，我剛和朋友喝了酒。」
「聞出來了。」紀淮遠說，片刻後又道，「以後少喝點，你還在發育。」
葉亞今兒心情好，答應得特爽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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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葉亞一直秉承著刺頭的教誨認真執行著討好紀淮遠的任務，他現在只探索出一條討好的道路，就是做飯，每次都讓紀淮遠點頭稱讚，葉亞得意地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然而，好景不長。
葉亞每天混時間裝學習的日子結束了。
要開學了。
要摸底考了。
這下，怕是做出滿漢全席也討好不了紀淮遠。
他知道自己的底子，連英語有多少個字母都不知道，這樣子還參加摸底考？一下就會被紀淮遠看出這段時間沒認真學。
而且，擺在眼前的難題不是摸底考，而是……他該去哪所學校？
他是初二上學期退學的，學校這要交費那要交費，實在沒意思，他在週一升旗儀式上跑去罵了校領導一頓就瀟灑地離開學校了，連書包都沒要。
現在要回以前的學校估計是不可能了，那要怎樣找藉口跟紀淮遠說轉學校的事啊……
葉亞苦惱極了。
這天，考完語數英三門，到了晚上，紀淮遠在掌廚。
葉亞在廚房門口躊躇許久，烏黑明亮的眼睛死死盯著紀淮遠的背影，似乎企圖要把紀淮遠盯轉身過來。
他猶豫了好久，終於咬牙腆著臉走過去，叫了叫紀淮遠，遲疑地開口：「我能跟您商量個事嗎？」
紀淮遠垂眸撈出意麵放進涼水裡劃散，他抽空看了葉亞一眼，「什麼事？」
這不鹹不淡的聲音讓葉亞更加忐忑了。
他感覺像是回到了跟爺爺要錢的時候，緊張不安又必須得硬著頭皮上。
「我……能不能……轉學啊？」葉亞剛吞吞吐吐說完這句話立馬掐了個藉口，生怕紀淮遠問理由似的先自己招供了，「我之前那個學校學風不太好，我不想待在那裡了，想換個環境……」
紀淮遠不緊不慢地把苗條瀝乾，想到小孩今天主課三門的成績，還來嫌學校學風不好，他似笑非笑，嘴上卻應著：「好。」
「啊？」葉亞下意識地發出驚訝聲，他沒想到紀淮遠會答應得這麼利索。
「景遠前段時間給他母校捐了幢樓，你正好可以去這所學校，」紀淮遠側眸看了葉亞一眼，「試一下走後門的感覺。」
葉亞：「……」
「景遠是誰？」
居然給學校捐了幢樓，這比紀淮遠資助他還要闊氣啊……真是慈善的一家呀……
紀淮遠答：「我哥。」
葉亞睜大眼睛：「紀叔叔你有哥哥啊？」
紀淮遠頷首，「你要去這學校嗎？去的話我就去跟他說一聲。」
「行啊！」葉亞毫不猶豫地答應。
有學校願意要他就行！
飯桌上，葉亞咬著麵條，腦海裡一直在盤旋著他哥給學校捐樓的事，現在房價這麼高，他這輩子都不一定能靠自己買套房，更別提給別人買了……葉亞一想到就頭皮發麻。
「紀叔叔，你哥真有錢。」葉亞由衷感慨。
紀淮遠沉吟片刻，語氣耐人尋味：「他比較喜歡金錢。」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嘴唇乾裂給了靈感想了個小劇場，放上來給你們瞅瞅。
秋天葉亞嘴唇容易乾燥起皮，紀淮遠買了潤唇膏給他，然而他活得糙常常忘記用，隨手一撕經常弄得出血，紀淮遠終是忍不住，把人拉到懷裡凝眉給他塗唇膏，一邊不疾不徐地威脅道：「不能再忘了，否則以後就不親你了。」
可憐葉亞為了挽回紀淮遠的吻不得不銘記在心，以至於看到紀淮遠就想到潤唇膏，他可憐巴巴的：「您就是我的潤唇膏，快給我一個麽麽噠。」
第26章
隔天紀淮遠就告訴他事情已經辦妥了，直接去辦入學手續就可以。
葉亞目瞪口呆，驚歎這速度：「這麼快？」
紀淮遠點頭，道：「育華中學初三已經提前開學了，你是想今天去學校還是明天？」
葉亞再次呆了：「……這麼快？」
我操？
昨天才說要轉學的事，今天就要開學？
紀淮遠目光幽沉地看向葉亞，提醒他：「他們已經上課一週多了。」
「那……我啥都沒準備啊……」葉亞苦惱得五官都皺成一團，速度太快了不給人緩衝一下的，他突然靈光一閃，激動地喊，「對了！還要謝謝你哥哥吧，請他吃個飯什麼的！」
「不用，他現在正和男友在意大利度蜜月。」紀淮遠道。
紀淮遠想起昨晚與紀景遠通話的過程就不禁擰眉，那時候意大利才下午四點多，然而他還是破壞了對方的好事，靜待一會兒聽到彼端逐漸平復的喘息，而後被紀景遠一陣似笑非笑追問小孩是誰，好久才答應等下會跟育華校領導聯繫。
葉亞頓時癟氣了，「哦在意大利啊……什、什麼……」他驚愕地瞪大眼睛，太過於愕然導致說話都結巴起來了，「男、男友？」
見葉亞一副被雷電擊中的樣子，紀淮遠若無其事地問：「有什麼問題嗎？」
紀淮遠坦然自若的神情反倒讓葉亞莫名有種是自己大驚小怪的感覺，他尷尬地掩拳咳嗽兩聲，努力控制臉部表情，「沒、沒什麼……祝他蜜月愉快啊。」
明明內心已然驚濤駭浪，還裝出雲淡風輕的模樣，紀淮遠看了想笑，他揚了揚唇角，饒有興致地問他：「你不驚訝他們為什麼結婚了？」
「結……結婚？！」葉亞眼睛瞪得更大，烏黑的眼珠子都快要被這一連串給驚得爆出來了。
哦，原來是沒意識到這點。
紀淮遠微斂了笑意，他抬手曲指碰了碰葉亞的額頭，重新回到之前的話題，「你是想今天去學校還是明天去？育華是寄宿制學校，我問了景遠，畢業班是三個星期有一次假期——」
葉亞沒聽完，急切地打斷紀淮遠的話：「所以我得住學校裡？」
日？
他從來都沒在學校住宿過。
他咋感覺有種進地獄的錯覺。
紀淮遠點頭，他轉念一想，想起一些重要的事，於是便問道：「是不是要備些生活必需品？你這一去回來就入秋了，再添些衣物？」
葉亞聽得腦瓜子疼，太陽穴一陣一陣地發抽，他真接受不了幾分鐘內就面臨著開學寄宿還不給放假等一系列悲傷的故事。
「哎，紀叔叔你先別說話。」葉亞頭疼地按著腦袋，「我現在聽到您聲音就不舒服。」
紀淮遠靜靜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過了好久，葉亞才從噩耗裡緩了過來，他從沙發上起身走去書房找紀淮遠，書房依舊很亂，書堆得到處都是，紀淮遠高大的身影就在那一片空餘的地方，坐姿舒適地低眸看書。
葉亞叫他：「紀叔叔。」
紀淮遠抬眸看了過來，他推了推眼鏡，聲音不似往日的清冷，反倒有絲溫和的意味，「心情好了？」
「哪能啊，還不能接受呢。」葉亞歪歪扭扭地走了過來，避免碰到堆放的書本，走到紀淮遠身旁，一臉真誠地說，「我是來道歉的，對不住啊，剛才那樣跟您講話，實在是沒控制好情緒。」
書房光線暗，只有書桌上的檯燈發出明亮的光，紀淮遠藉著燈光瞇眼打量著葉亞，葉亞似乎也意識到姿勢問題，體貼地彎了彎身體與之平視，讓紀淮遠仰視他就不好了。
眼前的少年面容不似同齡人那般稚嫩，反而有種少年老成的感覺，但因著這段時間待在家裡沒怎麼曬過太陽，皮膚倒是養白了不少，意外也添了些青春少年感。
「你不用道歉。」紀淮遠收回目光，他拿了書桌上的書籤添上再合上書本，「對於學生而言，開學確實是種打擊。」
葉亞認同地長歎一聲，而後又眼睛亮亮的充滿期待地跟紀淮遠打商量，「是啊。紀叔叔，我能明天或者後天再去學校嗎？給我緩衝一下唄，您不是說還要買東西嗎？再等兩天唄。」
「行。」紀淮遠起身，不想讓小孩彎著身子太辛苦，他這一站起來，葉亞條件反射地抬頭看他，紀淮遠垂眸，淡聲道，「我只是擔心你進度趕不上。」
葉亞腹誹，就算今天去上學也趕不上進度啊，昨天不是摸底考了麼，應該見識到了他的學習功底了啊。
等等……電光火石間，葉亞突然意識到一個重要的點，他張了張嘴，遲疑地問向紀淮遠：「育華中學很好嗎？」
「你不知道？」紀淮遠挑眉，「育華和一中是全市排名一二的中學。」
葉亞：「……」
哦。
又一個噩耗。
葉亞心如死灰。
葉亞都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心情進入這所數一數二的重點中學的。
他渾渾噩噩地踏進學校氣派的大門，眼前正中央就是一座噴水池，兩側全是聞名古今外的文人雕塑，下面還刻了其座右銘，教學樓矗立在後面，嶄新而明亮。
校長早就在大門口候著了，紀景遠跟他打過招呼說他弟弟會過來學校，見紀淮遠過來，連忙迎了上去，滿臉笑容地伸手過去，說道：「紀先生你好。」
紀淮遠與他握手，神色淡然，「你好。」
校長目光落在一旁的葉亞身上，笑容頓時變得和藹起來，他摸了摸葉亞的腦袋，「你就是葉亞同學？」
葉亞從出生到現在頭一次被校長摸頭，他愣怔得點點頭，一瞬間沒反應過來。
校長笑眯眯地誇讚，「一看就是個學習的好苗子。」
葉亞在心裡感歎，您眼睛可真好。
校長親自帶著他辦了入學手續，認識了新班級的班主任，還帶他熟悉一下校園環境。
葉亞心不在焉地圍觀著，暗自在思考，紀淮遠的哥哥捐的是哪棟樓啊？是不是剛才路過那處正在施工的地段？
當著校長的面，他又不好意思問紀淮遠，只好悄悄地去尋他的身影，卻見紀淮遠極認真地在聽校長講學校歷史，葉亞愣了愣，什麼嘛，這都感興趣。
又去了食堂和宿舍，安排了葉亞的住宿寢室，好不容易完事了，兩人搭車回去，明天帶行李過來入住開學。
學校離公寓很遠，搭地鐵要幾十站，還要轉站，公交也沒有直達的。
幸好現在這個時段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車上還算空，兩人坐在最後一排，葉亞手臂擱在前座上，下巴也抵著手臂，一臉鬱悶地問：「紀叔叔，你為啥對育華這麼感興趣啊？你是不是讀書的時候沒考上，對這學校念念不忘啊？」
那我乾脆好心讓你讀好了。葉亞在心裡默默地加了一句。
「我確實沒在育華讀過。」紀淮遠承認。
葉亞嘖了一聲，沒想到在他心目中大神級人物紀淮遠紀叔叔居然都沒考上育華，現在他都是育華中學的一員了，雖然是走後門進來的……
紀淮遠又道：「我初高中一直在一中就讀。」
葉亞：「……」
前面一個紅燈，公交車司機估計沒太反應過來，或者是反應太過了，車輛猛地停下，葉亞由於慣性下巴直接磕在座椅上，疼得他直齜牙。
一陣呼疼後，葉亞揉著下巴，低聲埋怨道：「什麼破司機啊，怎麼開車的……」他猛地想起，「紀叔叔，你有車嗎？我怎麼沒見過你開車呀？」
紀淮遠答：「我不會。」
紀淮遠沒有駕照，不會開車，他也懶得學，出門步行或搭公交地鐵，方便又環保。
「沒事。」葉亞繼續揉下巴，「以後我長大了學車載你，就不用搭公交受罪了。」
紀淮遠目光沉沉地側眸看著葉亞，溫聲道：「別揉了，都紅了。」
葉亞乖乖地放下手，哼了一聲，「本來我下巴就尖，一下就磕在骨頭上，疼死我了。」
紀淮遠輕笑了一下，嘴角噙著淺淺的笑，「幸好你開學後假期不多，不用每天擠公交。」
「……」葉亞嘖了一聲，嘀咕著，「什麼破安慰啊，聽完一點都不高興。」
第27章
原本今天輪到葉亞做飯，但葉亞明天就要去上學了，故此紀淮遠提議他來做晚飯，以表送行。
葉亞趕緊拒絕，要讓紀叔叔來做晚飯的話，他估計得行的腿都打顫兒。
紀淮遠堅持著，沉聲道：「我這次會很用心做飯的。」
「不怪我啊紀叔叔，你每次不用心的我都產生心理陰影了。」葉亞想到紀淮遠那些黑暗料理心裡就一陣發怵，他陰影面積擴散到都無法想像也不敢想像紀淮遠認真做的料理味道。
「別拒絕，你今晚好好休息一下。」
葉亞苦著臉：「您能保證我吃了您做的飯我晚上能睡好嗎？」
紀淮遠一記目光掃了過來。
葉亞噤聲，滿臉委屈。
見葉亞這麼心不甘情不願的，紀淮遠黑著臉走進廚房，他平生還從未這麼直白地遭人嫌棄過，心情著實有些不悅，但取食材的時候，還是揚聲問葉亞想吃什麼菜。
葉亞生無所戀地答：「正常的、能吃的、安全的、無害的。」
紀淮遠：「？」
這孩子瘋了，盡說瞎話，開學恐懼症？
紀淮遠慢條斯理地取了牛肉，又去拿雞蛋和香菇。
他做了兩份簡單的蛋包飯，端到葉亞面前，葉亞明顯地震驚了，居然是正常食物，外表正常，氣味也正常，甚至居然還花了些心思擺盤。
紀淮遠揚了下眉，似笑非笑地斜睨他。
葉亞小心翼翼地拿了勺子，放到嘴邊是猶豫了一秒，終是視死如歸般放入嘴裡。
誒？
葉亞睜大眼睛。
紀淮遠洗好手坐到對面，神色自若地享用晚餐。
葉亞驚喜地脫口而出：「竟然是食物的味道！」
紀淮遠動作一頓，抬眸陰沉地看向他。
紀叔叔顯然已經在憤怒的邊緣了，葉亞趕緊笑嘻嘻地補救給紀淮遠順毛，誇獎幾句：「很好吃啊紀叔叔！」
紀淮遠這才低下眼瞼，淡淡道：「不能剩飯。」
葉亞樂了，喊道：「行！」
吃了晚飯，葉亞洗好碗後摸著肚子溜去陽台。
紀淮遠正半躺在榻榻米上閉目養神。
葉亞坐在床沿上，笑眯眯地拍了下紀淮遠的肩膀，「紀叔叔你在睡覺嗎？」
紀淮遠睜開眼眸，目光清冷地看過來。
「東西整理好了？」紀淮遠問。
葉亞說：「差不多了，我也沒多少東西。」
紀淮遠說：「外套記得要帶兩件，以防變天降溫。」
「行。」葉亞雖然嘴上應著，但壓根沒想帶，他秋冬的衣物全在巷子家裡呢，現在這兒就只有夏裝，反正九月天也熱，秋老虎嘛，壓根不用杞人憂天帶外套。
紀淮遠復又閉了眼，「你玩你的，我睡一會兒。」
葉亞想了想，抬腳往紀淮遠身體一跨，躺在紀淮遠的身旁，雙手枕在腦後，舒服地長歎一聲，「我也瞇一會兒。」
葉亞第一次跟紀淮遠躺一塊兒，紀淮遠也沒說啥，一點反應也沒有。
因著榻榻米面積較小，紀淮遠買來時也沒想過這兒會躺兩個人，因此此刻便顯得有些擠了，葉亞裸露的小臂碰著紀淮遠的，葉亞也不覺什麼，壓根沒想過要跟紀淮遠保持距離，他特舒爽地享受著飯後時光。
和紀淮遠一起生活真的有毒，很容易就讓人習慣這種慵懶隨性的生活態度和節奏，葉亞已經想不清多久沒去跑步了，每天吃了玩玩了睡醒了吃，特自然高興地虛度光陰消遣時間。
而且他每天有足夠的私人空間，紀淮遠幾乎不會打擾他，但晚飯後的陽台休息時光兩人又奇妙地共處在一起，彷彿約定好了一樣，相處也不會覺得尷尬無話。
不……葉亞默默地糾正，是無話也不會尷尬。
發呆走神也好，品嚐甜品也好，欣賞夜景也好，在陽台這個小空間裡，各忙各的，都是獨立存在的個體，自己的人生在行走著。
葉亞原本只是無聊想眯眯，沒想到不知不覺居然睡著了。
等他醒來已經是早晨了。
紀淮遠沒在這兒，被葉亞鳩佔鵲巢，他回到自己房間睡覺去了。
他身上蓋了薄被子，窗簾緊閉擋住了外面的天光，但隱約透來光線，葉亞下意識地往屋內看了一眼，房間裡一盞燈都沒開，陰陰暗暗的，似乎還在沉睡。
應該還很早，不到六點？
葉亞掀開被子下床，他懶懶散散地打了個呵欠，褲子上的拉繩隨意耷拉著，上衣也是被「蹂躪」得亂糟糟，露出大片精緻的鎖骨。
葉亞回到房間又意猶未盡地補了個覺。
等醒來就要去學校了。
紀淮遠這次依舊送他過去，安頓好一切後紀淮遠就回去了，葉亞跟著班主任來到班級報到。
正是下課時間，走廊上除了三三兩兩去上廁所的，幾乎一個人也沒有，葉亞總有種不祥的預感，事實上，當他得知育華是重點中學後，他就意識到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了，但是踏入教室的時候，他又再次深刻地意識到，好日子是真的到頭了。
教室裡學生坐得整整齊齊，一雙雙眼睛盯著講台上的葉亞。
葉亞喉嚨有些乾，他有點忐忑，清了清嗓子才壯著膽子自我介紹：「你們好，我叫葉亞，以後請多多關照。」
媽呀，台下一群大學霸們，確實得請多多關照，可別嫌棄他就行……
班主任是個髮際線堪憂的中年男子，姓劉，叫劉建國，教化學。他不苟言笑地說：「大家鼓掌。」
台下頓時響起一片掌聲。
「好了。」劉建國道。
又沒了掌聲。
葉亞：「……」
劉建國讓葉亞坐中間第三排的位置，葉亞背著書包走過去，剛一坐下又起身舉手：「老師，我去上個廁所。」
「去吧。」劉建國點頭，他繼續在教室裡踱步觀察大家的學習情況，一邊給以指導。
葉亞悶著頭去找廁所，在走廊的最盡頭看到了，他剛一進去就碰到了熟人。
大毛驚訝地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指著葉亞結結巴巴地喊：「亞……亞亞……？」
葉亞也愣了，「大毛？你在這讀書啊？」
他記得大毛是在四中啊，咋跑到育華來了？
「你怎麼在這啊？」大毛跟沒聽見似的，依然不敢置信地指著葉亞。
葉亞學他，顫著手兒指著大毛，「你怎麼也在這啊？」
大毛被他這一模仿，頓時臉有些紅，他往後看了眼廁所，想了想拉著葉亞走到旁邊去，小聲說道：「我剛轉過來沒多久，我爸媽想著初三這關鍵的一年，不能再待在四中混日子，就花了五萬塊托熟人讓我轉過來了。」
「哦，我也是剛轉過來。」葉亞應了一聲，想了想，突然露出笑容，得意兮兮地說，「捐了一棟樓呢。」
第28章
葉亞還沒來得及細講只炫了個耀，上課預備鈴就響了。
大毛著急地往教室跑，一邊回頭喊：「我在四班，亞亞你在幾班啊？」
葉亞心裡特高興，他又笑著學大毛說話的神態和語氣，抻著脖子腦袋衝前喊，「我在一班啊。」
大毛衝他揮手，也笑，「放學我找你一起吃飯啊！」
「行！」葉亞笑了一會兒，太棒了大毛沒真跟他絕交，他可以跟大毛一起玩了，再也不用怕大毛爸媽嫌他不學無術帶壞大毛而禁止他們相處。
葉亞樂呵夠了，下意識地看了眼空蕩蕩的走廊，他嘖了一聲，上了廁所就慢悠悠地回教室。
一上午下來，葉亞已經叫苦連迭頭都大了。
剛開始他還想著認真聽課，可……壓根就聽不懂，跟聽天書一樣雲裡霧裡，老師講課速度又快，課本裡的知識點只大致概括下就開始往重難點分心，葉亞最後乾脆放棄了，只撐著腦袋半睜著眼死盯著老師。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準備去吃飯，葉亞剛要走出教室，劉建國突然叫住他，他收拾好教案課本走過來，拍了拍葉亞的肩膀，「等下去吃飯，咱們先聊聊，我得對你的學習情況和性格有個大致的瞭解。」
大毛已經在門口等了，見葉亞和劉建國出來，愣了愣趕緊讓了讓，禮貌地說：「老師好。」
葉亞指了指大毛，婉拒道：「老師，我朋友等我吃飯呢，要不咱改天再聊？」
沒想到大毛這個慫鬼，膽量沒多少腦子倒是轉得挺快，他一聽葉亞這麼說，趕緊道：「沒事的沒事的，你們聊，我們晚上一起吃飯啊亞亞。」
說完不等葉亞回答就一溜煙兒躥走了。
葉亞無語地瞪著大毛的背影，劉建國問：「你就交到朋友了？」
「沒，我發小。」葉亞答。
他跟著劉建國去辦公室，劉建國先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看向葉亞，「你以前在哪裡讀的？」
「十三中。」葉亞答。
劉建國皺了皺眉，十三中是一所校風出了名的差的中學，中考考入重高的幾乎幾年才出一個。雖說校長有交待多多關照葉亞，但也不能因此拉低了班級平均分，他瞇著眼睛上下打量葉亞，剛要問他是不是打算要認真學習，卻被葉亞搶了先開口：「老師你是不是嫌棄我以前的學校啊？」
劉建國一愣，沒料到他會如此直白地問出來，他清咳一聲掩住剛才的窘迫，打著官腔模稜兩可道：「既然你來到了育華，就是育華的一份子，至於你以前就讀的學校，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你只需要認真刻苦拚搏，爭取中考取得優越的成績。」
葉亞聳了聳肩，「老師，實不相瞞，你們講得都太深奧了，我壓根就一點也聽不懂。」
「一點也聽不懂？」劉建國捧著保溫杯的手一頓。
葉亞誠實地點頭，「嗯。」
劉建國兩眼一黑，他手有些哆嗦，這「燙手山芋」一過來，他的優秀班主任律貼獎金和優秀班集體榮譽待遇大概都通通飛走了……
劉建國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心情，擠出笑，「你想認真學嗎？」
葉亞盯著劉建國的髮際線，話不過腦：「想啊。」
第一節課剛開始的時候正想著呢。
聽葉亞這麼一說，劉建國才覺得有些安慰了，他衝葉亞和藹地笑了笑，這才注意到葉亞一直是站著的，「旁邊有個椅子，你坐。」
葉亞老老實實地坐下，雙腿併攏，手貼在膝蓋上，「老師您繼續講，我聽著呢。」
劉建國又喝了口茶，砸吧了下嘴才慢悠悠道：「既然你想學，那就好辦多了，我會跟各科老師說明一下你的情況，建議他們講課速度適當放緩，當然，你課後必須得花時間學習以趕上班上同學進度，避免拖後腿，如果有什麼不懂的問題可以來辦公室問老師。」
葉亞點頭，乖巧得不得了，「好的。」
「行了。」劉建國拍了下手，「沒啥事了，你去吃飯吧。」
葉亞應了一聲，起身剛要走突然想起什麼，又扭過來，實在是忍不住，好奇地問：「老班，你知道我家捐的是那棟樓嗎？是不是還沒建啊？」
劉建國：「……」
葉亞沒意識到自己吐出嘴邊的那句「我家」，他見劉建國一臉懵逼的樣子，趕緊笑笑解釋：「嗨，我就是好奇。」
劉建國定了定心神，道：「還沒，學校正籌備明年開建，再建一棟宿舍樓。」
葉亞明白了，笑了笑：「明白了，謝謝老班。」
等葉亞去食堂，裡面已經沒多少人了，也只剩下些冷飯冷菜。
葉亞胡亂吃完就回宿舍，跟宿舍裡五個人自我介紹了一番就沒了，他們繼續看書，葉亞躺床上休息。
他沒多大興趣認識他們，舍友也不關心他的事。
待學校一天下來，除了和大毛一起吃飯聊天，也沒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葉亞洗好澡出來，推門看見他們全都在看書，弓著身體戴著眼鏡，全神貫注聚精會神，他推得有些猛，也沒引起他們的注意。
葉亞迷糊地盯著這個場景，像是看到了五個紀淮遠，但……又感覺哪裡不一樣，他快速地搖了搖頭，紀叔叔可不是這樣的，他看書很隨意，是感興趣才看的啊……
葉亞這麼一比較，就不可避免地想起紀淮遠。
他眸色頓時黯淡不少，如果在家的話，他現在應該和紀叔叔在陽台上閒聊吧，會在聽音樂？還是玩遊戲？還是聽戲曲？吃東西？
葉亞一回想，更加不好受了，他回到自己床鋪，又抬眸看了眼四周，白熾燈發出明亮的光照耀著這個靜悄悄的宿舍，似乎就連燈光都是寂寞啞然的。
這樣一對比，葉亞忍不住從書包裡摸出手機，給紀淮遠發消息：紀叔叔。
沒想到對方居然秒回：？
葉亞著實沒料到紀叔叔竟然在線，他還以為他發了這個消息會如同石頭墜入大海一般沉下去，他原本有些沮喪的心情莫名地開朗不少，趕緊摸著手機打字。
對方卻又發來一條消息：這天過得怎麼樣？
葉亞手指頓住，他摩挲著屏幕，把打好的一串字全都刪除，翻了個身，依舊捧著手機，屏幕上淡淡的光照在他的臉上，他回覆：不怎麼樣。
沒過幾秒，紀淮遠電話打了過來。
葉亞趕緊接通，剛「喂」了一聲，意識到會吵到舍友看書，他趕緊下床跑到走廊去，盯著宿舍樓一個個亮著的窗口，他低低地喊：「紀叔叔。」
夜色裡紀淮遠的嗓音奇異地平添了幾分溫柔：「想家了？」
第29章
葉亞呆滯地瞪著對面明亮的窗口。
想家？
家？
他滿腦子盤旋著這個詞，像一窩蚊子一樣嗡嗡地亂飛，擾亂他的思緒，葉亞沉默著，一時間沒答話。
通話那端，紀淮遠又問：「還是不習慣？」
想家還是不習慣？
葉亞更加迷糊了，他也不知道是哪個。
腦子裡的蚊子飛走了，留下了一把秤砣，左邊是「想家」，右邊是「不習慣」，左擺擺右擺擺個不停，過了一會兒，秤砣才停歇，左邊贏了。
葉亞輕聲答：「想家。」
那邊停頓了兩秒，紀淮遠道：「我明天來看你？」
「不用了不用了，」葉亞趕緊拒絕，他一直盯著那扇窗口，只覺那光亮沒有剛才冷得瘆人，他轉了個身面對宿舍門，小聲說，「不用來看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紀淮遠一聽到小孩爭辯自己已經長大了就莫名由地想笑，低低的笑聲在幽靜寂寥的夜色裡劃起一層漣漪，他淡曬，「才十五。」
「準備就十六了。」葉亞反駁，「十六週歲，虛歲都十七了。」
紀淮遠順著他的意思，不留情面地嘲笑：「十七歲才讀初三。」
「……」
葉亞瞪眼好一會兒，鬱悶地收回剛才的話，「我才十五。」
紀淮遠今兒心情似乎挺好，向來冷淡的嗓音裡總是夾糅著淺淺的笑意，還頗有耐性地聽葉亞吐槽育華課堂上是多麼的慘無人道。
葉亞說完了嘴都有點乾，他不由地舔了舔唇，想起只顧著說自己了，還沒有關心關心紀叔叔，他收回舌頭，嘴唇泛起一層薄薄的水光，「你呢？今天過得怎麼樣？」
紀淮遠說：「上午回來順道去書店看了一下，下午去了民營書商，晚上在整理書目，現在正在中途休息。」
「哎，我不是叫你匯報今日行程。」葉亞抽了抽嘴角，一副無語的樣子，他按按額頭，「紀叔叔你今天吃什麼了？」
紀淮遠不明白葉亞為何要問這樣的問題，但他還是回答了，「中午吃了蒸餃，晚上吃的水餃。」
葉亞：「……」
果然吶，紀叔叔對待飲食還是這麼的不上心。
葉亞看門看厭了，又轉過身，目光隨意地落在某個窗口上，看到裡面床鋪和偶爾走動的人影，他猜測道，「您不會是中午的蒸餃沒吃完，晚上兌了點水煮成水餃繼續吃吧？」
紀淮遠頓了頓，「你說對了。」
「您能不能吃點好的？」葉亞無奈。
紀淮遠反問：「餃子不好嗎？」
「也不是說不好吧，就是……」葉亞想著措詞，「冰箱裡還有那麼多食物，你怎麼就只吃餃子呢。」
「麻煩。」紀淮遠解釋道。
葉亞又沒話講了，他翻了一會兒白眼，嘴邊一連串「好好好」地妥協，怕了你了還，「等我放假啊紀叔叔，我給你做好吃的，我三星期後回去可別讓我看到你皮包骨了。」
紀淮遠笑了笑，他微抿了口茶，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目光落在窗外的遠方，他徐徐道，聲音被如水的夜晚泡柔了，「葉亞，不用三個星期，中秋節會放假，還有你的生日。」
葉亞回到床上，他翹著腿躺著，嘴角不自覺地噙著笑，樂呵樂呵的，連著看宿舍那群埋頭看書的舍友都覺得順眼多了。
手機響了一下。
葉亞拿起來看，紀淮遠給他轉了一筆錢，上面寫著「離家安慰費」。
葉亞更樂了，還有安慰費啊，看到數字的瞬間立馬目瞪口呆了，定了三秒才高興地喊了句粗話，「我操！」
一千塊啊！
一千塊的安慰費啊！
有錢真好！
多麼可貴的親情啊！
這句「我操」喊得氣勢恢宏，把其他五個舍友都喊抬起了頭，不滿地看向葉亞的床鋪，「小聲點。」
葉亞開心地敷衍了一聲，他翻身面對著牆壁，興奮地按字：「謝謝爸爸！」
紀淮遠：怎麼又叫爸？
葉亞：您不知道？這網絡上不成文的規矩啊，誰發紅包誰就是爸爸！
紀淮遠：？那你之前說你搶了很多紅包。
葉亞怔了怔。
他懂了紀淮遠的意思，渾身毛都炸開了，立馬駁斥，手指按得飛快：他們才不是我爸，我沒有那麼多爸爸！他們就是散財童子。
紀淮遠看著這條消息，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他不緊不慢地回覆：行了兒子，睡覺去吧。
葉亞激動的心情稍有平復，他下意識地看了眼時間，見也是不早了，便回：晚安，紀叔叔。
紀淮遠：做個好夢。
葉亞果真做了個好夢。
第30章
上了幾天學後，葉亞也漸漸習慣了。
反正上課就兩眼一瞪，瞪個四十五分鐘然後就閉眼趴桌子休息，休息十分鐘再繼續瞪。
各科任課老師的模樣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裡，尤其是劉建國的，因為是班主任，還比較關注他，他瞪著黑板，劉建國就瞪著他，示意他專心。
葉亞愁得頭都大了，即便老師放緩了肉眼不可見的講課速度，他也追趕不上，別的同學都internationalization，而他，in，在……裡面的意思……te……還時不時地搞不清楚英語單詞到底是二十四個還是二十六個。
所以，他鄭重其事地放棄了。
白天就瞪老師，晚上跟紀淮遠天南地北地瞎聊，從你在幹嘛啊聊到晚安好夢。
日子過得也算舒坦。
快進入九月中旬，氣溫突然驟降。
育華是沒有校服的，學生們昨天還穿著短袖，今天個個穿上外套長褲了。
葉亞特後悔沒聽紀淮遠的話，犯懶沒去拿外套，導致他現在穿了短袖雙手抱胸瑟瑟發抖地走去教室，人群中他就是畫風別緻的一朵奇葩。
路上碰到大毛，大毛驚訝道：「亞亞你咋穿這麼少？」
葉亞在心裡暗罵一句你當我想麼，他一把摟住大毛的肩膀，嘴上卻硬撐著，「現在這個溫度穿短袖會不會被誇牛逼？」
大毛認真地想了想，「會被誇傻逼。」
葉亞踹了大毛一腳，他被冷空氣凍得哆嗦了一下，「你有沒有外套，借我一件唄。」
「有啊，不過你能穿得上我衣服嗎？你那麼瘦。」
葉亞嘖了一聲，「大不了當披了被子唄。」
大毛笑了，「行，那現在回宿舍拿給你？」
「哎別，快上課了都，中午我去你宿舍找你吧。」
然而葉亞沒借成大毛的外套。
第三節課的時候，紀淮遠來給他送衣服了。
葉亞還是第一次享受這種待遇，以前即便是下暴雨，他也不讓爺爺來送傘，怕老人家在風雨裡有什麼閃失，他每次沒帶傘都是淋著雨大跑回家的，這還是第一次被老師叫出去，說你家長來了。
葉亞面上忍不住地自豪，挺直腰板跟上台領獎一樣走出教室，他途中腦海裡一直得吧得腦補「三年二班的小明同學，你媽媽拿了兩瓶旺仔牛奶在校門口等你」，等出了教室看到紀淮遠，差點沒開口喊媽了。
紀淮遠把衣服袋子給他，「新買的，不知道合不合身。」
葉亞喜滋滋地打開看了看，一邊問：「紀叔叔你知道我穿多大碼的啊？」
紀淮遠並不知道，他去商場買衣服，只按照記憶裡葉亞大致的身形對店員道：「大概一米七多，偏瘦，皮膚不白，請你推薦幾件十五六歲小孩穿的外套。」
店員拿了幾件適合青少年穿的服裝，他也挺滿意的，付了帳便往學校過來。
葉亞皺了眉盯著衣服，黃的藍的，「這麼花哨啊？」
「很青春。」紀淮遠道。
「太花了，我都不好意思穿出門。」葉亞撇嘴，「紀叔叔你什麼審美啊，咋沒見你穿這麼花。」
紀淮遠問：「你不喜歡？」
葉亞答：「不喜歡，這顏色太豔太小孩子氣了，你看我的衣服都黑白灰很成熟的對不對，我才不穿這種。」
紀淮遠明白了他的穿衣風格，他點頭，道：「你先將就一下，放假帶你去買衣服。」
葉亞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樣挑三揀四的行為不太好，辜負了紀叔叔一番好意，好在紀叔叔沒生氣的樣子，他笑笑，「不過還是謝謝你啊紀叔叔，感謝您雪中送炭風中送衣。」
紀淮遠看他裸露的手臂雞皮疙瘩都冷起來了，「先穿上衣服。」
「行。」葉亞笑嘻嘻地穿上洋溢著青春活力的亮黃色外套，這顏色很襯皮膚，都襯白了一個度。
紀淮遠凝視著葉亞，果然很青春。
「吊牌沒摘。」紀淮遠道。
紀淮遠走近他，手探到他的背後，拿出藏在裡面的吊牌，他微微湊了過來，凝眸拆吊牌上的小別針，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葉亞的脖頸處引起一陣細小的酥麻感，葉亞立馬韁直了身體，表情也頓住了，任由紀淮遠動手幫他把吊牌摘了。
動作間紀淮遠的手無意識地碰到了葉亞的肌膚，冰涼擦過溫暖，一剎那的觸碰，稍轉即逝，讓葉亞更加覺得哪裡怪怪的。
大概是沒跟人有過這麼親暱的動作？
不不不……
是沒人給他摘過吊牌？
所以才覺得不自在。
紀淮遠站直身體，眉眼間有輕淺的笑意，「好了，你去上課吧。」
葉亞整個人還是懵的，他跟瞪老師一樣瞪了紀淮遠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小聲地「哦」了一句。
心裡說不上啥感覺，有點沮喪又有點彆扭，還有那麼一丟丟的……不捨。
紀淮遠碰了下他的肩膀，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嗓音依舊清冷卻讓葉亞瞬間心情好轉，「放假告訴我，我來接你。」
葉亞咧嘴笑了笑，小聲笑夠了，嘴上卻不饒人，「你又不會開車，還來接我。」
紀淮遠問：「那不來了？」
「哎，別。」葉亞趕緊叫住，「來唄，我就勉為其難和你一起搭地鐵算了。」
紀淮遠也不戳穿他，淡笑著：「去上課吧。」
葉亞又跟拿了兩瓶旺仔牛奶一樣一臉自豪地走回教室。
學校中秋放假還算良心，有三天假期。
而這次中秋節是陽曆九月十九號，恰巧三天假期後便是葉亞的生日。
下午放學便開始假期了，紀淮遠站在校門口等他。
葉亞都懶得去宿舍收拾衣物，直接拿了作業回家，他走去校門想給紀淮遠打個電話問他在哪，但又怕被別人看見他帶手機，學校禁止學生帶手機，他得知後只敢在宿舍悄悄玩，還買通舍友們請他們吃了一頓求保密，過得跟活在諜戰片一樣，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
好在紀淮遠身軀頎長醒目，長得又奪人眼目，他一出校門就在一群人中看見了紀叔叔，紀淮遠跟有心電感應似的，忽而眸光一定，直直地與他隔著人群對視。
葉亞高興地跑過去，朗聲問道：「你早就來了啊，等我多久了？」
紀淮遠抬手看了眼手錶，「二十三分鐘。」
「不好意思啊紀叔叔，今天碰巧是我值日，就耽誤了。」葉亞說。
紀淮遠說：「沒事，餓了嗎？要吃點東西再回家？」
學校下午放學時間掐得準，正巧是吃晚飯的時間。
「不用，附近感覺又沒什麼好吃的。」學校附近有條小吃街，葉亞雖然沒吃過，但也不想吃，捧著大臉輕易詆毀附近眾多店舖，「還是回家再吃吧，我那本食譜書還在吧？我忘記我丟哪了……」
紀淮遠邊走邊說：「你放在衛生間裡，我拿回書房了。」
葉亞不好意思地摸摸頭，他好像是……把食譜當廁所讀物來著……
這樣一想，感覺都有味道了一樣……
葉亞更加不好意思了，回到家都不想寵幸這本食譜書，直接做了幾道以前做過的菜餚。
吃過飯後，紀淮遠清洗碗筷，葉亞小口喝著雪碧，慢慢地踱步過去，湊到紀淮遠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聊天。
「明天你要幹嘛啊紀叔叔？」葉亞問。
紀淮遠仔仔細細地擦拭著碗碟，眼也不抬，「去書店。」
葉亞愣住了，因為書店重新裝修，他自從搬過來就只看見紀淮遠宅在家，他差點忘記了紀叔叔還有個書店呢。
他還想問紀叔叔想不想看電影，鵬鵬這兩天一跟他聊天就強烈安利他有部新上映的恐怖片特別好看，說了好幾遍說得葉亞也有點想去看了，但他一個人又不太敢看。
紀淮遠側眸看他，問道：「有什麼事嗎？」
葉亞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口：「我想去看電影，想問你有沒有時間。」
紀淮遠靜默，他把洗乾淨的盤子碗筷放入廚櫃，關上櫃門，他轉過身看向葉亞，「明天晚上可以嗎？」
第31章
在中秋節當天兩人不去賞月反而跑去電影院賞鬼，簡直是兩朵奇葩。
幸好，影院裡還三三兩兩坐了幾朵奇葩，湊在一起一起看鬼。
葉亞激動地攥緊拳頭，眼底又蘊著興奮，他第一次在電影院看恐怖片啊，他下意識地看了眼坐旁邊的紀淮遠，電影還沒開始，那人面無表情地盯著觀影小提示。
葉亞放輕聲音湊過去問他：「你怕看恐怖片嗎？」
紀淮遠看向他，「不怕。」
葉亞不信，「你都怕狗還不怕看鬼片？」
紀淮遠低聲道：「這是兩件不同性質的事情，別混為一談。狗會撲過來咬人，鬼難道會從屏幕裡出來嚇你嗎？」
葉亞怔了怔，立刻底氣十足地反駁：「有啊！貞子啊！」
紀淮遠默了，他轉回視線，不與他說話。
電影開始了。
一開始就是個血淋淋的人頭，葉亞沒防備猛地被嚇一跳，他身體抖了一下，猛地抓住座椅扶手。
恐怖片裡的畫面到處都是灰暗陰深深的，看得葉亞神經高度緊繃，每到可怖嚇人的鏡頭，他不敢看趕緊拿手擋著，可聽著聲兒又覺得心癢癢，只敢透過指縫去瞄。
劇情慢慢發展，從原本的血腥到現在的復仇，主角一個轉身便看到一襲紅衣七竅流血的鬼魂，鏡子裡飄過，樓梯間也有，天花板上倒立著，畫面實在可怕，葉亞被嚇得不清，他在心底怒罵鵬鵬，按著扶手的手心全是冷汗，把光滑的木製扶手都浸得黏答答的。
紀淮遠見葉亞緊張得不得了的樣子，他定了定，目光落在葉亞用力抓著扶手的手，他思索了一番後，輕輕蓋住他的手，緩緩捏了一下手背。
葉亞注意力正集中著呢，手突然被捏，他霍地瞪大眼睛，驚慌道：「你幹嘛！」
紀淮遠壓低聲音道：「你太緊張了。」
葉亞霍地洩了氣，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不怪我，現在劇情正是緊張的時候啊，你看這兒是鬼，那兒也是鬼……哎，你有沒有認真看啊？」
「沒，你一直緊繃著，影響我注意力了。」紀淮遠說。
葉亞輕歎一聲，沒辦法啊，這真的沒辦法。
「要不你拉著我手吧？」葉亞想了想，說，「我可能就不那麼怕了。」
葉亞右手伸過去，紀淮遠目光沉沉地凝著他的掌心，片刻後，左手橫過他的手心，緩緩牽住。
葉亞沒多大反應，繼續炯炯有神地看著屏幕。
影片放映結束，從電影院裡出來，葉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現在腦海裡剛才電影裡鬼魂的模樣，嚇得他夠嗆。
與葉亞相比，紀淮遠顯得從容許多，他偏眸問葉亞：「要再逛逛還是回家？」
「回家吧。」葉亞悶聲說，「我沒心情逛，腦子裡全是鬼。」
墨藍色的夜空掛著又大又圓的月亮，像個巨大的蛋黃。
葉亞跟紀淮遠趕上最後一班公交，並排坐在車廂後座，公交車省錢只停站才開一會兒燈，車廂內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飛逝的霓虹燈在車內投下淺淺的光。
葉亞坐在靠窗的位置，車窗半開，晚風徐徐地吹來，帶來一絲絲溫涼。
腦海又不受控制地想起電影裡的劇情，葉亞抓狂地掩面，生不如死道：「紀叔叔怎麼辦，我擺脫不了這鬼片了，我就不該來看，我幹嘛要來造這個孽，都怪田鵬，等下，我要把他拉黑。」
葉亞拿出手機翻出鵬鵬的帳號，二話不說就拉黑了。
紀淮遠失笑：「你別想著了，轉移下注意力，玩會兒遊戲？」
葉亞搖頭，「遊戲都玩膩了，我已經獨孤求敗了都。」
到了一站，車廂裡幾乎所有人都下車了，只有他倆和司機。
車廂裡靜悄悄的。
「來聊聊吧紀叔叔？」葉亞忽而側過身對著紀淮遠，說道，「聊個五毛錢的。」
紀淮遠問：「聊什麼？」
葉亞盯著紀淮遠，窗外的光亮從他臉上閃過，這麼好看的人吶，怎麼就喜歡男的呢……葉亞想著就重重地歎了口氣，誠實地說出心裡的想法，「紀叔叔，要是你喜歡女的該有多好。」
紀淮遠：「？」
葉亞設想了一下，「那你現在應該有女朋友了吧，哎，等等，你談戀愛了嗎紀叔叔？」
「沒有。」紀淮遠被小孩子的話說得心裡直發笑，他一針見血地指出，「如果我有女朋友你還能住家裡？」
葉亞：「……」
「那您有男朋友我也不好住家裡啊。」葉亞皺著臉說。
有男朋友比有女朋友更麻煩，有女朋友估計她就煩他這個存在，有男朋友那很有可能把他當情敵什麼的啊，畢竟紀叔叔性取向是男的啊。
紀淮遠問：「你是想讓我一直單身？」
「沒啊，您別誤會別這麼想。」葉亞被紀淮遠的話說得一驚，他可不敢要求紀叔叔只為了讓他住在家裡就不談戀愛，那可是折壽啊，「您該談談就談，別在意我，大不了我搬出去。」
紀淮遠蹙眉：「你想搬出去？」
「沒沒沒！」葉亞頭更大了，他聽話都聽哪裡去了啊，重點呢，「我就是這麼一說，我還挺喜歡跟您住一起的，自在，舒服！」
紀淮遠笑了一聲，做出承諾，「你十八歲之前我不會談的。」
葉亞皺著臉心算，三年後啊，那時候紀叔叔都……二十九歲了。
不會……憋壞嗎？
這個念頭一出，葉亞嗆得立刻咳嗽起來，臉都咳紅了，他作勢看向窗外，暗自懊惱，瞎想什麼鬼啊。
葉亞是個特容易有心理陰影的人，他一般很少看恐怖片，特容易產生後遺症，總覺得左左右右前前後後都有東西，一驚一乍的，神經高度緊繃，洗澡都是隨便沖一下就趕緊離開這個緊閉的空間。
這些天氣溫又有所回升，室內溫度控制在二十六度。
葉亞帶著一身水汽邊擦著頭髮走去陽台，他踢了踢紀淮遠，不著調地說：「紀叔叔我跟你講，浴室裡有鬼。」
紀淮遠看了他一眼，「是你心裡有鬼。」
葉亞嘿嘿笑，他站在紀淮遠旁邊，跟著一起看向窗外，「我都不敢洗太久，洗頭髮都是睜著眼睛的，生怕閉眼再睜開就看到什麼東西。哎，你在看月亮嗎？」
紀淮遠「嗯」了一聲，問道：「睜著眼睛洗頭泡沫不會掉眼睛？」
「會啊，所以我就在沖的時候閉了下眼，抓緊抹把臉就睜開。」葉亞估摸了下時間，「前後不過三秒。」
紀淮遠淡笑：「真厲害。」
葉亞翹起尾巴，洋洋得意，「那是自然。」
邊看月亮邊閒聊了一會兒，時間也不早了，紀淮遠叫葉亞去睡覺。
葉亞有一瞬的猶豫，他垂眸看了看榻榻米，內心掙扎了一番，開口問道，「您晚上還是在陽台睡嗎？」
紀淮遠說：「不在陽台睡。你想在這兒睡覺？」
「沒……」葉亞咬了咬唇，又糾結了一會兒，他今晚不敢一個人睡啊，要是獨自待在房間裡他估計會睜眼到天亮，還不敢關燈，總覺得一關燈，黑暗裡就藏滿了鬼，想了想，他還是硬著頭皮道：「我想跟你睡。」
第32章
紀淮遠：「？」
葉亞不敢看他的眼睛，臉都羞得有些泛紅了，他聲音更小了，「我就是有點怕……」
紀淮遠頓時明白了，緊接著問：「你睡覺老實嗎？」
葉亞思考了一下，「挺老實的吧。哎，我也不知道啊，我都睡著了怎麼知道老不老實呢。」
葉亞眼睛漆黑明亮的，正可憐巴巴地看著紀淮遠，特別像小狗的眼睛，紀淮遠從他身側走過，右手拍了下他的腦袋，「來吧。」
得到批准，葉亞高興地咧嘴笑，屁顛屁顛地跟過去，拿了自個兒的枕頭去他房間。
紀淮遠拿了吹風機遞給他，「你頭髮沒乾，先吹吹。」
「行勒！」葉亞樂呵樂呵地去吹乾頭髮。
紀淮遠拿了衣物去洗澡。
葉亞趴在床上在天龍幫聊天，天龍幫現在正在激情澎湃地宣揚兄弟情義，個個激奮熱烈，有朝一日我輝煌，帶著兄弟一起狂！一聲兄弟大過天！
跟進了啥啥組織一樣，葉亞笑得不能自己，末了去網上搜了語錄複製過來，也跟著喊：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誰動我手足，我穿他衣服。誰穿我衣服，我剁他手足！
刺頭：說得好！兄弟就應該團結一致！大家都辛苦了！發紅包！
葉亞更樂了，趕緊集中精神搶紅包。
一番紅包雨後，葉亞滿足地發了個「謝謝爸爸」的表情。
這時，紀淮遠洗好澡特意穿了衣服走到床邊，他不經意地瞥到手機上那佔了半個屏幕的表情，不留情面地嗤笑一聲，「見誰都叫爸爸。」
葉亞趕緊捂手機，翻身過來瞪著眼睛控訴：「你偷看我聊天！」
「沒偷看，隨便一瞥就看到了。」紀淮遠上床，「你躺過去一些，我睡外面。」
葉亞「哦」了一聲，拖著枕頭往裡面挪。紀淮遠一靠過來，他感覺周圍都是清新淡淡的橙子味兒，他吸了吸鼻子，「你換沐浴液了啊？」
「嗯，」紀淮遠半倚著，他戴了眼鏡，拿來櫃子上的書，漫不經心地說，「快用完了就換了新的。」
「沒用完啊，還能用好幾次呢。」葉亞皺眉，他特不滿紀淮遠這種浪費的行為，都想讓紀叔叔抄寫五百遍《憫農》了，「蘋果味的多好聞啊。」
紀淮遠目光落在書本上，眼皮都懶得掀，不鹹不淡道：「下次買幾個蘋果讓你聞。」
葉亞默默地翻了個白眼，不想理他了，他側躺在床上，把鵬鵬從黑名單裡拖出來，給他發消息：我放假了，明天找你玩吧？有空沒。
鵬鵬秒回：有啊！你剛才把我拉黑了？
葉亞：是啊，氣不過就拉黑你了。
鵬鵬：？？？
葉亞：您推薦的恐怖片可真好看，嚇得我半條命都沒了。
鵬鵬：哈哈哈哈膽子真小，晚上敢睡不？
葉亞：敢啊，和紀叔叔住一屋呢。
鵬鵬：呀，爬上你紀叔叔的床了啊。壞笑
葉亞怒：滾幾把，怎麼說話的。
鵬鵬歎氣：亞亞你完了，你現在算是真的被包養了。
葉亞更怒：瞧你腦子裡裝滿了淫穢心思，天天就想著些齷齪事，我看你才是完了。
葉亞劈里啪啦地罵著，忽然靈光一閃，有個異樣的想法冒出腦海，他眼神頓時變得古怪，下意識地偷瞄了眼正低眸看書的紀淮遠，他不動聲色地用身體擋住手機避免會被紀叔叔看到，快速地打字。
葉亞：田鵬你老實交代，一直說我被紀叔叔包養了，你對同性戀沒看法？
鵬鵬：……
葉亞：別發省略號啊。
鵬鵬：我就隨口一調侃，關同性戀什麼事啊？同性戀是什麼鬼？
葉亞嘴角抽了抽，滿頭黑線。
怪他，怪他多想了。
葉亞：沒啥，明天找你再聊唄。
他關掉手機，懊惱地掩面。
哎，但願他的話別讓鵬鵬發現什麼啊。即便紀叔叔好像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但與他人不一樣的取向也算屬於秘密了，他不想別人知道紀叔叔這個秘密，不想他人以異樣的眼神看待紀叔叔。
紀淮遠看了眼在打滾的小孩，奇怪地問道：「你在做什麼？」
葉亞扒開手，呆愣地對上紀淮遠的視線，「我沒幹什麼啊。啊，我生物鐘到了，我要睡了，晚安紀叔叔。」
葉亞怕紀淮遠察覺出什麼端倪，一口氣說完就兩眼一閉，裝死。
葉亞沒裝多久就睡著了，他沒有認床的習慣，屬於那種擱哪都能睡，天為蓋，地為席，天大地大，煩心事算個屁，吃飽喝足就能舒坦。
隔天醒來，葉亞對自己有了新的認知——他睡覺不老實。
也不知道晚上做了啥，醒來就看見自己腿跨在紀淮遠身上，右手手腕處也擱在他脖子處，虧了紀淮遠還在睡，他心虛極了，趕緊小心地收回手收回腳，併攏手併攏腿換成端正的睡姿，作出一副美好的假象。
葉亞躺了一會兒，他睡不著，乾脆起床，他儘量放輕動作，可還是吵醒了紀淮遠。
紀淮遠睜開眼眸，說話間嗓音帶著剛睡醒的低啞，卻又透著一股子慵懶，像是低沉的大提琴音，輕輕緩緩卻震人心弦，「你起床啊。」
葉亞怔了怔，「我吵到你了嗎？」
紀淮遠顯然意識還沒太清醒，他抬手擋住眼睛，聲音有些悶，「我得再睡一會兒。」
「昨晚沒睡好嗎？」葉亞一聽紀淮遠這麼說，更加心虛，條件反射地把紀淮遠要再睡一會兒的原因歸咎於自己睡覺擾到他了。
紀淮遠從喉嚨裡低低地發出一聲，他想起什麼，復又睜開眼，清冷地看過來，「你睡著了會踢人。」
葉亞：「……」
葉亞誠懇地低頭道歉：「對不起紀叔叔，我知道錯了，辛苦您了。」
紀淮遠低笑，說的這是什麼話，怪可愛的。
葉亞做了兩份早餐，吃完就留了張紙條出門找鵬鵬。
他回來一趟不容易啊，就三天假期，現在就只剩下兩天了，行程特緊，要去跟刺頭哥樂哥搓一頓，要跟鵬鵬敘敘舊，還要去拉上大毛，他們三人好久沒一塊玩了，還得敲詐他們叫請客，生日擺明了要在學校過，得跟他們提前慶祝啊。
葉亞跟鵬鵬在一家小吃店等大毛，他們不敢直接去大毛家叫人，怕被他爺爺奶奶拿掃帚轟出來，大毛又沒手機，只能叫巷子裡一小孩去打掩護傳消息，現在正待約定好的地點等人呢。
喝完了奶茶，大毛才氣喘吁吁地跑過來。
「不好意思啊，我來遲了。」大毛擦了把額頭上的汗。
葉亞笑了笑，「沒事，你要喝點啥？哥有錢哥請客！」
鵬鵬臉上沒什麼好表情，都不拿正眼看他，葉亞知道他心裡有梗，悄悄踹了鵬鵬一腳，示意他說句話。
大毛也訕訕地看著鵬鵬，他自知理虧，之前爸媽爺奶都語重心長地勸他還在讀書就不要跟亞亞鵬鵬一起玩，他不聽依舊一起玩耍，後來家長沒轍了乾脆對他們倆橫眉冷對一點好臉色都不給，這樣一來二去，大毛鬧了幾次，又怕傷了葉亞和田鵬的自尊心，一咬牙就遂了家長的願。
鵬鵬眼一挑，高傲地睥睨著大毛，「你沒什麼表示嗎？」
大毛一時間沒迅速反應過來，他愣了愣才鄭重其事道：「對不起！」
鵬鵬：「……誰要你的對不起啊，你付錢啊傻逼，別讓亞亞請客，他還說要過生日呢。」
大毛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聽鵬鵬這麼一說也知道他不生他氣了，小胖子開心地去付帳，還豪氣地拍胸膛，「你們還要吃啥，我請我都請！」
葉亞也笑，心底的一個結算是解開了，他別提多舒爽了，響亮地點了一堆小吃，毫不客氣地宰了大毛一把。
簡直太棒了，還是鐵哥們三人組。
第33章
吃吃喝喝中，葉亞這才第一次比較詳細地跟他們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大毛一臉沉思地拖長音「哦」了一聲，他神色凝重，「原來如此啊，但是亞亞，我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養你啊。」
鵬鵬吐出嘴裡的骨頭，鄙夷地看了大毛一眼，「這還用說？錢多外加不想讓亞亞誤入歧途唄。」
「不。」葉亞拿著筷子搖了搖，彎著眼睛笑，特自戀地歪頭斜看他們，「是因為我個人魅力太大了，多討人喜歡啊。」
鵬鵬和大毛異口同聲地「呸」了過來。
葉亞笑得更歡了，拿筷子指他們，「你們嫉妒我！」
快到中午的時候，葉亞給紀淮遠發消息：「紀叔叔，我中午和朋友聚餐，就不回來吃飯啦～」
半個小時後，紀淮遠才回消息：「回來也沒飯吃，中午吃麵。」
葉亞盯著回信笑個沒完。
紀叔叔說話咋這麼一本正經地好玩呢。
半晌後，紀淮遠又回了條消息：「祝你玩得開心。」
葉亞「哎喲」一聲抱著肚子，在大毛和鵬鵬無語嫌棄的目光中仍舊樂不可支。
吃了飯三人滿大街溜躂，路過書店，葉亞忽的停下腳步，轉頭對他們倆說：「我進去看看，你們就別跟過來了啊。」
大毛看了眼新換的書店門牌，似曾相識的樣子，亞亞好像以前帶他來這玩過一次，「哎，這不就是那個——」
「是啊，我去說兩句話就出來，你們別進來了，等下還得介紹你們，多麻煩。」葉亞擺擺手就徑直往店裡走。
鵬鵬嘖了一聲，滿臉看不起，哼哼唧唧道，「誰稀罕去書店啊，求我去我都不去。」
大毛有些猶豫地搓手，「我挺想淘兩本書的。」
「下次去唄。」鵬鵬白了大毛一眼，「別打擾了他們。」
靠門的收銀台站了個女的，見葉亞進來，笑容滿面道：「歡迎光臨。」
葉亞一愣，「你誰啊？紀叔叔呢？」
女人也愣，葉亞說話語速太快，她聽岔了沒反應過來，「啊？」
紀淮遠聽到聲響，從書架旁走了出來，朝葉亞招手，「我在這。」
葉亞小步跑到紀淮遠面前，衝他笑了笑，又回頭看了眼站在收銀台的女人，小聲問道：「你招店員啦？」
「嗯。」紀淮遠繼續把整理好的書籍放回書架，微微垂眸看了他一眼，問，「你怎麼來了，不是和朋友聚餐嗎？」
葉亞道：「我路過啊，就過來看看。哎，我要去和那個姐姐打個招呼。」說完，葉亞又一溜煙兒跑到收銀台前，對她笑：「姐姐你好啊，我叫葉亞，是紀叔叔的——」他說著說著困惑地頓住，下意識地回頭瞄了一眼，沒看見紀淮遠的身影，他聲音低了兩個度，「侄子。」
他平時說話都不著調的，什麼稱呼都隨意往上套，反正就是個稱號而已嘛，事實上兩人一點關係也沒有，說說也沒啥事，但是他現在得好好思考了，在外人面前該怎麼介紹。
「叫我小程姐姐就好啦。」小程也笑，「我剛才看你往店長那邊跑還以為你是他兒子呢，沒想到是侄子呀。」
葉亞懵了：「啊？兒子？」
小程一頭霧水：「店長說他有個兒子啊！我剛才還驚訝他兒子居然這麼大了。」
「……」
片刻後，葉亞一臉深沉悔不當初道：「沒錯，我就是他兒子。」
小程：「……」
葉亞找了個藉口，「我怕姐姐你覺得紀……爸爸不學好，年紀輕輕就有個我這麼大的兒子，所以才說謊的。」
小程頗有警覺性地瞄了眼紀淮遠的身影，湊近腦袋，手擋在鼻子下方，放輕音量附和：「確實很不學好。」
葉亞哈哈笑，這就好了，省得去思考以什麼身分自稱了。
這時，紀淮遠走了過來，臉上沒啥表情，對小程說：「小程，架子上有灰塵，你去擦一下。」
小程立刻道：「好的。」
葉亞見待的時間夠長了，怕大毛和鵬鵬等得不耐煩，他趕緊告辭，笑嘻嘻地說：「我走啦，爸爸再見！小程姐姐再見！」
紀淮遠看了過來：「？」
小程笑著揮手：「拜拜。」
葉亞今天一天心情都特好，和他們在遊戲廳玩了一下午，晚上在飯店吃飯就當給他過生日了，搬了一箱啤酒，他自己就乾掉了大半箱，大毛不敢多喝怕被家長聞出來就只喝了幾杯，葉亞也不強求他，乾脆把他的份都喝了，喝到最後，酒量挺好的他也暈得不行了。
葉亞左手攬著大毛，右手摟著鵬鵬，開心地搖搖晃晃，嘴上大聲嚷叫，外帶偶爾飆出一兩句歌曲。
大毛苦著一張臉任由葉亞把他的身體擺來擺去，他向鵬鵬發出求救的視線，「怎麼辦啊，他喝醉了。」
葉亞意識跟迴光返照似的，猛地大吼：「我沒醉！」
大毛神情更憂傷了。
鵬鵬道：「不早了吧？大毛你再晚點回家會被罵吧？」
大毛是跟家裡人撒了謊說出去一會兒才跑出來的，現在都出來一天了，無論多晚都會被罵，爸媽雖然不在家，但因為兒子正是初三重要階段，他們每天晚上都會打電話過來督促學習，如果再晚點回家錯過爸爸媽媽的電話，估計會被罵得更慘。
「要不你先回去？」鵬鵬問道。
大毛猶豫了一下，看了眼處於撒酒瘋狀態的葉亞，「那亞亞怎麼辦啊？」
「你翻下他口袋找下手機，」葉亞又去纏鵬鵬了，鵬鵬兩隻手不得動彈，他只好叫大毛去找手機，「看下他紀叔叔的號碼，打給他吧。」
大毛趕緊去翻褲兜，「好好！」
華燈初上。
紀淮遠沒搭車，悠閒地慢步回家。
路上他接了電話，便招了計程車，往電話裡說的地址駛去。
葉亞醉醺醺地挨在鵬鵬身上，一邊雙手齊力捏他的臉，嘿嘿直笑：「豬八戒！」
「滾！老子這身板是也是孫悟空！」鵬鵬罵道，「大毛才是豬八戒。」
躺槍的大毛不敢反抗，主要他現在無事一身輕，亞亞全纏在鵬鵬身上。
葉亞瞇著眼笑，說話語氣傻乎乎的，「那我是啥啊？」
鵬鵬道：「你是沙僧，你快去找你最愛的二師兄玩，別跟著我。」
葉亞便朝大毛撲來，大喊道：「二師兄！」
鵬鵬擦了把臉，暗罵一聲，瞥到路上紛紛側目，更加氣憤，一一瞪了過去，「看什麼看啊，沒見過撒酒瘋啊！」
紀淮遠一下車遠遠就看到路上三個人鬧成一團，這邊都能聽到葉亞的聲音。
他朝他們走過去。
葉亞正給大毛敬禮唱國歌，突然視線定住，他張著嘴巴看向來人，眼前有點模糊，像是隔了層朦朧的霧，他有些看不清，直到紀淮遠在他面前站定，他才驚道：「唐僧！師傅！」
紀淮遠：「？」
鵬鵬愣住了，仰頭看向紀淮遠，我操，長這樣。
大毛也愣了愣，葉亞已然撲向紀淮遠，在他身前蹭了蹭，乖乖地笑：「哎，你不是我師傅，你是我爸爸。」
紀淮遠輕扶住葉亞的腰，他目光沉沉地看向鵬鵬和大毛，「謝謝你們，我先帶他回家了。」
昏黃的路燈下，兩人下了車，往公寓走去。
葉亞趴在紀淮遠的背上，臉頰蹭著他，哼哼唧唧小聲道：「爸爸，我給你唱歌吧。」
紀淮遠沒搭理他，見他快要掉下去了，騰出一隻手扶住他的臀部擺正姿勢，低聲道：「葉亞，你環住我的脖子。」
葉亞嘿嘿笑地伸了手抱住，低眼看到紀淮遠白皙的脖子，他頓了頓，突然低頭張嘴咬了一口，紀淮遠猝不及防地倒吸一口氣，葉亞看著留下的齒印，看上去特別帥氣，跟鋼印章一樣，他特自豪地哈哈笑。
紀淮遠臉都黑了，一路上撒潑唱歌發酒瘋，現在還咬人。
他放下葉亞，叫他站好。
葉亞立馬站了個軍姿，還挺標準的。
紀淮遠氣得都想笑了，他手指一捏住葉亞的下巴，「為什麼咬我？」
葉亞一臉正色道：「吃唐僧肉能長生不老！」
……
紀淮遠撇開視線，他就不該跟一酒鬼較真。
「能走路嗎？」得到肯定回答後，紀淮遠又道，「自己走，跟著我。」
葉亞便傻笑著跟著紀淮遠回到家裡。
葉亞一身酒氣嗆得人難受，紀淮遠去他房間拿了衣服，又把人推到浴室，面無表情道：「自己洗澡。」
葉亞露出一口大白牙，「好的爸爸！」
浴室傳來洪亮的歌聲，紀淮遠略微無奈地捏了下眉心，他給自己倒了杯水，剛要喝，便聽見葉亞在裡面喊：「爸爸爸爸！爸爸！小爸！」
跟催命似的。
紀淮遠放下杯子朝浴室走去，他敲了下門，「怎麼了？」
浴室門突然被打開，葉亞光著身體站在門口，臉上還帶著大大的笑容，得意洋洋地衝他揚了揚下身，「你看我JJ大不？！」
第34章
紀淮遠低眸看了一眼，道：「不大。」
「啊？不大嗎？」葉亞一下子變得困惑，低著腦袋往身下看，還舉著向上晃了晃，被紀淮遠這話打擊得立刻降低了對自身的滿意度，「我覺得還好啊。」
「你該洗澡了。」
葉亞還盯著觀察，嘴邊嘟囔道：「水太燙了，我都快被煮熟了。」
紀淮遠看向他身後的浴缸，葉亞這次沒用淋浴，他沉吟片刻，抓起葉亞的手腕往浴缸那邊走，他俯身探了下手，指尖碰上滾燙的熱水，他轉而放了些冷水調水溫，「好了，躺進去吧。」
葉亞悶悶地進浴缸，乖乖地靠著，也不動，烏黑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紀淮遠。
紀淮遠：「？」
「你要我幫你洗？」紀淮遠這個念頭一出來，太陽穴都突突地疼了，他有些應付不來這個小酒鬼。
葉亞搖搖頭，可憐巴巴地盯著紀淮遠，又咬著嘴唇不講話。
紀淮遠俯身半蹲在浴缸旁，雙手掬了把水倒向葉亞的頭髮，淡聲道，「閉上眼睛。」
葉亞這次沒聽話沒閉，任由水珠沿著往下滴，他眼睫毛都沾了晶瑩的水滴，眼神夾著絲絲委屈，「我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紀淮遠拿了乾淨的毛巾給他擦臉，聞言頓住，「為什麼一直想著長大？」
葉亞慢慢地曲起身體，抱住雙腿，腦袋埋在膝蓋間，聲音悶悶的，「我要變得強壯……我要報仇……他們打死了爺爺……」
紀淮遠眸色漸深，他忍住心裡的異常感覺，控制好情緒，低聲問道：「誰？」
葉亞卻沒再講話了，眼淚巴巴地往下掉，他沒發出聲音，只悶著頭流淚，壓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
從葉亞住進來這麼多天，他都是一副大大咧咧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每天都洋溢著笑容好似不曾煩憂過，即便偶爾氣憤得不能自己過一會兒就會自我調節好轉，紀淮遠以為他天性樂觀，卻沒深想過，這一切也有可能是假象，是他不想讓他人洞察他內心的保護面。
他凝眸注視著葉亞，小孩身體快蜷縮成一團，漆黑的頭髮被浸濕，一粒粒水珠正滴滴答答地往下落，乾淨清澈的水面掩不住小孩越發雪白的肌膚。
他越來越白了，皮膚很容易養白。
「要抱抱嗎？」
紀淮遠未曾察覺，此刻的自己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輕柔。
葉亞抬起腦袋，眼睛濕漉漉地看向紀淮遠，似有一絲不解，但很快，他便像是明白了一般，伸出雙手抱住紀淮遠的脖子，濕噠噠的身體往他的胸膛處靠去，語氣依舊悶悶的，「要。」
紀淮遠的衣服被浸濕，他卻不覺什麼，撫慰似的輕輕拍了拍葉亞的背，他在他耳邊溫聲道：「以後有不開心的事可以跟我講。」他頓了頓，聲音低啞了幾分，「我隨時都在。」
葉亞吸了吸鼻子，「好。」
紀淮遠拉開葉亞，平淡無波的眼眸略微帶了些許笑意，「自己洗澡？」
葉亞點點頭。
紀淮遠便放開他，站起身對他說：「那我先出去了。」
葉亞睜著通紅的雙眼看著紀淮遠的身影離開浴室，直到門再次被輕輕關上，他才慢慢地收回視線，整個人都縮進水裡。
良久，他洗好澡出來，泡久了覺得有些缺氧，腦子更加暈乎乎不清醒。
紀淮遠像是等待多時，見他過來便朝他招招手，「過來喝蘋果汁。」
葉亞暈著腦袋走過來，他現在倒不鬧了，情緒低落得像是隨時要哭出來，他接過杯子，小口小口地喝，也不問為什麼要喝這個。
紀淮遠目光滑過他的臉，陷入深思。
是醒了還是醉的？
葉亞喝完了把杯子遞回給紀淮遠，他不看紀淮遠的眼睛，躲閃似的，小聲道：「我喝完了，我要睡了，好難受。」
紀淮遠修長的手指握著杯身，他好整以暇地站著，淡聲道：「睡吧，好夢。」
葉亞聲音更輕，「爸爸晚安。」
哦，還是醉的。
紀淮遠莫名由地低笑一聲。
又是豔陽高照的一天。
葉亞哼著小曲往吐司上抹花生醬，他忍不住咬了一口，扭頭含糊不清地朝紀淮遠的房間大聲喊：「紀叔叔起床啦！」
那邊還是沒有回應。
葉亞又喝了口牛奶，叼著麵包片轉而往房間走去，敲了敲房門，「紀叔叔別睡了，都日上三竿了。」
他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手跟彈奏似的，還挺有節奏地敲門。
不久後，門被打開，露出紀淮遠陰沉不爽的臉，他不悅地掃了葉亞一眼，「我不吃，麻煩你離開。」
葉亞怔了怔，「哎」了一聲，「不吃早餐對身體不好啊，現在都十點了，你怎麼還要睡啊紀叔叔，昨晚沒睡好嗎？」
話音剛落，紀淮遠深深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冷笑一聲，「你倒是生龍活虎的。」
葉亞不明所以：「啊？」
「斷片了？」紀淮遠問。
葉亞眨了眨眼睛。
紀淮遠：「不記得自己喝醉之後發生的事了？」
葉亞：「……」
葉亞拿掉嘴上的吐司，恍然大悟，「難怪我早上醒來覺得頭很疼。」
紀淮遠神色複雜地再次看了他一眼，看來連自己喝醉了都忘了，他懶得再跟他說話，默不作聲地關上門。
葉亞吃了閉門羹，苦惱地抓了抓頭髮。
啊啊啊。
糟糕了，紀叔叔發現他喝醉了。
他會不會發現他就是一小混混，因此對他產生不好的印象啊？
葉亞一天都心神不寧的，總感覺暴露了一樣，下午和刺頭吃飯都有心理陰影了，不敢喝酒，連連拒絕，刺頭念在他有苦衷倒也沒強求。
葉亞越想越覺忐忑，都不敢回家面對紀淮遠了。
然而還是要回家，他只好處處躲著，生怕一碰面，紀淮遠便會指著他義正言辭地對他說：「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哎，葉亞再次重重地歎了口氣，在床上打了個滾，反正明天一早就要回學校了，但願紀叔叔過段時間就會忘記這件事。
夜色漸深。
他帶著濃濃的憂傷與困擾進入夢鄉。
正睡得香甜，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在靜謐的夜晚顯得尤為清晰，葉亞一下就被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睡眼朦朧地走去開門。
「幹啥啊？」葉亞一打開門就嘟嚷了一句。
紀淮遠端著蛋糕站在門口，橘黃的燭光在漆黑中搖曳。
葉亞瞪大眼睛，瞌睡一下子被眼前的光景趕跑了，他傻愣愣地看向紀淮遠，柔和的光亮襯得紀淮遠清俊的面容分外溫柔。
他道：「正好零點。生日快樂，葉亞。」
第35章
葉亞鼻子有些酸澀，眼神無措地看著紀淮遠，他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這來得太過突然，他驚喜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諾諾地喚紀淮遠：「紀叔叔……」
依舊是巧克力蛋糕，上面擺了1和6兩根數字蠟燭。
紀淮遠道：「別愣著，許願望吧。」
葉亞這才跟回神了一樣，趕緊許願。
都要平安快樂吶。
平安健康就好，不求別的，生命裡太多誘惑與慾望，以至於願望多得不得了，人們很容易忘了生活的本質，要健健康康地活著啊，活著，無論好壞，就有希望啊。
葉亞咬了口蛋糕，巧克力的苦澀與奶油的醇甜在唇齒內融化，他坐在床沿邊，兩條細白的長腿晃了晃，「大晚上吃這麼高脂肪的，我要是女孩子，肯定大哭著拒絕……」
紀淮遠站在他身旁，垂眸淡淡看了他一眼，嘴角噙著輕淺的笑意，「你又不胖。」
「沒辦法，天生吃不胖啊。」葉亞露出特欠扁的笑，道，「天賦異稟呀。」
紀淮遠指了指他的嘴角，示意他，「嘴巴沾到奶油了。」
「啊？」
葉亞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巴周圍，粉色的舌尖沿著嘴角輕輕一勾，復而抬眸問道，「沒有了吧？」
紀淮遠目光落在只露出一小截的舌頭，他停留了一瞬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
葉亞沒聽到回答，以為嘴巴周圍還有，便跑去穿衣鏡前照了照，歪著腦袋，「沒有了啊。」
他照著鏡子，左看右看，突然得意地笑了，摸著下巴分外自戀，「嘿，別說，我長得還挺帥。」
紀淮遠心緒恢復平靜，他笑了笑，問道，「小帥哥，有女孩喜歡你嗎？」
葉亞愣了一瞬，回頭梗著脖子硬撐，「當然有！」
就是他不知道而已……
都他媽害羞在玩暗戀呢。
大概，或許，應該……
「你有喜歡的女生？」紀淮遠又問。
葉亞又呆住了，他還沒想過這種感情問題，目前還沒對別人有過好感，但喜好裝逼不能損面子的葉亞同志自然不能對紀叔叔坦誠說我情竇還沒初開呢，等下被小看笑話了可不好，於是繼續強撐，不服氣道：「當然有，長得可漂亮可清純了，我愛死她了。」
紀淮遠但笑不語地看著葉亞深情表白。
葉亞頓了頓，疑惑地問道：「你怎麼不說話啊？」
紀淮遠反問：「作為家長，我應該說什麼？」
……
家長？
葉亞腦袋「轟」了一下炸開了。
良久，葉亞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頓時膽戰心驚起來，小心地開口：「那你們家長是不是要禁止早戀啊……？」
「你說呢？」紀淮遠似笑非笑，語氣也是半真半假，「你禁止我找對象，自己卻愛得死去活來，良心呢？」
葉亞漲紅了臉，小聲反駁：「我沒禁止你啊……是你自己說的……」
他停頓了一瞬，又覺得重點不對，連忙補充道：「其實，我沒談，沒談……要不紀叔叔，我跟你一樣吧，發個誓，都不虧，我也十八歲之前不談戀愛，咋樣？」
紀淮遠輕笑，他似乎心情很是愉悅，眉眼間都是如沐春風的笑意。
「好。」
葉亞皺著臉，敏銳地察覺到什麼，他咬著叉子，一臉深究：「紀叔叔，我發現你這幾天咋都在笑啊，都快趕上了幾年的分量了，是有什麼喜事嗎？」
「喜事？」紀淮遠揚眉，他斂了笑，尤自思忖了片刻，眉眼頓然舒展，道：「是有喜事。」
葉亞興奮地追問道：「什麼喜事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吶！
紀淮遠漂亮冷淡的眼眸瞥了他一眼，道：「你生日啊。」
……
我操。
葉亞摀住胸口，差點倒地而亡。
這話說得，也忒讓人感動了吧。
葉亞感動得稀里嘩啦，淚眼汪汪地與紀淮遠對視，格外感慨，「紀叔叔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紀淮遠：「？」
葉亞說：「我感覺您跟變了個人一樣，不但表情變豐富了，而且話也變多了，還說得挺好挺溜！」
紀淮遠不答反問：「開心嗎？」
葉亞笑眯眯的：「挺開心的。」
紀淮遠頷首，「那就好。」
紀淮遠看了眼手錶，見已快到凌晨一點，怕小孩明天起床困難，他放下手，淡聲道：「不早了，別吃了，去睡吧。」
他收拾了下書桌，剛要出去，便聽見葉亞在後面不死心地嘀咕：「肯定是被上身了……」
紀淮遠聞言回頭看他，駁回他的猜測，「你想太多了。」
他好整以暇地倚著門，再不解釋怕小孩會胡思亂想好久。
「我只是想，」他清冷的目光滑過葉亞的臉龐，漫不經心道，「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家長。」
經過葉亞醉酒那晚，他深知自己對於小孩太不關心，以至於白天在書店尋了幾本有關如何與小孩相處的書籍，泛讀一番後，他甚至提筆摘錄一些令人醍醐灌頂的建議，想起小孩生日是在學校度過，怕他生日過得淒切悲涼不會給以後留下回憶，思慮一番後便去訂了蛋糕，還不太晚，至少生日這一天的開頭是在家度過的，他完全有時間有機會去給小孩慶祝生日。
看來轉變得太過突然，把小孩嚇到了。
都想到了鬼上身這種理由。
紀淮遠暗自發笑，他關上門離開，「早點睡。」
這叫葉亞怎麼睡得著啊。
葉亞整個人都是懵的，肚子也鼓鼓的，他睜著眼睛抱肚子躺在床上好一會兒，腦海裡一直在循環著紀淮遠的話。
家長……
合格的家長……
短短一個小時，紀叔叔就提到好幾次家長了，他一開始還挺詫異的，納悶紀叔叔咋突然以家長自稱了，後來紀叔叔又道做一名合格的家長，他瞬間就心驚肉跳了。
這是不是說明紀叔叔開始要管教他了？
葉亞越想越覺得命苦，哀怨地埋進薄被裡。
還是醉酒惹的禍啊……他就不該喝酒，再怎麼高興也不能放肆喝酒啊。
葉亞後悔地腸子都青了，恨不得回到那天，他一定在腦門上刻上「再喝自殺」四個字，絕對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說出「哥倆好一口悶啊」這種喪心病狂的話。
葉亞翻來覆去的遲遲沒有睡意，過了好久才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
早上要去趕第一節課，他定好了六點的鬧鐘，被鬧醒時腦袋還是暈的，睜開眼睛都花了好一會兒功夫。
紀淮遠已經在外等候多時了。
葉亞一出門就看到紀淮遠著實嚇了一大跳，身體都往後退，「紀叔叔你……怎麼起這麼早啊！」
紀淮遠已然收拾妥當，他熱了牛奶，把杯子放在葉亞手心，溫聲道：「等下送你去學校。」
「我一個人可以去啊，不用送不用送，」葉亞慌張拒絕，這是紀叔叔管教的第一步？「我認得路，您回屋繼續睡吧。」
紀淮遠充耳不聞，復又問：「都收拾好了嗎？」
葉亞：「……」
認命了，「收拾好了。」
紀淮遠道：「把牛奶喝了。」
葉亞乖乖地喝光牛奶。
「你這次回學校只需上十天課，再過不久就是國慶節，到時候我去接你回家。」
紀淮遠拿回杯子，放去水池清洗，葉亞去房間拿了背包，站在門口叫紀淮遠，「紀叔叔，我好了。」
紀淮遠回頭看了一眼，擦拭乾淨後道：「等我一下。」
他拿了錢夾和鑰匙，與葉亞一同出門。
天空還是灰濛濛的，似乎還沒甦醒，街道空曠只偶有車輛，空氣裡泛著久違的清新的氣息。
第一班公交駛出，車尾排出廢氣與司機連連的呵欠聲。
城市剛剛甦醒。
葉亞與紀淮遠又是坐在最後一排，依舊是葉亞靠著車窗。
他扭頭沉默不語地盯著窗外，幾站過後，似乎見證了街道熱鬧的全部過程，原本緊閉的商舖開門了，早餐店陸續迎來客人，門口放著的蒸籠一打開便冒出霧一般濃白的熱氣。
葉亞越看越覺新奇，轉頭想要跟紀淮遠說，卻看見那人頎長的身軀倚著座椅，向來平淡無波的眼眸輕輕闔著，眼下是一片明顯的烏青，他似乎很疲憊，公交車不斷地停站駛行也沒能喚醒他。
葉亞呆滯地盯著紀淮遠的面容，他放輕了呼吸，悄悄收回欲要碰向紀淮遠手臂的手，緩緩轉回身，繼續盯著車窗外。
然而，視線卻沒再停落在外面逐漸喧鬧起來的場景。
他微哼。
什麼嘛，沒睡好就再睡一會兒，美好的清晨就是用來睡覺的才對，為什麼要執著送他去學校，還撐不住在公車上睡著了，一點也不帥氣。
說什麼合格的家長。
葉亞嘖了一聲，明明是溺愛的家長，才對。
一點也不合格。
差評。
第36章
公交車快到站了。
葉亞搖了搖身旁還在睡覺的人，「醒醒，到了。」
紀淮遠睜開眼，眼神有一瞬的恍惚，他盯了葉亞幾秒，眼眸才逐漸清明，從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的應聲，他捏了捏眉心，起身讓葉亞走出來，讓葉亞走在前面，他護在身後，經過空蕩蕩的車廂，車子還沒停穩，葉亞始料不及地趔趄了幾步，眼看身子隨著慣性往前衝，他有些慌地伸手往後去摸扶桿，卻抓到了紀淮遠欲要扶住他的手，溫熱的掌心觸碰在一起，紀淮遠略一用力把人拽了回來。
「哎，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會摔個狗吃屎呢。」葉亞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猛地發現自己的右手還被抓著，他默默地扯開，悄悄舒展了下右手，有些不好意思。
下了車，葉亞還覺得手心有股被灼傷的異樣感。
去學校還要走一段路，紀淮遠依舊半闔著眼眸沒精打采的樣子，感覺都能半路睡著，葉亞也不好打擾他，靜靜地走著，直到到了學校大門口，紀淮遠似乎才有了點精神，他看了看葉亞，沒說別的，言簡意賅，「進去吧。」
葉亞頓時有種是送他進監獄的感覺。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禮貌地道別：「再見。」
紀淮遠在身後突然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好好學習。」
葉亞雙腿一軟，險些沒磕在地上。
這話說得輕飄飄的，卻像跟座大山一樣飄過來落在他頭頂，他回頭，乾巴巴地笑：「我儘量。」
因著紀淮遠這句叮囑，葉亞又強打起精神刻苦勤奮起來，還沒抓耳撓腮兩天，就一臉懵逼地迎來了月考，考試三天時間瞬間就把葉亞打回原形了。
這試卷出得……忒不是人了，他居然連有些題目都看不懂。
葉亞再一次深刻地意識到自己就是壞了一鍋粥的老鼠屎，他怕成績出來劉建國看到會氣到血壓直線飆高，於是路上遇到劉建國，都特燦爛地對他笑，企圖以愛來降低他的怒氣值，保他平安。
劉建國：「？？？」
葉亞笑眯眯的，「老師吃飯去啊？您是在食堂吃嗎？」
育華是全封閉式管理，校裡大部分教師都住在學校，以更方便地管理學生，學校也有專門的教職工住宿樓，有的老師會拖家帶口住在學校，也有老師隻身一人又沒時間開小灶，只好與學生一同在食堂吃飯。
劉建國這個年紀應該結婚了，但葉亞在食堂碰到過他幾次，他都是一個人坐一桌吃完。
劉建國嚴肅地點頭，一點好臉色也不給，「嗯。」
他對葉亞沒啥好印象，在窗口看到好幾次他在課堂上睡覺，平日裡偶爾叫他起來回答問題也是一問三不知，更何況還是個走後門進來的，活活敗壞了班級秩序和風氣，要不是是校長欽點不能拒絕，他才不願接手這二流子。
「一起唄？」葉亞像是沒眼色似的，看不見劉建國臉上不悅的神情，依舊笑嘻嘻地說。
月考一過，大毛正處於極度憂鬱哀傷的狀態，心心念著成績，都沒心思吃飯，葉亞勸了一番沒用便作罷，自己過來吃飯了。
葉亞端著餐盤坐上位置，他伸脖子瞄了眼劉建國的飯菜，三個菜全是紅通通的，驚訝道：「老師你喜歡吃辣啊。」
劉建國冷淡地應了一聲：「嗯。」
葉亞想起紀淮遠，笑了笑，「我爸也喜歡吃辣，他特重口味，無辣不歡，還不長痘。」
劉建國自然聯想到那天過來的男人，他停下筷子，皺著眉頭，「你爸挺年輕的，多大生的你？」
葉亞揚了下小臉，竟有些得意，「才二十六歲，很年輕啊。」
劉建國眉毛皺得更凶了，顯然已經得出定論，子不教父之過，亂來，真是罪孽。
「我不是他親生的啊。」葉亞又道，臉色一如平常地吃菜，「他收養的我，哎，不算收養吧，沒上戶口呢。」
西蘭花一進嘴裡，葉亞立刻吐了出來。
「這菜真難吃，沒熟吧？」他撇撇嘴，一臉嫌棄。
劉建國頓了頓，表情恢復正常，他伸了筷子去夾了塊西蘭花，「我嘗嘗？」
葉亞自然不會拒絕。
劉建國咬了口就把菜放下，黝黑的臉龐此刻更加黑了，「食堂越來越不重視飲食口感，必須得向學校反映了。」
葉亞又吃了口筍絲肉片，他咀嚼完食物，興致勃勃地抬頭看向劉建國，「老師，你家有廚房嗎？」
傍晚時候，葉亞在劉建國的宿舍做了一頓晚飯，他滿足地吃完，舒服摸著肚子癱在椅子上，得意洋洋地問劉建國：「老師，我的廚藝好吧？」
考慮到劉建國的口味，他特地做了兩道川菜，又給自己做了道較為清淡的，煮飯過程中有種在家的錯覺，切辣椒的時候隱約覺得在給紀淮遠做飯一樣。
劉建國自從和妻子離婚就一直吃食堂外賣，好久沒嘗過這種家常菜，但迫於必須保持教師的威嚴，他正色道：「還行。」
葉亞嘖了一聲，他懶洋洋地起身伸了個懶腰，突然靈光一閃，他扭頭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劉建國，「老師，我以後能常來您這做飯嗎？買菜的錢我也出一半，我有錢。」
食堂飯菜不好吃，也不知道有多少營養，他正是發育長身體的時候，每天都特容易餓，經常上午第三節課和下午第二節課就餓著肚子上課，他得多補補，好長高長壯。
「你就不能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劉建國無奈地歎氣。
葉亞聳了聳肩，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厚著臉皮說，「您現在也知道我的成績，我跟您講實話吧老師，我現在心思不能放在學習上，我這人腦容量小，做啥都得一心一意，不然容易搞砸，到育華讀書也是因為沒學校要我，我就混一年，畢業就滾蛋，您就別操心我的學習了。」
劉建國聽得太陽穴一突一突的，什麼叫到育華來是因為沒學校要？這是什麼話！把育華當成什麼了！時刻秉承著愛校主義的劉建國同志很不爽，但看葉亞一臉真誠的樣子他又不好糾正這些，他沉著臉，問道：「那你心思放哪了？」
葉亞笑眯眯的，刻意忽視劉建國的臉色，火上澆油，「不說，不能告訴您，是秘密。」
晚自習過後，葉亞好心情地給紀淮遠打電話，說了今天在班主任家裡做晚飯的事，末了他可憐兮兮地說：「紀叔叔，等我明天回家我得去買個保溫盒帶回學校，我好容易餓，經常上了兩節課就餓，又不喜歡吃麵包。」
紀淮遠在斟茶，伴隨著好聽悅耳的倒茶聲，霧一般的熱氣裊裊升起，縷縷清香飄揚，他溫和地應著：「好。」
葉亞開心地笑，他知道紀淮遠不善言辭，於是主動問話：「你在幹嘛啊？」
「喝茶。」
「我也想喝，讓我聞聞。」葉亞興高采烈的，說著腦袋還特意往手機貼近了些，似乎就能聞到茶香一樣。
彼端，紀淮遠依言把手機靠近茶杯，不斷升起的熱氣快速給手機屏幕貼了層薄薄的水汽，他又貼向耳邊，「聞到了嗎？」
葉亞朗聲道：「聞到了，我回去你泡給我喝好不好？」
這幼稚的行為此刻在當事人眼中卻是再正常不過。
紀淮遠道：「好。」
葉亞笑了一會兒，又說：「紀叔叔，我感覺我考的很不好，你知道成績後不要打我啊。」
「不打人，家長不能體罰孩子。」紀淮遠道。
葉亞得寸進尺地補充道：「也不能罵我，也不能給我臉色看，更不能扣我零花錢。」
紀淮遠聞言眉心微蹙，「考得是有多差？能把我猜想得這麼不近人情。」
葉亞望著天花板估算了一下，小心地呼吸，「不知道加起來有沒有……兩百分……」
好像兩百分有點多了，六門，平均下來一門得三十多分啊，他都覺得他化學和數學得考零蛋，他在考場沒有一點運氣，通常都是選哪個錯哪個，判斷題二分之一的概率，瞎蒙都得錯一大半。
葉亞一想頭皮都麻了，宿舍非常安靜，他幾乎能聽到紀淮遠平穩的呼吸聲，他暗道糟糕，在有些事上絕對不能跟紀淮遠坦誠啊，他趕忙亡羊補牢，立地發誓：「紀叔叔我錯了，我回家就做作業，三天假期就只做作業，日夜不眠地做作業！」
學校畢業黨國慶放不了七天那麼長的假期，被剋扣成三天，作業還多得要死，然而大部分學生沒有異議，葉亞聽到放假消息簡直都要氣死了，但看到周圍人反而怪異地看他時，他默默地吞回將要出口的吐槽，憋屈了好久，下課就去找大毛抱怨，沒想到大毛也被同化了，居然覺得再正常不過，反而嫌葉亞太不努力了，葉亞更加幽怨了，只能獨自消化這個壞消息。
紀淮遠低笑一聲：「還是要勞逸結合的。」
葉亞眼睛頓時亮了：「您要帶我去玩嗎？」
第37章
「你想去哪玩？」紀淮遠問道。
葉亞眼睛更亮了，他抱著手機翻了個身，面對著牆壁，開心地說，「我想去海邊啊，我從小就想去看海了，做夢都要去看海，不過這裡沒有大海，得跑到別的城市去吧。」
他說著說著就憧憬起來，雙眼亮閃閃地幻想著美好假期，「您去查查附近哪座城市有海可以嗎？不過，國慶人應該很多吧，都特有錢跑去旅遊，會不會很擠啊？要不您再看看哪兒不是旅遊勝地又有大海的，我們去那好不好？」
紀淮遠抿了口茶，舌尖泛著帶了絲澀然的甘甜，他耐心等葉亞說完，而後淡聲道：「不好。」
葉亞：「……」
葉亞跟當頭潑了場冷水一樣，懵了一會兒，憤怒道：「那你還問我想去哪玩，您這不是成心把我當猴耍嗎。」
「三天時間不夠，你還要寫作業。」紀淮遠解釋道，「問你只是提前為旅行做準備，我已經知道你想看海了，寒假去？」
紀淮遠一番話輕而易舉地消去了葉亞的怒火，他立刻換了副口氣，又興奮起來，「真的？好啊，寒假去啊！寒假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玩好久！」
紀淮遠笑了一聲，沒應話。
葉亞一想到和紀淮遠一起去玩就更加興奮，他猛地蹬了下床，床下三隻立馬被嚇了一跳，葉亞不好意思地探頭看過去，「不好意思啊各位，我寒假要去海邊玩，實在是太高興啦。」
三隻看了他一眼，無法理解他的高興點，又各自默默地低頭學習。
葉亞躺回到床上，刻意壓低聲音怕吵到他們學習，「紀叔叔我先不聊啦，舍友在學習呢，晚安。」
沒等紀淮遠說話，葉亞就尤自掛了電話。
幾分鐘後，微信進了條消息。
合格盡責的家長逼問道：「你怎麼不學習？」
葉亞哈哈笑，他眼睛嘴角都彎著，打字，理直氣壯道：「因為我睏了啊。」
片刻後，紀淮遠微信轉帳一千給他，隨後發了條消息：「清醒了嗎？」
葉亞頓時坐了起來，「醒了！我立馬就去學習！謝謝爸爸！」
他說到做到，一發完消息就下床去書桌前拿了本歷史輔導書，埋頭苦讀。
舍友三隻驚訝地眉毛遲遲沒掉下來，傻愣愣地看著從來不看書的新舍友反常地翻起書本。
葉亞被幾道目光盯著，敏感地抬起頭，衝他們笑了笑，有些尷尬，「我睡不著，下來看看書。」
說完，他在內心感慨：啊，這骯髒的金錢交易啊。
再多來幾次吧。
守財奴葉亞同志又默默地補充了一句。
一千塊能夠幹什麼？
一千塊能夠讓葉亞看書看到凌晨十二點，他伸了伸懶腰，睏到極點，呵欠連連，但還是摸了手機，給紀淮遠發了條消息：「爸爸，我剛看完書，晚安。」
紀淮遠只因對茶藝起了興趣，他今晚研究起如何泡茶，喝了不少茶水，導致遲遲沒有睡意，放在旁邊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拿起手機，目光停落在葉亞發來的消息上，久久之後，他才似有若無地輕笑一聲。
還算是好孩子，挺聽話的。
紀淮遠起身收拾茶具，拿著瓷玉茶杯骨節分明的手指頓了一下，他皺了皺眉頭，暗自改正：挺聽錢的話。
第二天上課，葉亞特別沒精神，英語課上直接趴桌子上睡著了，老師生氣地叫他起來回答問題，他回答不出個所以然來，眼睛實在睜不全，哼哼唧唧地差點沒把英語老師氣個半死，下課就去找劉建國控訴葉亞的壞行。
葉亞被叫去辦公室喝茶，他委屈道：「我是因為晚上看書看太晚所以精神不太好，老班，我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一定改正。」
劉建國嘖了一聲，無不無奈，「你熬夜學習還不如上課認真聽講，比你自學有效率多了，我看到你在課堂上睡覺就好幾次，下次睏了儘量給我忍著，別影響其他同學！」
葉亞睜大眼睛：「老班你偷窺啊？」
「什麼叫偷窺！」劉建國氣得重重拍了下辦公桌，「你最好重新學習下語文！」
葉亞縮了縮，「行唄，我專心學語文去，跟其他比起來，語文算是簡單的了。」
「你語文也沒及格！」劉建國吹鬍子瞪眼的，毫不留情面地說，「語文老師特意找我說你，你說你作文寫得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小學生都比你寫的好！」
葉亞一頭霧水地眨巴下眼睛，他挺認真地寫作文啊，更加委屈了，「我愛我爸，親情可貴啊。」
劉建國簡直要氣炸了，拍桌子跺腳，「作文是要求寫議論文，你寫的是啥，你還給我寫詩！」
葉亞：「……」
葉亞鞠了一躬，誠懇道歉：「老班，我錯了。」
劉建國胸膛起伏，他深呼吸好幾下，無力再看葉亞，揮揮手，「你出去吧。」
葉亞跟沒事人一樣，出了辦公室又趴在課桌上，眼巴巴地數時間等著放學。
終於等到放學，葉亞快速回宿舍收拾了一下就急沖沖地跑去校門口，路上碰到大毛也只顧得上喊了一聲，出了校門一眼就看到在門口等待的紀淮遠。
葉亞忍不住雀躍地朝他跑去，一邊喊：「紀叔叔！」
紀淮遠接過他的背包，問道：「餓了嗎？」
「餓了！」葉亞誠實地說。他第二節課就餓了，特想吃東西，迫不及待地想吃，都要等不了一秒兩秒。
於是，葉亞來到了之前他所唾棄的學校附近的街道，要了份牛肉麵先填飽肚子，紀淮遠不餓沒點，只坐在對面，耐心等他吃完。
葉亞吃得很急，他怕紀淮遠等得不耐煩，即便燙得他舌頭都有些發麻了，他還是加快速度盡可能迅速吃完。
紀淮遠擰眉，「餓成這樣？中午沒吃？」
葉亞吞下麵條，又喝了口水，笑眯眯道：「吃了啊，但我正長身體嘛，食量大。」
食量大的葉亞小同志吃完回去，在街邊看到賣冰淇淋的，他又想吃了，指了指，對紀淮遠說：「我又餓了。」
紀淮遠看了眼，淡聲拒絕，「剛吃完熱的不宜吃冷飲。」
葉亞看那賣冰淇淋的拿著蛋筒扭啊扭，漂亮地扭成一道高高的冰淇淋，他看得嘴饞，紀淮遠說的話跟沒說一個樣，「我想吃啊，求求您了，給您敬個禮！」
紀淮遠瞥了他一眼。
最後，葉亞如願以償地捧著冰淇淋高高興興地回家。
然而晚上，葉亞慘遭打擊報復。
紀淮遠給他佈置了一份作文，「你班主任打電話過來，說你作文寫詩？你再寫來看看。」
葉亞：「……」
劉建國你大爺的。葉亞咬牙在心底怒罵一句。
葉亞硬著頭皮問：「什麼主題啊？」
紀淮遠氣定神閒：「歌頌親情？」
葉亞：「……」
劉建國你劉姥姥的。
許久。
葉亞再次灑淚道歉：「我錯了紀叔叔，我再也不敢了。」
紀淮遠輕描淡寫地看了他一眼，和小孩相處這麼久，他也算是大概摸清了小孩的脾性，認錯容易，嘴唇一張就是我錯了，然而改正難，就是口頭一說而已。
「哪裡錯了？」
葉亞低頭：「我不該吃完熱的再吃冰淇淋。」
還算是有點自知之明。紀淮遠點點頭，問道：「肚子疼了？」
「沒！」葉亞剛想拍胸膛炫耀自己身體強健，對上紀淮遠的視線，立馬改變了想法，聲音立刻低了幾個度，「有點……我想回屋休息。」不要寫這狗屁作文。
紀淮遠看了看他，允許他離開，葉亞馬上溜回了屋，一點也不像肚子有點疼的人。
客廳瞬間變得安靜，竟讓人有些不習慣。
紀淮遠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便箋，他眸光定了定，拿起一看。
啊！爸！
啊！媽！
啊！爸媽！
親情無價！
……
紀淮遠失笑地捏了捏額角，他把便箋折了一折，修長的手指捏著，走回書房，放進書桌最下格的抽屜裡。
第二天，葉亞自知這些天犯的錯太多，老老實實地來到書店看書。
幾天沒來，書店玻璃窗旁多了許多張椅子，有挺多人坐在這兒看書，葉亞去資料書區翻找了幾本輔導書，他坐到位置上，禮貌地朝對面坐著的人笑了笑，那人迎上他的目光，明顯一愣，但隨後也羞澀地回之一笑。
葉亞開始埋頭做作業，紀淮遠在外出，估計下午才能回來。
他咬著筆冥思苦想，頭都快想破了還想不出如何解題。
數學真難啊。
他有些煩悶，無意識地咬著筆看了圈周圍。
書店進來了一個男人，逕直往葉亞這兒的位置走來，在他對面坐下，顯然和坐對面的人認識，還分外親暱，男人咬牙切齒，壓低聲音說話，語氣卻十分溫柔：「譚周周，你又到處亂跑。」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聖誕節晚上，葉亞和紀淮遠出去玩，街上燈光亮閃閃的分外熱鬧，商鋪門口堆放了聖誕樹和聖誕老人，他們走了一圈躲到聖誕樹後方，葉亞被紀淮遠環進大衣裡，眼睛亮亮的，揚起下巴與他接吻。
耳邊是輕快的音樂，叮叮噹，叮叮噹，鈴兒響叮噹……
葉亞眼角餘光瞥到一旁的麋鹿，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咬了下紀淮遠的舌頭：「不好了，被麋鹿看到了，它會不會偷偷告訴聖誕老人啊？」
紀淮遠嗓音低啞，又吻上葉亞的唇，「再親一會兒，爭取讓它喜歡我們，就不會告狀了。」
第38章
葉亞看了幾眼就不好再看，他把注意力放在作業上，又習慣性咬上筆頭，痛苦得臉都皺成一團，忽然，有人敲了下玻璃，葉亞循聲看去，紀淮遠站在窗外對他勾了勾指頭，示意他出來。
葉亞倏地站起身，動作太猛驚到了對面那人，葉亞尷尬地衝他笑了笑，小聲說：「不好意思啊，嚇到你了，我出去一下。」
譚周溫和一笑，「沒事。」
葉亞走出去，紀淮遠還站在那兒，他小跑過去，問道：「怎麼了？」
紀淮遠言簡意賅地答：「一起去吃飯。」
「就中午了啊，」葉亞驚訝地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二點了，時間過得真快，他復又抬起頭，指了指書店，「行，不過等我一下，我得進去收拾一下課本，免得佔了位置，別人都沒座位就……」
他聲音隨著目光的停落而頓住，張著嘴好半晌沒發出聲兒。
坐他前面的那兩個男的手是牽在一起的！
葉亞眼珠子都快爆出來了，他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親眼目睹這種場景，震驚得好久都沒想起移開視線。
後進來的男人悄悄拉著那個溫和害羞的男人的手，他側著身子，面帶微笑地在與他低聲說些什麼，霍地，男人像是察覺到他的視線，隔著玻璃與葉亞的目光直直相撞。
葉亞心臟「咯吱」一下，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眼前忽然一片漆黑，紀淮遠抬手蓋住他的眼睛，另一隻手拉向他的手臂，帶他離開這處，淡聲說，「你要不想再進去拿書本，我可以幫你。」
葉亞訕訕地笑，「謝謝紀叔叔。」
紀淮遠去幫他拿課本，葉亞倚著牆等他出來。
他低垂著腦袋深呼吸兩下，想了想還是沒忍住，掩面長歎，被撞見偷看了，好丟臉啊……
紀淮遠走出來正好看到小孩搔耳捶胸的樣子，他暗自發笑，過去輕輕拍了下他的腦袋，「好了。」
葉亞無力地抬起頭，可憐兮兮地喊：「紀叔叔……」
紀淮遠：「？」
葉亞愁著臉，想要用美食彌補自己的尷尬症，「我要吃頓好的，我要吃肉，吃肉，肉肉肉。」
他說著說著就唱起來了，揮手打著節拍，「肉肉肉，動次打次喲喲喲……」
「……？」
紀淮遠信步而走，他語氣輕淡地對葉亞說：「景遠回來了，他們約我們一起吃飯，現在去赴約。」
葉亞的RAP硬生生地轉了個調，「啊——」
紀淮遠說：「我上午接到電話時正忙，沒來得及提前告訴你，抱歉。」
葉亞連忙擺擺手：「沒事沒事。」
搭車去酒店路上，葉亞忐忑極了，心裡跟揣了幾隻兔子一樣，手心都被汗濕了。
要去見紀叔叔的家人了……
紀淮遠側眸看了看他，似乎看出他的緊張，狀若無意地寬慰：「你想吃什麼，等下直接點菜，他們不會介意，人挺好的。」
葉亞輕輕「哦」了一聲。
也是吶，紀叔叔人那麼好，他家人應該也很好啊。
進了包廂，裡面只有一個白白嫩嫩的男人，他正低頭玩手機，聽見聲響後抬起頭，粲然一笑：「你們終於來啦。」
紀淮遠帶葉亞坐上位置，葉亞對面就是男人，男人直勾勾地盯著葉亞，笑容滿面地打招呼，「你好啊亞亞，我來個自我介紹吧。我爸姓金，我媽姓錢，我叫金錢，所以我家很有錢。」
葉亞：「……」
他窘迫地對金錢笑了笑，又求救似的瞄向紀淮遠，紀淮遠氣定神閒地抿了口茶，略微解釋：「他是景遠的男朋友，剛認識的時候他也是跟我這麼介紹他自己的。」
金錢憤怒，大聲糾正，「不是男朋友！我們結婚了！結婚了！」
紀淮遠神色自若地無視他，葉亞左看看金錢炸毛的樣子，右看看紀淮遠平淡無波的模樣，他乾乾地笑了兩聲，剛要做中間人平和一下氣氛，卻見金錢已然恢復了情緒，笑盈盈地遞了盒包裝精緻的喜糖給葉亞，「亞亞，這是我和景遠的喜糖，給你哦。」
葉亞接過，連忙道謝。
他低眼看著手中的糖，小巷裡人年齡出現隔層，都沒有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他這是平生第一次收到喜糖，居然是男生和男生的……
「景遠呢？」紀淮遠問道。
「沒禮貌，不叫哥。」金錢撇撇嘴，「他去給我買黃桃布丁了，亞亞你要吃嗎？我給他打電話。」
葉亞亮了下眼睛，「布丁？我要吃！」
金錢嘿嘿笑，他轉而去給紀景遠打電話。
葉亞趁著金錢在打電話的間隙，悄悄側身小聲嘲笑紀淮遠，學著金錢的語氣，眼睛都在笑，「沒禮貌，不叫哥。」
紀淮遠淡淡道：「叫不出口。」
葉亞不明所以：「啊？為什麼啊？」
等吃完這頓飯後，葉亞才明所以了，於紀淮遠而言，確實叫不出口啊。
等了一會兒，紀景遠才回來，先把布丁給金錢，再把另一份遞給葉亞，一邊笑著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就是那小孩，葉亞？」
眼前的男人與紀淮遠長得不太像，他看上去很和善的樣子，似乎很好相處。葉亞點點頭，禮貌道：「你好，景遠哥。」
紀景遠坐下位置，喚來侍者開始點菜，他先叫了幾道金錢喜歡的菜，又把菜單移到葉亞面前，說道：「喜歡什麼隨便點。」
葉亞接過菜單，想了想，碰了碰紀淮遠，小聲說：「一起看。」
紀淮遠放下茶杯，微微靠近葉亞，低眸看向菜單，剛說了兩道菜，便被紀景遠截口拒絕了：「別點排骨，錢錢今天嘴巴酸，不能用力咀嚼，等下他看著又想吃。」
正在悶頭吃布丁的金錢愕然抬頭，他氣憤地踹了紀景遠一腳，「瞎說什麼啊，亞亞在呢！」
葉亞：「？？？」
什麼？
紀景遠聞言促狹一笑，視線落在一頭霧水的葉亞臉上，試探性地問道：「葉亞你知——」
「紀景遠，你給我閉嘴。」紀淮遠冷冷開口。
紀景遠攤了下手，沒再說出口。
葉亞依舊一臉懵逼，發生了什麼？
紀淮遠黑著臉，不聽紀景遠的，毅然決然點了份糖醋排骨。
點好菜後，葉亞悄悄靠近紀淮遠，小聲問道：「怎麼了？」
紀淮遠看了葉亞一眼，他眼神稍冷，葉亞趕緊噤聲了，默默地移正身軀，埋頭扒拉著布丁。
金錢吃了幾口，挖了一勺子遞到紀景遠嘴邊，「景遠你要吃嗎？」
紀景遠張口咬住，眼底滿是笑意。
「哎，你別咬勺子啊。」金錢扯了扯手，皺著臉要紀景遠放開。
葉亞瞠目結舌。
紀淮遠看了眼葉亞，低聲提醒對面那兩人，「你們倆注意點形象。」
金錢下意識地看向葉亞，直直地與他對視，他笑了笑，問道：「亞亞你介意嗎？我們這樣，你會不會看不慣兩個男的在一起？」
紀淮遠漂亮的眼眸凝視著青瓷杯裡清冽馥郁的茶水，他斂目，淡淡道：「他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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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下來，葉亞對紀景遠和金錢已沒了剛才的那股侷促感，他歡快地吃菜，一邊跟他們閒聊，對他們倆的秀恩愛也見怪不怪了。
葉亞也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他覺得自己的接受能力太強了，之前看到書店那兩人偷偷牽手都驚得呆住了，雖然知道有這種事但親眼看見還是會覺得驚愕，後來……葉亞想起紀景遠給金錢夾菜不讓他挑食的場景，他暗忖，大概是看麻木了吧。
葉亞一直吃著面前的蔬菜，他沒吃過這道菜，脆潤滑嫩，特別好吃，他吞嚥下嘴裡的食物，好奇地問道：「錢錢哥，你和景遠哥是怎麼認識的啊？」
金錢特饞紀淮遠那邊的排骨，他嚥了嚥口水，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兒，連跟葉亞說話都有些漫不經心，拖長了音道：「這個啊……網戀奔現？還是相親來著？」他歪頭看了看紀景遠，把這道難題拋給他了，「我不知道怎麼說了，你來說。」
紀景遠揚了揚眉，故作沉思，「這個說來話長——」
一旁的紀淮遠不冷不淡地潑冷水：「是炮友轉正。」
紀景遠不悅道：「你能不能說點好話？」
紀淮遠：「我說錯了？」
紀景遠咬牙，硬梆梆地回：「沒錯。」當初對感情困惑不解的時候就不該去詢問紀淮遠的意見，以至於被他抓到把柄，偏偏錢錢那人還傻不拉嘰地應和：「對哦，應該是這樣才在一起的。」
葉亞：「……」
面對三位成年人，葉亞匿了聲，默默地吃菜。
紀淮遠見小孩只顧專注地吃著秋葵，他終是蹙眉阻止道：「你少吃點秋葵。」
葉亞抬起眼，驚喜道，「這個叫秋葵呀？好好吃！」
紀景遠開口：「多吃點沒事，葉亞正在長身體吧，以後找了女朋有好處。」
紀淮遠臉色不善地看了看紀景遠，他不疾不徐地把冰鎮秋葵放到紀景遠面前，「你多吃點。」
葉亞眼巴巴地看著菜離他越來越遠，頓時有些委屈了，還不讓人喜歡就多吃了啊，真霸道。
金錢趁紀景遠沒注意，悄悄夾了塊排骨放入口中，滿足地瞇起眼，吃到美食特別開心，見食物擺了過來，笑眼彎彎道：「對，你多吃點，這菜我就是為你點的呀。」
話音剛落，紀淮遠嘴角露出個譏諷的笑，好整以暇地看向紀景遠臉色由青轉黑，他心情更加愉悅，剛要落筷，卻不經意看見自家小孩一副不開心的樣子，猜想到小孩不識秋葵，他又放下木筷，耐了性子解釋：「秋葵強腎補虛，你還在發育，吃多了容易燥。」
「這樣啊……」葉亞臉一下子紅了，都有點不好意思看紀淮遠。
吃完後，四人在酒店門口道別。
葉亞對金錢印象特好，覺得他隨和很適合做朋友，倒是紀景遠，他有點怵他，總覺得他雖然看上去平易近人但隱約又有距離感，而紀淮遠卻恰好與他相反，看上去高冷少言但實際上卻很平和體貼。
葉亞暗暗感慨，真是奇怪的兄弟倆呀……哥不像哥，弟不像弟，怪不得紀叔叔不願意叫他哥哥。
不過，景遠哥對錢錢哥真好，看上去很般配。葉亞心裡的想法脫口而出：「你們很配啊。」
金錢笑彎了眼，得意地揚起下巴，「我也覺得，不過我比他帥，對不對亞亞？」
葉亞知道誇讚錢錢哥，景遠哥並不會生氣。立刻拍馬屁，「對對對！」
金錢笑得更開心了。
一旁紀淮遠等得不耐煩了，他直接拽了拽葉亞的衣領，面無表情道：「走了。」
葉亞猝不及防，喊道：「紀叔叔你別拽我啊。」
紀景遠忽然嗤笑一聲，扳回一局，「葉亞，你叫我哥，叫淮遠紀叔叔？」見紀淮遠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刻意放緩了語氣，循循善誘道，「是不是嫌他長得老？」
葉亞怔仲了片刻，揚聲反駁：「當然不是！您要是喜歡，我也可以叫您景遠叔的。」
紀景遠：「……」
明白了，他養的，他倆一條心。
道了別，葉亞跟著紀淮遠繼續回書店，葉亞坐回到之前的位置，書店裡那兩人已經離開了，葉亞心裡有些惋惜，他還想著跟他們倆道個歉來著。
紀淮遠一回來，小程便得空了，她坐到葉亞面前，笑吟吟地開口：「亞亞，寫作業啊。」
葉亞長歎一聲，分外幽怨，「是啊小程姐姐，我國慶就放三天，卻佈置了七天量的作業，而且都好難啊。」
小程還挺喜歡葉亞的，覺得他性格挺好的，她腦袋往後望，努了努嘴，「不會做找你爸爸去呀，店長好厲害的，上次有個顧客買書說印刷有問題答案出錯，店長二話不說就給他算出了幾種解法證明答案沒錯。」
葉亞無意識地晃著筆，沮喪道：「我不敢問他啊……我怕我聽不懂。」
小程贊同道：「也是，店長不像是那種有耐心把具體步驟說出來的人，他應該就給個答案吧？」
葉亞想起小時候年幼無知問紀淮遠題目的事，他重重地點頭，是的沒錯，就是這樣的人！懶得多說一個字，平時懶得動，就連吃飯也什麼都能接受因為懶得花心思琢磨，太他媽熱愛生活了！
紀淮遠正低眸一言不發地用掃瞄器掃書的條形碼，他把顧客購買的書本裝好，遞給顧客，清冷的聲音響起：「歡迎下次光臨。」
葉亞呆愣愣地注視著，他有些走神。
小程循著他的目光看了看紀淮遠，店長很帥啊，簡單的白衣長褲在他身上卻尤為氣質突顯，她又回眸略微探究地看了眼葉亞，兩人長得不像啊，她被勾起了好奇心，湊近了一些，輕聲問葉亞：「亞亞，你媽媽長啥樣啊？」
葉亞瞬間回神，他慌張地收回視線，清咳兩聲，「我媽？我媽啊……長得很漂亮！特別漂亮！」他說著聲音更加響亮，無比自豪的樣子。
雖然自己從來沒見過媽媽，但他長這麼帥，媽媽肯定也漂亮得不得了。
一個沒注意聲音太大，在書店橫空而起，響徹在半空中，小程看了圈周圍，「噓……小聲點亞亞。」
葉亞不好意思地拿手指比在嘴唇上，示意閉嘴了。
紀淮遠看了過來，隔著桌椅人群。
他聽見了葉亞的話，一陣失笑，明明沒見過自己的媽媽，卻能這樣稱讚她，小孩心思明淨不摻一點雜質，算是挺好的脾性。
那麼就，一直保護下去，不讓他染到世間污穢，不讓他知曉險惡世故，就這樣保持著赤子之心，無憂無慮地度過這一生。
小程豔羨地捧臉：「果然帥哥配美女啊，我還想著以後找個大帥哥談戀愛呢，哎，除了我去整容，估計是不可能了。」
葉亞皺眉道：「小程姐姐你長得很漂亮啊，幹嘛這樣說自己，太沒自信了啊。」
小程明顯不信葉亞的話，指了指眼睛又指了指鼻子，各種吐槽，「亞亞你別逗我開心了，你看我這腫眼睛塌鼻子的，哪裡漂亮了？」
葉亞真誠地看著小程的眼睛，「在我眼裡很漂亮啊。」
小程捂胸口倒地不起，她居然被一個十五歲的小孩給撩到了。
厲害了，這說話技能。
小程深深地看了葉亞一眼，食指晃了晃，逼供道：「說，亞亞同學，你有沒有早戀？是不是在學校瞞著店長談戀愛呢？」
「沒啊！我都沒有喜歡的女生。」葉亞無辜地眨了下眼睛。
小程感歎：「等你長大了肯定會禍害一個連的女孩子。」
葉亞嘿嘿笑了一下，是誇他長得帥魅力大嗎？
他還憧憬了一下，壓根沒想過自己魅力大到只禍害了一個人，還是個男的，還是朝夕相處的……家人。
葉亞做了一天的作業，早早就去睡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葉亞深刻徹底地體驗了一把「強腎補虛」過量的……燥。
夢裡他渾身浸滿了熱汗，血脈僨張，燥熱難耐地亂動，他眼前是水霧一般的模糊，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卻隱約有股酥酥麻麻的快意。
身下一股熱流噴薄而出，葉亞睡醒後才半夜一點，他瞬間就感覺到內褲的濡濕和不適，整個人都僵了幾十秒，好半晌沒從夢境裡回過神。
「嘖——」
葉亞終是清醒過來，惱地抓了抓頭髮，認命地換了內褲，出去洗內褲。
客廳還是充滿光亮的，葉亞愣了一瞬，紀叔叔還沒睡？
正想著，紀淮遠從沙發上起身，直直地與他對視，片刻後，他的目光落在葉亞垂下的右手上，右手手心正攥著那條換下來的內褲。
--
葉亞一臉茫然地看見紀淮遠視線落在他手上，他也順著低下腦袋看過去，瞬間大愕，慌張反手背在身後，臉漲得通紅，舌頭都因為窘迫開始打結：「我……我，你……這個……」
紀淮遠坦誠直率得可怕，直截了當地問出口，偏偏語氣輕淡跟聊家常一樣，「夢遺了？」
這不鹹不淡的話像把火直接燒得葉亞臉龐更熱了，葉亞發育比較慢第一次經歷這種事，他尷尬得無地自容，忍不住掩面長歎，「紀叔叔你說話能不能委婉一點……」
紀淮遠不解：「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為什麼要害羞？」
葉亞內心更加抓狂，卻還是撐著面子頂嘴道：「我沒害羞！我就是在您面前稍微有那麼一點不自在。」
「為什麼不自在？我也是男人。」被他這麼一說，紀淮遠似乎更加不明所以，「如果被女人看見，你有羞恥心是情有可原，但是同性之間大可以討論生理問題，畢竟你正處於青春期，我作為長輩，有責任和義務來教你如何面對性發育和培養正確的性心理。」
葉亞耳邊「轟轟」地響，他被紀淮遠這一口一個「性」給惱得更加面紅耳赤，他耳根子都是滾燙的，雖說鵬鵬會跟他說一些葷段子，但若是從紀淮遠嘴裡說出來，還那麼的一本正經，他幾乎想鑽進地裡不去聽紀淮遠這義正言辭的說教。
紀淮遠停了下來，「？」
話終於說完了，葉亞得到了解脫，他長長地深呼吸一口，感慨道：「紀叔叔您真厲害，我算是知道了為啥上次我不小心看到你裸體你都沒反應，因為你壓根就不在意對不對。」
紀淮遠聞言投以注視，清冷的目光掠過他的臉龐，徐徐道：「不吃虧，我也看過你的身體。」
「誒？」
「誒？！」
葉亞瞪大了眼睛，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紀淮遠斂目，眉眼間有淡淡的倦意，他信步經過葉亞，道：「我先去睡了，你洗完早點休息。」
葉亞目瞪口呆地看著紀淮遠房間門被輕關上，他還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樣子……啥時候發生的事？
被紀淮遠這麼話只說一半，葉亞恍恍惚惚洗好內褲又恍恍惚惚地進入睡眠，臨睡前又把紀淮遠罵了一遍，不帶這樣的吊人胃口的，他左想右想都不知道啥時候他寶貴純潔的身體被人給偷窺了，太氣人了。
第二天醒來，葉亞洗漱後第一件事就是去逼問紀淮遠，他敲了兩聲沒人應，咬咬牙乾脆直接推門而入，紀淮遠是不會反鎖房門的，他居高臨下地睨著還在熟睡的紀叔叔，冷著聲音道：「醒醒。」
紀淮遠沒被喊醒，依舊睡意正濃，呼吸勻稱平緩。
葉亞不敢再掀他被子了，他俯身曲指敲了敲紀淮遠的額頭，下一秒，紀淮遠睜開眼眸，清清冷冷的迎上他的目光，「你在幹什麼？」
葉亞：「……」
被他這麼一看，葉亞頓時就底氣不足了，訕訕地縮回手，「沒，叫你起床呢。」
「你怎麼跟鬧鐘似的，」紀淮遠沒睡夠，臉色有些沉，他半坐起身，按了按額角，「每次都來叫人。」
人型鬧鐘葉亞看著紀淮遠露出的上半身怔仲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來喊人的原因，他清咳兩聲，壯著膽子哼哼唧唧道：「我就是來問你，你啥時候看過我裸體了？」
紀淮遠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兩眼，隨即道：「轉過身去。」
葉亞沒反應過來。
紀淮遠似笑非笑：「你要看我換衣服？」
葉亞嘖了一聲，背對著他，「誰想看啊，您說話太簡潔惜字，這不腦子沒轉過來嘛。」
過了一會兒，紀淮遠穿好衣服，他低眸單手解開襯衫袖口扣子，將袖子往上折起，「好了。」
葉亞又轉回身，一點耐心也沒有，「你回答我啊。」
話落，紀淮遠微微抬眸，定定地看他，「你喝醉那晚上，喝斷片了，想要記起來發生了什麼？」
葉亞幾乎沒上次那麼徹底地喝醉過，以前為了賠罪一杯白酒下肚也只是有一些暈眩，他壓根不知道自己醉酒會撒酒瘋，以為充其量不過是嘔吐罷了，他試探地問道：「我吐自己身上了？」
「這倒沒有。」紀淮遠坐在椅子上，他單手撐著頭，還覺得睏倦，眼皮半闔著，「需要我提醒嗎？」
葉亞點點頭。
紀淮遠一副沒睡醒的模樣，說話不輕不重地卻在葉亞耳邊炸了個響雷，「你光著身體握著你的下體問我它大不大。」
葉亞：「……」
紀淮遠又道：「你還疑惑它為什麼不大並真誠地祈禱快點長大。」
葉亞：「……」
葉亞傻眼的樣子似乎愉悅到紀淮遠了，睏意淡了一些，他掀了掀眼皮，嘴角微微彎起。
他沒有提葉亞說的那番話，從葉亞住進來就對過去的事絕口不提，那麼就依他，不去交流這些，等他什麼時候解開心結了主動來交談，他便再，好生安慰。
葉亞微笑著揮手：「紀叔叔再見。」
他不要再住在這裡了，太他媽丟臉了！
紀淮遠淡曬，意外地配合他，「記得把作業帶走。」
「不了，這個就留在這做個紀念吧。」葉亞生無可戀。
紀淮遠沒回話。
葉亞長歎一聲，十分幽怨，「紀叔叔，求您個事，您能不能忘了這茬，太丟人了，實在是太丟人了，我都不好意思看您了現在。」
紀淮遠道：「如果不是你提起，我應該是忘記了。」
葉亞：「……」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紀淮遠輕笑一聲，他站起身，經過葉亞身邊輕輕拍了下他的腦袋，「去吃早餐。」
葉亞捂著腦袋，怒瞪：「再拍就拍傻了！」
紀淮遠回頭看了他一眼，輕描淡寫道：「後天性的智力受損是因為大腦受到器質性損害或者病毒、物理、化學的損傷從而造成缺陷，而我剛才使力不過敲門的力度，你不能因為突覺自己智商低而來誣衊我。」
「……」
葉亞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沒回話，等回味過來，意識到紀叔叔這是拐著彎兒說他智商低，他已經被塞了一嘴的麵包，沒辦法吃人嘴短，葉亞歎息，這次先放過他了。
紀淮遠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他想起什麼，開口道：「今天是我做飯，我回來去買食材，你想吃什麼？」
紀淮遠上次認真地烹飪實屬曇花一現，他現在又懶回去了，各種敷衍了事，反正能吃就行。現在紀叔叔這麼一問，擺明了是想花心思做飯啊，這機會難得，葉亞想了挺久，情緒高昂地說了一大堆：「我想吃土豆牛腩糖醋魚蒜香排骨大雞腿炒蝦仁魷魚基圍蝦！」
「這麼多？」紀淮遠微一揚眉，葉亞興奮地點頭，紀淮遠看了看他，沉吟片刻後道，「那煮火鍋吧。」
葉亞笑容僵住了：「啥？？」這關火鍋什麼事？
紀淮遠問道：「有什麼問題？」
葉亞不開心地嘟囔：「我不想吃火鍋，我又不是一次性要吃這麼多，您就做兩三道唄，今天就弄個牛肉和雞腿唄。」
紀淮遠見小孩情緒顯而易見地變得低落，他便依了他，「好，不過你得多吃點蔬菜，不能一味地吃肉，得有所節制。」
葉亞道：「我有點蔬菜啊！土豆啊！」
紀淮遠瞥了他一眼，葉亞立馬沒聲了，默默地喝牛奶。
紀淮遠又問：「會吃山藥嗎？山藥含有豐富的碳水化合物和膳食纖維，有生津益肺、補腎澀精的功效，你應該吃一點。」
葉亞點頭，「會吃啊，我又不挑食。」
「好。」紀淮遠又細心想了幾樣蔬菜，一一問過葉亞，知道他口味喜好後便大致定了要購買的食材。
紀淮遠吃了早餐就要去書店，臨走前問葉亞：「要和我一起去嗎？」
葉亞昨天待一天的書店，做題又沒做幾道，就會抓耳撓腮，他壓根不想再去了，連忙拒絕：「不了，我今天就在家裡做作業吧。」
紀淮遠頷首，「好。」
他換好鞋，又想起件事，喊住葉亞，提醒他：「你別一整天都做作業，下午去把厚衣服拿過來，中旬過後氣溫就驟降了，你這次回學校應該要一個月後才能回來，多備點衣服，如果不耐寒，我明天有時間陪你去買衣服。」
葉亞簡直要被這位合格的家長的細心關愛給感動得痛哭流涕了，他重重地應了一聲：「謝謝紀叔叔！不！謝謝爸爸！」
紀淮遠或許是不習慣自己此刻的念叨多話，他自己說完都有一點兒不自在，默了幾瞬後不動聲色地連招呼也不打就出門離開。
葉亞迷茫地看著被關上的門，咋突然就變了情緒了？
第39章
葉亞刷了碗就去巷子了，他路上還特地買了些水果禮品，去看望一下賣早點的阿婆。
阿婆家就住在巷子口的一家兩層舊樓裡，她一個人住，兒子和兒媳婦在外工作，因為工作繁忙加上兒媳婦暈車得厲害，好幾年才回來一次。
爺爺還在世的時候，他們怕阿婆過年會覺得孤單，會叫阿婆一起過來吃年夜飯，卻被巷子裡人調侃叫葉亞叫阿婆奶奶，葉亞當時還小沒意識到話裡的深層意思，他見到阿婆便朗聲喊道奶奶好，後來阿婆避嫌就沒再來過葉亞家裡，但平時逢年過年會做些點心吃的送到葉亞家裡。爺爺去世後，阿婆還問過葉亞要不要和她一起吃飯，但是被葉亞拒絕了，她便偶爾做了好菜好肉便端給葉亞，葉亞去她那兒買燒餅，她也會給葉亞比其他大很多的燒餅。
葉亞去的時候，阿婆正在蒸饅頭，屋內光線暗，老人不開燈怕費電費錢，聽到葉亞喊她，看了好久都沒認出來來人是誰，葉亞把水果補品放桌上，高聲喊道：「婆婆！我是亞亞啊！」
「亞亞？」阿婆從廚房走了出來，渾濁的眼睛又盯了半晌，「你長咋這樣了？」
葉亞摸摸臉，無辜道：「您認不得我了？我沒整容啊！」
阿婆被葉亞說笑，她拉著葉亞坐到凳子上，一直慈祥地看他，「我聽鵬鵬說你搬到有錢人家裡去了，這一看啊，果然養得好看不少啊，婆婆都差點沒認出來。」
「婆婆，您不是第一個誇我帥的！」葉亞樂了，笑眯眯地說，「對了，我買了水果還有些補品給您，就當這些日子沒來光顧您的早點攤的賠禮道歉。」
阿婆笑容頓時消去，急地拍了下葉亞的手，「你這是幹什麼啊亞亞！亂花錢！我不吃水果，我兒子兒媳婦給我買了好多補品都放在裡屋，我都不吃的，你說你花這個錢幹嘛？拿回去拿回去！」
葉亞對於處理這種情況向來得心應手，爺爺也是這樣，有什麼好吃的貴的就說不愛吃讓葉亞全吃了，葉亞也知道爺爺疼他，捨不得自己吃，後來他就跟爺爺鬥智鬥勇，幾次下來就摸索到了經驗，幾乎百戰百勝。
「婆婆，這不是我買的，是我爸爸買的！」葉亞藉口信手拈來，笑道，「我今天過來是去拿厚衣服的，然後養我的……哦，我叫他爸了，他就說你在這兒掛念誰啊，去看望他吧，這不，我一下就想到您了婆婆，特惦記您弄的燒餅呢，可惜我在學校吃不到，嘴饞好久了都。」
葉亞這一連串的話都不帶打結地說出來，阿婆便信了，她聽見葉亞說到「學校」兩個字，滄桑憔悴的臉龐頓時就有了些光彩，又親切地握住葉亞的手，喜道：「亞亞你去上學了啊！」
葉亞點頭，也跟著笑：「是啊！還是在育華呢，婆婆你知道育華嗎？全市最好的中學，升學率特別高，大毛也在那裡讀書呢。」
阿婆由衷地為葉亞高興，笑得臉上皺紋都擠在一起，「好啊，真好啊！你爸真是個好人啊！」
葉亞也特激動，重重地點頭：「他確實是好人。」
「亞亞你可千萬得好好學習啊，你爺爺去世得早，你得給他爭面子，他知道了你這麼出息在地下也會安息的。」阿婆語重心長地說道。
葉亞有些心虛，聲音自然而然地弱了下來，「我儘量吧。」
阿婆看葉亞這底氣不足的樣子，長歎一聲，「亞亞，婆婆知道你心裡藏著事，你這孩子從小就倔，認定了就是個死理，但你得把握現在啊，你看你現在多好啊，有人養你，你不再是一個人過了，又有學上了，多好啊，就不要去揪著以前的事不放啊，不要想著老天不公平，這一切都是命啊！」
葉亞聽著眼睛變得紅紅的，他強忍住眼淚，想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然而帶著哽咽的聲音卻出賣了他，「婆婆，我做不到啊。」
他忘不了過去，他也不想忘記，即便警察不管社會不管，他也要還爺爺一個公道。
他腦子笨，從來就不會事事權衡，小時候學語文數學，也是一門好一門差，沒有過兩門成績平衡過，他知道自己精力不夠，要是事事都抓必會都失敗，所以……就讓他任性一回，等他不再有了心結，就好好地……過好自己的生活吧。
葉亞吸吸鼻子，生硬地轉移話題，努力使語氣變得輕快自然些：「婆婆你在蒸饅頭嗎？好香啊，熟沒熟呀，我想吃。」
阿婆擦了下眼角，撐著桌沿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熟了，我去拿給你吃啊。」
剛出籠的大饅頭光滑潔白，葉亞怕燙，拿了筷子夾著吃，咬了一口，饅頭鬆軟香甜，葉亞豎起大拇指，「好吃！」
阿婆笑著說：「多吃點，還有好多呢。」
他滿足地啃完一個饅頭，心想要帶給紀叔叔吃，但是回到家裡，饅頭肯定不熱了，那就沒了這股味道，哎，紀叔叔真沒口福。
葉亞鼓著肚子回到家裡收拾衣服，他好久沒回來了，院子菜地裡的雜草長得又高又密，屋內灰塵更重，稍微呼吸一下就能被嗆到。
葉亞捂著鼻子快速去衣櫃裡拿衣服，胡亂塞進包裡，他逃似的剛要走出門，眼角餘光瞥到一旁緊閉的房間，腳步一頓，艱難地轉身往那邊走去。
他的腳下似乎綁著千斤重的鉛球，邁開一步都覺沉重，葉亞目光緊緊鎖著那扇木門，門上還有他小時候頑皮用撿的記號筆寫的自己的名字，歪扭笨拙的「葉亞」兩個大字經過了這麼多年還清晰地印在木門上，這字跡可真永久啊。葉亞放下包，「撲通」一下朝著門口跪下，他重重地磕了個頭，他抬起頭，光潔的額頭沾染上一撮塵土，低低地喊，「爺爺……」
我以後就不回來了啊。
您在天堂好好的。
那些人會下地獄的。
您再不會碰到他們。
葉亞收拾好情緒回家。
廚房傳來熱油滋啦的聲音，葉亞把背包放一旁，邊脫鞋邊衝廚房那邊喊：「紀叔叔？」
紀淮遠的聲音傳來：「回來了？」
葉亞跑到廚房去，好奇地探頭去看紀淮遠做了什麼菜，鍋裡在燜著牛腩，散發出陣陣香味，葉亞誇張地吸了吸鼻子，「好香啊，紀叔叔你真棒！」
紀淮遠問道：「能幫忙切土豆嗎？我處理下山藥。」
「行！」葉亞擼起袖子洗乾淨手就要切，一邊以過來人的身分給予經驗，絮絮叨，「不過，您以後把食材都弄好了再下鍋唄？要不然很容易手忙腳亂忙不過來的。」
「不會，我計算好了時間。」紀淮遠在給晾涼後的山藥削皮，「牛腩需燜至一小時，在這期間有足夠的時間在處理其他食材。只不過現在你回來了，你答應了幫忙，省了我一份力。」
葉亞扶額：「……您能不能再懶一點？」
紀淮遠停下動作，疑惑地問道：「我哪裡懶了？」
葉亞瞅著紀淮遠臉上真誠不帶一絲虛假的不解的神情，他瞬間就沒話講了，哎，沒自知之明真可怕。
葉亞切好土豆，又無所事事地在紀淮遠身邊晃蕩，找話題開口問道：「紀叔叔你吃過剛出籠的熱饅頭嗎？」
紀淮遠垂眸神色專注地把山藥切成片，聞言，稍作停頓，細細回想一番，答道：「沒有。」
「哎，可好吃了，剛出籠的，鬆鬆軟軟的。」葉亞背靠著流理台，笑嘻嘻地說，「我今天就吃了好幾個，只可惜不能帶給你吃，誒，要不下次我來試著蒸饅頭吧？那得買蒸架吧？家裡好像沒有，下次去買不？我做給你嘗嘗。」
紀淮遠眉心微蹙，隱約意識到哪裡不對勁，平時小孩不會這麼一直黏著他，還乾巴巴地找話題說了這麼一大堆。
紀淮遠放下刀，轉過身直直地與他對視，問道：「你怎麼了？」
「啊？我沒怎麼啊。」葉亞愣了愣，沒反應過來。
紀淮遠一言不發地依舊盯著他，彷彿要看進他內心深處，葉亞被他盯得眼睛都酸了，他揉了揉眼睛，嘖了一聲，往外面走，「您要是不想吃就算了。」
「站住。」
葉亞腳步一個剎車，但還是沒有回頭。
紀淮遠也沒有追上，目光落在他瘦削背影上，語氣放柔了些許，「過來陪陪我。」
葉亞悄悄地擦掉眼角的淚水，待到突發的情緒又被壓制下去，他才轉過身，齜著牙大笑：「紀叔叔您是不是一個人應付不來啊？所以需要本大廚來圍觀幫忙，還不好意思了說啥陪陪你，哈哈哈。」
葉亞只是想臭屁一下緩解氣氛，卻沒想到，紀淮遠沉沉地應道：「嗯。」
第40章
假期一眨眼就過去，葉亞作業還沒寫完就又回到了學校。
大門口陸陸續續有學生走進學校，葉亞笑著跟紀淮遠說拜拜：「紀叔叔我們一個月後見啦！」
有自行車駛過，紀淮遠把葉亞拉近一些，目光掠過他的臉龐，稍作停頓，道：「你在學校好好照顧自己。」
葉亞拍開他的手，露出牙齒大笑：「您就別操心我了我肯定吃好喝好！虧不了自己的！」
紀淮遠頷首。
葉亞怕時間不夠，他還要去趟宿舍，沒聊幾句就要進學校，「紀叔叔你回去吧，我進去了，拜拜！」
話音剛落，就拔腿跑進大門裡，一溜煙兒便不見了身影。
紀淮遠定在原地，陸續有學生經過，甚至還好奇地回頭看他，紀淮遠頓了一瞬，他改變主意，沒去書店而是往小巷裡去。
他不知道鵬鵬家的地址，只能站在巷口守株待兔，守了大概有兩個小時，還算幸運，被他守到了。
鵬鵬一身運動服要去公園跑步，看到紀淮遠著實嚇了一跳，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不可思議，「你、你找我？」
紀淮遠「嗯」了一聲，他來的路上就環視了一圈哪裡有店舖可以坐下來交談，「距離這一千米遠有家咖啡店，看上去不錯，吃早餐了嗎？我請你。」
鵬鵬心存疑慮地坐在柔軟舒適的沙發上，他皺眉盯著對面正專注看菜單的男人，他猶豫了一會兒，終是遲疑地開口：「是亞亞發生了什麼嗎？」
聞言，紀淮遠抬眸，目光清冷地掃過來，他頎長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點在菜單上，答道：「他沒事，不過，我過來找你的目的確實與他有關。」
鵬鵬在心底翻了個大白眼，當他傻啊，他當然知道是和亞亞有關了。
紀淮遠頓了頓，他合上菜單，對上鵬鵬的視線，神色認真，「我想問你葉亞以前的事。」
鵬鵬僵住。
侍者端來了幾份甜品和兩杯咖啡，鵬鵬這一趟來得跟鴻門宴似的，他得好好宰一頓，盡往最貴的挑。
鵬鵬咬了口鬆餅，含糊地問道：「你想問哪方面的？」
「全部。」
鵬鵬撇撇嘴，嘀咕一聲，「咋突然對亞亞這麼關心了，你可以直接去問他啊。」
紀淮遠反問道：「我問他他肯告訴我？」
「所以您就找到了我唄？這不成心破壞我們哥倆的深厚感情嗎，以後亞亞要是知道了會痛揍我一頓的您信不？」鵬鵬雖然嘴上這麼說，但紀淮遠說得沒錯，葉亞只能藏在心裡壓根不會告訴他。
紀淮遠道：「他不會知道，我會保密的，你大可放心。」
鵬鵬又嘖了一聲，好半晌只顧得吃鬆餅，直到一塊鬆餅全都進肚，他才緩緩道：「哥，你知道亞亞爺爺怎麼死的嗎？」
紀淮遠沒答話，他神色凝重地抿了口咖啡，苦澀在口內蔓延，連著舌尖都是苦味兒。
「他爺爺是被片區收管理費的混混打死的，也不算直接打死吧，打成重傷沒過兩天就熬不住去世了……」鵬鵬自嘲地笑了笑，「連這片兒警察都這麼說，不構成犯罪，是他人老了扛不住，搶救失敗屬於正常死亡。」
「可是亞亞知道警察在包庇那些混混，他們人多在這地兒勢力大，誰會為了一個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頭子來惹他們呢，這世道永遠沒有電視上演的那麼正義，只能靠自己，他只能變得強壯以暴制暴，等長大了報仇，不是有那麼一句話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是這樣說吧。」
紀淮遠眉頭皺得越緊。
鵬鵬沒心情吃東西了，咖啡店在緩緩播放一首優美舒緩的輕音樂，聽在耳邊竟有點哀傷，他揉了把臉，繼續道：「亞亞上初中要比小學花錢不少，所以爺爺想著多掙些錢給亞亞存學費，他想著去賣菜賣茶葉蛋，到各處地兒擺攤，那天他還沒開張就迎來了收保護費的混混，爺爺不捨得給錢，還沒一分鐘那些混混就對他拳打腳踢，亞亞放學和我去找他的時候，他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地面上還有一灘碎了的雞蛋，周圍擺攤的人見我們來了連忙跟我們說發生了什麼，還說了是哪幾個混混，但是當時卻沒有一個人來幫幫爺爺……都只顧著自保……」
「當時天氣很冷，下雪了吧好像？亞亞眼淚一直掉，求著他們借手機叫救護車，爺爺經過手術後還是沒能堅持，他年紀大了確實扛不住，都沒有睜眼看亞亞一眼就去世了。」鵬鵬越說越覺得心裡忒不是滋味，他不想再說下去了。
紀淮遠也沒有說話。
空氣陷入安靜，靜謐得讓人窒息。
好一會兒。
紀淮遠的手機響了，是葉亞打來的。
一接通，葉亞歡快的聲音便傳了過來：「誒紀叔叔，您現在先別說話我正躲廁所給你打電話呢，差點忘了冰箱裡有酸奶快過期了，您趕緊吃掉呀別浪費了。哎我操，老師也來上廁所了，我先掛了啊！」
彼端傳來「嘟嘟」的回音，紀淮遠還保持著接電話的姿勢，靜靜地聽著回音。
鵬鵬試探地問道：「亞亞打來的？」
紀淮遠放下手機，從喉嚨裡發出「嗯」的一聲。
「哥，算我求你了，你能對亞亞再好一些嗎？」鵬鵬又摸了把臉，苦笑兩聲，「你別看他一副老子天下最屌啥也不在乎的樣子，其實他心裡很難過啊。」
紀淮遠也說不上是什麼心情，他像是沒聽見鵬鵬的話，半晌後才沉沉地應著：「嗯。」
十月份天氣已經轉涼，晚上溫度更是降得低。
紀淮遠洗了澡出來，他半坐在床上，給葉亞打電話，很快，那邊就接通了，傳來葉亞刻意壓得低低的聲音：「紀叔叔，怎麼了？」
「酸奶我喝完了。」紀淮遠道。
葉亞笑了笑，紀淮遠能聽到他爬下床走到外面走廊伴隨著關門的聲音，很快，葉亞的聲音變得清晰明快，「給你一個讚！」
紀淮遠低聲笑。
「您在幹嘛？」葉亞問道。
與此同時，紀淮遠動了動唇，喚他的名字，「亞亞。」
「啊？您說。」
等等……
葉亞懵了，「你叫我啥？」
紀淮遠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溫聲問道：「你習慣寄宿生活嗎？需不需要回來住？」
葉亞更加一頭霧水了，這是搞哪齣，他倚著牆，牆壁有點涼，他又跟彈簧一樣彈了回來，摸了摸背，回道：「挺習慣的啊，就不回來住吧，多麻煩啊，每天來來去去的，而且我也不想搞特殊化，本來就長得帥引人注目，要是再辦走讀，那得迷死萬千少女啊。」
紀淮遠靜默了好久，才低聲道：「行。」
葉亞敏銳地感覺到紀淮遠情緒有些不對勁，這跟平時太不一樣了，他直截了當地開口問道：「您怎麼了？發生了什麼？咋突然要我回來住？」……還有突然叫亞亞，平時不都是叫葉亞的嘛。
紀淮遠關了燈，只有牆上的壁燈發出幽暗柔和的光，他定定地盯著那道光芒，彎了彎唇，「沒什麼，只是在想你在學校，我就沒辦法進步成為優秀的家長。」
葉亞恍然，心情好轉了些，嬉皮笑臉地跟他開起玩笑：「您死了這條心吧，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想成為優秀的家長，哎洗洗睡吧別做夢了。」
「你貌似對我產生了很大的誤解？」紀淮遠嗓音夾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我哪裡讓你覺得我不會照顧自己。」
「哪哪都讓我覺得，」葉亞嘖了一聲，一副對紀淮遠十分瞭解的樣子，「您就說吧，你中午晚上吃了啥？是不是又是餃子麵條火鍋什麼的？」
紀淮遠啞然，沒答話。
葉亞見那端沒了聲音，更加得意，「看吧，我猜對了吧。紀叔叔，咱能對食物有點追求嗎，中國美食這麼多，您別揪著幾樣不放啊，得開眼看世界啊！」
紀淮遠能這麼不挑食，全部功勞都歸於他母親，母親沒有廚藝天賦卻熱愛烹飪，還不讓別人插手幫忙，硬是把一家子對食物的要求降到了極點，烹飪了幾十年終於有了長進，一家三個男人喜極而泣，但二十年來對食物的厭倦與無感也早已紥根，導致現在通常都是草草解決溫飽。
紀淮遠低聲笑了笑，那邊也是非常安靜，幾乎能聽到葉亞平穩的呼吸聲，他開口問道：「你要睡了嗎？」
葉亞被風吹得有點冷，但他不想進屋怕影響那幾隻學習又不想掛電話，只好跺了跺腳，往左手手心哈了把氣，「沒呢，還不睏。」
「十一點了，平時這時候你都睡了。」紀淮遠不留情面地指出。
葉亞嘖嘖兩聲，太冷漠無情了，明明主動打電話過來沒聊兩句就催他去睡覺，他哼了哼，「舍友都還在學習呢，對於我們這種畢業黨，十一點真算早了。」
那邊又沒聲了。
葉亞都快懷疑紀淮遠掛電話了，他狐疑地拿起手機看是不是還在通話，卻在此時，聽見紀淮遠道：「亞亞，你長大了，想做什麼就做，遵從內心。你想就繼續，不想就放棄。我護著你，你只管往前走。」
然後，等你長大，為你加冕。
第41章
靠著紀淮遠這話，葉亞更加無法無天起來，他在學校的重心就是跑步打籃球鍛鍊身體，還去參加了學校散打社團，社團就他一個畢業黨每天來練習，畫風尤為不同。
因著每天運動量大加上發育期容易餓，葉亞時不時地去劉建國那兒做點好吃的，還打包到保溫盒裡，帶到教室，課間餓了就吃一點，這香味兒太容易飄了跟狐狸精一樣吸引誘惑人，其他同學也饞得悄悄嚥口水，久而久之，大家都會帶點補充能量的食物來教室，下課休息就邊吃邊做題，教室裡瀰漫著食物的香氣，來上課的任課老師叫苦連迭，劉建國氣得在講台上拍案怒吼：「以後不准在教室吃東西！葉亞你給我出來！」
罪魁禍首葉亞認錯認得很快，加上和劉建國這個飯友關係也漸漸親近了不少，喝茶沒到兩分鐘就被放回來了。
劉建國制定了禁食令，葉亞可不敢再造次，晚上哭唧唧地打電話給紀淮遠，哭訴今天自己是忍著多大的餓意上課的，差點都要餓死在課桌上了。
紀淮遠知道小孩說話沒譜愛誇大其詞，直接無情地忽視了葉亞的埋怨，問道：「你現在多高了？」
葉亞沒量過身高，但他能感覺到自己長高了，每天晚上都在夢裡飛啊飛，大概估測了一下，答道：「178了吧，應該差不多，雖然我沒量過。」
「回家來量一下。」紀淮遠說，「你還有多久放寒假？」
說到這個，葉亞就義憤填膺了，「學校太坑爹了！寒假一個月假期活活被縮減到15天！快過年了才放假，初三好可怕啊！」
「也快了，還有二十天過年，到時候我來接你。」
葉亞哼哼，火氣消了不少，「行唄，我得知足。」
因為要放寒假的原因，葉亞已經連著上了五個星期的課，一個多月沒回家沒見到過紀淮遠，這下乍一看差點沒認出來，盯了半晌才激動地喊道：「紀叔叔您又長帥了！」
紀淮遠細細地注視了葉亞一會兒，「你頭髮長了，等下去剪頭髮。」
「哎，你怎麼這樣啊。」葉亞不高興地撇撇嘴，教紀淮遠人情世故，「我都誇您帥了，您應該禮尚往來也誇我變帥了啊。」
紀淮遠依他，「你也長帥了。」
葉亞馬上就開心了。
紀淮遠注意到葉亞兩手空空，他微微皺眉，「怎麼什麼也不帶回家？」
「我不想做作業了啊，大過年的。」葉亞理所當然地說，「而且這段時間一直在考試考試，我現在看到題目就頭疼。」
「衣服也不帶？」
葉亞愣了一下，他實在嫌麻煩，放學都迫不及待的，連宿舍都不想回了，壓根沒想過衣服的事，「哎，過年得穿新衣服啊，而且我長高了，要買新衣服啊，紀叔叔你不會這麼小氣不想給我買衣服吧？」
紀淮遠失笑：「好，買。」
紀淮遠帶葉亞去理髮店剪頭髮，理髮師盯著葉亞的臉細細觀察了一番，隨後給葉亞剪了個妹妹頭。
理髮師凱文笑著問道：「覺得怎麼樣？」
葉亞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偏偏紀淮遠在一旁回道：「挺不錯。」
葉亞剪了這個髮型著實秀氣乖巧了不少，瀏海短短的，露出眉毛，皮膚又白又嫩，看上去跟奶油似的，髮型挺符合他這個年紀，然而葉亞卻是很不滿意，要換家理髮店去剪個男人味的寸頭，然而被紀淮遠無情駁回，被拎著衣領回家。
葉亞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放假回家的喜悅都因為這個他覺得娘裡娘氣的新髮型給毀掉了一大半。
「我來做飯吧。」葉亞氣鼓鼓地說，「我得多放一勺鹽，對您的見死不救施行報復，鹹死你。」
紀淮遠覺得有些好笑，「見死不救，這麼嚴重？」
「當然！您這是毀了我男子漢的尊嚴！」
紀淮遠輕笑一聲，拍了拍葉亞的腦袋，「不用男子漢做飯了，出去看會兒電視吧。」
葉亞怎麼瞅自己怎麼不得勁，跟鵬鵬大毛約出去玩，也覺得抬不起頭。
果不其然，一出現就被鵬鵬毫不留情地嘲笑了半天，鵬鵬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手指顫巍巍地指著葉亞：「還別說，這髮型配上你這久不見天日養白的皮膚，活脫脫一個小白臉啊！」
葉亞被說得臉色越來越難看，大毛扯了扯鵬鵬，勸道，「哎，你別再嘲笑亞亞了，他要發火了。」
「哈哈哈，小白臉發火，講真，我還挺想看的！」鵬鵬笑得更歡。
葉亞直接一巴掌拍他腦袋，面無表情地看著鵬鵬笑聲戛然而止，捂著腦袋一臉懵逼。
「小白臉發火是這樣的，看清了麼？」葉亞作勢動了動手指，威脅道，「還想再看嗎？」
鵬鵬：「……」
這就是披著小白兔外衣的大灰狼啊。
正歡天喜地地吃著飯，葉亞手機響了，是金錢打過來的：「亞亞你放假了吧？」
葉亞隔三差五地跟金錢在微信上聊天，也經常朋友圈互讚，逐漸形成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對啊！正寒假第一天呢。」
金錢跟著笑，「那寒假第二天我承包了？我來找你玩啊。」
周遭亂糟糟的聽不太清，葉亞跟大毛鵬鵬比劃了一下，拿著手機走出去，「可以啊，貌似我們都沒有一起玩過啊。」
「行，就我們倆。」金錢說道，「哥帶你去嗨去浪，讓你享受一下紙醉金迷的生活！」
葉亞眼睛頓時亮了：「好啊！」
自稱有錢人的金錢這話一出，葉亞晚上激動得都睡不著，跑去問紀淮遠金錢到底多有錢。
紀淮遠答道：「他是開婚介所的。」
葉亞：「……」
頓時焉了。
「這比您開書店還不靠譜啊。」葉亞嘟囔一聲。
紀淮遠沉吟片刻，淡淡說道：「我開書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他影響。畢業時因為對自己的專業課不太感興趣，婉拒了教授生科課題研究實驗的邀請，開始思考自己真正感興趣的是什麼，後來無意跟金錢談起，便產生了開書店的想法。」
而開書店最根本的原因也是因為可以博覽群書，從而找到自己對什麼有興趣，但遺憾的是，至今還沒有。
紀淮遠從來都性情冷淡，學習生涯裡按部就班，依著父母的想法選大學選擇生物學專業，雖然表面看上去風光睿智令人羨慕，但實際上，他從未對某一事物產生過深刻而又癡迷執著的想法，他嘗試學過繪畫、音樂、書法、武術、擊劍等，但最後都是淺淺一探從未深入，旁人說他博學確實是謬論，他也不過是略知一二。
後來認識了金錢，聽紀淮遠這麼一說，他無所謂地聳聳肩：「你就多看書唄，就能找到興趣了，乾脆你直接開個書店吧？反正你家有錢，隨便花。」
大概他人無法理解他這種心理，彷彿都有些病態了，只為了找興趣，找自己喜歡的事物，想挑戰它從而得到未曾有過的滿足感。
紀淮遠眸色漸深，他從回憶裡抽身，淡淡瞥了眼正在喝牛奶的小孩，「喝完就去睡吧。」
「好。」葉亞一口氣把牛奶喝完，抹了抹嘴巴，嘿嘿笑：「我去睡了，紀叔叔晚安，明天我得帥帥的跟錢錢哥見面。」還得帥帥地享受紙醉金迷的生活。
紀淮遠低笑：「你可真忙。」
「那是，我和錢錢哥約完還要和樂哥一起去嗨呢。」葉亞傲嬌地揚起下巴，「紀叔叔您要是也想跟我出去玩的話，得提前預約啊，我得看看我的檔期。」
紀淮遠問道：「我身為你的負責人，不能破例一下，也得預約？」
葉亞想了想，妥協：「行吧，您養我您有錢面子大，就不用預約了，小的隨叫隨到。」
「那後天？」
葉亞出門前特意抹了把頭髮，企圖把瀏海都捋上去，費了半天功夫都沒有成功，他的帥氣值頓時減少了百分之五。
到了約定地點，葉亞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店牌名，這烤鴨店就是所謂的又嗨又浪紙醉金迷？？？
葉亞一走進去，金錢就看到他了，朝他招手，「這兒，亞亞，這兒。」
葉亞坐到沙發上，一臉哀怨地指控：「錢錢哥，你騙我。」
「我騙你什麼了？」金錢不明所以地答，一邊叫侍者端上烤鴨。
葉亞哼了一聲，「這哪裡紙醉金迷了？」虧他惦記一天了這個詞，結果就迎來了一隻肥得流油的烤鴨。
「哎，我嘴饞想吃烤鴨了嘛，吃完帶你去玩啊。」金錢不以為意地說道。
葉亞眼睛瞬間恢復了光彩：「吃完再去玩！好啊，我也要吃烤鴨，聞著好香啊！」
然而，葉亞還是太年輕了。
葉亞一臉懵逼地看著遊樂園大門，裡面傳來孩子的歡聲笑語，他僵硬地轉頭去看金錢，「紙醉金迷？」
第42章
「哎，你咋揪著這個詞不放呢？」金錢理直氣壯道，「你出來是為了跟我玩還是為了紙醉金迷的？」
葉亞啞口無言，眨巴了下眼睛，特別委屈，被成年人給誘騙了一天，這不存心欺負人嘛……
金錢看葉亞沒了笑容，又好聲好氣地勸他，還去給他買了甜筒，「亞亞，我心癢癢想來玩嘛，景遠不讓我來這兒玩刺激危險性遊戲，說什麼花錢買罪受，這不昨天我倆吵架了，我就來這，我等下還要拍視頻發朋友圈，我氣不死他。」
葉亞咬著甜筒，聞言嘴巴微張，粉色的唇瓣染上些許冰淇淋，驚訝道：「你和景遠哥吵架了？為什麼啊？」
金錢臉色瞬間就黑了，哼哼兩聲沒答話，瞥見葉亞手裡的甜筒，也有點想吃，紀景遠不讓他冷天吃冰淇淋，說是會凍壞胃，真是個獨裁的暴君。他舔了舔嘴巴，還是有些心動，問道：「這天氣吃這個冷嗎？會不會凍牙齒啊？」
「不會！冬天吃冰淇淋才叫爽！」葉亞道。
金錢瞬間把紀景遠的話給拋到腦後，開心地說：「那我也給自己買一個！」
買了甜筒回來，金錢強行從葉亞嘴裡奪過他的甜筒，兩隻擺在一起，還伸手在鏡頭前擺個V手勢，拍了個照。
吃完去玩了夢寐已久的大擺錘，開始之前又拍了照，對著鏡頭笑得非常燦爛，明亮漆黑的眼睛裡滿是得瑟，滿滿寫著「我氣不死你」。
然而金錢還沒得瑟多久，一輪下來，他臉都煞白了，下來都得由葉亞扶著。
葉亞有些擔心：「錢錢哥你沒事吧？」
金錢瞥了眼啥事也沒有的葉亞，不可思議地問道：「你不害怕嗎？」
葉亞愣了，「這需要害怕？」
金錢：「……」
初生牛犢不怕虎，真生猛。
金錢無力地指著對面的旋轉木馬，手指一顫一顫的，「接下來玩這個吧。」
葉亞黑人問號臉：「？？」
他好不容易才從大擺錘裡獲得了一點來自遊樂園的樂趣，現在就毀滅了，要去玩這個傻不拉幾的木馬？
葉亞把金錢送到旋轉木馬售票處，微笑揮手說再見：「錢錢哥您慢慢玩，我有事我先走了。」
「別走。」金錢瞪他，轉而對售票員說：「來兩張票。」
葉亞眼睜睜看著金錢買了兩張票，心裡特氣憤，媽的！太狡詐了，又不能浪費，好氣哦。
葉亞苦著臉抱著一匹小白馬，耳邊充斥著歡快的兒童歌曲，旁邊還有幾個小孩也在興奮地騎馬，金錢坐在他前側面的一匹馬上，興致勃勃地回頭衝葉亞說：「亞亞，我們來拍照，你看鏡頭哦。」
葉亞才不要依他，默默地低下腦袋，為了不讓金錢拍到臉，整個人都貼向馬身，只露出軟軟的黑髮。
金錢按了快門，不滿地嘖嘖：「亞亞你躲什麼啊。」
葉亞抬起腦袋，翻了個白眼，「我長太帥了，拍照要給錢。」
「好啊，我有錢，我給你啊，你等下得跟我自拍，行不？」金錢說。
葉亞立馬雀躍了，見錢眼開：「行啊！十塊錢一張，不議價！」
葉亞坐了兩次旋轉木馬，拍了十幾張照片，掙了百來塊錢，金錢送他到小區門口，開心地說道：「亞亞，和你出來玩特別開心，下次我還找你。」
葉亞解開安全帶，爽快地應道，「行啊，等我中考完。」反正這個寒假是不想再跟您去玩了。
葉亞哼著小曲回到家，換好鞋子隱約聽到陽台那邊傳來說話的聲音。
葉亞走了過去，耳尖一下子就聽到了紀景遠的聲音。
「——這不昨晚在床上沒忍住說了幾句他又浪又淫蕩的葷話，就被趕出門了。」
葉亞頓住腳步，一聲「景遠哥你來了啊」卡在喉嚨裡，死活吐不出來。
紀淮遠神色淡漠地聽紀景遠要來這兒住兩天，他沒答話，不經意地一抬眼，就看見了站在客廳裡的葉亞。
葉亞猝不及防地與紀淮遠對視，耳邊飄蕩著紀景遠說的「又浪又淫蕩」，臉蛋霍地一紅，下意識地躲開視線，連招呼也不打，特難為情地躲進房間裡。
偏偏這時，金錢把拍的照片全都發給他一份了，外帶還加了一句話：「我發朋友圈了，快去給我點讚～」
葉亞盯著金錢對著鏡頭賣萌的自拍照，微微扶額，紀景遠那句話給他的殺傷力太大，他頓時有些不忍直視。
他明年也不想跟金錢出去玩了！
葉亞去給金錢點完讚，有一瞬間的晃神。
男人和男人怎麼做啊……
葉亞思忖了片刻，手指摸向瀏覽器，按了字去搜索。
葉亞驚悚地盯著網頁上出現的內容，我操？這也行？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葉亞慌張地保存網頁隨後關掉手機，抹了把臉，語氣有點緊張，「進來。」
新世界的大門打開了。
紀淮遠走進來，給他拿了杯果汁，「今天玩得怎麼樣？」
葉亞思緒紛雜，腦子被那些內容給攪得亂七八糟，他說話因為緊張而有些結巴，「還、還行，挺開心的。」
紀淮遠頓了頓，又溫聲道：「景遠要在我們家借住兩天，你願意嗎？不願意的話就讓他住酒店去。」
「我沒什麼意見啊，別住酒店，多浪費錢啊。」葉亞連忙道。
「那好。」紀淮遠頷首，他坐到椅子上，似乎頗有心情地與他聊天，眉梢眼角都有淺淺的笑意，「他現在在外面發瘋，我在你這兒躲一會兒。」
葉亞怔了怔，「景遠哥怎麼了？」
「被金錢發的朋友圈氣到了。」紀淮遠答，停了下來格外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葉亞，「我看見你在下面點讚了。」
葉亞趕忙撇清關係：「錢錢哥叫我點的，不關我事。」
紀淮遠笑了笑，似是解釋道：「金錢膽子小又喜歡玩些刺激的事，景遠怕他有朝一日會嚇得有什麼閃失，便嚴令制止他這種行為，哪知道他越生氣越愛鬧騰，估計晚上就得氣回家收拾人去了。」
葉亞明白了，舉起三根手指發誓道：「下次我跟錢錢哥去玩，一定配合景遠哥，不讓他玩這種遊戲。」
「這與你無關。遊樂園設施沒有百分百的安全保障，每年發生的事故也有所聽聞，」紀淮遠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別玩就可以。」
葉亞心臟猛地狂跳了兩下，他拿過果汁「咕嚕」喝了兩口，摸了下嘴角，說：「其實我們就玩了一次大擺錘，然後就都圍著旋轉木馬轉呢。」
紀淮遠笑了笑，「我知道他是存心為了氣景遠，但是他不該拉上你，怕景遠生氣腦子一抽會牽連到你，導致對你印象不好，不過金錢這人驕橫慣了，倒可以理解。」
葉亞點點頭：「錢錢哥人挺好的，跟他拍照他還給我錢，一張十塊錢吶。」葉亞把口袋裡掙的錢拿出來得意地在紀淮遠眼前晃了晃，「我一下午掙了一百多塊呢。」
紀淮遠垂眸，目光緩緩滑過手中的手機，他看見金錢朋友圈時順手保存了兩張照片，裡面都有葉亞，黑黑的頭髮乖巧地貼著，黑色連帽羽絨服襯得皮膚更白，對著鏡頭彎眼笑，露出小小整齊的牙齒，特別乖。
他比剛來的時候好看不少，眼底也沒有了之前的滄桑與迷茫，現在更像是個無憂無慮的少年，與兒童時期並無太大差異。
葉亞見紀淮遠不說話，似乎在走神，他偷偷看了兩眼，手在他，遲疑地喊道：「紀叔叔？」
紀淮遠看了過來，微微一怔，「嗯？」
葉亞問：「您餓了嗎？今天歸我做飯，想吃什麼？啊，還要問下景遠哥，他火氣消得快嗎？」
「都可以。」紀淮遠緩緩道，「別問他，等下讓他蹬鼻子上眼賴著不走了。」
「哎，這不好吧。」葉亞抽了抽嘴角，對於紀淮遠的為人處世他頗有無奈，「好歹來者是客呀。」
紀淮遠不置可否。
葉亞出了房間就看見紀景遠在咬牙切齒地打電話，估計那頭是金錢，葉亞不好靠近，只好又縮回到房間裡，乾笑著對紀淮遠說：「他在打電話。」
紀淮遠輕笑一聲，起身走過來，輕輕拍了下他的腦袋，「躲什麼躲，這家誰是主人，跟我出去。」
葉亞贊同地點頭，底氣壯大了不少，雄糾糾氣昂昂地跟著走出門。
剛一走出去，便聽見紀景遠好聲好氣地對電話那頭的金錢說：「行，你別生氣，我這星期都不碰你，小祖宗，下次我只埋頭操你不說話了成不成——」
葉亞：「……」
紀淮遠臉色一沉，抬手蓋住葉亞的耳朵，目光不善地掃射過去。
葉亞扯開紀淮遠的手，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沒用的紀叔叔，我聽到了。」
第43章
紀景遠好聲一通勸終於讓金錢消氣不少，他掛了電話，一轉身就看見葉亞和紀淮遠並排站著直視他，而紀淮遠目光中帶著明顯的不悅，紀景遠臉上沒有絲毫異常，反而笑著對他們說：「我等下就回去，晚上不在這兒住了。」
葉亞眼睛一亮：「你和錢錢哥和好了？」
「還沒完全好，回家收拾一頓就差不多了。」紀景遠拿起大衣穿上，頗有些著急的意味，「不多聊了，我走了。」
葉亞道：「景遠哥再見，歡迎下次來玩啊。」
紀景遠一頓，回頭看向葉亞，輕快地勾了勾嘴角，調侃道：「葉亞，你挺像這家的小主人啊。」
這話說者沒有惡意，但聽在耳邊讓葉亞侷促不少，覺得自己喧賓奪主了，身子不禁往後縮了縮，卻被紀淮遠後迎過來一把輕輕攬住肩膀，清冷的聲音響在頭頂：「這家另一個主人不希望你下次過來，客套話你別當真。」
紀景遠換好鞋後站起身，嗤笑一聲，「真會護犢。行了，我走了，小葉亞，過年見。」
葉亞：「啊？？」
門被緩緩關上，葉亞扭頭看向紀淮遠，問道：「我們要和他們一起過年嗎？」
紀淮遠頷首，言簡意賅道：「除夕我們會聚在一起去父母那吃年夜飯。」
葉亞眨了下眼睛：「我也要去？」
「不然？」紀淮遠反問。
葉亞心裡有些發怵，他就是一局外人，萬一紀叔叔的爸媽不歡迎他，多不好意思多尷尬無地自容。他捏了捏手指，沒敢看紀淮遠，扭捏了半晌才遲疑地說道：「我可以不去嗎？」
「不可以。」紀淮遠臉色微微一沉，頗為不快，「你是家裡的一份子，為什麼不想去？」
葉亞聳了聳肩沒說話。
紀淮遠盯著葉亞低垂的腦袋，目光明銳，彷若能洞察人心，他緊接著說道：「還是說你始終沒融入進來，依舊認為自己是外人？」
一語被說中內心所想，葉亞驚得心臟狂跳了一下，幾乎快從嗓子眼裡跳了出來，他小心翼翼地抬頭，卻看見紀淮遠眼神極冷地看著他，他更緊張了，慌忙解釋道：「您沒全說對，我融入進來了，但那是在您面前，可要是面對您的家人，我確實覺得自己是外人——」他越說聲音越小，最後話語消匿在空氣中。
紀淮遠輕輕拍了下他的腦袋，溫聲道：「我父母人很好，他們會喜歡你的。你沒開始和他們相處先別擅自對他們產生不好的印象。」
「我、我沒——」
紀淮遠「唔」了一聲，猶自輕笑一聲，「是我說錯了。應該是，你別緊張，任何人都會喜歡你。」
葉亞耳邊頓時炸開了朵朵煙花，一聲比一聲高地綻放，璀璨極致讓人眼花繚亂，同時也擾得……心神不寧。
他深呼吸一口氣，腦子跟漿糊一樣，卻沒失去語言能力，支吾了一聲，迎上紀淮遠的目光，「那您呢？」
這話跳躍得有些莫名其妙，紀淮遠沒意識到：「嗯？」
葉亞瞬間就沒了再問的勇氣，被紀淮遠一下就敲醒了，他暗罵自己，臉蛋掛上笑：「您去我就去唄，到時候你得給我壯膽啊紀叔叔。」
紀淮遠淡曬，「瞎說什麼，就沒見你怕過人。」
隔天。
葉亞洗漱後照例跑去紀淮遠房間，人型鬧鐘十分盡職盡責，扯著嗓子喊他起床。
紀淮遠不耐地抬手擋住耳朵，並企圖拉了被子蓋住腦袋。
葉亞爬上床去扯被子不讓紀淮遠得逞，他嘿嘿笑了兩聲，「紀叔叔起床了，今天是你做早餐啊。」
紀淮遠還閉著眼睛，不為所動。
葉亞盯著紀淮遠長而微翹的睫毛，斂下像是蝴蝶的翅膀，哎，連眼睫毛都長得這麼好看，他伸出手指點在紀淮遠的左臉頰上，重重一按，「起床了，你不是說今天一起去玩嗎？」
話音剛落，紀淮遠睜開眼睛，他抬手反手蓋在額頭上，放空了好一會兒，似乎在從睡夢中回過神。
「醒了。」紀淮遠剛醒，聲音還帶著慵懶的低啞，他微微撐起身體，看向葉亞，「你先出去。」
葉亞露出牙齒笑：「好！」
今天天氣冷，昨晚下了小雪，今早就沒了，只有濕漉漉的路面印證昨晚確實是下過雪的。
葉亞特地穿了件很厚的羽絨服，把自己包裹得暖暖和和，他站在樓道裡等紀淮遠出來，好一會兒，紀淮遠出門了，手裡還拿著一條紅色的圍巾。
他走到葉亞面前，低眸幫他戴上，環繞了兩圈，溫聲道：「這是昨天景遠給你帶的禮物，他忘記跟你說了。」
葉亞摸了摸圍巾，一臉興奮：「景遠哥給我買的啊？好看啊，就是顏色有些豔。」
紀淮遠失笑，不去理會小孩心理只用衣飾顏色的深沉來證明自己成熟長大。
外面地面結了層薄薄的冰，葉亞鞋子有些打滑，好幾次趔趄了幾步差點摔倒，走出小區尤為艱難。
他一步一步走得極為緩慢，可不想在紀淮遠面前摔個大馬哈，忽然，走在前面的紀淮遠頓住腳步，回頭看了他兩眼便朝他走過來，抓住他的手臂，「我帶你。」
葉亞愣了愣，點頭道：「好。」
天空陰沉得幾欲要壓下來，整座城市似乎被寒冷入侵得蕭瑟凋敝。
時間還早，小區外面幾乎沒有人，只有那茫茫天地間的陰鬱中有一抹喜慶的紅，再定睛一看，男人拉著少年一前一後地走著，少年的圍巾是紅色的，白皙的臉蛋也被凍得緋紅，乍一看啊，似乎連那藏在深處只有自己知道的心情也是紅通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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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場很熱鬧，因著快要過年，到處都很喜慶。
紀淮遠帶葉亞去買了新年衣服，小孩一味地去挑黑灰白，紀淮遠看不下去，拎著葉亞羽絨服上的帽子把人扯走，挑了幾件衣服叫他進去試。
葉亞不情不願地換上出來，鼓著臉不說話。
紀淮遠抬眸看了眼，而後偏頭對店員說：「就這些。」
葉亞急道：「我還沒同意啊！」
「你付錢還是我付錢？」紀淮遠輕飄飄地問了一句，葉亞頓時沒氣了，嘟囔著：「行唄，您有錢您說了算。」
又去買了大衣和純色高領毛衣，搭配馬丁靴，活脫脫一個小潮男，葉亞這才心情好轉了些，臉上表情又生動起來，捧著熱飲邊逛邊喝。
紀淮遠目光停留在一家店門口，他邁步往裡面去，葉亞趕緊跟上，卻見紀淮遠把自己手中的熱飲遞給他讓他拿著，隨後徑直去拿了條深藍色圍巾，對葉亞說：「把圍巾摘了，試試這條。」
葉亞「唔」了一聲，眼珠子骨碌一轉，想把奶茶放到哪騰出手來。
站在一邊的店員剛想說「給我拿著吧」卻被紀淮遠先行開口：「算了，我幫你。」
紀淮遠修長的手指動作靈敏地摘了已經戴得暖和和的圍巾，又給他戴上藍色這條，微涼的觸感碰上溫熱的皮膚讓葉亞下意識地縮了一下，紀淮遠注意到他這小舉動，低著聲音問：「冷？」
葉亞點點頭又搖搖頭，笑著說，「是我太熱了。」
紀淮遠凝神注視著，滿意地點頭，「要這條。」
葉亞暗自嘀咕：行唄，啥您都說了算。
買好了衣物便是漫無目的地閒逛，葉亞餘光不經意地瞥見靜靜擺在一旁的娃娃機，高聲叫著去拉住紀淮遠，興奮得不得了，「紀叔叔，我要夾娃娃！」
紀淮遠聞聲看過去，眉頭不自覺地微蹙，卻見葉亞躍躍欲試的模樣，他定了定，淡聲道：「玩吧。」
然而，葉亞玩了幾輪都沒夾到一個娃娃，不是在半空中掉下來，就是夾在出口處被勾住死活掉不下來，葉亞氣得咬牙切齒，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紀叔叔，您要不要玩？」葉亞放棄了，轉頭問紀淮遠。
紀淮遠看到小孩眼中的期待，他似乎很想要這裡面的娃娃？想了想遂點頭，把東西全給葉亞，「幫我拿著。」
葉亞接過，手指勾著一堆衣服袋子，手上還端著兩杯熱飲。
「想要哪個？」
葉亞抬了抬下巴，道：「想要熊本熊，就是那個黑色的熊，臉上兩坨紅的。」
紀淮遠投幣操作，微微俯身，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熊本熊，夾子緩緩往下落，他看準時機下手夾住，熊本熊順利地掉落出來。
葉亞興奮地想叫，他要去拿但騰不出手，胡亂之間把一杯熱飲遞還給紀淮遠，伸手去拿熊本，開心地稱讚：「紀叔叔您太棒了！」
「還想要哪個？」紀淮遠淡笑，輕抿了口咖啡，他皺起眉，味道不對，口腔內是甜得發膩的巧克力奶茶，他把這杯還給葉亞：「這杯是你的。」
葉亞：「……」
他剛才親眼看見紀叔叔喝了一口啊，豈不是……
葉亞窘得不行。
紀淮遠瞥了眼他，淡聲道：「你要是介意我喝過，可以扔掉。」
葉亞抱著奶茶，不贊同地搖頭，「不要，多浪費啊。」
他怕紀淮遠會覺得他嫌棄他，連忙證明似的，揚起下巴，嘴唇貼向蓋子孔口處喝了一大口，奶茶的醇厚香甜在舌尖蔓延，順著喉嚨來到心臟處，一下又一下地加快跳動，如同揣了幾隻兔子一般，讓人忽視不了。
第44章
天空下起小雪，一粒粒純白的小雪點緩緩飄落下來，輕輕柔柔地落在人們的髮間、睫毛、肩膀上。
葉亞抱著兩隻玩偶從商場出來，一眼就看見滿天盤旋而下的雪點，驚喜道：「又下雪了啊！」
紀淮遠抬眸看了眼，毫無波動地斂下眼瞼，提醒旁邊喜悅得不行的小孩，「把帽子戴起來。」
「不要，這會影響我的帥氣值。」葉亞拒絕，理直氣壯道，「而且這麼小的雪又沒事，不會感冒的。」
雪點調皮地落在葉亞的黑髮上，沒幾秒就相繼融化，雪水消失在髮間。
紀淮遠眉頭一皺，一言不發地抓起葉亞的帽子蓋住腦袋，葉亞被這突來的動作給弄得懵了一下，眼前視角都被帽簷給擋住了些許，他扯了扯帽子，偏偏紀淮遠的手還按在他的頭頂，不容動彈，察覺到葉亞的反抗，紀淮遠似是懲罰地拍了下他的腦袋，冷聲道：「老實點。」
葉亞委屈地看他，「您怎麼跟對待犯人一樣啊……」
紀淮遠神色泰然地收回手，他睨了葉亞一眼，「知道為什麼有犯人嗎？」
葉亞趕緊把帽子往前扯，視線頓時明朗不少，他不以為然地答道：「因為犯罪了唄。」
「因為不乖。」紀淮遠兀自說了一句。
葉亞撇撇嘴，沒跟他計較。
兩人走去搭車，前方一陣喧鬧嘈雜，圍著一群人，似乎在爭鬧什麼。
葉亞瞇起眼睛一看，站在那兒的身影有些眼熟，他再定定看了兩秒，恍然，是刺頭，還帶著兩個小弟！
葉亞下意識地瞥了眼紀淮遠，他顯然也注意到了前面那邊，葉亞更加心虛，硬著頭皮走過去，暗自祈禱刺頭不要發現他。
越走近，刺頭的聲音便清晰地傳過來。
「我操你媽，你他媽說啊，她叫什麼？」刺頭凶神惡煞地吼，一邊轉頭對躲在他身後瑟瑟發抖的女生說，「姑娘你身分證給我看一下。」
女生眼淚不斷落下來了，身體和聲音抖個不停，哽咽著：「我沒帶……」
對面那兩個穿著邋遢面相老實的男人聽到女生這麼說，先前被問得還有些慌亂頓時鎮定下來，嘴角勾起一抹奸笑，靠近一些，故意放柔了態度，對那女生說：「媳婦我們回家吧，別鬧了，回去我跪搓衣板去，行不？這麼多人看著多丟人多不好意思啊。」
另一個男人隨即附和：「是啊嫂子，回家吧，大哥保證以後會對你好的！嫂子你就原諒大哥一回吧，男人哪能不犯錯啊，重要的是認錯啊，浪子回頭啊！」
刺頭臉色更加黑沉，他一腳踹開靠過來的男人，更加護住女生，「操你個幾把，叫誰媳婦！你他媽再叫一句試試！」
小弟捏緊拳頭，忍不下去了，「老大，別跟他廢話了，直接打吧！」
刺頭一看就是混社會的，身形強壯魁梧，臉上長長的傷疤恐怖可駭，眼神瘮人讓人不寒而慄。兩個人販子暗罵出門不利居然碰到了混混來攪局，但好不容易釣到這麼漂亮的妹子，還天時地利的沒有帶手機身分證，要是能拐到估計能賣好多錢，他們實在不想放棄，想著那三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流里流氣的混混，便依舊壯著膽子企圖獲得圍觀人群的信任，更加放低姿態，又靠了過來，想要去拽住女生，那神色語氣頗像是好言好語勸妻子不要鬧脾氣，「秀慧，我知道是我不對讓你傷心了，對不起，別離婚別離開我，我一定改！你別為了跟我置氣就跑去投靠這個混混啊——」
女生像是受到刺激一樣，大聲尖叫道：「我不叫秀慧！我叫肖妍我叫肖妍啊！他們是騙子！你們幫幫我啊！」
她無措地看向只顧圍觀的人群，眼淚跟心一樣寒冷。
這麼多人，只有混混願意幫她……
「你他媽做夢吧，長成這樣還想有這麼漂亮的媳婦！就沒你這麼不要臉的人販子！」
刺頭實在懶得再多費口舌，直接動手，掄直了拳頭砸向人販子的眼睛，「操幾把，老子看到這雙眼睛就覺得噁心，打瞎算了。」
一個小弟保護女生，另一個也加入打架中來，卯足了勁對另一個人販子拳打腳踢，拳拳用了全力，把人往死裡打，媽的！氣死了，沒見過這麼死纏爛打的！
葉亞看得心驚膽戰，下意識地拉住紀淮遠的衣袖，紀淮遠眉心緊蹙，這顯然是一場少女拐騙事件，但因為施救者相貌身分問題讓旁人不太敢相信，反而更傾向於那兩個看似老實的男人，因為當下這類案件比較少見，只以為是夫妻鬧了場挺嚴重的矛盾，便久久沒有行動。
紀淮遠一隻手抓住袋繩，右手拿出手機報警。
葉亞聽到紀淮遠準確地報出地址，心下一驚，怕警察過來連著刺頭哥也抓走，趕緊去拽紀淮遠的手，「您幹嘛啊！」
紀淮遠話語一頓，垂眸看他，「？」
葉亞矛盾極了，一方面是支持報警，但一方面又怕會牽扯到刺頭哥，他眼神躲閃了一下，咬緊牙關，「你打吧。」
葉亞渾身哆嗦，他一咬牙便往人群裡衝，帽子都掉落了，拽住正騎在人販子身上死命拳打的刺頭，刻意壓低聲音，「刺頭哥你快走，我們報警了！」
刺頭驚訝地看向葉亞，「你怎麼在這？」
「哎別扯這些了，你們快點走啊！」葉亞著急地說完，下意識地去瞥紀淮遠，卻見紀淮遠正直直地看著他們，葉亞心一涼，大腦被猛地被抽空一樣，他手足無措地立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反應。
刺頭順著葉亞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一儀表不凡的男人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們，而葉亞瞬間跟被抽掉了心神一般，他腦子一轉，立刻瞭然，再狠狠砸了一拳便從早已打出血的人販子身上起來，厲聲對兩個小弟說：「夠了！」
那兩個人販子顧不得滿臉是血，立馬屁滾尿流地爬上麵包車，開車一溜煙兒走了，紀淮遠及時拍下車牌號，圍觀的群眾面面相覷。
「真是騙子啊？」
「不會吧？看起來不像啊。」
……
葉亞無力地坐在地面上，手指緊緊抓著玩偶，冰涼濕漉漉的地面很快浸濕了他的褲子，他無暇顧及，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不斷在盤旋：完了，被紀叔叔發現了。
完了……
雪漸漸下大，由雪點變成片片雪花，緩緩落在他的髮間。
胳膊被人拽住，隨後整個人被拉起，葉亞無神地被刺頭拉到紀淮遠面前，他不敢對上紀淮遠的眼睛，垂著腦袋挫敗灰暗到不行。
刺頭一臉橫肉擠出笑，對紀淮遠說：「這你家小孩吧？心真好，還跑來告訴我們報警了不用再打了。」
紀淮遠凝視著小孩軟軟的黑髮，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嗓音也夾著淺淺的笑意，「是我家的。」
葉亞倏然抬頭，卻撞見紀淮遠溫潤柔和的目光，他在對他笑！
一股酸意從心臟那處噴湧而至，葉亞眼睛鼻子也酸酸的，他軟了聲音，低低地喊：「紀叔叔……」
紀淮遠道：「過來。」
葉亞朝他走過去，站在他面前，紀淮遠抬手拂去他髮間的雪花，溫聲道：「回家要洗澡洗頭，不然容易感冒。」
刺頭鬆了口氣，轉身往那位女生走去，怕女生回家路上會被人跟蹤再遭遇什麼，提議要送她回家。
女生紅著眼睛點點頭。
葉亞重新戴上帽子，轉身看著他們離開的身影，心神一動，開口喊住他們：「等一下。」
刺頭等人回頭疑惑地看向葉亞。
葉亞小跑過去，站定在女生面前，把一隻熊本熊遞了過去，揚起笑容說道：「姐姐，這個給你，別害怕，都過去了，你現在很安全。」
女生愣怔地接過玩偶，看著眼前的少年如暖陽一般的笑，她被嚇傻了，好半晌不知道怎麼開口。
葉亞衝她揚了揚自個兒手上另一隻玩偶，語氣輕快地說：「以後熊本熊會保護你的。」
刺頭嗤笑一聲，不屑一顧，「幼稚。」
葉亞笑著，又壓低了聲音，避免被紀淮遠聽見，小聲說：「刺頭哥，謝謝你，回去我們微信詳聊啊。」
葉亞又跑回到紀淮遠身邊，虛驚一場，他笑得尤為燦爛，「紀叔叔，回家我要吃紅燒肉，您會燒嗎？不會我來。」
紀淮遠道：「會。」
「衣服重嗎？我現在騰出一隻手，可以幫你拿幾只袋子。」
「不用，你手放口袋裡去。」
「好啊！哈哈。」
雪又下大了，變成了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地落入塵間，一片兩片，十片二十片，潔白無瑕漸漸覆蓋住這座城市。
蓋住了鬧劇，掩住了哭吵，擋住了笑語。
每個人都藏在這片灰沉天空賞賜的雪白裡，鮮明地活著。
第45章
外面雪越下越大，越來越密，大風刮著雪花肆意地嗚嗚吼了起來，漫天的雪花在空中飛舞，漂亮又寒冷。
室內一片溫暖，緩緩放著輕柔的音樂，似乎平和了室外的刺骨冰涼。
葉亞洗完熱水澡後盤腿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背懶懶地倚著沙發，他只穿著薄薄的毛衣，外套反穿，衣服帽子裡放了包薯片方便他隨手拿來吃，腿上掩掩蓋了條暖和的毯子，懷裡放著熊本熊，興致勃勃地玩手機。
紀淮遠坐在他側對面的沙發上，低眸在紙上劃著什麼，神情專注認真，時不時抬頭看向葉亞。
跟刺頭哥聊了一會兒，才明白事情的緣由過程。
年關將至，正是天龍幫活動手腳的好時間，刺頭本是不用出頭來掙錢的，但最近收了兩個小弟，他一時興起就跟著去監督鍛鍊他們，沒想到卻在商場門口碰見了誘拐少女事件，見那女的長得挺漂亮的，就出手相救了。
葉亞拿了薯片放進嘴裡，發出「卡嚓」清脆的咀嚼音，看到刺頭哥發來的消息，一陣無語：所以不漂亮您就不救嗎？
刺頭振振有詞：不漂亮誰會拐騙她啊？
葉亞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伸直了雙腿，舉了個例子：哥您會專挑長得好的搶劫偷竊嗎？不會吧？您只看他們有沒有錢，同理啊，他們也不看漂不漂亮啊，是年輕女性就行。
刺頭：這些不用我動手。
葉亞：……
刺頭緊接著又發來消息：行啊葉亞，都敢來教訓哥了，膽子肥了不少啊？
葉亞看到消息頓時慫了，剛要放入嘴裡的薯片又放了回去，趕緊認錯：哥我錯了！我錯了！求原諒！原諒我！
刺頭：呵呵。
葉亞看到這兩字就毛骨悚然，趕緊討好他，剛摸上手機打了「哥抱」兩字，額頭突然被輕輕按了一下，眼簾被一張隨著動作飄動的白紙擋住，葉亞伸手抓住紙張，皺著臉抬頭瞪著紀淮遠：「你幹嘛？」
紀淮遠微挑了眉，示意他看那張紙。
葉亞手指一擦把手機放一旁，揚了揚紙張，只見上面畫了個Q版人物，反穿外套盤腿坐著低頭玩手機，畫得很不用心，寥寥幾筆，還是用黑色中性筆畫的，但還挺傳神的。
葉亞盯著畫中的自己頭頂上的葉子，皺眉，不滿意：「紀叔叔，你為啥加個葉子啊，我又不是慢羊羊。」
紀淮遠坐在他旁邊，姿態慵懶隨性，聞言側眸看了眼，「不喜歡？」
葉亞視線又投在畫中，越看越覺歡喜，「喜歡啊，要是沒有這葉子就更喜歡了。」
紀淮遠本是在英譯關於細胞信號通路的文獻，不知道何時就走了神，視線從葉亞身上移開，提筆潦草畫了一張，差不多畫好後凝眸注視了片刻，鬼使神差地添了片葉子，哪知道小孩會覺得畫蛇添足了。
紀淮遠失笑，伸手去拿他手裡的畫：「不滿意的話下次再給你畫。」
葉亞護住畫不給，一臉防備：「你想要回去嗎？」
紀淮遠頓住：「嗯？」
「到了我手裡就是我的，拒不奉還。」葉亞冷哼一聲，依舊保護著畫，連紙張的一角都不想讓紀淮遠碰到。
紀淮遠收回手，笑了笑，沒說話。
葉亞把畫放在另一邊，掀了一半毯子蓋在紀淮遠腿上，才想起正要和刺頭道歉呢，趕緊摸起手機，哪知，一看就傻眼了。
他剛才放下手機的時候不小心碰到發送鍵，居然發送出去了。
葉亞：哥抱
刺頭：抱你麻痺。
刺頭：你他媽發什麼神經？
刺頭：這一天天慣得你，還撒起嬌了，真幸福日子過膩了還？
刺頭：抱抱
葉亞：「……」
葉亞迅速扔掉手機裝沒看見，太尷尬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眼角餘光瞥到紀淮遠，卻看見他已然閉上眼睛，身體靠著沙發，頭微微低垂，呼吸綿長平穩。
睡著了？
就睡著了？
葉亞放輕聲音開口問道：「睡著了？」
「沒。」紀淮遠依舊閉著眼，聲音有些啞。
葉亞說：「要是睏就回房間睡吧，你不是要午休嗎？」
「不睏，眼睛有點累而已，瞇一會兒。」
葉亞「哦」了一聲，見紀淮遠始終沒有睜開眼，便小心翼翼地把毯子全蓋他身上，輕輕捻了一下，「那我回房間了啊，需要我把音樂調小點聲嗎？」
哪知話剛落，紀淮遠便睜開眼眸，垂眸看了眼身上的毯子，又看向葉亞，「你回房間做什麼？待這裡不會影響到我。」
葉亞剛拿上畫，他摸摸腦袋，傻愣愣地嘿嘿笑：「我回屋有事啊，您休息吧。」
紀淮遠看著葉亞進房間，臉色微微不虞。
葉亞回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找好光線，給畫拍照！
他變換著角度拍了好幾張，好不容易從中挑選出一張最喜歡的，又去加濾鏡加貼紙，忙乎了好久才滿意地點點頭，完全沒意識到這根本不像以前的自己，直男葉亞幾乎沒有自拍，更別說找角度還修圖了。
葉亞把修好的圖發朋友圈，附帶文字：這是我——萬人迷葉亞，又萌又帥！
快過年了，正是學生、工作黨休息玩手機的時候，葉亞這剛一發出，沒過幾秒就有人評論了。
金錢：萌！帥！
金錢平時很閒，經常混跡於朋友圈，一天得發幾條動態，有次誇張的一天內居然發了三十多條，那天做錯事被紀景遠禁足，待在家裡拍桌子椅子凳子，發埋怨吐槽感想，一條條轟炸過來，葉亞光點讚就點到手軟。
葉亞勾起嘴角，笑嘻嘻地回覆：是紀叔叔畫的！
金錢秒回：這水平不像他啊？我還以為是你自己畫的呢。
葉亞就在朋友圈跟他聊了起來：？？？他說他隨便畫的，我覺得挺好的啊。
金錢回：怪不得，我說他畫功咋下降了這麼多。
葉亞沒回了。
好心情頓時悶到極點。
金錢看他沒有再回覆，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於是私戳他發來消息：不開心辣？
葉亞：嗯。
金錢勸道：淮遠他都說他是隨便畫的了，沒事哈摸摸，叫他下次認真畫！
葉亞還是悶悶的，指尖摩挲著手機，好半晌才問出口：紀叔叔給你畫過畫嗎？
金錢：沒啊，他給我畫啥，我和他不熟，不熟好嗎。
葉亞：這樣啊。
……心情好像有一點好轉了。
葉亞猛地意識到剛才的壞心態，暗罵自己太小心眼了，他趕緊去給金錢賠禮道歉。
金錢一邊回「沒啥啊別在意」一邊扭頭對紀景遠莫名其妙地來了一句：「我看要完啊。」
紀景遠正在看文件，聞言從電腦前抬頭，「什麼要完？」
金錢嘖嘖兩聲，從沙發上跳了下來，蹦躂兩下，斜睨著紀景遠，「他倆都要完。」
這話說得跟沒說一個樣，紀景遠又投入工作中，「毛病。」
金錢怒：「你罵我！」
紀景遠：「……」
又不小心招惹到小祖宗了，紀景遠歎氣，眼疾手快地轉移槍口：「罵他倆呢，他倆。」
金錢走到紀景遠身後，雙手摟住他的肩膀，喊道：「老婆，你弟有給你畫過畫嗎？」
紀景遠對於金錢這種站口頭便宜的行為已經見怪不怪了，他扭頭親了親金錢的臉頰，才道：「沒有，他給星辰畫過。」
金錢一驚：「星辰是誰？！」
「淮遠初中養的貓，年紀很大了，已經去世了。」紀景遠拉住金錢的手，輕輕捏了捏，「淮遠主動畫的，好像就只有它了吧。」
金錢搖搖頭，「不不，還有亞亞，但亞亞不能死啊。」
紀景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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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亞翹著二郎腿躺床上，又開始玩起了鬥地主，在校期間雖然也玩，但是戰戰兢兢的，總覺得哪裡挺不安的，可放假待在家裡就不一樣了，可以理直氣壯地抱著手機無所事事地度過一天。
玩了幾輪後再去點開朋友圈，一溜兒看下去，看到紀淮遠點讚時，整個人都從床上彈了起來，格外震驚，不敢置信地再去看了一眼。
他發朋友圈的頻率沒有金錢那麼多，但幾天有一條也是正常的，然而從來沒有過紀淮遠的評論或者點讚，他都懷疑紀叔叔還不知道朋友圈這個功能，發動態也沒有顧及什麼。
葉亞深呼吸一口氣，盯著紀淮遠純黑色的頭像，想了好久，終是小心翼翼地把紀淮遠拖入了朋友圈黑名單。
看到黑名單裡唯一的成員，葉亞稍稍舒心，又繼續看評論。
刺頭評論：你敢不回我消息？！
葉亞：「……」
他發動態的時候咋沒想到這茬！完蛋了！
葉亞哭喪著臉發了一個又一個的紅包給刺頭賠禮道歉，一個字一個紅包，砸得他肉疼心疼。
好不容易刺頭消氣了，他看著錢包裡的餘額，幾乎要痛哭流涕，跑去客廳找紀淮遠哭訴，「……我的錢啊，好幾百吶，四捨五入就是一個億啊！」
「先別管你的一個億。」紀淮遠視線從屏幕上轉移，揚了揚手機，上面赫然顯示著葉亞的朋友圈，一片空白，他語氣格外複雜不明，「我為什麼看不了你的動態？」
第46章
葉亞原本攢眉苦臉的，紀淮遠話語一落，他的表情立馬變得精彩極了。
紀淮遠見他不說話，出聲提醒他：「嗯？」
「……」葉亞掩拳清咳兩聲，在這幾秒空隙中，大腦快速飛轉，摸上手機迅速把紀淮遠從黑名單裡拉了出來，「可能軟件出問題了吧，您退出再來看看。」
紀淮遠的目光從葉亞的手指上移開，依言退出再重新登錄，再去看，果不其然，能看到他的動態了，紀淮遠關了手機，抬眸看向葉亞，意外深長地問：「下次還會出問題嗎？」
葉亞被盯得頭皮都發麻了，忙道：「不會不會了！」
紀淮遠頷首，思忖了一會兒，還是不明白他這個行為的理由是什麼，便開門見山地問道：「為什麼拉黑我？」
葉亞：「……」
葉亞腿都軟了，只想跪下求饒叫爸爸。
就不能心照不宣一下嗎？
真的是，剛解決了刺頭哥，又迎來了紀叔叔，一個比一個麻煩。
不過也是自己作的，葉亞直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
他拉黑紀淮遠沒別的理由，就是覺得被紀叔叔視奸動態有一種怪異的尷尬感，而且他剛才還在炫畫，被當事人看在眼裡，更加覺得難為情，索性拉黑算了。
葉亞哼哼唧唧地好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紀淮遠眸色漸深，嗓音低沉：「當初不是你要我註冊微信的？」
葉亞雙腿更軟了，他咋從這話中讀出了一種指責他始亂終棄的意味……
「紀叔叔……」他乾巴巴地開口，喉嚨有些發乾，不由地舔了舔嘴唇。
紀淮遠對上他的視線，眼神清明透徹：「？」
他復又說道：「我需要一個解釋。」
葉亞深吸一口氣，豁出這張帥臉了，坦誠道：「您看著，我就不好在朋友圈炫耀裝逼了。」
紀淮遠依然不解，問道：「為什麼？」
「因為你厲害你是大神懂得多，」葉亞一想到自己之前發的各種傻逼兮兮耍帥裝酷的動態，更加苦大仇深，皺著臉，悔不當初，「指不定背後怎麼笑我呢。」
「怎麼會。」紀淮遠扣住葉亞的下巴，使他抬起腦袋，葉亞猝不及防地裝進紀淮遠幽深而乾淨的瞳孔裡，隨後看見他眼睛裡漫開笑意，溫潤又柔和，「我們是平等的，亞亞。」
「砰砰——」
「砰砰砰——」
葉亞用力地按住胸口，幾乎覺得快要窒息。
沉悶的感覺又湧了上來，葉亞不知道何時起出現了這種現象，似乎有什麼要從重重疊嶂中衝出來，它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堅韌又頑強，隱約讓葉亞覺得，總有一天，它會破心而出，帶著永不回頭的堅定與勇敢。
就像一棵幼苗，破土而綻放，經歷了時間的洗禮，最終茁壯成長為一棵牢不可摧的大樹，任憑風雨霜雪沖刷與驅逐，依舊巍然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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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雪下了兩天終於停了，天氣轉晴，太陽散發著柔和溫暖的光線，照耀著這片白茫茫的世界。
轉眼就是除夕當天，依著往年的習慣，一大早就需趕往家中，紀淮遠破天荒地不需要人形鬧鐘葉亞的幫助很早就起床了，收拾一番後去敲葉亞的房門，敲了幾聲都不見回應，他思忖片刻，便直接推門而入。
外面天色還是灰濛濛的，窗簾阻擋了光線，室內漆黑一片。
紀淮遠摸向牆壁的燈開關，「啪嗒」一聲，光明頓時籠罩下來，床上正在睡夢中的人似乎感覺到異常，無意識地嘟囔一聲抱著熊本熊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紀淮遠走到床邊，輕輕拿起葉亞懷裡的熊，他叫人起床沒有葉亞那麼豪放粗魯，反倒頗有耐心似的，跟逗小貓一樣，一下一下地把人鬧醒。
葉亞很快就醒了，睜開眼就看見紀淮遠，猛地嚇了一大跳，立馬抱著被子就坐了起來，意識很快清醒，舌頭有些打結，「您、您怎麼在我房間啊？」
「忘了？」紀淮遠低低地笑了一聲，他把玩偶還回給葉亞，站直身體，俯視他，「昨天和你說了要早起，今天要去父母那過年。」
葉亞迅速從床上爬起來，急得團團轉，「哎，我是不是起晚了？時間還來得及嗎？趕不趕？啊，我要穿哪件衣服啊？哪件帥啊？」
「不急，時間還夠，慢慢來。」紀淮遠好整以暇地指了指衣櫃裡的大衣，「穿這件很好看。」
葉亞換上衣服，還特意圍上那條深藍色的圍巾，揚起臉問道：「帥嗎？」
紀淮遠點頭，「帥。」
葉亞開心地笑了笑，馬上跑去洗漱做早餐，紀淮遠及時拉住他，「不用，我們去那吃早餐。」
公寓樓下停了輛黑色保時捷，兩人剛出公寓，司機便下車迎了過來。
紀淮遠淡淡道：「李叔新年快樂。」
「淮遠過年快樂啊。」李叔憨厚地笑，連忙開車門讓兩位進去。
紀淮遠搬出來住後，答應了母親每年都回家過除夕，因為他不會開車，加上住宅地址距離偏遠，父親便派家中司機過來接。
紀淮遠偏眸看了眼一臉茫然的葉亞，低聲跟李叔介紹道：「他就是葉亞。」
李叔扶著車門的手一頓，看向葉亞，和藹地笑著，「小朋友長得很精神啊。」
葉亞反應過來，禮貌地叫：「李叔好。」
坐上車，葉亞看了又看紀淮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紀淮遠早就注意到小孩的反應，但小孩遲遲開不了口的樣子，於是主動道：「有什麼想說的嗎？」
葉亞揉了揉臉，嘖嘖道：「沒想到你家還有司機啊，我還以為我們要搭地鐵過去呢。」
紀淮遠輕笑了一聲，緩緩跟葉亞說清，「李叔在父親身邊工作了十幾年，家中還有張姨，專門照顧生活起居，今天他們只幫忙半天，下午便回去和家人團聚過年。」
葉亞「哦」了一聲，笑嘻嘻的，「知道了！」
車子下了高速行駛到一片別墅區。
葉亞扒著車窗往外看，一幢幢精緻的小別墅鱗次櫛比，細碎的陽光下，彷彿逃離了都市的喧囂嘩鬧，顯得尤為寧靜悠遠。
車子拐進大門緩緩在一幢簡約雅緻的別墅前停了下來。
一下車，便看見金錢朝這兒小跑過來，一邊喊：「亞亞！」
葉亞也興奮地跑過去，喊道：「錢錢哥！」
紀淮遠不疾不徐地跟上去，嘴角勾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
金錢拉住葉亞的手，高興地眼睛彎成月牙，「你們終於來了，我等好久了都，亞亞，我帶你進去。」
看到金錢，葉亞突然覺得沒那麼緊張了，他重重地點點頭，想起什麼，又回頭看了看紀淮遠，紀淮遠對上他的視線，笑著朝他揮手示意他先跟著金錢進屋。
「我跟你講啊，」金錢絮絮叨念著，「爸媽可盼著你來了，我跟他們說你長得特別帥，大美女還不信，非得拿我跟你做個比較，氣死我了，當然是我更帥了。」
葉亞嘿嘿笑，誠實道：「錢錢哥你是可愛不是帥，我才是帥。」
金錢白了他一眼，「我才不可愛，我可凶了。」說罷，還做了個凶狠的表情。
葉亞被他這麼一逗，心情放鬆了許多，笑得歡快極了。
一進屋，紀母便迎了過來，年輕精緻的面容滿帶笑意，看向葉亞，溫柔地問道：「亞亞？」
葉亞連忙禮貌地喊人，揚起笑臉：「伯母好。」
「誒，真乖。」紀母拉住葉亞的手，一邊笑道：「淮遠說你喜歡吃甜點，我便做了些蛋撻，快過來吃。」
葉亞怔了怔，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剛進屋的紀淮遠，他怎麼知道他喜歡吃甜點……還特意告訴了伯母……
被有了新歡忘了舊愛的紀母冷落的金錢氣呼呼地追了上去，拉住紀母的另一隻手，爭寵道：「大美女，我也要吃。」
紀母輕嗔：「你不是嫌難吃嗎？」
「難吃也要吃，我這都是因為對您的愛。」金錢振振有詞，順便甩鍋給紀景遠，「景遠一個都不肯吃，說明他不尊重敬愛您，他小白眼狼，大美女你以後別做飯給他吃。」
「你別鬧了成麼。」躺槍的紀景遠無奈地扶額，獲得金錢一個得意洋洋的扭屁股後，他輕歎一聲，轉而看向紀淮遠，「大書法家，爸在書房等你。」
紀淮遠頷首，上樓往書房去。
葉亞接過熱乎的蛋撻，咬過一口，酥脆軟糯，他驚訝地揚眉，「挺好吃啊。」
「不是我嘴挑啊，」金錢兩口吃完一個，表示自己的用心良苦，「我這不是怕大美女驕傲嘛。」
紀母溫柔地笑，「就你有理。」
葉亞沒料想過氣氛會如此和諧融洽，短短幾分鐘，他的緊張和不安已然消失殆盡，整個人變得放鬆自然，和紀母說了好些話，他嘴巴巧會說話，直哄得紀母笑顏逐開。
第47章
張姨忙乎好了，叫大家來吃早餐。
葉亞這才注意到沒看見紀淮遠的身影，他轉頭小聲問金錢，「錢錢哥，紀叔叔呢？」
「估計在寫對聯吧。」金錢漫不經心道，他一心惦記著桌上豐盛美味的早餐，昨天睡得晚起得早，精氣神早就被紀景遠那個臭不要臉的給磨光了，然而無奈紀家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得紀父下了筷大家才開始吃飯，他嚥了嚥口水，目光看向葉亞，忽然一個點子跳進腦海，狡黠一笑，「亞亞，你上樓叫他們下來吃飯吧，就在二樓右手邊第三間房，門前放了君子蘭盆栽的。」
葉亞不疑有他，應道：「好啊。」
葉亞上樓去喊人，他輕輕敲了敲門，小聲地喊：「紀叔叔，您在裡面嗎？」
門從裡面打開，紀淮遠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他，淡聲道：「怎麼了？」
紀淮遠襯衫袖子折了起來，露出線條優美的小臂，葉亞眼神有些飄忽，他定了定，說道：「我來叫你下樓吃飯啊。」
「好。」紀淮遠淡淡應著，他目光滑過葉亞的臉龐，隨即一言不發地拉起他的手，帶他進屋，溫聲道：「亞亞，叫伯父。」
葉亞沒想到紀父也在書房裡，驀地一驚，看到紀父不苟言笑的樣子，舌頭頓時有些打結，「伯、伯父好。」
紀父上下打量了葉亞一番，目光稍顯凌厲讓葉亞更加不知所措，沉聲問道：「你讀幾年級了？」
葉亞手心直冒冷汗，紀父威嚴莊重的氣勢讓他大氣都不敢出，連向紀淮遠發出求救的目光都不敢，他喉嚨滾了滾，壯著膽子，努力使聲音有底氣一些，「初三了。」
紀父許是知道自己嚇到小孩了，收回目光，運筆揮毫潑墨，一筆而下，行雲流水，遒勁剛健的字躍然於紙，漫不經心地問道：「想好報哪所高中嗎？」
葉亞搖頭，老老實實地回答：「沒有。」
「都這個時候了，還沒想好報考的學校？」紀父不悅道，神情頗是不贊同。
葉亞神經都被揪起來，看這樣子，伯父應該挺看重成績本事的，要是被他知道他門門掛紅燈……葉亞偷偷地倒吸一口氣，無法想像後果會怎樣。
這時，紀淮遠終於開口，似是替葉亞解圍，「爸，該下樓吃飯了，別讓大家等久了。」
「嗯。」紀父放下毛筆，沉沉道：「你吃好飯記得和景遠一起貼對聯。」
紀淮遠頷首，「好。」
紀父先行下樓，留下葉亞瞪大眼睛看著紀淮遠，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好嚴肅啊，嚇死我了。」
紀淮遠摸了下葉亞的腦袋，溫熱的掌心碰觸到軟軟的髮尖，輕又柔的觸感讓他微微愣神，葉亞啥也沒察覺，注意力全被書桌上的對聯給吸引了，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幅放在眼前端詳，問道：「紀叔叔，這是你寫的還是伯父寫的啊？」
紀淮遠走過去看了眼，道：「這幅是我寫的，那邊是由他執筆的。」
葉亞又看了眼紀父寫的，兩者字跡風格迥異，紀父的雄健有力頗有大家之範，而紀淮遠的清雋虛淡，更有種淡泊名利的意味，倒也符合紀淮遠的性情，沉靜閒適，字如其人。
葉亞越看越喜歡，仰頭看向紀淮遠，眼睛亮亮的，「紀叔叔，你能給我寫幾個字嗎？」
紀淮遠輕笑：「哪幾個字？」
「不知道。」葉亞皺眉，想讓紀淮遠寫一些詩句什麼的，但他一時間腦子裡只有「床前明月光」，索性放棄了，「要不您寫我的名字吧。」
紀淮遠俯身把宣紙鋪平貼，凝視了一會兒，輕研墨，重舔筆，懸腕執筆，他蹙著眉，一點也不行雲流水，一劃一勾都尤為認真。
葉亞湊近腦袋看一個字一個字落在紙上。
「曳尾塗中」
紀淮遠把毛筆輕放到硯台上，「好了。」
葉亞看不懂，歪頭問道：「什麼意思啊？」
紀淮遠道：「這話典出《秋水》，與其留骨為貴，不如曳尾塗中。」
葉亞皺著臉，苦惱道：「您講得我更加不明白了。」
「就是說，」紀淮遠思忖頃刻，換了個通俗易懂的說法，「好死不如賴活。」
葉亞：「……」
他咋尋思著這話這麼不對味呢？
雖然還是不懂什麼意思，葉亞還是小心地收好紙，藏在一角，等回家再來拿走，妥帖好後便與紀淮遠下樓吃早餐。
樓下一堆人在等著他們倆，金錢一看他們下來，激動得快哭了，「終於來了，我快餓死了。」
「過年不要說不吉利的話。」紀父皺眉，呵斥道。
金錢立刻斂了眉，「好的，爸。」
紀淮遠帶葉亞坐上位置，淡聲道：「抱歉，剛寫了幅字，耽擱了。」
葉亞趕緊也跟著道歉：「不好意思啊。」
無聲地吃完早餐，紀淮遠便和紀景遠去貼對聯，葉亞好奇地要跟過去，卻被金錢眼疾手快地拉住，要帶他去打遊戲。
葉亞權衡一番後，看著金錢可憐巴巴的眼神，妥協：「好吧。」
金錢開心地把葉亞帶到自己房間，開電腦，把台式給葉亞，自己開筆電，興沖沖地登陸遊戲，讓葉亞登紀景遠的號。
葉亞看著遊戲頁面，啞然：「錢錢哥，我不怎麼會玩遊戲。」
「沒事，這遊戲很容易的，而且景遠這號全服第一呢，我給它買了可多裝備了，你瞎打都不會死。」金錢不以為然。
葉亞點頭，「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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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亞亞你爆他頭啊！爆啊！掄著就打啊！」金錢手指快速操作，邊吼道，一聲比一聲高，「你個龜孫子，老子打不死你！」
葉亞：「……」
金錢眼睛凝著屏幕，急道：「亞亞你快打啊！發什麼呆！」
葉亞抖了一下，停止動作，無奈地歎了一聲：「我真不會啊錢錢哥，要不我們玩鬥地主吧？」
「啊！你別停啊啊！」金錢簡直急得要冒火了，看到紀景遠的號死了，他頓時就沒力了，鼠標一扔，心灰意冷地癱在椅子上，「亞亞，跟你打遊戲真開心。」
葉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抱歉啊，我們來玩鬥地主吧？」
「鬥地主有什麼好玩的。」金錢嗤之以鼻，突然他靈光一閃，瞬間坐正身體，「我們來玩抽鬼牌吧？加上景遠和淮遠，正好四個人。」
「抽鬼牌？」葉亞不解，但也挺好奇的，「那是什麼？」
金錢把遊戲規則詳細地給葉亞講了一遍，等他們倆貼好對聯，就把人拉回房間，四人圍坐在小方桌旁，中間一副未拆封的撲克牌。
抽鬼牌就是在玩家分好牌後，以順時針方向向左手邊玩家抽一張牌，能組成對子就扔到牌堆裡，只會剩下一張鬼牌，在誰手裡誰就輸了。
遊戲很簡單，是休閒益智的卡牌遊戲。
扔骰子決定誰先抓牌，是葉亞先抓，分好牌後，葉亞瞄了眼手中的牌，鬆了口氣，沒有鬼牌，把對子扔到牌堆裡，他偷偷打量了一圈其他人，卻見金錢狡黠地笑著，對上他的視線還故意挑了挑眉，紀淮遠面無表情地看著手中的牌，而紀景遠早已收好牌，右手輕輕捏著，頗有種胸有成竹的感覺。
這樣一看，還真不知道鬼牌在誰手裡。
葉亞開始抽金錢的牌，紙牌K，不是鬼牌，不過也沒組成對子，金錢再去抽紀景遠的牌，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扔了兩張牌下來，紀景遠抽紀淮遠的牌，沒扔牌，紀淮遠看向葉亞，注視著他的神色，手指在紙牌上摸了摸，抽了張中間位置的，成對，扔牌。
隨後一輪下來，葉亞再去抽金錢的牌，一看，臉色瞬間就變了，他恰巧抽中了鬼牌，原來鬼牌在金錢手裡！
一時間，葉亞臉上神色變幻莫測，在場的成年人都是人精，一眼就能看出現在鬼牌在誰手裡，金錢笑了笑，毫無壓力地抽牌，隨後輪到紀淮遠了，他只剩下兩張牌了，葉亞把鬼牌放在最左邊，還故意往上放，他緊張地舉著牌，因為精神太過緊繃，導致眼睛無意識地小幅度眨啊眨。
紀淮遠盯著他，溫聲問道：「要我抽哪張？中間還是兩邊？」
葉亞一頓，隨後小聲地說：「左邊。」
紀淮遠笑了笑，隨後抽掉了那張鬼牌。
葉亞著實鬆了口氣，但頃刻間那股氣又洶湧澎湃地湧了上來，胸口漲漲的，葉亞把牌一收，悄悄按住胸膛，他偷偷瞟了眼紀淮遠，看見他神色淡漠自若的樣子，他又放了手，任憑那顆心臟激動熱情地歡躍。
他臉有些紅，但眼神卻木然僵硬。
他完了。
他意識到，他好像喜歡上紀叔叔了。
……
明明是清冷淡薄的性情，卻對他這樣溫柔。
太犯規了。
第48章
然而，葉亞並沒有接受不了，也沒太多訝然。
或許是，喜歡紀淮遠是件很理所當然的事。
但是，他又有點苦惱，導致下午在廚房幫紀母打下手都心不在焉的，好幾次紀母跟他說話，他都沒意識過來，張著嘴巴一臉茫然地問什麼。
張姨準備好了一些大菜便回家了，原本只有紀母一個人在廚房忙活，但葉亞覺得此刻和紀淮遠待在一處他會莫名地有種窒息感，彷彿明白了心意之後就不敢直視對方，千方百計地想要躲避，索性跑來廚房幫忙，誰料心卻不在廚房，處理食材總是不由自主地走神，腦子裡似乎藏了隻愛玩毛線球的小貓，毛線被攪得亂糟糟的，他的大腦也如亂麻一般，左右不得安寧。
紀母把海米泡進碗裡，看見葉亞完全沒低頭看著切菜，她心一驚，忙喊道：「亞亞，別切了，小心手。」
葉亞手一頓，他意識被喊了回來，扭頭去看紀母，怔仲道：「怎麼了？」
紀母走過來，輕輕拿過他手裡的刀，溫柔地笑，「你心思不在這，太危險了，亞亞你還是出去和他們玩吧。淮遠還沒帶你到處逛逛吧？」
葉亞搖搖頭，動了動唇，小聲答道：「沒有。」
紀母微笑，輕輕把人推出去，「叫他帶你去玩吧。」
葉亞手足無措地站在紀淮遠面前，他低著腦袋不敢抬眼看他。
紀淮遠皺眉，葉亞的行為太過反常，似乎一下子與他生分了。
「想去哪玩？」紀淮遠按捺住情緒，放緩了聲音，問道。
沒等葉亞說話，坐在沙發上抱著黃桃罐頭的圍觀群眾金錢熱心腸地幫忙道：「去你房間唄，讓亞亞參觀參觀。」
紀淮遠聞聲看了金錢一眼，金錢默了，遁走繼續咬黃桃。
紀景遠恨鐵不成鋼地捏著金錢的臉，「小王八蛋，就會欺軟怕硬。」
金錢惡狠狠地瞪紀景遠，聲音中氣十足，在他面前倒張揚跋扈起來，「關你屁事。」
紀景遠嘖了一聲，壓低聲音湊近他，氣得牙癢癢，「你就適合床上收拾。」
紀淮遠低眸看向小孩漆黑柔軟的頭髮，嗓音更放柔了幾分，低聲問道：「想去嗎？」
他是刻意如此溫和地說話，即便不知道小孩為何突然有此轉變，但他不想小孩與他生分。
他在討好他。
去參觀紀叔叔的房間……
紀叔叔在這裡長大，他的房間裡應該有他孩童時期、青少年時期成長的痕跡，這些他沒參與過全都一無所知。
說實話，這個提議對於他而言，很誘惑人。
葉亞鼓足勇氣抬眼看向紀淮遠，眼神含著膽怯，卻是重重地點頭。
紀淮遠輕笑，帶葉亞去了二樓。
紀淮遠的房間在最左邊，打開窗一眼望去就是庭院，房間很大，佈置得跟公寓裡那間一樣簡約乾淨，葉亞靜靜地打量了一番，目光被書櫃旁邊的牆上一張畫吸引住了。
紀淮遠順著葉亞的目光看去，低聲道：「這是星辰，我養的貓。」
畫中的星辰是隻體形圓胖的英短，圓又大的眼睛看向別處，優雅又高冷。
果然，貓隨主人，跟紀淮遠一樣。葉亞腹誹。
紀淮遠邁步去書櫃前翻出一本相冊，坐在旁邊的布藝沙發上，問葉亞：「要看照片嗎？」
「要！」葉亞應道，趕緊坐了過去，沙發很小，紀淮遠往旁邊讓了讓，然而葉亞一坐下還是挨著紀淮遠，他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悄無聲息地往旁邊挪屁股，企圖能與他有一點距離。
紀淮遠翻開相冊集，放在中間，指著第一張照片，低聲解釋道：「這是我的百天照。」
葉亞一愣，他原以為是看英短的照片，卻沒想到……是紀叔叔的照片。葉亞睜圓了眼睛看著照片裡光著上半身胖乎乎的嬰兒，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
紀淮遠不明所以地看他，「笑什麼？」
葉亞笑得肩膀都一抖一抖的，在紀淮遠的目光下好不容易地止住笑，但眼角眉梢的笑意猶在。看到紀叔叔小時候的照片，這種感覺太奇妙了，好像看著就參與了他以前的生活一樣。
一張張照片看下去，看著紀淮遠從肥嘟嘟的嬰兒變成了眉目好看的兒童，五六歲的樣子，神情卻神似現在，冷冷淡淡地看著鏡頭，到了十幾歲的時候，更是像極了現在，只是表情帶了絲無奈，似乎是被強迫拍照的，眼神充滿了無可奈何。
再往後，就只有各種角度的偷拍了，可見紀叔叔長大了，不願拍照，於是紀母想方設法地偷拍，在他寫作業的時候、吃飯的時候、閉目休息的時候，一張張保存下來。
葉亞把相冊集拿來放在腿邊仔細地看，看著照片裡與他年齡一般大的紀叔叔，清俊的面容略帶青澀，他穿著合身的制服，在新生入學典禮台上面無表情地講話。
和他截然不同的人生啊……
葉亞沒再看下去，眼神飄忽，陷入自己的世界。
見葉亞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這，紀淮遠淡聲問道：「你能看出我當時的心情嗎？」
葉亞回了神，「啊」了一聲，視線集中在照片上，細細地觀察，一點表情也沒有啊，「看不出來。」
「我當時很不爽。」紀淮遠淡曬，「因為校長講了很久，我很不耐煩，不想在坐滿人的禮堂多待一秒。」
葉亞不明白，「為什麼啊？」
紀淮遠道：「被一群人注視的感覺非常不好，我不喜歡。」
葉亞撇撇嘴，「可是您一站那就會吸引他人目光啊，這也沒辦法的。」
「亞亞。」紀淮遠失笑，沉吟道，「你別把我想的太優秀，我只是個普通人。」
……也會被你的喜怒哀樂而影響。
看完了照片，葉亞滿足地站起身，他舒展了一下身體，轉眸好奇地看向旁邊滿滿的書櫃。
書櫃最上排擺放了各式獎盃，葉亞踮起腳湊近去瞄，還沒看清，腦袋就被紀淮遠輕拍了一下，嗓音夾糅著輕淺的笑意，「這個沒什麼好看的。」
葉亞收回目光，低聲嘟囔：「大學霸。」
紀淮遠笑了笑，沒說話。
在房間待了挺久，葉亞也參觀得差不多了。
兩人下樓，陪著紀父看了會兒新聞，葉亞心情好轉許多，跑去廚房幫忙弄了幾個菜。
時間過得很快，飯菜全都端上桌，一家人坐上座，開始吃年夜飯，吃完年夜飯，紀母笑呵呵地給葉亞壓歲錢，把厚厚的紅包遞給葉亞，笑道：「亞亞，你也是我們家一份子了，給你壓歲錢，歲歲平安吶。」
紀父也拿出紅包遞過來，沉聲道：「葉亞，以後好好學習。」
金錢和紀景遠也給壓歲錢了，葉亞接過，開心地一一道謝，他悄悄側身看向紀淮遠，笑得眼睛都彎了。
紀淮遠淡笑，小財迷，這麼高興。
吃了飯收拾了餐桌，春晚也開始播了，紀父紀母在客廳看春晚，他們四個小年輕去樓頂放煙花。
金錢特意買了一大堆煙花過來，就等著晚上熱鬧了。
他興沖沖的，又不敢自己去點燃，只催促紀景遠快去放煙火，提前捂著耳朵興奮地等煙花在空中綻放。
葉亞從小就喜歡玩鞭炮煙花，兀自小跑過去點煙花。
點燃後，他趕緊跑了回來。
隨著一聲聲響，一團彩色的光芒快速升向天，留下一陣灰色的煙霧，隨後，煙花在空中盛開，分裂出無數的光點，五彩斑斕，絢爛極了。
葉亞仰著頭看煙花，煙火的光芒照耀下來，一下又一下的，他悄悄去看紀淮遠，看見光照在他臉上，時明時暗。
他湊近他，把口袋裡的紅包全都拿出來，放在手心遞過去，他笑眼彎彎的，「紀叔叔，生日快樂。」
煙花綻放的聲響太吵，直接蓋住了他的聲音，紀淮遠沒聽清，微微蹙眉，俯身過來，「你說什麼？」
葉亞直接拉過紀淮遠的手，把紅包放到他的掌心，趁煙花飛上天的間隙，道：「生日快樂啊紀叔叔。」
紀淮遠有一瞬的錯愕，隨後那平淡的神情猶如水墨畫被暈染開來，變得生動好看，他接過小財迷的紅包，在錯落的光影下，眉眼更顯動人，「我都忘了，虧你還記得。」
葉亞摸了摸腦袋，嘿嘿笑：「大年三十嘛，多好記啊。」
紀淮遠笑了笑，沒說話。
葉亞有個不好的念頭，他遲疑地問道：「不會他們都忘記了吧？」
說罷，下意識地去瞥金錢和紀景遠，卻見金錢興奮地手舞足蹈，而紀景遠笑著看金錢傻嗨。
紀淮遠輕描淡寫道：「我生日與除夕相比太微不足道了，他們不記得也不為過。」
「我記得啊！」葉亞脫口而出。
太好記了，所以他從來都記得。
紀淮遠漆黑的眼眸漫開笑意，他抬手捏了下葉亞的臉頰，笑道：「沒白養。」
第49章
金錢眉飛色舞地跑過來，興奮地喊道：「亞亞，過來玩冷煙花。」
「好！」葉亞剛要過去，就被紀淮遠拉住手，紀淮遠眉心緊蹙，「你別再去點煙火了，危險。」
「這是自動點火的。」金錢答道，隨即嘖了一聲，由衷感慨，「原來你關心人是這個樣子的啊。」
葉亞看了看金錢，又看了看紀淮遠，欲言又止的樣子，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冷煙花擺成一排，銀白色的焰火鮮豔奪目，急速地升起，像是一棵棵閃閃發光的小樹。
細碎的光點照耀著，把葉亞的臉龐襯得清晰明朗。
紀淮遠沒跟過去，遠遠看著。
葉亞看著燃放的焰火，沒一會兒，就不由自主地去瞥紀淮遠，他修長挺拔的身影半匿在黑暗中，葉亞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他揉了揉臉，見紀景遠下樓去給金錢再拿件外套，他思考了一下，拽住正興致盎然的金錢，「錢錢哥，我能問你個事嗎？」
金錢捂著耳朵高興地大喊：「什麼？」
葉亞：「……」
葉亞抬手扯開金錢的手，表情破天荒地嚴肅認真，導致金錢一看立馬斂了笑，「怎麼了？」
葉亞無意識地嚥了嚥口水，打了腹稿後才問道：「錢錢哥，你和紀叔叔很熟嗎？」
「不熟啊！」金錢瞪眼，差點都要說冤枉了，「我不是和你說過嘛，我倆不熟。」
回想一下，這一天紀淮遠和金錢都沒說過話，確實是不熟的樣子，可是，葉亞歎了一口氣，語氣竟有些淡淡的幽怨，「可是你好像很瞭解他的樣子。」
葉亞知道自己不該計較這個，可是紀淮遠不是愛說自己事情的性格，除去下午的一些瞭解，他幾乎對紀淮遠一無所知，這讓他很鬱悶，又不知道從何排解。
「這個啊，」金錢促狹地笑了笑，解釋道，「因為以前我一哥們要追紀淮遠，追了一年多呢，我看不下去就做個好人幫他從景遠那打探了不少關於紀淮遠的信息，所以才有所瞭解嘛，但實際上我跟他一年都說不了十句話，景遠那個臭不要臉的以前被我整怕了，看到我跟男的說話就防備得不行，我現在哪敢啊。」
葉亞瞪圓了眼睛：「啊？」
有哥們要追紀淮遠……
金錢以為葉亞是在驚訝紀景遠為何如此防備，他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膀，說道：「我以前一生氣就威脅他說要去找別的小哥哥，還專門找了黑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溜，故意氣他，一來二去就這樣了，哎，是我造的孽。」
葉亞乾笑兩聲。
過了一會兒，
「那，追到了嗎？」葉亞還是沒忍住，硬著頭皮問。
金錢「唔」了一聲，眼神變得意味深長起來，他抬起下巴示意葉亞去問紀淮遠，「你去問問你紀叔叔認識一個叫林知飛的男人嗎。」
葉亞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跑過去問紀淮遠：「紀叔叔，你知道林知飛嗎？」
小孩跑過來無緣無故地問了這麼一個問題，紀淮遠瞟了瞟葉亞，似乎要從他的神情中尋出個所以然來，他回想了一番，記憶裡沒有這個人物，「他是誰？」
葉亞：「……」
葉亞又回去告訴金錢，金錢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嘖嘖道：「可憐的知飛，獻慇勤獻了一年，別人愣是連他人都不知道。」
葉亞有些想笑，又忍住了，開口問道：「這很正常嗎？」
「正常。」金錢涼涼地看了葉亞一眼，模稜兩可地說，「但對你不正常。」
葉亞剛想問為什麼，這時紀景遠拿了外套上來，沉著臉給金錢穿上，一邊低聲呵斥：「不知道多穿兩件，你當煙花能烤火麼。」
金錢習慣性地頂嘴：「能烤火啊！我全身熱乎乎的，別提多熱了，體溫一百八呢都。」
紀景遠氣極反笑：「再加把勁，爭取當火山。」
葉亞不想杵在這兒當能和煙花媲美的電燈泡，趕緊識相地走開了。
金錢看葉亞走了，老司機肆無忌憚地開車：「我裡面溫度兩百六，你晚上別上我，小心你變成烤腸。」
「不上，忘了？晚上我們要守歲。」紀景遠睨了金錢一眼。
噩耗來臨，金錢抱頭哀嚎，無法接受，「我不要守歲，寧願你上我都不要守歲。」
等玩得盡興了，下樓已經十點了。
紀父紀母還在看春晚，現在正播著雜技，紀母見葉亞下樓，笑著叫他坐過來一起看電視。
葉亞看了一會兒電視，沒忍住，悄悄對紀母說：「伯母，今天是淮遠哥哥的生日。」
他可不敢在紀母面前放肆瞎叫紀淮遠紀叔叔，只得按照小時候的叫法，軟軟糯糯地叫淮遠哥哥。
紀母一愣，「淮遠生日啊？」
這一說，客廳裡的人全都聽到了。
紀淮遠正喝著茶，聞言眼神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葉亞。
感受到紀淮遠的目光，葉亞心虛地縮了縮身體，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想稍微提醒一下伯母……
「哎，我都忘了，」紀母急急忙忙地站起身，「還有時間，我去做蛋糕，正好前段時間學了烘焙。」
葉亞跟著起身，「我來幫忙！」
經過紀淮遠的時候，葉亞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恰巧對上視線，葉亞頓時心跳不穩，害怕自己的心思被發現，趕忙垂眸躲避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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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淮遠臉色越來越黑。
托葉亞的福，他現在必須得當著一群人的面閉眼許願吹蠟燭。
偏偏小孩還特亢奮激動。
紀淮遠不動聲色地掠了葉亞一眼，隨後無奈妥協。
在這兒不比在家，金錢向來大手大腳慣了，吃了兩口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蛋糕糊紀景遠臉上，葉亞看到肉疼死了，多好吃的蛋糕啊……
紀父不悅地瞪向金錢，沉聲道：「你胡鬧什麼。」
「爸，我還沒生氣呢。」紀景遠抹去臉上的蛋糕，俊朗的面容沾滿奶油，「您就別動怒了。」
紀父雖然嚴厲肅穆，但還是第一次這樣厲聲批評金錢，金錢被嚇到了，立馬畏首畏尾起來，藉著幫紀景遠清理奶油的理由趕緊遁走。
紀父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冷哼一聲。
「哎，我說你，搞什麼啊，把氣氛弄成這樣。」紀母埋怨道，「你別待這兒了，就會膈應人。」
紀父啞然：「金錢就是被你們慣得，無法無天了。」
「對，我慣得，他討喜啊。」紀母火氣也上來了，沒了平日裡的溫柔，「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就知道擺臉色。」
紀父重重地拍了下沙發扶手，歎氣，「你啊！」
紀淮遠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隨即把葉亞帶離這是非之地。
葉亞一步三回頭的，擔憂道：「等下他們打起來了怎麼辦？大過年的，多不好啊。」
「不會。」紀淮遠上了樓，淡淡道，「拌嘴而已。」
葉亞這才放心了。
來到紀淮遠的房間，葉亞猛地想起來，驚道：「紀叔叔，晚上我睡哪啊？」
紀淮遠坐上沙發，疲憊地按了按額角，「你睡我房間，我今晚守歲，不睡。」說罷，他抬腕看了眼手錶，見時間不早了，又看小孩眼睛熬得有些紅，便道，「亞亞，洗漱完就睡覺吧。」
房間裡有浴室，紀淮遠找了套他的衣物和未拆封的洗漱用品，遞給葉亞，低聲道：「我先下去了，晚安。」
葉亞平時這個點早就睡了，他不斷打著呵欠，想叫紀淮遠再多待待，可自己睏意連連的樣子實在沒啥說服力，只好點頭。
葉亞洗漱完換上紀淮遠的衣服，衣服稍微大了那麼一點，他的臉紅撲撲的，目光落在床上，乾淨柔軟的純色被子軟軟地鋪著，他只要一想到紀淮遠在這張床上睡過，心跳就急速加快，似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明明以前還在一張床睡過……
可是此刻，這感覺很不一樣。
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之後，接下來與他有關的一切都帶著別樣的意味，總是讓人忍不住的，想入非非，面紅耳赤。
葉亞穿著紀淮遠的衣服，躺在紀淮遠的床上，蓋著紀淮遠的被子。
好像……
整個人都被他包裹住一樣。
葉亞耳根子都發燙了，抱著被子打滾兩圈，回完新年祝福信息後，確定睡意已被鋪天蓋地的緊張與暗喜給驅逐走，他想了想，乾脆起床去找金錢。
金錢賴在房間裡，拖著等會兒再下樓，聽見敲門聲還以為是紀景遠來催他，誰知打開一看，卻是一臉興奮的葉亞。
金錢愣了一下，「亞亞，你找我啊？」
葉亞重重地點頭，心情特別歡躍，他走進去順帶關上門，對上金錢一頭霧水的視線，他緩緩露出笑容，牙齒潔白乾淨，眼神純粹又坦蕩，「錢錢哥，我跟你說個事。」
「什麼？」金錢莫名地感覺毛骨悚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葉亞高聲道：「我喜歡上紀叔叔了！」
第50章
金錢神色凝重地把葉亞往床沿上帶，坐下後仔細打量著葉亞，語氣破天荒地嚴肅起來：「亞亞，你是認真的？」
葉亞點點頭。
或許是葉亞點頭點得太不假思索了，金錢不確定地再道：「亞亞，你確定你喜歡男的？你以前有沒有喜歡過女孩子？」
「我沒有喜歡過女生。」葉亞垂眸思考片刻，隨後鄭重地抬頭，「我也不知道我是喜歡男的還是女的，但我很確定，我喜歡紀叔叔。」
金錢摸著下巴，一臉沉思。
葉亞見金錢不說話，「哎」了一聲，緊接著說道：「我就是憋不住，感覺自己藏了個大秘密，有點堵得慌但又很開心，就跑過來跟你說，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啊錢錢哥。」
「好。」金錢應了一聲，末了猶豫一會兒，繼而語重心長道，「亞亞，你可得搞清楚你對淮遠到底是喜歡、崇拜還是依賴啊，同性這條路不好走的，你別看我跟景遠現在挺好的樣子，他出櫃的時候差點沒被他爸打死，半條命都沒了，在醫院躺了好幾個月。」
葉亞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啊？」
金錢伸手拽了個抱枕抱在懷裡，下巴擱在上面，「我倒還好，我爸媽挺開明的。」
葉亞腦海裡浮現出紀父不苟言笑的樣子，如果他追到紀叔叔，和他在一起了，那麼紀叔叔會不會也……被打得沒了半條命……
想到這個，他原本雀躍的心情頓然黯淡不少。
金錢注意到葉亞情緒的轉變，他頓了頓，提出建議，「要不，你先暫時離開淮遠，到我家住幾天，先分清楚你對他的感情是啥，其他的之後再說，怎麼樣？」
不是他不相信葉亞，而是對待感情，必須得慎重，不能因為這朦朧的喜歡而走錯路，而且葉亞正處於荷爾蒙氾濫的青春期，加上和紀淮遠朝夕相處的，很難不讓人猜想這個喜歡是否摻雜了別的因素。
葉亞並不知道金錢心裡所想，他只是單純地不想讓紀淮遠受傷，良久後，葉亞抬起頭，看向金錢，眼神暗淡無光，連著聲音也是低落的，「好的，謝謝。」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葉亞此刻心情頹喪低沉，金錢歎了口氣，他也不是故意要破壞葉亞好心情的，主要是怕他走上歧路。他能看出紀淮遠對葉亞的感情，但是，他不確定葉亞的心意是否能經得過崎嶇與挫折，畢竟——如果葉亞跟紀淮遠說明了心意，紀淮遠肯定會向他展開懷抱……
紀淮遠這樣性情冷淡的人，喜歡一個人的話很容易被人看出來，他對葉亞太溫柔了，只要稍加注意，就能發現。
金錢打破沉默，開口問道：「你要自己去跟淮遠說，還是我幫你？」
葉亞低著腦袋，聲音悶悶的，「你幫我說吧。」
「好。」
葉亞「嗯」了一聲，道：「我睏了我要去睡了，錢錢哥你也早點休息。」
「我不能休息，得守歲呢。」金錢笑了一下，企圖緩解下氣氛。
葉亞心不在焉的，「哦，那我去睡了。」
葉亞悶在被子裡，他現在胸口還是堵堵的，但一點也不開心了。
門外傳來平穩的腳步聲，緊接著房門被輕輕打開，似乎是怕吵醒葉亞，連燈都沒有打開。
藉著外面傾斜過來的光亮，紀淮遠信步走到床邊，頃刻間，葉亞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過來，但來不及思考第一反應就是裝睡。
紀淮遠皺眉看著被子裡的一團，他過來只是知道小孩睡相不好怕他會踢被子，沒想到現在他老老實實地睡著，只是——
紀淮遠掀開被子的一角，葉亞隨著他的動作立馬就僵住了，嚇得緊緊閉上眼睛。
房間光線暗，紀淮遠沒注意到葉亞顫抖的睫毛，他輕手輕腳地移開被子把小孩腦袋露出來，悶在被子裡睡覺，裡面空氣不流通，會導致血液不能順暢循環，很容易頭疼、缺氧。
這邊，葉亞還以為紀淮遠要幹啥，心臟「砰砰」地快速跳動，他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慌張又害怕，生怕被紀淮遠聽見。
紀淮遠抬手摸了摸葉亞的臉頰，手指抵在發燙的皮膚上，他眉頭皺得更深，熱成這樣。
葉亞心跳漏跳了一拍，差點都要拍床而起問為什麼要摸他！然而……他不敢，他只能悄悄捏緊拳頭，指尖扣著汗濕的掌心。
片刻後，紀淮遠收了手往外走，又輕輕闔上門，外面那道光亮越變越窄，房間最終陷入漆黑。
葉亞愣怔地睜開眼睛，沒反應過來。
這是幹啥？
把人從被子裡撈出來，摸把臉就走人？
越琢磨越鬱悶，葉亞摸了摸剛才被紀淮遠觸碰的臉頰，他指尖有些涼意，戳在滾燙的臉上有種奇異的舒服感，葉亞不禁彎了嘴角，悶頭笑了一會兒，猛地意識過來，嘖了一聲，乾脆自暴自棄拉過被子蓋住腦袋，媽的！不想了！越想越娘們唧唧的，煩人！
就這樣過唄！葉亞忽然想起語文老師掛在嘴邊矯情的一逼的話，隨遇而安，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安唄！穩唄！好唄！
可是——
當他睡醒發現紀淮遠睡在旁邊時，昨晚那滿腔的熱血與果敢頓時消匿無跡……
葉亞躡手躡腳地側身躺著，撐著腦袋觀賞紀淮遠的睡容。
一晚上沒睡，他眼下已經有了淡淡的黑眼圈，眉心微蹙，睡得很沉，但似乎又睡得不安穩，葉亞想起昨晚他的行為，暗自哼哼兩聲，想禮尚往來也去戳他的臉，可指尖還沒碰觸到便退縮了，要是不小心弄醒他就不好了。
葉亞再看下去都覺得自己是變態了，他又躺了回去，昨晚心煩意亂的根本沒睡好，沒過多久就又睡過去了。
或許是回籠覺舒服安穩，又……或許是因為紀淮遠睡在旁邊的原因，他這一覺睡得很好，醒來時神清氣爽的，正巧紀淮遠也醒過來，他揚起笑臉，「紀叔叔早啊。」
紀淮遠從喉嚨裡低低地「唔」了一聲，抬手蓋住眼睛，似乎沒從睡夢中脫身。葉亞當鬧鐘當了這麼多次，早已見怪不怪，他推了推紀淮遠，嚷道：「別睡了。」
「幾點了？」紀淮遠嗓音有幾分低啞。
葉亞側過身去拿手機，看了眼時間，答道：「快十二點了。」
「唔。」紀淮遠放下手，從喉嚨裡發出低低的一聲，他微微調整姿勢，側躺著看向葉亞，問道：「你要去景遠家裡住幾天？」
葉亞怔了一下，點頭，故作輕鬆，「錢錢哥邀請我的。」
紀淮遠沉默片刻，道：「好，中午吃了飯你就跟他們走吧。」
葉亞臉上的笑僵住，紀淮遠語氣不明的讓他有些慌神，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麼。
紀淮遠看了眼葉亞，倏然笑了笑，聲音還是有些慵懶的啞：「你怎麼這樣受歡迎呢。」
葉亞僵硬的嘴角抽了一下，露出乾巴巴的笑，他才不受歡迎，一點也不……
吃了午飯，葉亞把那幅字給紀淮遠叫他帶回去，隨後坐上紀景遠的車，他和金錢坐在後座，看向窗外身姿挺拔的紀淮遠，他搖下車窗，叫了紀淮遠過來，小聲對他說：「我就去玩兩天，你等我回來啊。」
紀淮遠輕笑一聲，「好。」
車子開始緩緩行駛。
葉亞想和金錢說話，但礙於紀景遠在，不好開口，於是摸出消息，給金錢發消息，示意他看信息。
金錢不明所以地打開一看。
葉亞：錢錢哥，我想明白了，要是去你們家玩兩天就能分得清是喜歡還是依賴，那我真是太厲害了，我就去做客兩天，然後一切都順其自然吧。
金錢皺起臉，有些頭疼，剛要回消息，不經意地對上葉亞的目光，葉亞笑眼彎彎地看著他。被他這麼一笑，金錢瞬間就癟氣了，他有病啊，幹嘛要干擾別人的想法和行為。
金錢嘖了一聲，回道：行唄，該來的不該來的都是命，隨遇而安唄。
葉亞樂了：您跟我語文老師說的一模一樣。
金錢懶得打字了，開口打破沉默，問道：「你語文老師男的女的，帥不帥？」
紀景遠透過後視鏡眼神陰沉地看了過來，無奈金錢正饒有興趣地偏頭跟葉亞聊天，壓根沒注意到那道視線。
葉亞道：「男的，四十多歲了，有點禿頭。」
金錢撇撇嘴，「那我可和他一點都不像。」
一說完，端正坐姿，無意一瞥，對上後視鏡裡紀景遠危險的視線，金錢心臟「咯吱」一下，趕忙大聲解釋：「是亞亞說我說話像他語文老師的，我才問這樣的話！我沒別的意思！」
前面是紅燈，車子緩緩停了下來，紀景遠一手搭在方向盤上，轉頭對金錢笑：「知道了。」
金錢打了個寒顫，葉亞一頭霧水地看向金錢，問道：「錢錢哥你咋了？」
金錢哭喪著臉：「我要完蛋了。」
葉亞：「？？？」
「你別看他什麼都順著我的樣子。」金錢顫著手指向紀景遠，跟葉亞控訴道，「他就一笑面虎，個垃圾，亞亞你別被他的偽裝給騙了。」
葉亞明顯不信：「怎麼會，景遠哥很寵你啊。」
紀景遠笑了一下，頗為愉悅道：「亞亞真聰明。」
金錢面若死灰，小孩子真好騙……他動了動嘴唇，想繼續指控，可是又不好講，紀景遠是怎樣……欺負人的。
第51章
紀景遠和金錢住在城北一高檔小區，環境優美，配套設施俱全。
一進屋，剛坐上沙發，葉亞就給紀淮遠發短信報平安：「紀叔叔，我到了。」
很快，那邊就回信息了：「好好玩。」
葉亞剛要繼續回，就聽見紀景遠的手機響了一下，紀景遠一看，嗤笑一聲，對葉亞說：「你紀叔叔把你保護得跟什麼樣。」
葉亞迷茫地抬頭：「什麼？」
紀景遠揚了揚手機，金錢撲過去，十分好奇，「他說什麼了？」
金錢搶了手機，一看上面的信息，表情頓時就精彩了。
紀淮遠：你們倆注意點形象。
金錢憤怒，把手機一扔：「我哪裡不注意形象了？這是誣衊！這是歧視！這是造謠！」
葉亞一頭霧水地撿過扔在自己身旁的手機，看了看，臉倏地紅了，條件反射似的立即想起了紀景遠之前說金錢「又浪又淫蕩」，他臉蛋都快紅透了，壓根不敢抬頭看正憤憤然的金錢。
紀景遠道：「亞亞，把手機給我。」
葉亞趕緊把手機還給紀景遠，紀景遠直接撥了紀淮遠的電話，而後遞給金錢，似笑非笑：「甜甜，你在我面前控訴沒用，自己去親口告訴他。」
金錢滿腔怒火在看到正在撥打後立馬就滅了，秒慫：「不要。你說你說，他是跟你說的。」
「就會窩裡橫。」紀景遠無奈地輕歎，看那邊已經接通了，他直接又把手機給葉亞，「我懶得跟他說話，亞亞你跟他聊吧。」
葉亞紅著臉接過手機，不想當著兩人面講電話，於是跑到陽台那兒接。
「紀叔叔。」他小聲喊。
那邊紀淮遠似乎在走路，都能聽到風刮動的呼呼聲，他的嗓音伴隨著風聲似乎有些遙遠而又寒冷，「嗯，你啊。」
葉亞解釋道：「錢錢哥說你發的那個短信是在誣衊他，然後景遠哥叫他直接跟你講，他又不敢，景遠哥也不想跟你講話，就把手機給我了。」
紀淮遠靜靜地聽，等葉亞講完，輕笑一聲，「那我們多聊一會兒，反正是景遠的手機。」
葉亞睜大眼睛，誒？對啊！多聊一會兒！聊到手機沒電也沒事啊！反正扣的是紀景遠的話費，不用心疼錢！
葉亞瞇眼笑了一會兒，聽到耳邊風聲還在響，止了笑，問道：「您在走路嗎？」
「嗯，進小區了。」紀淮遠答，話落，他緊接著道，「亞亞，去看窗外，又下雪了。」
葉亞正在陽台上，聞言看向外面，一片片潔白晶瑩的雪花紛紛落下，他握著手機，聲音也因這輕柔飄落的雪花而變得輕輕的，「我看見了，很漂亮的雪。」
「雪花挺大的，晚上估計會下大雪，你睡覺記得蓋好被子。」紀淮遠不疾不徐道，末了想起什麼，再補充了一句，「也別悶在被子裡。」
葉亞沒聯想到昨晚摸臉事件，只乖乖地應道：「好，你也要好好吃飯啊，大過年呢。」
那端紀淮遠低低地笑了起來，他似乎進樓了，周圍沒有風聲，很安靜，葉亞清楚地聽見他嗓音夾糅著輕淺的笑意，「小沒良心，知道過年還去別人家裡。」
葉亞按住胸口，深呼吸兩下企圖讓這狂跳的頻率平復下來。
「我明天就回來！」他不假思索大聲道，聲音藏不住的歡躍。
「不要多玩兩天嗎？」紀淮遠問。
葉亞跟蠱惑了一樣，迫不及待地想回家，一秒都不想多待這，「不要！大過年呢，我得陪您吶，否則您孤家寡人待在家裡多寂寞啊。」
紀淮遠出了電梯，一隻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開門，笑道：「好。」
葉亞抱著手機，開心地傻笑，「您可一定要來接我啊。」
「好的。」
葉亞更加開心，按捺不住直接說了心裡真實想法，「我現在就想回家。」
紀淮遠正要掛大衣，聞言動作一頓，聽信了葉亞的話，「那我去接你？」
「啊，不用，我現在就走多不好啊，等下錢錢哥和景遠哥還會以為他們招待不周呢。」葉亞說道，「而且我還有些事想請教一下錢錢哥。」
紀淮遠隨口一問：「什麼事？」
葉亞嘴巴閉得牢牢的，「不告訴你。」
葉亞要請教金錢的事絕對不能讓紀淮遠知道。
晚上，葉亞趁紀景遠去洗澡的空隙，偷偷溜到金錢身邊，神秘兮兮，欲言又止。
金錢被他這模樣勾得好奇心全上來了，急躁地問：「亞亞你要說什麼啊？」
葉亞抱了個抱枕放在懷裡，又把電視聲音調大一些，才放心地湊到金錢耳邊，小聲挺難為情地問道：「錢錢哥，我前段時間查了男的和男的怎麼做愛，網上說是用屁股，我看你有經驗，就想來問問你，不會嫌髒嗎？」
金錢：「……」
葉亞看金錢石化的樣子，更加不好意思了，暗惱是不是自己講得太露骨了，他嚥了嚥口水，斟酌了番措詞，試圖亡羊補牢，「我就是好奇，好奇，沒別的意思……」
金錢僵硬地抽了抽嘴角，特別佩服，朝葉亞豎大拇指，「亞亞你真棒，昨天才意識到喜歡人，今天就琢磨起如何做愛來了，你真的太棒了，進步太大了，不愧是社會主義的接班人啊。」
葉亞臉紅成蘋果，臉上的熱度直線往上飆，小聲解釋：「這不你正好在身邊嘛，又有經驗……」
金錢瞪：「你幹嘛一直強調我有經驗？」
葉亞：「……」
又浪又淫蕩。
又浪又淫蕩……
腦子循環著這句話，但吐不出口。
葉亞羞得臉都要滴血了，他握拳清咳一聲，掩飾尷尬，生硬地轉移話題，不死心地企圖回到剛才的問題上，「你就告訴我吧，錢錢哥你不嫌髒嗎？那個地方誒……」
金錢無可奈何地歎氣，伸了雙手去捏葉亞的臉蛋，嘖道：「你紀叔叔千方百計地保護你，不讓我們玷污你，他萬萬沒想到，你他媽居然主動來求污染。」
葉亞想起紀淮遠，怪不好意思的，他嘿嘿兩聲，「我就是好奇。」
「問我沒用。」金錢攤手，「你得去問景遠。」
葉亞不明白，他也不敢去問紀景遠這種問題，「我不太好意思去問他，要不，錢錢哥你幫我問吧？」
金錢上下打量葉亞一番，眼神複雜，語氣耐人尋味道：「我看你問這個問題也沒用。」
葉亞：「？？？」
「我覺得有用啊。」葉亞厚著臉皮說道，「我其實有點潔癖，怕接受不了。」
金錢長歎一聲，對於葉亞的固執表示無力，「小朋友，你到底查了些什麼？」
「就，怎麼做啊。」葉亞說道。
「青春期的小朋友真可怕。」金錢搖搖頭，見葉亞一副苦心鑽研的模樣，乾脆放棄了，老司機執證開車，「你要是嫌髒，就讓你紀叔叔上你唄，他不嫌髒就可以。」
葉亞：「……」
讓你紀叔叔上你唄……
他不由自主地腦補了那個畫面，血液全都往臉上湧。
「這不太好吧？」葉亞極為艱難地吞嚥了下口水。
金錢反問：「有什麼不好的？」
葉亞想了想，遲疑地答道：「那裡那麼小，怎麼吞得進去啊……」
金錢毫不猶豫反問道：「那你紀叔叔那裡就大就吞得進去？」
「哎。」葉亞惱羞成怒地去推金錢，「你能不能不拿他做例子啊。」
金錢被推倒在沙發上，被葉亞逗樂了，吃吃地笑起來，起了心思去逗弄葉亞，「你不是喜歡他嗎？拿他做例子怎麼了，別說你問這個問題沒想到他啊。」
被金錢說中了心思，葉亞耳根子都泛紅起來，他坐正身體，把抱枕往旁邊一放，兩隻手都摸向臉蛋，嘀咕道：「我的臉都燙熟了。」
金錢笑個不停，葉亞又惱地去蓋住金錢的嘴巴，差點都要氣成河豚，「不要笑了，別笑，我以後不要問你這種問題。」
「別啊。」金錢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你以後多問點，我絕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是說我有經驗嘛。」
葉亞後悔死了：「錢錢哥你真的太壞了。」
鬧夠了，金錢終於從笑聲中擺脫出來，見葉亞悶悶不樂的樣子，他湊了過去，滿臉笑容地拍了下葉亞的肩膀，「亞亞，咱正經點——」
葉亞別過臉，打斷他的話，語氣裡透著埋怨，「我一直很正經的，是你非得，瞎說。」
金錢又笑起來，「行吧，我的錯。為了彌補我的過錯，我就告訴你吧。」
瞬間，虛心好學的葉亞轉回臉，睜大眼睛看向他。
金錢咳嗽兩聲才道：「能吞得進去，要潤滑劑，一定要潤滑，當然第一次會疼，次數多了就還好，而且他撞到了你的前列腺點，你還會從中得到快感，欲罷不能的，我跟你講，不管誰上誰，只要互相喜歡，都是一種美好的體驗啊。」
第52章
一番交流下來，葉亞受益匪淺。
他帶著大把新學到的知識入睡，第二天醒來就看見紀淮遠發來的信息：「我出門了，來接你。」
時間是半個多小時前發的。
葉亞趕緊起床，收拾一番後待在陽台等紀淮遠過來。
陽台的視角剛好是對上小區門口，外面還在下著雪，門口的台階上鋪滿了雪，葉亞等了一會兒都沒等到人，這兒距離太遠，過來估摸著要花一個多小時，但葉亞不想離開陽台，倔強地待在這兒等，想著他能第一時間看到紀淮遠的身影。
金錢打著呵欠從房內出來上廁所，不經意看到陽台上站著人，他一驚，喊道：「亞亞你待在那做什麼啊？」
葉亞回頭道：「紀叔叔要來接我回去，我在等他。」
「昨晚就念叨著他要接你回去，你不會興奮的一晚上沒睡吧？」金錢走了過來，幸好陽台不是露天的，要不然待這兒等人不得凍壞身體，金錢嘖嘖兩聲道，「亞亞，要是你學習能有這麼用心就好了，你知道沒，育華校長專門打電話給景遠問你啥情況，聽說你期末考試得分創育華歷史最低啊。」
葉亞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驚呼：「歷史最低？我沒那麼厲害吧？我有幾道題還是挺有信心的啊。」
「有的，你有這麼厲害，你現在也算得上破育華吉尼斯紀錄了。」金錢一本正經道。
葉亞：「……」
金錢想起什麼，又陷入疑惑，「這麼低的分數，按理來說，你班主任也會打電話給淮遠啊，他沒啥表示？」
葉亞搖搖頭：「沒有，我都剛知道。」
「嘖，他肯定知道了，畢竟你家長聯繫人填的是他號碼對吧。」金錢嘖嘖說道，「對你學習一點都不關心。」
葉亞小聲替紀淮遠辯解：「他說過我想幹嘛就幹嘛，他不會干涉我的，才不是對我不關心，紀叔叔以前還專門寫了幾本課目筆記給我呢。」
金錢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道：「真民主，我上完廁所得再去睡了，等下你們直接走啊，不用告訴我們了。」
葉亞說：「好。」
金錢往回走，沒幾步又回頭，衝葉亞笑：「亞亞，下次還來玩啊。」
葉亞擺手，義正言辭地拒絕：「不來了，我本來就忙，擠不出時間來這裡玩了。」
「行唄，多陪陪你紀叔叔。」金錢又轉回身，上完廁所就回屋繼續睡去了。
不知道為啥。
被別人一說「你紀叔叔」，葉亞總有種莫名的羞恥感，但心尖尖又癢癢的，充斥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摻雜著些許喜悅的感覺。
葉亞一回味，傻笑了好一會兒，等視線再度轉移到窗外時，恰好看到紀淮遠撐著傘拾階而上，白茫茫的天地間，他穿著合身的大衣，信步走來。距離太遠，葉亞看不清他的臉，但他不用猜也能想像得出來，冷淡疏離的表情，漂亮的眼睛似藏著漫天蓋地的冰雪，但是，葉亞想起紀淮遠對他笑的樣子，冰雪融化，春意襲來，溫暖又沁人。
葉亞看著紀淮遠的身影消匿在樓下，他趕緊小跑到玄關處，等著在門鈴響的時候第一時間開門。
他半倚著牆，腹誹，他只是不想讓門鈴聲吵到錢錢哥和景遠哥而已……
門鈴響了。
葉亞迅速開門，抬眸對上紀淮遠略微有些驚愕的視線，露出牙齒笑：「紀叔叔。」
紀淮遠周身帶著冰冷的寒氣，他一隻手拿著傘，另一隻手拿著葉亞的外套，問道，「你早就在這等著了？」
葉亞誠實地點頭，眼神坦誠地直視著紀淮遠，「我昨天就跟您說過，我非常迫不及待地想回家。」
紀淮遠低笑，把外套遞給葉亞，「先換上，外面溫度低，想起你昨天穿的大衣不怎麼保暖，就帶了件羽絨服過來。」
葉亞嘿嘿笑，換上厚厚的羽絨服，著急著要出門，一邊道：「錢錢哥說不用跟他說我們走了，不要打擾他們睡覺。」
紀淮遠「嗯」了一聲，按了電梯下樓，「昨晚睡得怎麼樣？」
葉亞咬咬唇，「挺好的啊。」
做了一晚上夢，全都跟你有關。
夢境虛幻跳躍，但主題卻堅定地圍繞在紀淮遠身上。
「是我想多了。」電梯門緩緩合上，紀淮遠偏眸看向葉亞，嘴角噙著笑意，「還怕你太想家，晚上會睡不安穩。」
葉亞暗暗在心裡一聲哀歎，他大概是魔怔了，現在紀淮遠說啥他都忍不住蕩漾……
「不是想家啊，是想你。」葉亞舔了舔嘴唇，怕再說就沒勇氣，乾脆一股腦快速說完。
紀淮遠：「嗯？」
葉亞果然沒了勇氣，他低了聲音，諾諾地說：「怕你大過年的還吃麵食。」
「昨晚吃了飯，沒吃麵食。」紀淮遠說道。
葉亞聲音悶悶的，「哦。」
出了樓，紀淮遠撐開傘，站在原地偏眸看向葉亞，葉亞猶豫了一下，躲進傘裡，隨後紀淮遠神色泰然地攬住葉亞的胳膊，虛虛扶住，「站過來些。」
葉亞：「！」
他睜大眼睛看向那隻扶在他胳膊上的手，恨不得現在就把羽絨服和毛衣全都脫掉，直接與他肌膚相貼吧！
葉亞咬了咬唇，聽話地靠向紀淮遠，還得寸進尺地故意貼近他，因為存了小心思，導致他的臉頰因為淡淡的羞恥和強烈的激動而變得緋紅。
明明之前有過更親密的接觸，但現在心態不同，能靠近紀淮遠多一些，他就能激動得快瘋了，他在「喜歡」裡狂歡竊喜，他真的太喜歡這種感覺了！
因為喜歡，紀淮遠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能被他分析出多種意思多種可能，但幸運的是，紀淮遠對他的溫柔，被他分解出來大多都是讓人欣喜若狂的信息。
雖然，偶爾也有些許沮喪，比如剛才他是沒聽清還是裝傻，為什麼要讓他多說一遍呢……
但總體上就是，他太喜歡紀淮遠了！
到了地鐵站，紀淮遠散去傘上的雪花，隨後收攏傘，搭扶梯下去。
葉亞站在前面，正百無聊賴地放空視線，卻聽見後面紀淮遠突然出聲：「亞亞，我聽到了。」
葉亞回頭看他，沒反應過來：「什麼？」
紀淮遠眼眸含著輕淺的笑，不緊不慢道：「你說想我。」
扶梯勻速往下降，葉亞臉蛋瞬間變得滾燙，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只傻眼似的看著紀淮遠，梯路到了出口處階梯，他腳步一個趔趄，差點往後倒，紀淮遠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穩穩扶住他，站在扶梯旁邊。
葉亞還是一臉懵逼狀態，絲毫沒顧得上差點摔倒，還是傻愣愣地看著紀淮遠，半晌才訕訕道：「那您還……嗯？」
紀淮遠放開手，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語氣透著一絲無奈，「重點呢？你剛才差點摔倒了。」
葉亞梗著脖子，頗有些不管不顧：「這就是我的重點啊。」
紀淮遠看了眼從扶梯下來的人，斂了神情，「我知道了。」
葉亞才反應過來似的，追上他的步伐，問道：「那你沒什麼表示嗎？」
「亞亞，這裡是公共場合。」紀淮遠頓住腳步，輕歎一聲隨即俯身，嘴唇貼向他的耳朵，低低道，「我也想你。」
葉亞想起了除夕夜看的煙花，它們此刻全都集中在他耳邊爆炸，一聲比一聲更響，聲聲更激烈，他幾乎快要被這漫天璀璨絢爛的煙火給淹沒了！
葉亞像是控制不住臉部表情，嘴角不自覺地彎起，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
周圍來往的人都成了灰色背景，他眼中只有紀淮遠，耳邊只有那句「我也想你」，他感覺自己像個設置了時間的炸彈，現在他就要爆炸了！
葉亞一路上都是傻笑的狀態，顧不上地鐵裡他人的目光，被當成神經病也罷，他開心就好，他太開心了。
紀淮遠凝眸看向葉亞，無奈地在他眼前揮動一下，試圖找回他的心神。
葉亞回過神，小聲問道：「怎麼了？」
紀淮遠收回手，眼神略帶深究，「為什麼這麼高興？」
葉亞：「……」
因為喜歡你啊！
你不知道嗎？
葉亞癟了氣，剛才的喜悅因為這句話瞬間就消匿無蹤，他才想起，紀淮遠說也想他，是哪種想法？是作為家長，還是作為……男人。
這一念頭浮出腦海，葉亞又開始鬱悶了，虧他剛才還無腦嗨了那麼久。
太傻逼了。
葉亞鼓著臉，悶悶不樂地答：「您第一次說想我啊，我當然高興了。」
「第一次嗎？」紀淮遠兀自思忖起來，搜尋一遍記憶，確實是第一次對小孩說這樣的話，他淡哂，氣定神閒道，「那以後多說幾次。」
葉亞：「！！！」
他都快要被這種悲喜反復交加的情緒給折磨瘋了！
第53章
葉亞現在每時每刻都想膩在紀淮遠身邊，連鵬鵬約他出去玩都不太願意，離開學沒幾天了，他有點開學恐懼症，畢竟期末成績創了育華歷史新低，都不知道劉建國逮到他會是怎樣的反應。
葉亞撇開腦海裡劉建國的臉，歪了腦袋湊近去瞄了眼紀淮遠的書，只粗粗瀏覽到一段艱澀難懂的文字，他嫌棄地轉移視線，伸出手機點了點紀淮遠的肩膀，說道：「紀叔叔，我發現你最近很少看書了。」
紀淮遠抬眸：「嗯？」
「以前我一看到你就看見你捧著書，現在這種現象都很少了。」葉亞盤起腿坐著，從前面小桌子上拿了塊抹茶馬卡龍，滿足地咬了一口。
紀淮遠微微凝神，彷彿被一語驚醒，「是嗎？」
葉亞點點頭，吃完馬卡龍後笑嘻嘻地問道：「您是不是被我影響的啊？」話落，他一頓，想起錢錢哥說紀叔叔也知道了他的期末成績，但卻閉口不提，他想了想，主動問，「你知道我期末考了多少分嗎？」
「知道。」紀淮遠似乎也沒了看書的興致，書本一合便放到桌子上。
葉亞聞聲湊近一些，仔細觀察紀淮遠的表情，「那你沒什麼想說的嗎？我考得這麼差啊，按理來說，脾氣再好也會不高興的啊。」
紀淮遠反問道：「你想讓我生氣？」
「沒有啊，我就是看您什麼也不說。」葉亞解釋，聲音漸漸小了，「你是不是不關心我了。」
雖然跟金錢說紀淮遠這是不干涉他，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有點不是滋味，不干涉他的事不就是不關心人嘛……
被突然按上罪名的紀淮遠無奈失笑，他對上葉亞的眼睛，平心靜氣地說：「亞亞，這不是不關心你，只是學習代表不了你的全部，我也不會因為你考砸了而生氣，因此去推翻你其他閃光點，這是捨本逐末。」
葉亞注意力全都「閃光點」奪去了，他追問道：「我有什麼閃光點啊？」
紀淮遠笑了笑，剛要開口就看見葉亞豎起耳朵全神貫注的樣子，須臾間他改變了原是要輕歎又沒找到重點的話，而是邊思考邊一字一句道：「你，樂觀開朗，純真善良，聰明通透，真誠有愛心，細心照顧他人。仗義有擔當，性格很好，討人喜歡。」話音剛落，他漆黑的眼眸對上葉亞的視線，眼神含著滿滿的認真，「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葉亞都被誇成小彩燈了，他嘿嘿笑個沒完，開心得不得了，頭腦一熱，撲坐到紀淮遠身上，環住他的脖子，笑眯眯的，「在你眼裡我有這麼好啊？」
紀淮遠低眸凝視著葉亞摟著他的雙手，沒搭腔。
葉亞開心地搖晃了下身體，「你能再誇我嗎？我還想聽。哎，早知道剛才就錄音下來，我怕以後記不住你誇了我哪些，那多可惜啊。」
紀淮遠抬手抓住葉亞的手，平靜道：「亞亞，先從我身上下來。」
葉亞才意識過來，垂眸看見自己正大喇喇坐在紀淮遠腿上，臉倏地就紅透了，他趕緊鬆開手尷尬地坐在一旁，小聲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興奮了。」
紀淮遠「嗯」了一聲，偏眸看見小孩臉漲得通紅，他又低聲說了一句：「沒事。」
葉亞還是很不好意思，無意識地揪著抱枕，啊……剛才那個距離，頭一靠近就能吻上吧……念頭剛冒出腦海，葉亞羞得連身上皮膚都微微泛紅，他感覺剛才觸碰到紀淮遠的手和屁股都是滾燙的，屁股……他又天馬行空地想起金錢說的那些話，欲罷不能……
葉亞神色一僵，感受到下面起了反應，他忙用抱枕擋住，弓著身體從沙發下來，逃回房間去，結結巴巴道：「我、我回，回房間了。」
紀淮遠回頭擰眉看他身體微弓腳步錯亂還險些絆倒自己，一副狼狽至極的樣子，他沉沉地歎氣，「亞亞，我能理解，你別害羞。」
葉亞扔掉衛生紙，眼神放空地看著天花板，等著讓人顫慄的餘溫消去。
他剛才一直想著紀淮遠。
一想到心心念的那人就在外面，就更加激動不能自拔。
葉亞身體蜷縮起來，苦惱地掩面，難道他以後就要過上……時刻意淫紀淮遠的日子嗎……
但是他現在還開不了口告訴紀淮遠他喜歡他，他不知道紀淮遠對他有沒有想法，萬一只是把他當晚輩寵，他表達了心意後被逐出家門了該怎麼辦，沒人養是小事，可是，要是就再也見不到紀淮遠了，他光想想就接受不了。
金錢告訴他紀景遠曾被紀父打得差點沒命，他有過退縮，不想讓紀淮遠挨打，可是晚上胡思亂想時，臨睡前突然就跟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想著紀淮遠就算不和他在一起，以後也是會有伴侶的，這是件必然發生的事情，他即便退縮了也起不到一點作用，還不如堅持下去，到時候他還能替紀淮遠挨揍，反正他皮糙肉厚。
這些外界原因不足以毀滅他的感情，他唯一怕的就是……紀淮遠不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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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雪停了，太陽也出來了，路上還有積雪。
葉亞到了小巷口等鵬鵬，鵬鵬好半天才出來，臉上喜氣洋洋的，見面第一句話就是：「亞亞新年快樂啊，我過完元宵就要跟我舅舅去外地工作啦。」
葉亞眉毛一皺，「你怎麼才告訴我啊？」
「這不要當面說嗎。」鵬鵬笑嘻嘻地攬住葉亞的肩膀，「我好看你有多捨不得我啊。」
「屁，我一點都沒捨不得你。」葉亞扯開鵬鵬的手，悶悶不樂道，「得虧你不是元宵前約我出來告訴我，要不然我非得揍你，讓你鼻青臉腫地去工作。」
鵬鵬又自顧自地攬了過來，邊走邊嘿嘿笑，「哥們你得為我高興啊，我舅說工地裡還缺個活，不太累工資還挺高的，而且也不計較年齡，多好的事啊，總比我整天吊兒郎當瞎混日子好啊，你說是不是。」
葉亞想了想，贊同地點頭，「是挺好的。」
葉亞停住腳步，認真地看著鵬鵬，鄭重其事道：「田鵬你好好工作，回來了請我們吃飯啊。」
「嘿。」鵬鵬氣惱地拍了下葉亞，「你這小摳門，你現在多有錢啊還叫我請客。」
葉亞樂道：「你請完我再請唄，就能一起吃好多頓飯了。」
鵬鵬被葉亞說得怪感動了，熱淚盈眶道：「亞亞，我得過年才能回來，我肯定會想死你了。」
「衝著你這句話，中午這頓飯我請了。」葉亞道，「不過你得客氣點啊，我現在可沒多少錢，壓歲錢全上交給紀叔叔了，我現在窮得一個硬幣都恨不得掰成兩塊用。」
鵬鵬不信，嘖道：「就會裝可憐。」
雖然話是這麼說，鵬鵬還是體諒地選了家經濟實惠的小飯店吃飯。
吃完飯，鵬鵬要去買內褲，在街上逛了一會兒，街上一些商舖還沒開門，也沒多大意思，鵬鵬深深感慨道：「大年初三出來逛真是有病。」
「要不去網吧打遊戲？」葉亞有看見網吧是營業狀態，於是提議道。
「不玩，沒意思。」鵬鵬又嘖了一聲，餘光不經意瞥到街上的一家商舖，他眼睛一亮，推了推葉亞，「亞亞，我想紋身。」
葉亞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去唄，紋個身出門還能壯膽。」
鵬鵬：「好！」
進了紋身店，鵬鵬在挑選圖案，葉亞在旁邊看著，竟也有點心癢癢，他悄悄去問一位紋身師，「可以幫我設計一個嗎？我想紋幾個字。」
紋身師問：「可以啊，什麼字？紋在哪？」
葉亞想了想，不好意思說出口，叫紋身師拿了紙過來，寫上「love紀」幾個字遞給紋身師，臉蛋泛起紅暈，「就紋在屁股上好了……那兒肉多，不怕疼。」
紋身師看到後瞭然地笑了笑，「這個紀是你喜歡的人啊？」
葉亞臉紅撲撲地點頭。
「要我說別紋屁股上了，紋手臂上多好，一擼袖子，她看到就能明白你的心意了。」紋身師帶葉亞進了內室，笑道，「躺好，我給你畫圖。」
「不了，就紋這兒，我怕疼，全身就屁股上肉多。」葉亞乖乖躺上去，褪了褲子稍稍露出些屁股，稍微不放心，「你輕點啊。」
葉亞這個圖案小紋得也快，等他出來了，鵬鵬還在紋，他要紋個威風的花臂，得花好長時間。
葉亞不敢全部坐下，只用另外一邊的屁股挨著椅子。
鵬鵬問道：「亞亞你也去紋身了啊？」
葉亞點頭，「是啊。」
「紋了什麼？」鵬鵬又問。
葉亞隨口拈來：「紋了個一生平安。」
鵬鵬不屑地「切」了一聲，不信他的鬼話，「紋哪呢？」
葉亞睜眼說瞎話，答：「紋背上了。」
第54章
葉亞光著屁股在鏡子前照了又照，紋身師紋得還不錯，英文是連貫流順又帶了些優雅的意味兒的花體，那個「紀」字就有點遜色了，不怪紋身師，他估計覺得紀是個女的，字體稍顯可愛。
總體還是挺滿意的，葉亞趴回到床上抹完藥膏晾屁股，下巴枕著枕頭把微信裡的錢全部轉給鵬鵬，順帶著發個消息：鵬鵬，出門在外不容易，哥借你些錢花，別到時候委屈了自己，天天大饅頭就醬菜，別拒絕啊，拒絕就等於絕交。
那頭，鵬鵬看到這幾千塊錢眼珠子都要驚爆了：我操，土豪不愧是土豪，一出手就非同凡響啊。
葉亞：可不是，咱錢多的是。
葉亞這句話完全是打腫臉充胖子，他現在算是身無分文了，壓歲錢全給了紀淮遠，錢包裡的錢全給了鵬鵬，存了大半年的錢，一秒變窮光蛋，在鵬鵬撐面子說有錢是怕他不好意思接受，索性就小小地裝逼一下。
再和鵬鵬叨了一會兒，葉亞把目光鎖定在金錢的頭像上。
他有點事想求錢錢哥，但怕他又羞他。
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上了。
葉亞：錢錢哥，我問你個事啊。
金錢經過上次聊天，顯然有心理壓力了，秒回：問經驗免談，該告訴你的都說了。
葉亞忙道：不是問經驗，你放心。
金錢：那你說。
葉亞：錢錢哥你知道那種片子去哪找嗎？
金錢：……
葉亞看到一連串的省略號就挺不好意思的，但金錢不在眼前，少了些面對面的壓力，他想了想，還是鼓足勇氣繼續說道：我昨晚搜了下，沒找到資源。你們都是在哪找的啊？
金錢：……亞亞你行啊，這速度跟飆飛車一樣，前兩天問理論知識，今天就要觀摩場景，下次你不得實戰演練啊？
……實戰演練，那也得紀淮遠和他在一起了啊。
葉亞歎了口氣：實戰演練估計要等好久了，我先攢攢經驗。
金錢：葉亞同學，你不知道未滿十八歲禁止觀看成人片嗎？
葉亞：我心理年齡有滿十八啊，我以前測過，上面說我心理年齡二十五。
金錢嘖嘖道：你紀叔叔要是知道了你這行為，該是什麼反應啊。
金錢一提到紀淮遠，葉亞就羞恥感爆棚，他惱羞成怒，逼迫道：別說這個了，錢錢哥，一個字，你給不給？
下一秒，怕金錢生氣，又軟了語氣：求求你了。
金錢無力地搖頭，隨手把珍藏的幾個資源傳給葉亞，末了還是挺不是滋味的：我這算不算揠苗助長啊。
葉亞沒理他，等下載好了就戴上耳機興沖沖地打開觀看。
雖然紀淮遠進他房間會敲門，但他還是有點不放心，晾屁股前就反鎖了房門。
金錢傳給他的都是歐美資源，攻健壯威猛，受膚白貌美，而且還有點劇情，不是一開始就開幹，葉亞睜大眼睛仔細地觀看，都不想錯過一幀一畫。
以前，鵬鵬也叫他看過片子，都被葉亞拒絕了，不是不感興趣，而是鵬鵬形容得太噁心了，嘴邊都是粗魯的形容詞，他一聽就反胃，一次都沒看過。
但這次不一樣，他是帶有目的而觀看的，他挺感興趣的，想瞭解這個領域，怕自己光靠腦補會容易想歪。
視頻看完了，葉亞眼睛都有些酸了。
中途他翻了個身，怕等會兒壓壞起了頭的下身，顧著屁股又得顧著那兒，略微有些狼狽地側躺著。
他揉了揉酸澀的眼睛，關掉視頻播放，給金錢發消息。
葉亞：錢錢哥，我看硬了。
金錢不以為然：擼唄。
葉亞：我昨天就擼過。
他想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全程都是想著紀叔叔。
金錢崩潰：這種事你不用跟我講！我不想當你的知心小哥哥了！再見朋友！再見小泰迪！
青春期的小朋友真的太可怕了！
葉亞厚著臉皮，繼續回消息：那個人屁股好白啊，好像很軟很好捏的樣子。
金錢：……你是要跟我討論觀後感嗎？
金錢：還有，你的關注點是不是錯了？
葉亞不明白：哪裡錯了？
金錢扶額，朽木不可雕也：放棄吧，你和你紀叔叔不合適。
葉亞有點火了：你怎麼一直勸我放棄紀叔叔啊，錢錢哥，你是不是暗戀他？
金錢懵圈：？？？？
金錢：小朋友，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啊，這話要是被景遠看到，我會慘死在床上的。
葉亞也不是真的生氣，看到這段話立馬就臉紅了，有些難為情地問：怎麼個……慘死在床上啊？
金錢：……你他媽還想瞭解我的實戰經驗？
葉亞：尷尬我沒有……我就是好奇。
金錢：求你紀叔叔快點收了你這禍害吧，你別到時候沒忍住，直接撲上去了。
葉亞想了想自己撲上去的可能性，他在紀淮遠面前還是挺保守羞澀的，這種行為的可能性不大。
第一次看這種視頻給他的衝擊力太大，葉亞晚上不可避免地做了個「好」夢。
早上醒來都不太好意思去叫紀淮遠起床，乖乖地在客廳等紀淮遠自然醒。
人型鬧鐘沒來，紀淮遠反倒有些不太習慣了，到了客廳對上葉亞的視線，啞著聲音問道：「你怎麼不叫我？」
葉亞摸了摸臉，乾巴巴地笑：「想讓你多睡一會兒。」
紀淮遠去倒了杯水，潤潤嗓子，他一隻手撐在桌子上，嘴唇微微泛著水光，隨口問道：「昨晚睡得怎麼樣？看你挺早就回房間了。」
葉亞臉「刷」地一下就紅了，舌頭打結道：「挺、挺好的啊。」
紀淮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小孩最近行為很古怪，似乎藏著事，見他都眼神閃躲，紀淮遠昨晚專門查了下原因，他放下杯子，目光含著探究，進入青春叛逆期了嗎……
紀淮遠思忖了片刻，走到葉亞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沉聲道：「葉亞，如果你有什麼心事，大可以告訴我，作為家長，我有義務關心你的身心發展。」
葉亞一頭霧水地眨了眨眼睛。
紀淮遠頓了頓，言簡意賅地說：「你最近有點怪。」
葉亞眼睛倏地一下瞪圓了，難道……紀叔叔發現了他喜歡他？
見他還是一副狀況外的模樣，紀淮遠輕歎一聲，坐在他旁邊，柔聲問道：「是發生了什麼嗎？昨天和朋友出去玩有發生什麼事嗎？」
葉亞只覺得屁股上的刺青又熱又燙，他都快坐立不安了，慌張地否認，「什麼也沒發生，我和他就隨便逛逛啊。」
小孩那緊張樣，明顯就是睜眼說瞎話，紀淮遠又無奈地歎了口氣，捏了捏額角，「亞亞，我是不是該難過，你不願意跟我坦誠了。」
葉亞急道：「我沒有啊！你別難過。」
他是有事瞞著他，但這不意味著他對紀叔叔不坦誠，他只是害怕說出口，所以……別再逼他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秒會說出什麼話。
紀淮遠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葉亞，故意探口風，清冽的聲音又低啞了幾分，道：「我這家長當得真失敗。」
「不失敗，不失敗。」葉亞小年輕立馬上鉤了，「紀叔叔你別傷心啊，我真沒啥事，我就是——」他換了個措詞，「有點荷爾蒙過剩。」
荷爾蒙分泌過多……紀淮遠明白了，失笑道：「一直待在家裡是不是很無聊，要不要出去玩轉移下注意力？上次答應你去海邊玩，只是現在氣溫低，就想著暑假帶你去。」
葉亞都差點忘記寒假要去海邊玩的事了，被他一提醒，立馬興奮起來，眼睛都亮了，「暑假可以啊，暑假天氣熱，還能游個泳！」
紀淮遠笑了笑，繼續道：「你還有三天假期，不然我們趁著這幾天出去玩？還想去哪玩嗎？」
葉亞皺著眉思考，嘀嘀咕咕：「我不知道啊，大冬天能玩什麼啊。」
小孩沒主意，紀淮遠便提議：「泡溫泉怎麼樣？」
葉亞眼睛更亮了，幾乎能跟閃光燈媲美，「好啊！」
和紀叔叔一起泡溫泉……
太棒了！
「再叫上景遠和金錢。」紀淮遠又說。
葉亞：「……」
「能不能不叫他們？」葉亞小聲嘟囔道。
紀淮遠問，「為什麼？」他頓了一下，「你不是很喜歡金錢嗎？」
葉亞在心裡反駁：我更喜歡你啊，更想和你……獨處。
猶豫了好一會兒，葉亞不情願地妥協：「行唄，您是家長您說了算。」
紀淮遠淡曬沒搭腔，剛要起身要走，卻被葉亞叫住了。
葉亞抬眸可憐巴巴地看著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巴，「紀叔叔，我就你一個家長，你可別拋棄我啊。」
「為什麼說這種話？」紀淮遠不解地蹙眉，他對上葉亞的視線，定了定，又道，「不會拋棄你。」
葉亞彎眼笑，特別開心，「那我也要好好尊敬你喜歡你。」他停頓了一瞬，語氣變得小心翼翼，「……你介意我喜歡你嗎？」
第55章
紀淮遠訂了溫泉酒店，因為年後幾天酒店生意比較冷淡，很容易就預約上。隔天，紀景遠驅車過來，載著幾人去泡溫泉。
葉亞特興奮，扒拉著椅背想告訴前座的金錢一個好消息。
紀叔叔不介意他喜歡他！
他真的太高興了，想第一時間告訴金錢，但是礙於紀淮遠和紀景遠都在，他沒辦法說，只好先藏在心裡，等到時候尋了獨處的機會再告訴他。
金錢不知道後座葉亞的小心思，皺著臉叫紀景遠換成歡快的音樂，紀景遠拒絕了，金錢聽歌品味一向很獨特，偏愛廣場舞風格的歌曲，紀景遠都怕老了金錢會蹦躂在一群大媽中一起扭著腰肢跳廣場舞，加上他小時候學過芭蕾有舞蹈基礎，指不定以後會成為廣場舞老王子。
金錢怒了：「我就這一愛好，你還不滿足我，你還是不是人了。」
「不是我不滿足你，你也要問問淮遠和亞亞的意見啊。」紀景遠歎氣，從後視鏡裡看向後座上的兩人，「你們倆要聽廣場舞嗎？」
葉亞趕緊擺手搖頭：「不要。」
紀淮遠懶散地看了一眼，沒搭腔。
金錢更加生氣：「什麼叫廣場舞？！你這是在誤導他們！」
上了高速，紀景遠專心開車，隨口敷衍道：「甜甜乖，聽話。」
金錢鼓著臉，一路上沒再說一句話，等下車了，直接去拉葉亞，「亞亞，我要和你一間房。」
葉亞掙開金錢的手，「我不要，我要和紀叔叔一間房。」
紀淮遠走過來，拍了下葉亞的腦袋，走去車庫電梯，「走吧。」
葉亞立刻彎眼笑跟了上去。
金錢站在後面咬牙看著葉亞這見色忘友的小混蛋，「太氣人了！」
紀景遠目光沉沉地看了看前面兩人，走到金錢身邊，低聲問道：「葉亞也動心了？」
金錢一愣，「啊？你怎麼知道？」
紀景遠笑了笑，抬手指著自己的眼角，「你看這是什麼，我也長了眼睛的。」
金錢哼唧一聲，他火氣消得也快，自動黏了上去，嘀咕道：「你都不知道亞亞有多猛。」
「多猛？」紀景遠走去電梯處，漫不經心地問道。
金錢煩惱地掩面：「我都怕他們共處一房，亞亞會忍不住撲倒淮遠。」
紀景遠頓住腳步，看向金錢：「嗯？」
金錢嘖了一聲，無不感慨，「他比我還飢渴。」
紀景遠被逗笑，點了下金錢的額頭，「有你這麼說自己的嗎。」
「哎，青春期的小朋友真的很可怕啊。」金錢重重地歎了口氣。
溫泉酒店坐落在岳峰半山腰，酒店是以中國禪風為主，走去大廳一路上能聽到潺潺流水聲，禪意繚繞的山水庭院讓人只覺寧靜悠遠。
紀淮遠訂了兩間套房，房內有開闊的庭院和露天的私湯，辦好入住手續後，紀淮遠進屋頭疼地躺在沙發上，今天早上起得早，他壓根沒有睡夠，現在很是疲憊。
葉亞站在沙發後面，小聲地開口：「紀叔叔，我給你按摩吧？」
紀淮遠闔眼低低地應了一聲。
葉亞深呼吸一口氣，輕輕地把手搭在紀淮遠的肩膀上，用不輕不重恰到力道的手法認真按著，從肩膀按到手臂，房內很安靜，他幾欲能聽到紀淮遠平穩綿長的呼吸聲，葉亞想了想，輕聲叫紀淮遠躺下，好可以進入睡眠。
紀淮遠確實有些睏意，便答應著躺在沙發上，幸好沙發很大，他一大高個完全可以躺下。葉亞繞到沙發前面來，半蹲著給他按摩手臂。
從胳膊緩慢地按到小臂，葉亞很用心地按摩，他想讓紀淮遠舒服。
葉亞手法輕柔，恰到好處，很有安神的作用，紀淮遠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葉亞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確定紀淮遠睡著了後就輕手輕腳地站起來，他蹲得有些久了，腿有點麻，走一步就有酥麻感從腳尖泛了上來，葉亞難受地差點要哼出來，他咬住嘴唇，極其緩慢地去衣帽架旁拿了紀淮遠掛在那兒的大衣，小心翼翼蓋在他身上，不想再蹲著，乾脆半跪在前面，手扒拉著沙發邊沿，傻笑著看紀淮遠的睡容。
他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靈光一閃，猶豫地抬手，伸出食指輕輕按在紀淮遠的嘴唇上，怕他睡眠淺被弄醒，只一秒就迅速縮回了手，心臟跳動得飛快，他轉了個身背對著紀淮遠，又興奮又激動地把食指蓋在自己嘴巴上。
接吻了！
他和紀叔叔接吻了！
葉亞開心地笑瞇了眼，左手握著食指開心得不要不要的。
葉亞起身出房間去敲隔壁房門，很久之後，金錢才開門，倚著門口，嘴巴嫣紅，「怎麼了，亞亞？」
「我差點忘記告訴你了，錢錢哥。」葉亞笑眼彎彎道，「紀叔叔說不介意我喜歡他。」
金錢不可置信道：「你們在一起了？」
「沒，沒在一起。」葉亞嘖了一聲，「我就是投機取巧，說我要尊敬關愛家長，問他介不介意。」
金錢瞬間沒了興趣，隨口道：「這樣啊。」
葉亞著急道：「但是我內心不是這個意思啊，我只要知道他不介意我喜歡他就行了。」
「他當然不介意。」金錢說完，隨即深深地看向葉亞，意味深長道，「亞亞你有沒有懷疑過，你紀叔叔是喜歡你的？」
紀叔叔喜歡他……
他當然有想過，但是，理智告訴他，這很有可能只是寵愛晚輩，而且他以前還說過能看上他什麼，都怪紀叔叔現在太溫柔了，才導致他始終不敢確定。
葉亞悶聲道：「有啊。」
身後傳來腳步聲，金錢一個著急，急沖沖地丟下一句話就迅速關了門，「那就繼續懷疑吧。」
吃了閉門羹的葉亞摸不著頭腦，還想問為什麼，然而看著緊閉的房門，煩惱地搖頭歎息，哎，話都沒說清楚就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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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個多小時，紀淮遠才徹底醒過來，睡了一覺，他顯然精神好轉多了，眼神也變得清明。
葉亞正窩在單人沙發上玩無聲遊戲，聽到聲響後抬頭看過來，「你醒了啊？」
紀淮遠「唔」了一聲，走過來給自己倒了杯茶，微微抿了口，「在玩遊戲？為什麼不去泡溫泉？」
葉亞關掉遊戲，笑嘻嘻道：「等你一起啊。」
紀淮遠笑了笑，「好，一起。」
酒店的溫泉池是紫砂陶製的，溫泉水採自地下2000米的泉水，極具養生功能。
葉亞換好泳褲出來，他還特地帶了保鮮膜，雖然只是個小紋身很快就能癒合，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細心地包了一層保鮮膜。
私湯周圍鋪了鵝卵石，腳底板一陣酸痛，葉亞齜牙咧嘴地走過去，剛掀了眼簾看過去，就見薄霧瀰漫中已經下水的紀淮遠，在霧氣中，清俊的面容竟顯得有些虛幻不真實。
葉亞吞嚥了下口水，走到紀淮遠旁邊，小心地下水，「紀叔叔，我來了。」
紀淮遠睜開眼眸，低低地「嗯」了一聲。
葉亞背部抵著巖壁，不露聲色地看向紀淮遠的身體，他只看得到肩膀和鎖骨，其他全都匿在溫泉水中，葉亞撇撇嘴，有點不開心。
「要喝果汁嗎？」紀淮遠問。
葉亞點頭，「要。」
紀淮遠便微微轉身伸了手去拿放在旁邊小桌子上的果汁，拿了杯甜甜的柳橙汁給葉亞。
葉亞抱著杯子喝果汁，不由自主地往紀淮遠身邊蹭，滿足地瞇眼：「好舒服啊。」
葉亞滑膩溫熱的肌膚貼向他的，紀淮遠不禁微微蹙眉，不著聲色地稍稍移開了一些，小孩與他越來越親密，從未有過警惕心防備過他，哪怕知道他是喜歡同性，紀淮遠目光掠過葉亞的面容，看他像隻小貓一樣舒服地瞇眼，他暗暗無奈地苦笑，想到以前反問葉亞會看上他什麼，或許是態度太過狂妄恣意，導致上天看不下去，親自來打臉。
紀淮遠目光越發幽深。
葉亞湊到他面前，好奇地打量他，「您在發呆嗎？」
眼前的面容猝不及防地放大，紀淮遠幾乎能看到葉亞漆黑的瞳孔裡印著自己的臉，他微微怔仲了一下，隨後抓住葉亞的手腕，把人帶到旁邊，「我去叫餐，你再泡一會兒。」
葉亞愣愣地看著紀淮遠的背影，手腕處還餘有他的溫度，葉亞低頭看了看手，又抬頭目光追隨著紀淮遠，這是突然怎麼了？
紀淮遠換好衣服走出房門，他倚著牆壁，垂眸盯著地板。
恰巧隔壁房這時也開門了，紀景遠神清氣爽地出來，一出門就看見紀淮遠神色晦澀不明地站在那兒，他走了過去。
紀淮遠抬眸，「有菸嗎？」
紀景遠拿了菸給他，問道：「很煩？」
紀淮遠點了火只抽了一口便夾著菸不動，他沒開口，兀自放空視線。
紀景遠瞭然地勾了勾嘴角，緊接著，玩味地問道：「做好住院的準備了？」
良久，紀淮遠從喉嚨裡發出一聲低啞而又幽沉的聲音：「嗯。」
第56章
葉亞等了半天都沒見紀淮遠回來，他也沒心情再泡溫泉，乾脆起來換了衣服要去外面找人，在酒店樓下找了一圈，才在茶道館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茶館很安靜，進門口有一處水景壁泉，翠綠色的竹筒緩緩流動著淙淙水聲，館內只坐了紀淮遠一人，最前方還有名茶藝師在泡茶。葉亞一走進來就聞到一股似有若無的清苦香氣，這寧靜安寧的氛圍並沒有使他壓住內心躁動，他皺著臉，悶悶不樂地坐到紀淮遠前面，雙手抱胸不開口講話。
紀淮遠抬眸看向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待看見葉亞的神情，瞭然地移開視線，拿來杯盞，右手握住茶壺把，左手扶壺蓋，斟了七八分滿茶水便把茶杯推向葉亞面前。
葉亞端起來一飲而盡，茶水有些燙，這壯舉一下去，他舌尖都燙麻了，又麻又苦，葉亞的臉更皺了。
「慢點。」紀淮遠壓低聲音，說完抬手把杯盞拿來又斟了杯茶，徐徐道，「一碗喉吻潤，兩碗破孤悶。」
葉亞聽不懂他在講什麼，但還是乖乖地接過輕輕抿了一口，品完茶就直截了當地發問：「你不是去點餐了嗎？怎麼在這喝茶啊。」
「點了，他應該送去房間了。」紀淮遠道。
葉亞哼了一聲，怕影響了館內的清靜平和，聲音小了又小，但還是透著不開心：「送不去，我在這兒呢，都是為了找你。」
紀淮遠輕啟唇，淡淡問道：「找我做什麼？」
「一起啊，你不能丟下我不管。」葉亞又喝了口茶，口腔內泛起的苦澀，他感覺自己此刻的心情也跟這茶水一樣苦，「這什麼茶啊？這麼苦。」
紀淮遠端茶輕抿了一口，答道：「這是明前碧螺春，剛入口確實有點苦與澀，幾分鐘後便會回甘。」
「哦。」葉亞放下杯子，見紀淮遠對他前面的話沒有反應，直盯著他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你不能丟下我不管。」
「不會。」紀淮遠嘴角笑容清淺虛淡，刻意壓低的嗓音卻像古鐘旋音，讓葉亞頃刻間沉下心，他終於不悶了，咧嘴笑了笑，砸吧了下嘴，驀然感覺到舌面上有絲絲清甜，「哎，甜了啊。」他心情也甜了！
紀淮遠含笑道：「還要再喝嗎？」
葉亞搖頭，「您剛才不是說兩碗破孤悶嘛，我不孤不悶了，就不需要再喝了。」
「好。」
紀淮遠給自己斟了杯茶，剛要入口便被葉亞喊住，好奇地問道，「你這第幾杯啊？」
「第四杯。」紀淮遠答道，他輕放下杯盞，「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平生不平的事都能拋向九重霄之外。
葉亞雙手捧著臉，在館內太安靜不能大聲講話挺無聊的，他嘖嘖道：「想出汗就回去泡溫泉啊，在這裡喝什麼茶。」剛才都沒一起泡幾分鐘就走人。
「想回去了？」
葉亞誠實地點頭，腦袋湊過來，聲音更加小了，「這裡太悶了。」
紀淮遠道：「好。」
回到房間恰好碰到侍者送餐，葉亞喝了兩杯茶後胃口大開，好吃好喝後休息一會兒還想在水裡待著，然而紀淮遠卻不肯再泡溫泉了。
葉亞不明白：「為什麼啊？大冬天泡溫泉多舒服啊。」
紀淮遠捏了捏眉心，往臥室走，邊道，「我需要午睡，你自己泡吧。」
葉亞跟了上去，扒拉著門，目光掃視一圈房內，見裡面只有一張床，雙眼「噌」地一下亮了，瞬間就不強迫紀淮遠陪他一起泡溫泉了，開心道：「那我找錢錢哥去。」
葉亞跑去敲隔壁門，來開門的是穿著浴衣的紀景遠，「亞亞？」
「我來找錢錢哥玩。」葉亞笑著說。
紀景遠側身讓葉亞進去，「他在泡溫泉。」
葉亞走進去打開小門一眼就看見金錢泡在水裡敷面膜，他往那邊小跑過去，「錢錢哥！」
金錢嚇一跳，摘掉面膜瞪向葉亞，「你不去陪你紀叔叔到我這來幹嘛？」
葉亞趕緊慌張地回頭去看紀景遠，金錢撇撇嘴，「不用對他藏著掖著，他看出來了。」
紀景遠對葉亞笑了笑，猜到他在這兒，葉亞估計會不自在，於是很識相地給他們讓空間，「你們聊。」
紀景遠回臥室了。葉亞還是有點後怕，雙腿一跨坐在溫泉池旁邊的椅子上，「景遠哥不會告訴紀叔叔吧？」
「不會。」
得到回覆，葉亞頓時放心了，吊兒郎當地晃腿，笑眯眯地說，「那就好。他在睡覺呢，所以我跑來找你玩。」
金錢問：「要下來一起泡嗎？」
「好啊。」葉亞剛站起身，忽然靈光一閃，表情變得尷尬起來，他絞了絞手指，遲疑地問道：「你們沒在水裡做吧？」
金錢立馬把手裡的面膜砸了過去，怒道：「小小年紀天天想些什麼！」
葉亞眼疾手快地接住，隨手把黏糊糊的面膜放在地上，「我才不小呢，虛歲十七，看開點就十八了。」
「哎呀好巧，我虛歲三十，週歲也十八呢。」金錢抽了抽嘴角，隨即道，「沒在水裡做，你下不下來？」
葉亞驚訝道：「錢錢哥你都三十了啊？不像啊，看起來頂多二十五歲。」
金錢掀了掀眼皮，不著調地瞎扯淡，「咱流行說週歲，十八呢，咱們同齡人。」
酒店浴室有專門提供浴袍浴巾，葉亞去換了過來下水，靠在金錢旁邊，輕歎一聲，「紀叔叔都不願意跟我一起泡，兩三分鐘就離開了。」
金錢對於小年輕的感情困惑不太感興趣，只「哦」了一聲表示聽到了。
「不過沒事，我看到臥室只有一張床，晚上我們可以睡在一起。」想到能睡一張床，葉亞的語氣又變得輕快起來。
金錢睜圓了眼睛，「你是打算強上他嗎？」
葉亞差點沒被口水嗆死，咳嗽了好久，臉都咳紅了，邊喘著氣邊結巴道：「怎麼可能，我會被逐出家門的。」
「那你想幹嘛？」
葉亞認真地思考片刻，看向金錢，反問道：「悄悄吃點豆腐？」
金錢白了他一眼，「有點出息行嗎？」小孩子再怎麼對大人的事感興趣，到出手時還是慫得不行，他乾脆給他出主意，「你好歹藉機親一個啊，才不虛此行。」
「偷親啊？」葉亞不自覺地吞嚥口水，顯然很心動，但他不知道具體步驟該如何實施，「怎麼偷啊？」
金錢漫不經心答道：「趁他睡著唄。」
葉亞把整個身體泡進水裡，只露出腦袋，說道：「我上午就趁他睡著偷親了，不過是用手指碰了下他的嘴巴。」
「哎，亞亞你可真夠有色心沒色膽的啊。」金錢嘖了一聲，「那你晚上爭取嘴巴對嘴巴偷親。」
葉亞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巴，「那萬一我動作大弄醒他了怎麼辦？」
金錢問道：「你睡覺老實嗎？」
葉亞搖頭，「不老實，紀叔叔說我睡著了會踢人。」
「我操，你們都一起睡過了？」金錢震驚道。
葉亞小聲糾正：「就普通地睡覺，什麼也沒做。」
「那也很不錯啊。」金錢也把身體縮進水裡，與葉亞大眼瞪小眼，「反正你睡覺不老實，你就假裝睡著了趴他身上，再順嘴一親，指不定你紀叔叔的初吻就被你奪走了。」
葉亞驚聲道：「初吻？！」
與葉亞的反應相比，金錢顯得淡定多了，「我不知道，感覺會是初吻，他那個性格應該沒談過戀愛。」
紀淮遠沒談過戀愛……
這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葉亞笑得眼睛都瞇縫成一條線，激動地搖晃金錢，「我也是初吻啊。」
金錢被他搖得視線都不清楚了，他連忙按住葉亞的手，「別激動別激動，我這是猜想，具體我也不知道啊。」
葉亞還是笑：「我晚上去問問他！」
葉亞乾巴巴地等著，終於等到晚上臨睡前，他早早就躺在床上，就等紀淮遠過來了。
躺了有一會兒，紀淮遠終於掀開被子上來了。
葉亞立馬側過身體面對著他，眼睛亮晶晶的，「紀叔叔。」
紀淮遠垂眸看了他一眼，對上葉亞絲毫不帶掩飾的視線，怔了一瞬，「嗯？」
葉亞拍拍床，「你躺下啊。」
紀淮遠頓了頓，依他躺了下來，與他面對面躺著，低聲問道：「怎麼了？」
葉亞目不轉睛地盯著紀淮遠清俊的面容，他真是越看越喜歡吶，視線順著眼睛鼻子在嘴唇處停落，他喉嚨有些發乾，喉結不自然地滾動了一下，「我想問您個事。」
葉亞穿著睡袍，領口有點大，他這一側躺著頓時露出了大片白皙精緻的鎖骨，紀淮遠眸色漸深，抬手要幫他拉上衣服，邊心不在焉應道：「嗯？」
葉亞鼓足了勇氣，得到回覆後立馬脫口而出：「你有沒有談過戀愛？」
紀淮遠停落在葉亞衣服上的手一頓，手指觸碰到他溫熱柔軟的肌膚，他眼神變得清明，直直與葉亞對視。
作者有話要說：
【段子】
為了給紀淮遠一個巨大的驚喜和情趣，葉亞故意騙他元旦和同學有活動假期不能回來一起跨年，紀淮遠沉默了許久最終壓住心底的不悅只淡淡「哦」了一句。
元旦當天，葉亞風塵僕僕地從X市飛回來，嘴角掛笑地敲門，一開門他便兩步跳到紀淮遠身上，雙腿環住他的腰，手勾住他的脖子。紀淮遠有一瞬的錯愕但還是條件反射地托住葉亞的臀部，葉亞瞇著眼衝他笑得格外誘惑，下一秒湊近急切地吻住他的唇，帶著曖昧的口水聲含糊道：「想讓你在我身體裡跨年……」
第57章
葉亞放輕了呼吸，彷彿在等待凌遲一般緊張，直勾勾地看著紀淮遠，在等待著他的回答這一會兒，每一秒都跟過了大半輩子一樣。
紀淮遠說：「沒有。」
葉亞提起來的心落了下來，雀躍道：「我也沒有！」
紀淮遠笑了一下，摸向葉亞的腦袋，輕輕揉了一下，「我知道。」
葉亞把腦袋往他掌心湊，像隻乖巧求撫摸的小狗，他順帶著又往前蹭了蹭，企圖再靠近紀淮遠一些，「我這麼乖，你是不是該獎勵我啊？比如抱我一下。」
「怎麼變得這麼黏人。」
雖是這麼說，但紀淮遠還是依他，右手攬過葉亞，在他背部拍了幾下，葉亞便鑽了空子又往紀淮遠身上貼，黑眸明亮乾淨，繼續問道：「那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啊？」
紀淮遠收回手，感覺到葉亞溫熱的呼吸輕輕細細地撲在他的脖頸處，他微微躲開一些，淡聲回道：「有。」
幾乎是下一秒，葉亞的聲音就響起：「誰？」
紀淮遠迎上葉亞的目光，不答反問：「為什麼問這個？」
葉亞沮喪地躲開視線，小聲地說：「我就問問。」
早知道是這個回答，他就不該得寸進尺地問紀淮遠他有沒有喜歡的人。
被紀叔叔喜歡的人，那是有多幸運啊……
葉亞想著，心情一落千丈，他有點想哭。
他也想被紀淮遠喜歡。
葉亞默默地移動身體往後退，他現在覺得自己剛才蹭人身上的行為太厚臉皮了。
「亞亞。」察覺到葉亞的動作，紀淮遠按住他的背部，嗓音低啞地問道，「你在生氣？」
葉亞忍住心裡的酸澀，對上紀淮遠的眼睛，說：「我也有喜歡的人了。」
他知道自己這句話完全是出於賭氣，但他忍不住，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半晌。
紀淮遠鬆開按著葉亞背部的手，卻沒收回來，有些僵硬地橫在身體上方。
葉亞目光一瞬不瞬地緊盯著紀淮遠，不想錯過他的每一絲表情，似是在試探，又似乎摻雜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按捺住情緒，盯著紀淮遠邊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很喜歡他。」
「不是說好十八歲之前不談戀愛嗎？」紀淮遠嗓子有些啞。
葉亞反問：「您不是也說等我十八歲才找對象嗎。」
紀淮遠道：「我沒談。」
葉亞跟著說：「我也沒談。」
紀淮遠翻身躺正，他沒再去看葉亞，語氣冷淡道：「是班上同學嗎？怪不得你這段時間很奇怪。」他把自己放在家長的位置，繼續說，「還有半年就中考，你的重心不要放在感情上，就算不愛學習，也不要耽誤了別人。」
葉亞抿緊嘴唇，他眼睛濕漉漉的，幸好紀淮遠沒看他，否則他下一秒就要落淚。
「是，我喜歡別人就是耽誤人。」葉亞聲音有些抖，「您喜歡就很正常，您多去喜歡人吧。」
紀淮遠一怔，轉過身去看葉亞，柔了語氣，「我不是那個意思。」
哪知葉亞卻迅速地背過身，他眼睛通紅，眼淚往下砸，暈濕了床單，「我知道你什麼意思，我聽你的，不喜歡了可以吧，反正，什麼都您說了算。」
葉亞控制不住眼淚的掉落，再和紀淮遠待一起，他會難受死的，他乾脆起身往客廳走去，丟下一句話：「我在生氣，我不要和你睡一起。」
葉亞開了客廳空調，躺在沙發上，眼淚巴巴地往下掉。
他之前還想著偷親紀淮遠，哪知道是這種結果……
葉亞抬手狠狠地擦了下眼睛，可眼淚怎麼擦也擦不完，他難過地捶了下沙發，太窩囊了。
紀淮遠垂眸凝視著床單上那抹濕意，微微愣神。
片刻後，他下床去找葉亞。
看見小孩瘦削的背脊正輕微小幅度地發抖，他坐在葉亞身邊，低聲道：「亞亞，對不起。」
葉亞不敢回頭看紀淮遠，怕他一回頭就被看見自己雙眼通紅，太丟人了，他依舊僵著身體，悶聲道：「你對不起我什麼啊。」
紀淮遠說：「我說話語氣太重了，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
葉亞吸了吸鼻子，他不要這個對不起，不是要這個……
可是他卻不能說，他只能吞嚥下難過，努力使聲音變得輕鬆：「沒關係啊。」
隔天回家，一進屋就看見紀母坐在客廳內，見他們回來，笑著走了過來，「你們總算回來了。」
紀淮遠微怔，「媽，您怎麼來了？」
葉亞眼眶還有些紅，他乖乖喊人：「伯母。」
紀母拉住葉亞的手，「我在家閒得無聊，又做了些甜點，想到亞亞愛吃，就過來了。」
葉亞自從住進來，就沒看紀父紀母來一趟，現在紀母專門為了他過來，著實讓他受寵若驚，連忙道謝：「謝謝伯母。」
「哎，謝什麼謝，瞧你瘦的，就該多吃點。」紀母精緻的面容掛著和煦的笑，去拿了塊蛋黃酥遞給葉亞，「嘗嘗看。」
葉亞嘗完，真誠地稱讚：「好吃！」
一天沒在家，家裡連熱水都沒有。
紀淮遠走去燒水，隨後晾溫了，才端來放到紀母面前。
他看了眼嘴唇周邊沾著些許餅乾細屑的葉亞，又倒了杯水遞給葉亞。
葉亞一言不發地接過水，沒喝。
他們現在氣氛有些怪，一路上沒講一句話。
葉亞不想開口跟他講話，而紀淮遠本身就是寡言少語的，更是很少主動開口。
他都不知道等下紀母回去了，他該如何和紀淮遠相處。
葉亞咬了咬唇，經過內心一番掙扎後，還是選擇逃避，「伯母，您做的太好吃了，我真想每天都能吃到。」
果不其然，紀母笑問道：「要不要和我回去住兩天，讓你每天都吃到。」
葉亞立刻點頭，「好啊。」
紀淮遠目光一頓，朝葉亞這邊看來。
葉亞能感覺到紀淮遠的視線，他緊張地攥了攥手心，努力使自己神態變得再自然一些，「不過我大後天就要開學了，哎。」
「正好，到時候讓老李送你去學校。」紀母說著看了看紀淮遠，笑道，「淮遠不會開車，帶你去學校也挺麻煩的。」
葉亞乖巧地笑了笑，「那我就去收拾行李了啊。」
葉亞起身往房間去，經過紀淮遠時，他腿有些打顫。
葉亞最後都沒跟紀淮遠說話就走了出來。
車子出了小區，紀母看向一臉失魂落魄的葉亞，瞭然地笑了笑，「亞亞，你和淮遠鬧脾氣了？」
葉亞抬眼看向紀母，瞬間慌神，被發現了啊……
「你沒有和他講一句話。」紀母說道，「甚至都沒有看他一眼。」
葉亞不安地低下腦袋，侷促地盯著自己的鞋面，小聲承認：「嗯，我有點生他氣。」
紀母柔聲問道：「怎麼了？」
葉亞不敢對紀母說實情，只好含糊其辭道：「他管得太嚴了，我有點不開心。」
紀母笑了笑，「居然會管你，我還以為淮遠對什麼都不上心呢。」
葉亞心臟猛地一跳，他錯愕地看向紀母。
「你和他相處了這段時間，應該也大概摸清了他的脾性吧。」紀母說道，「為人處世從來都是淡然置之，似乎對什麼都不在意。」
葉亞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知道。」
紀母笑了笑，「不過他以前也努力嘗試過啊，想找尋自己的興趣，想和平常人一樣會在乎某些事物，就是沒有成功罷了。」
葉亞從來不知道這點，他也不理解，詫異地問道：「為什麼？」
「性格冷淡很正常，但淡過頭了就是種病。」
葉亞愕然。
紀母看向葉亞，目光含著溫柔，「所以，你要好好珍惜啊，這對於淮遠來說，實屬不易。」
葉亞眨了眨眼睛，心頭上五味雜陳。
「亞亞，你知道淮遠是怎樣跟我介紹你的嗎？」
葉亞搖搖頭。
紀母笑了起來，她還記得初秋那天中午，紀淮遠約她出來吃飯，鄭重其事地對她說，他收養了個小孩，無父無母，怪可憐的，不過也很懂事，他想把他培育成才。
從那一刻，紀母心裡隱約有了種感覺。
再後來吃年夜飯，看到紀淮遠給葉亞剝螃蟹，嘴角含笑地與他說話，那種感覺便越發強烈，也十分準確，母子間親密的血液關係，很容易讓她洞察到紀淮遠的心思波動。
大概這個小孩，就是淮遠的……興趣吧。
有紀景遠的前車之鑒，她曾懷疑過紀淮遠的性向，不過看他這二十來年都孑然一身，還以為他是無性戀者。
現在看來，事實並非如此，她再次推翻了內心的猜測。
紀母溫柔地看著葉亞，再怎麼也比無性戀好啊，至少不用，孤獨終老。
「他說你人特別乖，是個好孩子。」在葉亞越發緊張的目光下，紀母緩緩說道，「叫我們好好認識你、善待你。」
第58章
葉亞後悔了，他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不想去找紀淮遠，只要一想到他有喜歡的人，他就一點也不想和他說話。
他心情格外複雜地在紀淮遠房間住了兩天，臨睡前翻著那本相冊，看著照片裡的紀淮遠，又想起那天一起翻照片的場景，他又有點難過了。
雖然紀母說紀淮遠對他尤為上心，然而，他現在並不想要這種家長的關心。
他甚至會想，如果紀淮遠和那個人在一起了，他會不會對那個人更加好。
……或許，比對他還要好。
葉亞壓根不敢想像紀淮遠談戀愛的樣子。
他會嫉妒瘋的。
他也會……傷心死的。
分開了兩天，葉亞過得渾渾噩噩的，雖然在紀父紀母面前還是撐著笑臉，但他只要獨處，腦海裡就全是紀淮遠。
這喜歡來勢洶洶，夾著過去相處的點點滴滴，很快就湧聚成巨大的能量。
他跑去翻紀淮遠的帳號，摩挲了好久還是沒有點開頁面。
葉亞討厭他為什麼不愛發動態，連他這天做了什麼吃了什麼都不知道。
到開學了，葉亞也沒有跟紀淮遠聯繫。
出門前，紀母拿了生活費給葉亞，葉亞剛要拒絕，就聽紀母說這是紀淮遠托她給的。
葉亞心頭湧起一股說不清的情緒，特悵惘，想罵人。
為什麼紀淮遠就不能主動來聯繫他呢。
李叔開車送他去學校，他看著車窗外發呆。
他想到夏天晚上，他問紀淮遠是不是看上他了，紀淮遠連思考都沒有就反問看上你什麼。
那時候覺得沒什麼，現在一回想，特別難受。
紀淮遠是不喜歡他的吧，否則為什麼這幾天都不來聯繫他。
不是自稱家長嗎？
為什麼不來關心一下他……
連生活費也要別人幫忙給。
到了學校，葉亞平定情緒，禮貌地跟李叔道謝。
開學日校門口很多人，都是家長來送孩子，葉亞低著腦袋走進學校，尤為形單影隻。
人群中，紀淮遠靜靜看著那抹身影進入學校，他才稍微放心，邁步離開時才驚覺雙腿已站得有些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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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第一節課，葉亞又被劉建國叫去辦公室喝茶了。
過了個年，劉建國吃胖了不少，疊出了雙下巴，他怒其不爭地瞪著葉亞，「你成為學校名人了知道嗎？」
葉亞老老實實地點頭，見劉建國臉色越來越差，連忙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故意的就好了！」劉建國怒氣沖天，「你知不知道這成績都驚動校長了，學校領導一致決定以後晚自習時間專門安排老師給你補課，馬上就要中考了，絕不能因為你而毀了學校聲譽！」
葉亞目瞪口呆：「我沒那麼偉大吧？」
見葉亞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劉建國簡直要氣出心臟病，過年養出來的肉都在抖，暴吼：「葉亞！」
葉亞斂了眉，乖乖下保證，「好的老班，我會好好學習的。」
這話不是口頭承諾。
葉亞需要別的事情來轉移下注意力，看班上同學更加拚命地學習，他情緒其實也挺受影響的。
可是這轉移注意力的代價太大了。
他本身基礎差學習能力又弱，被五花八門的課程塞進腦子裡，晚自習後回寢室都是暈乎乎的。
葉亞躺在床上回想著老師說的公式運用，想著想著就不由自主地摸出手機，點開紀淮遠的帳號再次看了遍。
他盯著看，眼睛都不帶眨的，漸漸眼睛都泛酸了，看得難受。
幾天沒見沒聊了啊。
葉亞想了好久，好像有一個星期了吧？
他悶進被子裡，咬著嘴唇，又有點想哭。
他挺煩這段時間的自己，太林妹妹太娘們了，一點也不男人。
他不想再這樣憂慮煩悶下去。
他想和……紀淮遠和好。
葉亞揉了揉眼睛，想了下，點開微信發了條動態：難受。
他是存了小心思發這條動態的，想知道紀淮遠看到會不會來找他。
葉亞關掉手機，睜眼看著漆黑一片，他內心即忐忑又不安，暗自定了時間，十分鐘後再去看，紀淮遠會不會有所表示。
哪知，沒過兩分鐘，手機突然亮了。
來電顯示紀叔叔。
紀淮遠打電話過來了。
葉亞心臟驀地一跳。
葉亞飛快地下床，披上外套在舍友們注視過來的眼神中飛速跑到走廊去，他緊緊攥著手機，屏幕還在一跳一跳的，和他的心跳一樣雀躍。
外面吹著冷風，有點刮人。葉亞深吸一口氣，顫著手點接通：「……喂。」
那端停頓了幾秒，紀淮遠清冽的聲音傳來，「怎麼了？」
好幾天沒說過話，此時此刻的感覺卻一如平常，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
知道他在問那個動態的事，葉亞悶悶地說：「心情不好。」
「嗯？」
葉亞找了個藉口，低低地說道：「老師專門輪番給我補課，特別累。」
紀淮遠笑了一下，不緊不慢地說，「該學還是要學，不要辜負了老師的一番好意。」
「嗯。」葉亞應了一聲，氣氛陷入沉默，他想了下，沒忍住，問道，「你最近在幹嘛？」
「學車。」
葉亞驚訝地提高聲音，「啊？你不是懶得學嗎？」
「現在得學了。」紀淮遠淡聲道。
葉亞腦子轉得飛快，立馬想起了紀母那天說紀淮遠不會開車送他去學校也麻煩，不會是這個原因紀淮遠才去學車的吧？
他定了定，屏住呼吸，遲疑地問道：「是因為我嗎？」
半晌。
紀淮遠道：「嗯。」
一股電流從腳底迅速蔓延過來，刺激著他的神經。
葉亞身體不住地發顫，他不敢開口，怕聲音的顫動出賣了他。
紀淮遠等了一會兒沒見葉亞說話，便主動開口，低聲問道：「想家嗎？」
這話似曾相識。
也是剛開學，紀淮遠問他是不是想家了，他當時還驚詫了一會兒。
一股複雜的情緒湧上來，葉亞捏了捏拳頭，悶聲道：「嗯。」
沒等紀淮遠回答，他又顫著聲音問：「你呢？有沒有想我……做的菜？」
那邊紀淮遠低笑，溫聲說：「更想你。」
葉亞猝不及防地聽到這話，他雙腿都在打顫。
像是觸碰到了委屈按鈕，鋪天蓋地的難過與鬱悶撲面而來，葉亞聲音壓得很低，卻清晰地透著埋怨，「那你都不來找我……」
那端沉默很久，才道：「以為你討厭我了。」
「怎麼會！」葉亞急道，過後才反應自己太激動了，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弱了聲音卻堅定地說，「我不會討厭你的。」
紀淮遠笑：「謝謝你。」
聽到他這促狹似的道謝，葉亞更加難為情了，他靜默了幾秒，終是緩緩道：「紀叔叔，對不起。」
紀淮遠：「嗯？」
「我不該衝你發脾氣，還故意躲去伯母那兒。」葉亞說道。
紀淮遠說：「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亞亞，我也要向你道歉。」
葉亞慌張道：「沒、沒啊，你不用道歉。」
「我那天說話語氣太重，傷害到你了。」紀淮遠語調漸低，「無論如何，有心儀的對象是件好事，恭喜你。」
葉亞聲音有些乾澀，「可是我不想恭喜你。」
紀淮遠笑了笑，低沉而緩慢地說道：「你放心，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你不用擔心會被拋棄。」
葉亞一點也不想去關心紀淮遠為什麼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他只知道自己聽到這句話開心極了，「不要口頭承諾，得給我立個字據。」
紀淮遠失笑，有些無奈，「我做了什麼導致你這麼沒安全感。」
「你什麼也沒做錯啊。」葉亞自知理虧，小聲嘟囔，「是我太疑神疑鬼了。」
紀淮遠道：「是杞人憂天。」
葉亞傻笑了一會兒，抱著手機低聲問道：「那我們和好了？」
「你說呢？」紀淮遠反問道。
葉亞又笑，軟軟地說：「剛才那條朋友圈我是故意發的，看你會不會回覆我。」
紀淮遠「唔」了一聲。
「不過我完全沒想到你會給我打電話。」葉亞繼續小聲笑著，「我特別開心。」
紀淮遠低聲說：「正巧看到了。」
這幾天小孩都沒發過動態，他魔怔了一般，一得空就去看他的主頁，適才看了一會兒書又不自覺地摸上手機，一點開便發現葉亞更新了動態，看到連思考一下都沒有就直接撥來電話。
「真巧啊。」葉亞嘿嘿笑，他高興地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話語不過腦地往外蹦。
「我當時發完動態想著十分鐘再來看，如果你沒有回覆，」葉亞有些語無倫次，「那我就再等十分鐘，一直等，一直等。」
那端，紀淮遠微蹙眉，靜靜地等葉亞說完，感受到空氣裡的靜寂與安寧，他倏然開口問道：「亞亞，你對我什麼感覺？」
第59章
時間飛逝，寒冬換來炎夏。
中考這三天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最後一門考完，葉亞撐著傘隨著人群走出校門，他走去一輛凱迪拉克前，打開車門坐上去，他收好傘繫好安全帶，才對駕駛座的紀淮遠彎眼笑了笑，「紀叔叔，我終於考完啦。」
紀淮遠遞了紙巾叫他擦去衣服沾上的雨水，一邊發動引擎一邊淡笑著說：「祝賀你。」
「痛苦黑暗的日子終於過去了，我等下得大吃一頓。」葉亞響亮地說道，「我還要睡上個三天三夜。」
紀淮遠笑了一下，「想吃什麼，粵菜？」
「好啊。」
中考一結束，葉亞算是徹底解放了，先宅家每天蒙頭睡到自然醒，等精氣神全恢復了又約朋友瘋玩了幾天，今天和刺頭吹瓶，明天和張樂吹牛，後天和金錢討教知識。
金錢快被他煩死了，小泰迪好不容易被放出來更加變本加厲，明明在紀淮遠面前膽如鼠屁都不敢崩一個，到他這兒就各種纏著問。
葉亞這半年又長高了些，乾淨帥氣的面容也褪去了不少青澀。
金錢耐著性子教學，完後看見葉亞還是笑眯眯的樣子，他靈光一閃，瞪著葉亞，「你是不是純心逗我玩啊？」
葉亞恍然，笑得可賊：「被發現了啊。」
金錢氣得拿抱枕砸他，「你他媽咋那麼無聊呢，閒得慌就去跟你紀叔叔告白去啊！」
葉亞眼疾手快地躲開，「哎，我哪敢啊，我怕是這輩子都說不出口了。」
「瞧你慫的。」金錢把抱枕放到一邊，嘖了一聲，十分嫌棄鄙夷，「嘴巴一張一合就說出口了，有什麼不敢的。」
開學之初紀淮遠問葉亞對他有什麼感覺，這慫貨立馬給紀淮遠狂塞好人卡，咻咻地一張又一張，什麼你人很好，對人也很好，金錢聽葉亞說完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葉亞鬱悶地說：「他有喜歡的人啊，我告白了，萬一他不答應該怎麼辦，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多尷尬啊，就算他答應我了不趕我出門，到時候恐怕我自己都會羞得離家出走了。」
金錢怒其不爭地捏住葉亞的臉頰，使勁兒一扯，似乎企圖扯醒他，「他喜歡的是你啊，你個傻逼。」
葉亞愕然，顧不上臉上的疼痛：「怎麼可能，他以前說過不會看上我的。」
「所以他打臉了啊。」金錢無奈地扶額，「你們倆，兩個沒談過戀愛的智障。」
葉亞：「？？？」
葉亞著急道：「錢錢哥你說清楚啊，紀叔叔喜歡我？怎麼可能啊？」
「那你說他為什麼對你那麼好？」
葉亞皺了眉，「他說過要當合格的家長啊。」
金錢：「……」
葉亞認真地想了下，眉毛皺得更深，「還有，如果他喜歡的是我，他為什麼不說清楚，直接告訴我呢？」
金錢反問道：「你是不是也對他說過類似於要成為聽話的晚輩之類的話？」
葉亞搖頭：「沒有啊。」
金錢捏著下巴又思索了一番，想出種種假設，「或者你在他面前有意無意地透露出你喜歡女的？」
葉亞一下子被點醒：「泡溫泉那天我們吵架了，我賭氣說我也有喜歡的對象，他以為是我班上女同學。」
「你怎麼說的？」
葉亞不好意思地答：「我當時就顧著生氣了，沒解釋。」
金錢：「……他可能以為你是直男，哪想到你彎得這麼徹底。」
「我小時候是挺直的啊，還想著攢錢娶老婆。」葉亞說道，「我那時候也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啊。」
「攢錢娶老婆有沒有對你紀叔叔說過？」
葉亞回想了一下，點頭，「說過幾次。」
金錢：「……」
金錢無力地癱在沙發上，忍不住吐槽：「你們平時說那麼多話幹啥啊。」
葉亞急得去把他拽起來，「為什麼你覺得他喜歡我啊？就因為他對我好？」
「哎，你別拽我衣服啊，可貴了。」金錢扯開葉亞的手，方坐好，一臉正色，「孩子你淡定些，不要太激動。」
葉亞乖乖地正襟危坐，不死心地再問了一遍，「為什麼啊？」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啊，你都說這是因為他要做合格的家長，那我也沒話說了。」金錢撇撇嘴，「總不能說我是感覺他喜歡你吧，你會信嗎？你就是一朽木，我道行淺，點化不了你。」
葉亞深吸一口氣，靜默了好久，定定地看著金錢，猶豫道：「我應該信你嗎？」
金錢不以為意地聳了下肩膀，「信吧，不吃虧。」
「錢錢哥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啊。」葉亞掩臉，內心百感交集。
金錢嘖道：「我提醒過你很多次啊，哪知道你還是不信啊，後來你又關在學校裡學習去了，不怪我啊。」
葉亞回到家都是恍恍惚惚的，看到紀淮遠差點就要問你是不是喜歡我。
紀淮遠注意到葉亞的異常，眉心微蹙，問道：「發生什麼了？」
「沒、沒什麼。」葉亞慌張道，「天氣熱，我去洗個澡，洗澡。」
葉亞仰臉對著花灑，任由水滴灑在臉上，他腦海裡不住地迴響金錢的話。
他心不在焉地洗完澡，等要穿衣服的時候才驚覺自己忘記帶換洗衣物過來了。
葉亞頭疼地拍了下腦袋，他打開浴室門，腦袋往外探了探，目光所及之處並沒有發現紀淮遠的身影，應該是在書房或者陽台上，葉亞沉了沉心，直接光著身體跑去房間。
紀淮遠從書房出來倒水，眼前晃過一道白花花的身影，他定了定，目光落在那白皙身體上醒目的紋身。
love……紀？
紀淮遠叫住剛摸上門把手的葉亞，「亞亞。」
葉亞被嚇一跳，轉過身震驚地看著紀淮遠，舌頭有些打結：「紀、紀叔叔您怎麼出來了？」
「出來倒杯水。」紀淮遠道，他頓了頓，視線往上移，對上葉亞的眼睛，「我看到你紋身了，那個紀……是誰？」
葉亞猛地意識到自己屁股上有紋身，居然被紀淮遠看到了，他臉漲得通紅，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紀淮遠的明知故問。
他還在琢磨著紀淮遠是不是跟金錢說的一樣喜歡他，洗澡的時候胡思亂想，想著要什麼時候開口怎麼開口，結果他這紋身倒幫了他大忙，一出來就被逼上梁山了。
他僵了一會兒，終是回了些神，想到自己還赤身裸體的，臉紅撲撲地說：「哎，你等會啊，我不想光著身體告白，紀叔叔你等我換好衣服啊。」
葉亞進了房間快速換好衣服，他站在門口深呼吸兩口，企圖讓自己的情緒平緩一些，他打開門，站在紀淮遠面前，紀淮遠倚著牆靜靜地看著他，臉上神情複雜不明。
「那個紀，是紀淮遠。」葉亞硬著頭皮說，他第一次叫紀淮遠的名字，竟有種奇異的感覺，「紀叔叔，我喜歡你。」
許久，紀淮遠開口，嗓音有些低啞，「多久了？」
葉亞不敢看著紀淮遠的眼睛，垂著腦袋盯著地板，乖乖地回答，「過年那時候開始的。」
紀淮遠沒說話。
他恍然，有些意外，又隱約覺得情理之中。
就在葉亞越覺氣氛陷入尷尬時，他還是沒忍住，不死心地抬頭問道：「我可以追你嗎？」
紀淮遠：「嗯？」
「錢錢哥說你喜歡我，可是我告白了你都沒有答應。」葉亞悶悶地說，「你應該不喜歡我吧，不過沒關係，我來追你，你能不把我當小孩，同意我追你嗎？」
紀淮遠有些想笑，他只不過醒悟過來原來小孩那時候異常的行為是因為他，還沒過一會兒，就聽見小孩說要追他，還擅自下定論說他不喜歡他。
「你打算怎麼追？」紀淮遠開口，溫聲問道。
「我還沒想好，這來得太讓人猝不及防了，我得制定個計劃表啊。」葉亞說著說著猛然意識過來，驚喜地問，「你同意我追你了？」
紀淮遠更加想笑，他按捺住嘴角的弧度，故意做出一副從容氣定神閒的樣子，就連語氣也與平日裡無太大差別，「嗯。」
葉亞開心極了，「我晚上就想好怎麼追你！」
「早點睡，不要熬夜。」紀淮遠道，「不著急。」
葉亞朗聲應著：「好！」
葉亞握著門把剛要進房間，手一頓，又轉過頭看向紀淮遠，笑眯眯地再次表白：「紀叔叔，我特別喜歡你。」
紀淮遠眼眸含著笑，「嗯。」
「我準備就十八歲了，心理年齡也有二十五，你不能把我當小孩。」葉亞又道，「我對你是很成熟的感情。」
紀淮遠糾正：「是十七週歲。」
「哎，十八十八，我這兒講虛歲。」葉亞輕哼，「為了你，我十八歲讀高一被當成智障我也願意。」
葉亞上學晚，按理來說，這個年紀已經讀高二了。
紀淮遠笑了笑，「知道了，快去睡吧。」
葉亞這才滿意地回房間，一關上門，就幾步躍到床上，歡喜雀躍地打了好幾個滾，差點都要滾下床了，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彎著，摸出手機第一時間告訴金錢這個喜訊。
金錢沒回，估計在忙。
其他人又不能說，葉亞實在是憋不住，顧不得會被紀淮遠看到，直接發了個朋友圈：我好高興啊啊啊啊啊啊！！！
紀淮遠沒了心思看書，坐在陽台榻榻米上，似是有意識一般，他拿來手機，帳號聯繫人沒幾人，一眼就看到葉亞的動態。
他彎了彎唇角，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屏幕，繼而，點了個讚。
第60章
葉亞的追人計劃開始實行。
雖然答應了紀淮遠不熬夜制定計劃表，但他還是忍不住，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打滾興奮地久久沒有睡意，乾脆就爬起來坐在書桌前全神貫注地提筆思考。
熬到半夜一點多，各種搜攻略技巧，沒有追過人談過戀愛的葉亞還是沒有制定出一個完美的方案。
他有些頭疼地把本子一推，太難了，隨機應變吧。
第二天一大早，葉亞做好早飯就神采奕奕地跑去紀淮遠房間叫人。
即使睡眠不足，只要一想到紀淮遠，他特別精神有活力，像是身體裡裝了個發動機，動力滿滿。
人型鬧鐘即便處於追人狀態也是十分盡職，葉亞爬上床，雙腿半跪著，伸手去推紀淮遠，「紀叔叔，起床了。」
紀淮遠昨晚也沒睡好，他睏意極濃，被葉亞左右推著，不禁微皺了眉，眼睛都懶得睜開，嗓音低啞道：「幾點了？」
「正好七點。」葉亞瞄了眼紀淮遠擱在櫃上的手錶，響亮地答道。
「太早了。」紀淮遠翻身背對著葉亞，薄被滑落到腰部，「你不是要追我嗎，讓我多睡一會兒。」
葉亞盯著紀淮遠線條優美的後背，發現他肩胛骨旁邊有顆小小的痣。
葉亞收回視線，嘟囔道：「那更應該早起啊，我早些追，你就能早一點答應我。」
片刻後，紀淮遠半坐起來，偏眸懶懶地看向葉亞，應道，「好。」
葉亞慌張地移開目光，無措地一瞥，目光又撞見紀淮遠的上半身，他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有些緊張地要躲開：「那，我出去了，你先穿上衣服。」
紀淮遠低低地笑了一聲，「嗯。」
出了房間，葉亞倚在牆上，好一會兒都覺得腳下跟踩著棉花似的，他清晰地感覺到他和紀淮遠兩人之間的狀態變化，彷彿對上目光，那視線裡都帶著細微的電流，讓人心顫，又輕輕泛起一絲絲酥麻。
許久，房門被打開，葉亞聽到聲響，渾身神經又緊繃起來。
紀淮遠走了出來，原本面無表情的，在餘光瞥到一旁的葉亞時，眉梢眼角頓然掛上了輕淺的笑意，「在這等著啊。」
葉亞臉有些燙，他胡亂地點頭，「我做了早餐，快趁熱吃。」
紀淮遠走去洗漱，一邊想了一下，回頭看向葉亞，「今天是我做飯。」
「我知道。」葉亞小小地笑，「但我在追你討你歡喜，所以我來做飯，家務活我全包了。」
紀淮遠淡笑著拒絕，「不用，規矩不能亂。」
只是逗玩似的看小孩會做出什麼行為，但也有分寸，不能讓他累。
葉亞無奈地搖頭，嘖嘖妥協道：「那好吧，離成功又退後了一步。」
吃了早餐，紀淮遠要去書店，葉亞聽到聲響忙從衛生間裡跑出來，高喊道：「我也要去！」
紀淮遠站在玄關處，道：「你不是不愛去書店嗎？」
葉亞走過來換鞋，理直氣壯：「我是不愛去啊，但是我要博存在感，我要時時刻刻圍在你身邊。」
紀淮遠垂眸盯著葉亞的軟軟貼著的頭髮，一陣失笑，故意問道：「你不怕我煩你？」
葉亞換好鞋站了起來，彎了唇角笑，「那我爭取表現好一點，您就不煩我了。」
葉亞說的表現好，就是各種擦書架撣灰塵。
紀淮遠在旁邊看著實在無奈，他這是在宣揚勞動人民最偉大嗎。
終於忍不住，走去拎起小孩的衣領，怕影響了他人，微微湊近葉亞的耳邊，壓低聲音道：「別擦了，這是小程的工作。」
葉亞舉著抹布，久違地被紀淮遠拎領子，他竟有點激動，扭頭看過去，臉頰倏然擦到某個柔軟的東西，他一愣，紀淮遠也明顯一怔。
葉亞：「！！！」
他用另一隻乾淨的手捂著臉頰，盯著紀淮遠的嘴唇，臉越來越紅，小聲說：「親到了。」
紀淮遠：「……嗯。」
葉亞往他身後瞄了瞄，有些緊張，「沒人看見吧？小程姐姐沒看見吧，不然她還以為我們亂倫呢。」
書店太安靜，紀淮遠帶葉亞出去，葉亞慌忙把抹布放到台上一邊，連手都沒來得及擦乾淨。
葉亞低著腦袋，耳根子都泛著紅暈。
「只是無意親到臉頰而已。」紀淮遠開口提醒道。
葉亞誤會了他話裡的意思，愣怔地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問道：「你想親我嘴巴嗎？」
紀淮遠目光滑過葉亞的嘴唇，一頓，片刻後找回了心神，清了清嗓子，沉沉道：「你還沒追到我。」
葉亞頓時癟了氣，鬱悶地應道：「是啊，前路漫漫啊。」
紀淮遠語氣含著淡淡促狹之意，低低地問道：「你預計了什麼時候把我追到手嗎？」
葉亞沒估計時間，但聽紀淮遠這麼一說，立馬就想了個時間，「一個星期。」
紀淮遠沒搭腔。
葉亞吸了吸氣，心裡打鼓，遲疑地問道：「會太短了嗎，要不兩星期？」
他想起金錢說有個叫林知飛的追了紀淮遠大半年，結果紀淮遠連人都不記得。
葉亞又沒了底氣，紀叔叔貌似很難追啊……
他又改了時間：「那，兩個月，一暑假？」
「不要改，按你原來的。」紀淮遠淡聲道。
葉亞苦惱地揉了揉臉，「時間太短了，萬一我沒追到——」
紀淮遠倏然打斷他的話，「你也沒什麼損失。」
葉亞怔了怔，對上紀淮遠的視線，看見他黑眸染著點點笑意，鼓足氣點頭。
行吧，反正他和紀淮遠有深厚的感情基礎，比那個林知飛半路來的要近水樓台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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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葉亞做飯，他特意做了一桌全是紀淮遠口味的菜，得意洋洋地雙手撐著飯桌，看向紀淮遠，坦誠道：「紀叔叔，我做這些菜的目的很單純的，就是為了讓你對我有好感。」
飯桌上全是川菜，沒有一盤是沒放辣椒的，紀淮遠眉心微蹙，「你吃不了辣，你吃什麼？」
「你當我傻啊，以為我會和你一起吃辣對嗎。」葉亞嘿嘿笑，跑去廚房端了盤土豆牛腩飯出來，「我有給自己做別的吃的。」
紀淮遠瞭然，拿了筷子要夾菜，葉亞卻喊住他，「你有沒有聽我講話啊，我做這桌菜是為了讓你對我產生好感的。」
「知道。」紀淮遠夾了塊魚片放進嘴裡，待品嚐完便道：「好感度加一。」
葉亞樂得開懷，傻笑了好一會兒，又問道：「那要多少好感度你才會和我在一起啊？」
「一百。」紀淮遠答。
葉亞緊接著問：「現在多少好感度了？」
紀淮遠想了一下，彎了彎唇，溫聲回答：「九十二。」
「那還有八分啊！」葉亞喜道，腦子一轉，「再做八次菜就可以了，您吃完還能再吃嗎？我再去做幾道菜，爭取這兩天掙夠八分！」
紀淮遠失笑：「吃不下了。」
葉亞微哼一聲，坐到紀淮遠旁邊，撐著下巴歪頭看他，「你知道你在我心裡多少分嗎？」
「多少？」紀淮遠問。
「九十九，還差一分。想要滿分嗎？」葉亞彎了眼睛，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紀淮遠，故意緩了語速，「還有一分就是，喜歡我。」
紀淮遠輕而易舉破解了葉亞的撩功，徐徐道：「那我也加油。」
葉亞撇撇嘴，果然難追。
「也不是只有做飯才能加分，」紀淮遠不緊不慢道，「其他事情同樣可以。」
葉亞雙眼一亮，腦子轉了轉立馬就有了主意，他變得振奮起來：「好啊！」
隔日，紀淮遠在書店正找尋一本有關……情感認知的書，忽然小程叫了他名字，笑得賊兮兮地把手中的玫瑰花遞給他，「剛送花員送過來的，說是給您的。」
紀淮遠不自覺地皺眉，接過看見盒裡面挾了張小卡片，他拿出來一看。
那個，喜歡嗎？能加一分嗎？
落款是亞亞。
許是在別人面前不敢叫他紀叔叔，就沒有稱呼。
紀淮遠神情舒展開來，淡笑著把卡片放回原來位置。
小程探頭探腦的十分好奇，輕聲問道：「店長，是你愛人送的嗎？」她原是想直接說老婆的，但在紀淮遠面前，說話就不自覺地文縐拘謹起來。
愛人？
紀淮遠唇角微揚，略一頷首，「嗯。」
小程羨慕極了，兩手捧臉，雙眼冒星星，「好幸福啊。」
手機響了，葉亞掐著送花時間點給紀淮遠打電話。
紀淮遠走出書店，站在一旁，接通後嗓音蘊著點點笑意：「亞亞。」
「紀叔叔，花送到了嗎？喜歡嗎？」葉亞有些急地劈頭蓋臉一陣問。
紀淮遠言簡意賅地答：「收到了。」
幾乎是語剛落，葉亞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喜歡不？」
「玫瑰花太招搖了。」紀淮遠說道。
葉亞一聽他這麼說立刻就喪了氣，聲音頓然變得有些無精打采，「那明天送您康乃馨行不，夠低調了，還能表達對您的尊敬呢。」
紀淮遠啞然失笑，「康乃馨就不用了。」他頓了頓，聲音清潤溫和，「給你加一分。」
第61章
橘黃色的夕陽漫布天際，城市被暈染得十分溫暖。
紀淮遠提前下班，心情愉悅地把花帶回家，一開門，葉亞就撒歡似的迎了過來，給紀淮遠拿拖鞋，眼睛瞟到他手裡的花，笑個不停，「我還差七分！」
「嗯，加油。」紀淮遠把花放到葉亞懷裡。
葉亞抱著花，低頭吸了吸鼻子嗅玫瑰馥郁的香氣，嘿嘿直笑，「紀叔叔你晚上有空嗎？我想約你。」
紀淮遠微一停頓，「有。」
「好！那我們出去吃飯吧！」葉亞聲音響亮地說道，嘴角的弧度更彎。
紀淮遠故意逗他，「不想自己做飯加分嗎？」
「沒事，約個會你得給我加兩分。」葉亞對紀淮遠眨了下右眼，冷不丁的一個wink讓紀淮遠明顯一怔，閃神之際，葉亞已經迫不及待地跑去換衣服了。
紀淮遠停在原地，回味過來無聲地笑。
葉亞特意選了紀淮遠第一次請他吃飯的那家西餐廳，還是原來靠江邊的位置，也同樣是夏日炎炎後清涼舒適的夜晚，晚風一一柔和地拂去人們的髮尖臉頰，也輕輕捻走白日裡的浮躁與嘈雜。
牛排還沒端上來，葉亞笑眼彎彎地看著紀淮遠，問道：「紀叔叔，你還記得這裡嗎？」
紀淮遠視線從波光粼粼的湖面移到葉亞臉上，小孩乾淨的面容被夜色襯得更加出眾，他揚了揚唇，「嗯。」
他意外葉亞會選擇這家餐廳，進來時確實有一瞬的愣神，朦朧間似乎與一年前的場景重合在一起。
「我故意選的。」葉亞壓低聲音，眉眼間卻止不住地笑，「我在圖謀不軌，你發現了嗎？想讓你知道我們有很多很多一起的回憶了。」
紀淮遠眸色漸深，不可否認，現在的葉亞很迷人，意外地有種成熟感。
葉亞輕輕放緩語速，依舊直直地盯著紀淮遠的眼眸，似乎有股要探進他眼底心處的堅決，「並且，以後還會有更多。」
紀淮遠溫和地輕笑，低低道：「加一分。」
他清冽的嗓音彷若和如水的夜色融為一體，讓葉亞心神一蕩。
葉亞按捺住心底泛起的漣漪，拉回理智，「還差六分，耶！」
侍者端來牛排，葉亞姿態自如地拿起刀叉，輕鬆地吃牛排。
紀淮遠看著覺得有些好笑，葉亞餘光瞄到他的神情，疑惑地放下手，「怎麼了？」
「想起你第一次吃牛排。」紀淮遠平定情緒，黑眸看著葉亞瞬間臊紅了臉，似是安撫，不急不緩道，「很可愛。」
葉亞窘迫得不行，小聲催促，「丟臉死了，忘記它，快忘了它。」
紀淮遠笑了笑，平緩的語氣帶有一絲促狹：「長大了，知道難為情了。」
葉亞反手按著臉頰，坦誠直率道：「沒有，我以前也知道難為情，只是那時候不在乎我在你心裡的形象，現在我在乎了。」
葉亞頓了一瞬，電光火石間猛然意識到，瞪大眼睛：「您不會記得我以前很多事吧？」
紀淮遠「唔」了一聲，含糊其辭，「差不多。」
葉亞小心翼翼地問：「比如？」
紀淮遠想了一下，不答反問：「你想要我舉多久前的例子，一年前？還是五年前的？」
「……」
葉亞絕望了。
他壓根不敢回想自己十一二歲做過多少糗事。
「也沒事。」紀淮遠目光緩緩滑過葉亞沮喪的臉，輕聲安慰，「我會替你保密。」
葉亞一聽，更加鬱悶了。
最不該讓你知道好嗎？
吃好了，葉亞右手悄悄摸到褲子口袋，拿出來一個精緻的黑色絲絨盒子，遞給紀淮遠，「送給你的，你看看，能再加一分不？」
紀淮遠微微愕然，他默不作聲地接過，打開一看，是一條黑粗繩，中間串著兩顆金燦燦的小黃金球，他抬眸看向葉亞，「？」
葉亞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解釋道：「我買不起金鏈子，沒那麼多錢，就只夠買這個了，紀叔叔你別嫌棄啊。」
紀淮遠還是不解，「為什麼要給我買黃金？」
「黃金多好啊，永遠不貶值，不像別的，忒容易降價了。」葉亞說，「我今天上午去逛的時候，商場櫃員一個勁兒叫我去看些水晶碎鑽戒指什麼的，說送喜歡的人就應該送這些，怕他們會覺得黃金俗氣。」話音一落，葉亞沉了沉呼吸，問道，「紀叔叔你覺得俗氣嗎？」
「不俗。」紀淮遠低眸取下鏈子，剛要把戴在手腕上，動作忽然一頓，抬眸看向葉亞，「你給我戴？」
「好啊！」葉亞接過手鏈，輕輕碰了下紀淮遠抬過來的手，隨後專注而又認真地給他戴手鏈，他特意把鏈子放在手錶前面，「好了。」
紀淮遠收回手，拳頭微握，看了眼手腕，低笑，「還不錯。」
葉亞問道：「那能加分嗎？」
「距離你計劃好的期限，還差幾天？」
葉亞記得可牢了，立刻脫口而出，「還有四天。」
紀淮遠垂眸又看了看手上的鏈子，慢條斯理道：「手鏈很好看，我很喜歡，加兩分。」
「太棒了！」葉亞激動得都想手舞足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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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葉亞去跟金錢報告進度，「我還差四分就成功了，錢錢哥你說我接下來幾天要不要一直纏著紀叔叔啊，我已經想不到還有什麼加分項了。」
金錢聽完葉亞的話，一針見血地指出，「你這樣追是不對的，太纏著人也不好。」
葉亞打電話給金錢就是為了取經來的，聞言立馬急切地問道：「那應該怎麼追啊？」
「先纏上個兩天，再故意晾他，他保管就主動過來找你了。」金錢耐心地給葉亞指點迷津。
「這樣就好了？」葉亞不太相信。
金錢嘖了一聲，「這是大家通用的辦法好嗎，欲擒故縱。」
葉亞思考了一會兒，仔細想想也挺有道理的，他「嗯」了一聲，「行，我試試。」
距離約定時間最後一天，他還差最後一分，想著晚上再回來，添個「一天不見有沒有想念」分數就湊滿分了。
葉亞破天荒地沒有去叫紀淮遠起床，而是無聲無息地出去跑步，故意熬到紀淮遠去書店了才回來洗澡。
洗完澡出來，走去冰箱想拿瓶牛奶喝，猛地發現冰箱上貼了張便利貼，是紀淮遠清雋的字跡：去哪了，為什麼不叫我？
葉亞暗自一喜，見成效了！
他故意不管便利貼，假裝沒看見，喝完牛奶就去找刺頭哥，怕紀淮遠會打電話給他，他會忍不住接，乾脆連手機也沒帶。
刺頭住在城南一普通居民樓，葉亞一來發現大門只是虛掩著，他輕推開，看見屋內堆放的亂七八糟的東西，茶几上全是吃完了的泡麵盒和啤酒罐，難聞的氣味撲面而來，單身男人太不愛收拾了。葉亞掩住鼻子，逕直走去臥室，習慣性當鬧鐘叫躺床上的刺頭，「哥，起床了，你怎麼不鎖門的啊？」
葉亞被紀淮遠慣壞了，壓根不知道把別人從睡夢中叫醒的行為有多惹人嫌。
刺頭他還沒起床，他起床氣又重，聽到一聲聲的叫喊，直接抓起床頭櫃上的衛生紙砸了過去，「叫你麻痺叫魂啊，你他媽怎麼來了？」
葉亞知道刺頭故意扔的衛生紙，他動作靈敏地接住，笑嘻嘻道：「找你玩啊，順便轉一下注意力。」
「滾！老子要睡覺！十一點之前再來找我！」
葉亞聳聳肩，無奈地歎了一聲，只好退了出去順便給關上了門，他又不能回家，溜躂一圈後，想了想，去找阿婆嘮嗑。
老人家耳背話多，關心地問了好些話，等嘮完嗑已經中午了，葉亞有點想紀淮遠，但他特意沒帶手機，沒法聯繫他。
葉亞只好折回去找刺頭解解悶。
他感覺現在自己像流浪孤兒似的。
嘖。
葉亞坐在飯店裡，靜靜地等刺頭吃完飯。
刺頭吃了一半，實在受不了，皺眉瞪了過來，「你對我笑什麼？」
「哎，我有笑嗎？」葉亞摸了摸臉，如夢初醒般。
刺頭翻了個大白眼，悶頭吃了塊紅燒肉，含糊道：「是有什麼喜事吧？瞧你那樣，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葉亞藏不住高興事，聞言便喜滋滋地問刺頭：「哥，你談過戀愛嗎？」
「咋？」刺頭睨著他，「你談對象了？」
葉亞搖搖頭，又補充了一句，笑眯眯的，「應該快了。」
「不就談個戀愛嗎，瞧你那點出息。」刺頭吃完了，拿了紙抹嘴巴，接著問道，「你馬子漂亮嗎？」
葉亞「噗」地一下噴了，想到紀淮遠的臉，尷尬地咳嗽兩聲，「挺好看的。」
刺頭去付帳，一邊漫不經心地跟葉亞說：「改天介紹我看看，哥給你把把關。」
葉亞含糊地應著。
他可不敢把紀淮遠介紹給刺頭，更別提叫他把關了。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如果紀淮遠和他在一起，他們之間是不太會受到他人的祝福。
葉亞跟著刺頭身後走出飯店，他看了眼明晃晃的街道。
不過也沒關係，別人的祝福又起不到一點作用，又不能當錢花。
要是到時候實在覺得孤單，那就互相祝福彼此好了。
刺頭帶葉亞去了他們天龍幫閒暇時候聚集的地方，是一個廢棄的地下室，光線灰暗，一進門就跟被蒙了眼一樣，刺頭去摸牆上的燈開關，「啪嗒」一下，眼前頓時變得明亮。
空氣裡輕浮著細細的灰塵，葉亞環視了圈周圍，幾個大輪胎堆得亂七八糟，最左邊還停了輛摩托車，中間擺了張大桌子還有張麻將桌，塑料凳倒有很多，全都雜七雜八地放著。
刺頭雙腿一邁橫坐在凳子上，一邊掏出手機叫來兩個小弟。
「會打麻將不？」刺頭眼一抬，開口問道。
葉亞跟著坐在他旁邊，答道：「會啊，小時候看過巷子裡大人打麻將。」他看了眼正對面的麻將桌，「您不會叫我來打麻將吧？」
第62章
刺頭在道上混了幾年也有些本事，原是管著幾個大場子，然而上次進了局子蹲了幾年已經被條子眼熟，做事總會畏手畏腳有所顧忌，上頭便安排他管理一家賭場外加訓練一批小弟，雖然跟以前比著實落魄，但日子也算過得下去。
刺頭蹲了這兩年都把野心給蹲沒了，湊合湊合過就行了。
葉亞在這群小弟中是非常不起眼的，半年來刺頭都沒拿正眼瞧過他，還是去年夏天某天晚上起了興致叫來全部小弟去吃燒烤喝啤酒，葉亞久久不來，張樂在一旁不住地替他說好話，等到葉亞一趕過來一杯白酒下肚，臉都被酒辣紅了卻強撐著臉色，刺頭這才對他有些印象。
刺頭從一開始注意到葉亞就知道他不屬於他們這類人，他眼睛太過乾淨，不適合做這些髒事，後來知道他重新上學了，倒也挺為他高興，只是他怎麼想也不明白，葉亞為什麼要來當混混。
雖然不明白原因，但刺頭還是自作主張地不想讓他知道這些比表面更骯髒的事，他沒有帶他去賭場逛兩圈，只來了這個廢棄的地下室，搓搓麻將打發下時間。
刺頭叼著菸，瞇縫著眼看著手中的牌，扔下一張二筒，邊嘖道，「媽的，今天手氣忒差了，又得輸！」
大概刺頭今天的好運都跑到葉亞身上去了，葉亞喜道：「槓！」
「槓你麻痺！」刺頭一巴掌拍向葉亞的腦袋。
刺頭沒用多少力氣，但葉亞還是驚得抱住腦袋，一臉委屈：「運氣好也不能怪我啊。」
小弟甲也忿忿的，看向刺頭：「老大，我們仨懟他一人吧？」
小弟乙：「小葉太得瑟了，咱們仨幹翻他！」
葉亞：「？？？」
接下來，葉亞以一抵三各種被截胡，一下午過去輸得連本都沒有了。
葉亞出來帶了三百塊，上幾輪下來贏到七八百，現在口袋裡連個鋼崩都沒有，他整個人籠罩在一股萎靡不振的氣氛下，鬱悶地癟嘴：「我不就裝個逼嗎，你們為啥要這麼認真。」
小弟甲理所當然地說：「因為你裝得很認真啊。」
葉亞：「……」怪我咯？
小弟乙買了飯菜回來，還提了瓶老白干，一進門就臉色不善地低聲道：「老大，我回來路上碰到跛子飛了。」
葉亞身軀一凜，直直地看了過來。
小弟乙沒注意到葉亞的視線，放下手中的東西，又道：「聽說他最近在販毒，賺得可多了，我瞧他笑的，眼睛都快笑進骨頭裡了。」
跛子飛是另一條道上的，去年因為場子鬧事和刺頭結過樑子，不過倒也不大，充其量就是看不爽的程度。
刺頭對於別人掙多少沒多大興趣，冷冷地「哦」了一句，剛解開裝滷味的袋子，餘光便瞥到葉亞幾乎是一個疾步朝小弟乙躥過去，用力抓住小弟乙的肩膀，「跛子飛？」
小弟乙有些被葉亞臉上的厲色嚇到，怔了一下，舌頭打結：「對、對啊，怎麼？」
葉亞死死盯著小弟乙，內心翻滾湧來的仇恨幾欲要把他吞沒，他眼睛都紅了，卻透著一股決然，「媽的！」
刺頭頓住動作，轉頭朝他這邊看來，冷聲問道：「你和他有仇？」
葉亞捏緊拳頭，他只要一想到爺爺倒在雪地裡的場景就止不住地顫抖，他記了「跛子飛」這個名字快四年了，就是跛子飛！還有個叫阿斌的！讓爺爺與他陰陽相隔……媽的！
這幾年他在打探他們倆的消息，卻聽聞他們去了別的城市做生意，可是他還抱有一絲希望，他知道跛子飛的老婆孩子還在市內，他跑不到哪裡去，終究會回來的。
剛才從小弟乙嘴裡聽到這個名字，葉亞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一彈，他對這個名字已經敏感到，聽到人名就想殺人。
他想殺了這兩個畜生，兩命償一命！
在沒和紀淮遠重逢之前，他一直都是這種想法，只想報仇償命之後就去自首，他沒打算活下去。
紀淮遠眉眼帶笑的模樣浮現在腦海裡。
只是，他現在有了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葉亞眼睛佈滿血絲，鼻子又酸又澀，他使勁地按壓著大拇指，企圖讓生理上的疼痛蓋住心臟的痛苦。
他屈膝跪在刺頭面前，雙眼蒙了層水霧，低低地喊，「哥！」
刺頭臉色凝重，也沒叫葉亞起來，「說吧。」
帶著濃烈絕望與悲痛的聲音從牙縫裡用力地擠出，「跛子、跛子飛他……殺了……我爺爺。」
「什麼時候的事？」
葉亞不願再去想那個場景，低聲道：「幾年前。」
刺頭沉著聲音又問：「所以你想報仇？」
「從來沒斷過！」
電光火石間，刺頭腦海裡突然蹦出個想法，「所以你才加入我們幫派？」
葉亞咬緊牙關，坦誠地用力點頭。
「我就只有一個爺爺啊……」
刺頭煩躁地點了支菸，吸了一口從鼻腔噴出煙霧，「沒誰有兩個。」
按平常，葉亞早捧場地乾笑了，只是這次，他依然赤紅著眼，緊緊地盯著刺頭，蠕動嘴唇低低道：「我需要您的幫忙……」
「你想要他什麼下場？」
葉亞怒聲道：「坐牢！」
「就蹲監獄啊？」刺頭笑了一聲，臉上的刀疤被扯動得分外猙獰，「我還以為你想讓我殺了他呢。」
葉亞一怔，又低了聲音：「怎麼會，殺人要償命啊……我怎麼可能，讓您幫我殺人……」
「起來吧。」刺頭沒抽完，直接摁掉菸頭，「蹲幾年好辦，他不正販著毒麼，手腳不乾淨正好自個兒給自己挖了墳墓。」
葉亞站起來依言坐在刺頭旁邊，默不作聲地看著刺頭不緊不慢地解開飯菜盒子，又叫一臉懵逼的小弟開了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咂了一口，瞥向葉亞，「你也吃啊。」
葉亞還處於悲憤的情緒中，沒心情吃飯，他搖搖頭，只給自己倒了一杯，舉杯敬向刺頭，「哥，這一杯就算我謝您了！」
話落，葉亞仰頭一口悶了，白酒像火一樣從口腔沿著喉嚨一路燒到胃部，他有些難適應地皺了眉，好久沒喝酒了，有點扛不住。
刺頭慢慢地夾菜吃，一邊兀自思考，過了一會兒問向兩個小弟，「跛子飛最近還有啥動靜？他會在市內待多久？」
小弟甲立馬道：「我馬上就去查！」
刺頭嘖了一聲，喊住小弟甲，「急不了這一時，先吃飯。」
葉亞低低地「嗯」了一聲，「反正，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
「跛子飛老婆孩子都在這兒，要不要給他一個教訓？」小弟乙突然道，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
葉亞忙拒絕：「不用，這不關他老婆孩子的事，不要傷及無辜。」
刺頭聽著突然笑了：「那坡子飛蹲牢了也傷害到他們了啊。」
葉亞搖頭，「不一樣，他坐牢是罪有應得。」
……得有底線但不聖母。
葉亞又倒了一杯酒，敬在座的各位，又是一口悶。
刺頭也沒阻攔他，任憑他喝著，他現在大概也只有這種方式來表示感謝。
幾杯下肚，葉亞視線逐漸變得渙散，腦子也慢慢地變得暈乎乎的。
「我和跛子飛也有點恩怨，正好新仇舊仇一起算。」刺頭看向葉亞已然紅透的臉，奪走他手裡的酒杯，「你別喝了。」
葉亞瞇著眼笑：「謝謝哥！」
「就醉了？」刺頭問。
葉亞搖搖頭，意識流動極其緩慢，「我不知道……」
刺頭嘖了一聲，「早知道就不讓你喝了，你怎麼回去？」
葉亞跟沒聽見似的，依然真誠地看向刺頭，真摯地道謝，「哥，謝謝你，真心謝謝你。」
「謝你麻痺，你怎麼回去？」刺頭皺了眉，旁邊小弟甲說道，「哥你找找小葉手機，叫他家人來接。」
刺頭「嗯」了一聲，摸向葉亞的褲兜，兩邊都摸了，都是空的，他問道：「你手機呢？」
葉亞嘿嘿一笑：「我沒帶！」
刺頭一個爆栗敲在葉亞頭上，氣的：「沒帶你還這麼得意！」
葉亞抱著腦袋，委屈地撇嘴，「哥你怎麼打人啊，我爸爸都不打我。」
刺頭：「你爸在哪？」
「在家裡呀！」
刺頭臉色更黑，「你家在哪？」
葉亞語氣更加可憐：「桐港綠苑。」
刺頭直接叫了車付錢報了地址，讓司機把人拖走。
七八點的時光，正是夏天夜色剛降臨的時候。
天色剛黑，路燈紛紛亮起。
紀淮遠一臉鬱色地走去找人，晚上回來還是沒見到人，打電話卻發現葉亞手機就落在家裡，他按了按額角，迎著夜色走出小區。
一輛出租車停在小區門口，久久不見人下來。
紀淮遠像是有感應似的，逕直朝那輛車走去。
剛一靠近，車門就打開了，司機苦著臉走下來去拽後座的乘客，葉亞被拽了下來，嘿嘿笑個不停，「我下次還給你唱歌啊叔叔。」
紀淮遠腳步一頓。
司機鬱悶極了，怎麼接到這樣一位顧客，一路上盡撒酒瘋搗亂，扒著座椅給他唱歌，從自由飛翔到最炫民族風，唱著唱著還串詞了。
葉亞傻笑地轉身，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突然眼前出現了幾個朦朧模糊的身影虛晃在一起，他揉了揉眼睛，視線清晰了些，「哎，爸爸。」
紀淮遠迎了上去，抬手扶住葉亞的肩膀，聞到一身酒氣，「又喝酒了？」
「我就喝了一點啊。」葉亞嘟囔著，「爸爸，你扶穩一點，我感覺我踩在雲朵上，我是不是小天使啊？」他說著邊揮了揮雙手，自己被自己逗笑個不停。
紀淮遠失笑，一喝醉就叫爸爸。
「為什麼喝酒？」
葉亞腿一點力氣也沒有，全身重量都靠在紀淮遠身上，「他說要幫我，我高興啊，就喝了一點點，」他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捻在一起比劃，「就一丟丟……」
「誰要幫你？」
「刺頭哥啊！他說他會幫我盯住跛子飛，只要抓住把柄，他就會坐牢的，嘿嘿，我終於可以報仇了……」
紀淮遠穩穩扶住葉亞，慢慢走進小區，他眉心緊蹙，理順思路大致可以明白了，葉亞說得輕描淡寫，但其中的危險不言而喻，「你要參與進去嗎？」
葉亞緩慢地搖頭，「刺頭哥說不要我插手，他說我沒用……到時候叫我過來就行……」
紀淮遠這才稍微放心一些，葉亞突然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爸爸我好開心啊！」
「嗯，加一分以示慶祝。」
第63章
紀淮遠幾乎是半抱著葉亞進了電梯。
葉亞一喝醉就傻樂個沒完，轉了個身面對面地圈住紀淮遠的腰，眼睛亮晶晶的，乖乖地叫他，「爸爸。」
紀淮遠微微靠近一些，以免葉亞的手碰到冰涼的轎壁。
「不要叫爸爸。」紀淮遠低聲道。
葉亞歪頭看他，「那要叫什麼？」
明明知道葉亞現在就是個小酒鬼，他還是極其認真地與他聊天，清潤的嗓音如澄清的茶水漸漸變得醇厚，「叫男朋友。」
葉亞沒明白過來：「誒？」
紀淮遠無聲地捏了捏他的臉，自嘲道：「我和一個酒鬼較什麼真。」
葉亞像是被捏醒了一樣，懵神了一會兒後開心地抱著紀淮遠左搖右晃，「你答應和我在一起啦？」
紀淮遠低笑，頷首，「嗯。」
「可是我還沒到一百分啊？」葉亞皺起臉。
瞬間就忘了剛才加了一分的事，紀淮遠彎了彎唇，俯在他耳邊壓低聲音，模稜兩可道：「早就滿分了。」
葉亞耳朵有些癢，他下意識地躲了躲，沒聽太清，含糊地嘟囔幾句又意識模糊了，他騰出一隻手抓起紀淮遠的手按到自己腰部，「那你也抱抱我。」
「嗯。」
紀淮遠依言雙手環住葉亞，兩人現在就像個緊緊相擁的連體嬰兒，幼稚又溫馨。
葉亞抱了一會兒，不滿足了，揚起臉，可憐兮兮地看著紀淮遠，悄聲道：「還要親親我。」
說完他就湊了過去，要去吻紀淮遠。
紀淮遠笑了笑，微一低頭壓住葉亞的嘴巴，葉亞無師自通主動地啟開牙關，紀淮遠略微一探進，頃刻間皺了眉，鬆開葉亞，一手抵住他的額頭，「一嘴的酒味。」
葉亞才不在乎自己嘴巴裡的酒氣，即使被按著額頭無法向前，還是不滿意地哼哼，掙扎著要湊近來繼續接吻，哼唧哼唧，「爸爸，我還要我還要。」
紀淮遠輕歎一聲，抵著他額頭的大手往下蓋住葉亞的眼睛，寵溺地又吻了一下，怕葉亞不知足，舌尖輕輕掠過他的唇瓣，連唇角也一一照顧到。
吻完後，他鬆開手。
葉亞重新獲得光明，他傻愣愣地看著眼底滿是笑意的紀淮遠，莫名由地打了個顫，他還在回味……剛才的感覺，黑暗中他的感官全集中在嘴唇上，能感受到對方耐心的動作和溫柔的細節。
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巴，抱得更緊，晃了晃腦袋，跟紀淮遠打商量，「爸爸，我回去刷牙，你再吻我好不好？要伸舌頭的那種。」
葉亞叫爸爸就意味著還不清醒，紀淮遠頗有興致地逗弄他，「好。」
「我回去就刷牙。」葉亞朗聲道，看著紀淮遠，沒一會兒又笑彎了眼，聲音輕輕地道，「你要等我啊。」
開門進了屋，葉亞換上鞋就跌跌撞撞地小跑著去刷牙，紀淮遠無奈地喊住他：「先等會兒，喝完蘋果汁醒醒酒，以免晚上睡覺頭疼。」
「哦。」葉亞拐了個彎盤腿坐在沙發上，巴巴地看著紀淮遠，「你快點啊，我都等不及了。」
紀淮遠拿了蘋果搾汁，又加了些醋進去，端到葉亞面前，看著他一口一口地喝下去，十分乖巧。
「喝完了！」葉亞把杯子往下倒，示意已經喝光了，他呼哧呼哧地爬下沙發，「我要去刷牙！」
紀淮遠輕笑：「去吧。」
他就在客廳等著。
哪知等了一會兒，都沒見人出來。
紀淮遠往衛生間走去，卻看見葉亞正蹲在浴缸旁放熱水，聽見腳步聲逐漸過來，他回頭看向紀淮遠，彎唇笑得很傻：「爸爸，我要洗澡！」
紀淮遠捏了捏眉心，就不該信這小酒鬼的話，來一齣是一齣。
「洗吧。」他淡聲道。
葉亞朝他眨了下眼睛，勾人一般，「你來幫我好不好？」
紀淮遠：「嗯？」
「幫我搓背啊，我搆不著。」葉亞把T恤撩起來，拿後背對著紀淮遠，轉頭看他，「我以前就經常幫我爺爺搓背。」
紀淮遠的目光落在他白皙又緊實的背脊，兩塊肩胛骨很明顯地凸出，腰身纖細，兩側線條優美。
葉亞皺著臉，脖子都要扭酸了，「爸爸你不要站著不動啊。」
紀淮遠頭疼地按了額角，去葉亞房間拿了乾淨衣物又折回，他試了試水溫，又加了些冷水，語氣滿是無奈：「你先脫衣服坐進去。」
葉亞聽話地脫掉衣服褲子，只穿了條白色內褲，略微有些羞澀地抬腳坐進浴缸裡，而後抬起頭看向紀淮遠，小聲說：「好了。」
這次沒上次醉得厲害，還知道害羞。
紀淮遠好笑地勾了勾嘴角，隨即蹲下來，他拍了拍葉亞的肩膀，「轉過去。」
「哦。」葉亞轉了個身，雙手擱在浴缸邊沿，上身微微向前傾，把整個背部都暴露在紀淮遠的面前。
紀淮遠頓了一瞬，一言不發地撫上他的後背，力氣集中在掌根往兩邊推，葉亞瞇著眼睛，小聲叫了一聲。
紀淮遠頓住動作：「叫什麼？」
「好舒服啊。」葉亞開心地輕輕搖腦袋，如果有尾巴，肯定也跟著搖了起來，「爸爸你在給我按摩嗎，繼續啊。」
紀淮遠定了定情緒，雙手又重新沿著背部移動，力道不輕不重剛剛好，他一邊不緊不慢答，「嗯，讓你放鬆一下。」
話音剛落，他的聲音又響起：「別叫了。」
紀淮遠對按摩手法略知一二，但沒有過實踐經驗，這是他第一次給人按摩，他靜靜思考著手法步驟，耳畔卻又再次響起葉亞斷斷續續的叫聲，輕輕緩緩，尾音愜意地上揚。
紀淮遠眉頭皺得更緊。
「爸爸你好厲害啊。」葉亞又舒服又爽，忍不住扭頭對上紀淮遠的視線，傻乎乎地笑著，「你再按按我的腰，我覺得有些酸。」
「……」
紀淮遠這次沒依他，直接拿了毛巾，沾濕後給他擦背。
「怎麼不按了啊？」葉亞委屈了。
紀淮遠學他說話，敷衍道：「計時的，再按要收費。」
「你這個人不行啊。」葉亞轉過身，跟他講大道理，彷彿是要拯救誤入歧路的小羊羔的姿態，「做人不能這樣斤斤計較，我以前給你按摩都沒收過費，我還給你按過很多次呢。」
紀淮遠沉沉地歎氣，耐著性子道：「我沒像你一樣亂叫。」
葉亞聞言立馬張嘴咬住手，聲音含糊又悶悶的：「那我不叫了，你再幫我按摩好不好呀，小爸~」
紀淮遠拿他沒轍，抬手過去把葉亞的手從嘴裡拿開，「別咬了。」
葉亞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衝他彎眼笑，乾淨又誘惑。
「轉身。」紀淮遠言簡意賅道。
葉亞樂滋滋地又轉了身，得意地朝紀淮遠擺了擺腰肢。
紀淮遠額角突突地發疼，小酒鬼真應付不過來。
小酒鬼不但瞎折騰，而且言而無信。
跟紀淮遠保證了不再叫了，沒過兩分鐘，又舒坦地小聲叫了起來。
紀淮遠神情變了又變，終是忍耐不住，把毛巾蓋在葉亞頭頂。
腦袋突降毛巾，眼前的視線瞬間被遮擋，葉亞呆住，叫聲戛然而止。
「自己洗。」
紀淮遠站起身，忍受著身體的異樣，一聲不吭地往外走。
葉亞慌張地扯掉頭上的毛巾，委屈地看著紀淮遠，「爸爸你不要我嗎？」
紀淮遠回頭看了他一眼，「乖乖洗澡，洗完就要你。」
葉亞頓時就破涕為笑，「那我快點洗！哈哈哈。」
葉亞以比上次看鬼片回來洗澡還要快的速度洗完了，套上衣服就往外跑，像隻無頭蒼蠅一樣到處找紀淮遠，一邊喊：「小爸！我洗完辣！」
按平時葉亞要找他肯定第一時間就跑去陽台。紀淮遠從陽台走出來，歎了聲氣，「我在這。」
葉亞聽到聲音從自己房間退了出來，小跑到紀淮遠面前，仰臉看著他，「我洗乾淨啦，可乾淨了，爸爸你聞聞！」說完，他抬起手臂，叫紀淮遠聞，又接著喜滋滋道，「這下，你不能不要我了呀。」
「不會，你放心。」
紀淮遠眉心微蹙，暗忖，怎麼蘋果醋對小酒鬼解酒沒效果。
葉亞看著紀淮遠笑了一會兒，忽然腦子裡浮出點什麼細碎的場景，又想不清，他斂了笑，「哎，我是不是忘記什麼了？」
紀淮遠沒搭腔，靜靜等他想起。
然而他嘴上沒說，卻默默在心底提醒：
刷牙，接吻。
然而小酒鬼太不爭氣，低頭想了半分鐘覺得頭痛，想不出來究竟是什麼事，他只能作罷，不願再想了。
葉亞瀟灑地拋開這些，復又抬起頭，視線往上移，在中間頓住。
目光落在那團突出上，他好奇地伸手戳了戳，耳邊響起紀淮遠猝不及防的低啞悶哼聲，葉亞驚訝道：「呀，好硬啊。」
第64章
折騰了一晚上，小酒鬼終於精力散盡乖乖去房間睡覺了。
紀淮遠再看了一眼，而後輕輕關上房門，脫力般倚著牆，目光懶懶散散地隨意落在某處，許久，像是從沉思中回神，嘴角勾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無奈，又透著寵溺。
耳畔似乎還迴響著小酒鬼坦率到極點的話。
「我幫你擼吧？作為回報，你要親親我。」
紀淮遠怎麼可能讓他幫忙。
但小酒鬼還是不勞而獲，得到了親吻，伸舌頭的那種。
葉亞吻得頭暈腦脹、臉蛋漲紅，一鬆開他趕緊深呼吸幾口，彷若在彌補剛才的呼吸不順，他滿足了，捧著臉暈乎乎地看著紀淮遠笑，隨後特別聽話地回房休息。
紀淮遠低笑一聲。
下次可千萬得看住，不能再讓小孩沾酒了。
太難對付了。
他又想起上次情況，斂了嘴角的笑意，兀自思忖起來，小孩這次會不會又斷片了。
紀淮遠沒有多少把握，有了前車之鑒，小酒鬼喝醉就叫他爸爸，也有可能……做完壞事抹抹嘴巴就不認人。
第二天，葉亞醒來就跑去紀淮遠房間叫人起床。
紀淮遠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發問，他嗓音還帶著剛醒的慵懶沙啞，聽在耳邊讓葉亞莫名地心顫了一下，「記得昨天你喝醉了嗎？」
葉亞紅了臉，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記得。」
紀淮遠這才有些滿意，他頷首，剛要坐起來，就聽見葉亞特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道：「我沒再做什麼出格的事吧？」
紀淮遠動作一頓，抬眸複雜不明地看向葉亞。
葉亞被他盯得心慌，更加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張張嘴巴，遲疑地繼續問：「我又在你面前……露……那個了？」
紀淮遠語氣極淡，「沒有。」
葉亞這才鬆了口氣，拍拍胸膛，「那應該不太嚴重。」
果然就是又斷片了。
紀淮遠一早上都臉色不虞，葉亞感受到他周身強烈的不悅氣場，他縮縮脖子有些不敢靠近，但還是想請求期限往後移，於是硬著頭皮問向正在吃早餐的紀淮遠，「紀叔叔……期限可以再往後拖一天嗎，我還差一分——」
紀淮遠眼皮也懶得掀，淡聲道：「一分也沒有，全扣光了。」
葉亞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他身子往前傾，著急地問道：「為什麼啊？」
沒等紀淮遠答話，他忽然意識過來，臉色變得蒼白，「是因為我喝酒了嗎？」
紀淮遠抬眸看了眼小孩瞬間慘白的臉，暗惱似乎嚇到他了，於是緩了語氣，溫聲道：「不是這個原因。」
「那是為什麼？」葉亞靈光一閃，想起某種未知的可能，他越來越膽戰心驚，「不會是……我昨晚做了比露身體還過分的事情吧？」
「你說對了，更過分。」紀淮遠吃完，起身收拾碗筷，一邊不疾不徐道，「你忘記了昨晚你修滿分數，我們已經在一起了的事。」
葉亞：「！！！」
這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喜從天降！
喜大普奔！
葉亞頓時笑顏逐開，興奮地撲過去抱住紀淮遠的腰，太不可置信了，「真的嗎真的嗎？我們已經在一起了啊？你答應我了啊？」
紀淮遠被他抱住都無法再收拾碗筷，他伸起被弄髒的雙手，轉身面向葉亞，似乎被他的喜悅所感染，眉梢眼底溢著濃濃的笑意，「嗯。」
葉亞激動地都快要喜極而泣了，他忍不住地笑，好久都停止不了，紀淮遠被他一直抱著也不耐煩，無暇去管那一疊碗筷。
「那你還嚇唬我說分全扣光了。」葉亞笑眼彎彎地看他，秋後算帳的姿勢和表情一點也不合格，「你這是在報復我嗎紀叔叔？」
紀淮遠輕笑一聲，「沒有，確實被扣光清零了，進入下一階段。」
葉亞問道：「下一階段是什麼？」
「和我戀愛。」
不再把你當小孩，以戀人的身分來對待。
「戀愛」兩字聽在耳邊尤為好聽，葉亞嘴角弧度更加往上翹，他抬起下巴輕輕蹭了蹭紀淮遠的下巴，「我以前就幻想過和你談戀愛是什麼樣的場景，你會怎樣對待我，紀叔叔你可得好好表現啊，不要讓我失望，好不好。」
紀淮遠笑道：「好。」
再抱了一會兒，不能再忽視那堆碗筷，紀淮遠手收拾碗碟的時候碰到些許油漬，不能碰到葉亞，他揚了揚下巴，示意葉亞放開他。
葉亞依依不捨地鬆開手，嘟囔道：「我還想再抱一會兒。」
葉亞跟著紀淮遠進廚房，站在一旁看他洗碗，靜了一會兒後開口道，「紀叔叔，我要和你一起去書店。」
紀淮遠：「好的。」
葉亞的黏人功夫不是蓋的。
一上午時間，紀淮遠光去照顧葉亞了，連小程都發覺出異常，調侃葉亞今天為什麼一直纏著店長，葉亞可不好在小程姐姐面前說實話，只好收斂了些，找了本漫畫書坐在一旁看，看了一會兒目光便尋過去到處找紀淮遠的身影。
紀淮遠無奈地歎了一聲，遠遠對上葉亞的視線，意識到今天的情況實在不易待在書店，太過於招搖，於是打理完手上的一切便朝葉亞走過來，拿掉他手裡的書，問道：「要不要跟我出去？」
葉亞喜道：「要！」
紀淮遠帶葉亞去了圖書批發市場，只有十幾分鐘的路程，乾脆直接走過去，路上還給他買了根雪糕，葉亞咬了幾口想叫紀淮遠也嘗嘗，可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才第一天，就餵食會不會太放得開了。
……而且，雪糕他舔過，要紀淮遠嘗的話，不就是交換口水了嗎……第一天就這樣感覺不太好，得循序漸進……
左思右想後，還是羞恥心獲勝，他默默吃完一支雪糕。
走了一段路就到了一幢大樓前，圖書市場一樓是庫房，二三四樓是經營商舖，場內有200多家全國最具代表性的出版社、經營單位，圖書種類繁多，包含歷史、政治、經濟、科學、文藝、傳記、教輔書等。紀淮遠一般一週來兩三次這兒，第一是為了考察圖書暢銷市場，二來也存了心思來淘書，這次他還是第一次帶葉亞來這兒，怕他會覺得無聊，一邊查書一邊分心顧及他的心情，看到有什麼符合他口味的書便拿了出來低聲給他講解一會兒。
這樣一來，效率被拉低不少。
葉亞逐漸意識到這點，紀淮遠再要跟他說話時，他便摀住耳朵，「我不感興趣，我不聽，你忙你的吧。」
紀淮遠怔了一下，隨後笑了笑，把書本放回原處。
室內人比較少，葉亞見狀放下手，悄悄貼近紀淮遠，小聲說：「我就在旁邊看你，我光是看著你就很開心。」
從圖書市場出來，已經到了中午，兩人就近找了家粵菜館去吃飯，粵菜口味比較清淡，算是以甜味為主，紀淮遠找這家店完全是按照葉亞的口味來的。
葉亞挺不好意思的，但心裡又喜滋滋的，他之前還嫉妒過紀淮遠喜歡的人，甚至幻想過如果他們在一起，紀淮遠會怎樣對他。
他想了很多次，應該比對他還要耐心還要溫柔還要照顧人，果不其然啊……
葉亞咬著勺子瞇著眼睛笑，正想著，忽然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快速躥上腦內，伴隨著金錢振振有詞的聲音——「他喜歡的就是你啊！」。他頓了頓，對上紀淮遠的視線，躊躇一番後還是問出口：「紀叔叔，你以前跟我說的你有喜歡的人，是不是我啊？」
紀淮遠把剝好的蝦仁放到葉亞碗內，語氣似漫不經心地應道：「嗯。」
葉亞激動得拍桌子：「我說的也是你啊！」
紀淮遠輕笑：「我知道了。」
「合著我之前都在吃自己的醋啊。」葉亞咬掉蝦仁，越想越好笑，「錢錢哥說你喜歡我我還不相信，哎，我真的好傻逼啊，錢錢哥說我是智障說得很對啊。」
紀淮遠又剝了隻白灼蝦，他垂眸細心地剝掉蝦殼，一邊問道：「為什麼不相信？」
「你總是把我當小孩啊。」葉亞振振有詞道，「明明我小時候就把我當成大人，等我長大了，又把我當小孩，你這個人，很奇怪啊。」
紀淮遠失笑，無言以對。
葉亞又翻起舊帳：「還有，你以前說過你不會看上我。有這個前提條件在，我怎麼敢妄想啊，就認為你純粹是善心大發菩薩心腸。」
紀淮遠剝好蝦直接放到葉亞嘴邊，見葉亞張嘴咬下去，才徐徐道：「亞亞，我不能未雨綢繆，預知不到未來的事情，所以。」他看向葉亞，目光幽深，語氣耐人尋味，「如果有說錯的話，請多多包涵。」
「這次不包涵，害我跟傻逼一樣跟自己吃醋吃了大半年，你得賠償我。」葉亞眨了下眼睛，想到一個整人的好主意，故意反著來，狡黠地笑了一下，緩緩道，「你要給我寫出一百個看不上葉亞的理由。」
第65章
當天晚上，葉亞抱著一杯果茶在書房監督紀淮遠寫理由。
紀淮遠眉心微蹙，遲遲沒有下筆，光是一條都很難想。
葉亞在一旁看著紀淮遠一籌莫展的樣子，像隻偷腥成功的貓，樂個不停。
紀淮遠放下筆，淡聲道：「寫不出來。」
葉亞哼道：「不能這樣啊，紀叔叔你要向我學習，考試寫不出來都硬寫，瞎掰都要扯出點什麼，寫了字都能證明我努力了。」
紀淮遠道：「兩者性質不同，你是為了分數，我為什麼要努力寫這些，詆毀你？」
葉亞聽到一下子就心軟了，妥協：「好吧，不寫了不寫了。」末了，他輕輕說了一句，「誰叫我喜歡你呢。」
他的喜歡真誠毫無保留，如果他表露出來的愛意能讓對方心情愉悅、錦上添花，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即便這句話聲如細蚊，紀淮遠還是聽見了。
他站起身，摸了摸葉亞的腦袋，嗓音裡滿是笑意，「叫我寫看上你的理由才對，比這個簡單多了。」
側面意思就是——
紀叔叔能立馬寫出一百個看上他的理由嘍？
葉亞笑得可歡了，黑又亮的眼睛笑成月牙彎，把紀淮遠推回到椅子上，「那你寫啊，寫呀。」
小孩完全是想一齣是一齣，紀淮遠沉沉地歎了一聲，提起筆，筆尖在紙面上滑動，一字接著一字，一條接著一條，不到半小時，紀淮遠寫完了。
葉亞接過細細地看，越看越開心，上次紀淮遠把他誇成小彩燈，這次直接誇成夜空上的星星了，他認真地看完最後一個字，口是心非傲嬌道：「紀叔叔你真會拍馬屁。」
紀淮遠笑道：「寫的都是由衷之言。」
「不過還是寫得很好的。」葉亞拿出手機翻到紀淮遠的帳號，低著腦袋一邊給他發紅包，一邊道，「給你獎勵。」
手機響了一下。
紀淮遠點開紅包一看。
5.21元。
他抬眸無聲地看向葉亞，葉亞被盯得有些難為情，臉蛋緋紅，小聲解釋：「你別嫌少啊，我沒錢了，壓歲錢給你還給你買金鏈子。禮輕情意重呀。」
紀淮遠笑了笑，低眸點著手機屏幕，直接把小數點去掉了，外多加了個零，給他轉帳，慢條斯理道：「禮尚往來，禮重情意也重。」
葉亞看到數額，被撩得心跳加速、面紅耳赤。
……偏偏還是這麼一本正經的撩法。
不自知，更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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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亞躺在床上，跟金錢匯報情況，說話間滿滿地洋溢著幸福：和紀叔叔談戀愛實在是太美好啦！錢錢哥你無法想像我這一天是怎麼度過的，我全程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啊啊啊~
金錢昨天又跟紀景遠鬧脾氣了，此刻正處於置氣狀態，一看到葉亞發來的消息，瞬間就哭喪著臉，用力地按著手機，一字一句地回覆：媽的！老子今天全程踩在炸彈上！
葉亞：「……」
葉亞好生安慰了金錢一番，默默地把喜悅藏進心裡，可他翻來覆去始終覺得不痛快，情緒沒有通口，堵得他又脹又歡喜，他向來都不是能藏得住喜事的人，想了一番便直接起身，出房門去看紀淮遠有沒有在陽台上。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城市依舊還很熱鬧，燈光通明璀璨奪目，掩蓋了一半夜色的沉寂與安靜。
陽台亮著燈，葉亞一看就知道紀淮遠還在那兒，他走過去坐到紀淮遠身邊，歪頭看他，朝他伸了手，「哎，紀叔叔你掐我一下，我總覺得好不真實啊，跟做夢一樣。」
他的手橫在紀淮遠的面前，無意識地顫了一下，又接著道：「我還挺怕醒了就恢復成原狀的，要不您還是別掐了。」
紀淮遠垂眸看了眼葉亞的手臂，少年的骨骼纖細，白淨的肌膚上青色的血管很清晰明顯，他伸手捏了捏手臂上的肉，沒捨得下重手，偏眸看向葉亞，眸子裡的光如遠空沉靜又柔和的熠熠星辰，低聲問道，「醒了嗎？」
葉亞搖搖頭，「沒，您壓根沒用力，跟撓癢癢似的哪能醒啊。」
紀淮遠輕笑，「醒了也一樣。」
葉亞險些心跳不穩。
他幻想的都成為了現實啊……
葉亞認真地看紀淮遠，瞧見他眼底的笑越發濃厚，一個沒忍住，翻身過去坐在紀淮遠身上，雙手勾著他的脖子，臉趴向他的胸膛，聲音悶悶地傳來，「怎麼辦，我每分每秒都想抱著你。」說完，他又抬起頭，視線落在紀淮遠的唇上，他不由地舔了舔唇。
哎……好想和紀叔叔接吻啊。
但是這個他無論如何也得克制住，如果初吻也是他主動的話，就顯得自己太飢渴了……
葉亞目光熱情又真誠，直直地停在那兒，紀淮遠怎麼可能沒注意到，他低笑一聲，揉了揉葉亞柔軟的髮尖，故意裝沒看見，「這麼晚了快點去睡覺，不然明天起不來。」
葉亞失望地撇撇嘴，嘟囔：「起不來的明明是你。」
紀淮遠失笑，半晌後溫聲道，「那我也去睡。」
葉亞還賴在他身上不願下來，又重新把臉埋了過去，才敢腆著帥臉撒嬌：「您抱我去，我不重的。」
「好。」
紀淮遠扶住葉亞的腰站了起來，葉亞重心不穩立馬雙腿圈住紀淮遠，像隻樹袋熊一樣抱住他。途中紀淮遠怕他往下掉，另一隻手托住他的臀部，步伐平穩地走去葉亞的房間。
這個姿勢太過羞人，而且又是緊緊貼著，裸著的肌膚碰到他溫熱的身體，葉亞還是有些害羞地紅了臉，他不敢此刻與紀淮遠對視，只敢把腦袋埋在他的頸間。
葉亞急促不自然的呼吸盡數灑在他的肩膀處，紀淮遠也有些難耐，不由加快腳步，卻被葉亞眼尖發現經過了紀淮遠的房間，他小聲叫住他，「哎，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紀淮遠聲音略沉，直接拒絕：「不行。」
葉亞不解地問道：「為什麼啊？我們在一起第一天不應該甜甜蜜蜜膩在一起嗎？」
紀淮遠無奈地笑，「你還知道是第一天。」
葉亞打了個激靈，頓時就知道原因了，他放緩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問：「您是嫌進展太快，我太黏你了？」
……可是進展真不快啊。
到現在都還沒接吻呢……
紀淮遠騰出一隻手打開門，摸向牆壁上的燈開關，隨後走進房間把人輕輕放到床上，葉亞還勾著他的脖子不放，導致他只能彎著身子半跪在床上，他輕歎一聲，抬手把小孩已經長了些的瀏海撥向一邊，「亞亞，你生活的重心不應該全在我身上，初次戀愛可能讓你新鮮感高漲，但是生活裡還有很多新鮮未知的事物等著你去涉獵瞭解——」
葉亞越聽臉色越慘白，他嘴唇抖了抖，打斷紀淮遠的話，「……您是要和我分手嗎？」
這話來得太出乎意料，紀淮遠頓了一瞬，隨後失笑：「怎麼會。」看到小孩被嚇到毫無血色的臉蛋，無奈地捏了捏他的下巴，低聲道，「是不是我說話表意不明讓你誤解了，我只是想建議你合理利用時間，找一些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你假期還有這麼長的時間，不應該一直待在家裡無所事事。」
聽完解釋，葉亞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雖然意識到今天行為確實不太妥當，但還是厚著臉皮撒嬌，哼哼唧唧道：「您說這麼多還不是嫌我煩，我這麼聰明，您糊弄不了我。」
紀淮遠卻依舊認真地解釋道：「沒有嫌你煩，我是——」
再這樣聊就要開場辯論賽了，葉亞趕緊止住話題，「好啦，我故意逗你玩呢，我懂我懂，我現在就想想我對什麼感興趣啊。」
葉亞終於鬆開手，坐在床邊認真地思考。
紀淮遠站直身體，片刻後坐到他身邊，靜靜地等他想出結果。
過了好一會兒，葉亞才動了動，看向紀淮遠，歎了一聲，語氣軟軟的，「哎，怎麼辦，我現在就對你感興趣啊。」
紀淮遠等了這麼久沒想到是這個結果，剛要說話葉亞便朝他眨了下眼睛，嘿嘿直笑，「騙你的。我想學吉他，學校元旦晚會的時候我看一同學彈吉他特帥氣，我也挺想學的，我彈吉他肯定比他更帥。」
「吉他？」紀淮遠沉吟道，「可以，我改天去找找培訓班。」
葉亞樂道：「好啊，等我學好了到時候彈給你聽，就彈那首父親好了！」
紀淮遠揚了揚唇，縱容他，「好。」
葉亞嘖了一聲，「我開玩笑呢，一點都不好玩。」
紀淮遠抬手按住小孩向下撇的嘴角，葉亞瞪大眼睛，是要接吻了嗎……晚安吻什麼的……
就在葉亞越來越期待，暗自糾結要不要閉眼睛的時候，紀淮遠只是微微使力往上按，擺成嘴角上翹的姿勢，柔聲道：「不要撇嘴，笑一笑。」
葉亞：「……」
笑個幾把。
我能立馬哭給你看你信麼。
第66章
葉亞對吉他一竅不通，甚至都不識六線譜，他對這個感興趣，完全是想耍帥裝逼。紀淮遠帶他去琴行購買吉他，問他喜歡哪種類型的，他一臉茫然，偏偏愛面子裝作很懂行的樣子，摸著下巴打量一番，指了指一把最酷炫的，故作深沉道：「這把挺好的。」
紀淮遠看了眼，低笑一聲，「剛入門還是選擇木吉他比較好，打好基礎後再來練習電吉他會比較得心應手。」
誒？木吉他？電吉他？
葉亞摸了摸鼻子，裝逼失敗，遂悻悻地說，「我不懂這個，您幫我選吧。」
紀淮遠上大學時加入過吉他社團，雖然沒多久便覺得無趣退團了，但對吉他也還是略知一二。
挑選吉他最重要的就是手感，他仔細地問琴行老闆，瞭解琴頸和指板的尺寸，觀察琴弦、琴頸的漆面和品絲的整齊程度，一番下來，終於敲定。
「要琴包還是琴盒？」紀淮遠偏眸問葉亞。
葉亞眼珠子轉了轉，打量一會兒，覺得背琴包比較酷，於是道：「琴包吧。」
葉亞背著琴包走出琴行，一邊笑著問道：「是不是特帥氣？」
紀淮遠笑了笑，「帥。」
商場人來人往，嘈雜熱鬧，很容易就蓋住細微的聲響，葉亞看了眼周圍的路人，不動聲色地靠近紀淮遠，壓低了聲音，道：「那你有沒有更喜歡我？」
他的眼睛黑黑亮亮的，商場的燈光照耀下，閃閃的光芒映在他的黑色瞳仁上，真誠又清澈，宛若小鹿的眼睛，眼神明潤無辜。
紀淮遠不禁凝神，片刻後才沉沉地一笑，「有。」
葉亞對這個回答滿意極了，他想牽紀淮遠的手，但在商場他又必須得克制住，只好轉移注意力，到處亂瞟，這一瞟就不得了，他頓住腳步，激動地去拉紀淮遠，「紀叔叔！詹姆斯！詹姆斯球衣！」
紀淮遠頓住腳步，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嗯？」
葉亞本質上是個精力充沛的現充boy，無奈和紀淮遠住在一起後，好的一樣沒學成，懶散、死宅倒學會了七八成，放假就待在家裡哪兒也不去，以前堅持的跑步也半途而廢，更別提各種運動項目。
他初一的時候參加校運會還是籃球小前鋒呢！
葉亞抱著虔誠的態度走進專賣店，星星眼看向專櫃上擺列的籃球、球衣、球鞋，一眼就看中了最上面的詹姆斯綠色23號球衣。
他扯了扯紀淮遠的衣服，無聲地看著他，眼神飽含期待。
紀淮遠怎麼可能不答應，他向來都滿足他的任何要求。
葉亞買了球衣、球鞋，籃球，幸福得簡直想當場吧唧紀叔叔一口，出了商場，小心翼翼地把所有東西放進後備箱內，滿載而歸。
葉亞繫好安全帶，邊一本正經道：「紀叔叔太感謝您了，我做夢都想有件騎士球衣，現在夢寐以求，實在太開心了，為了報答你，我只能以身相許了。」
紀淮遠沒急著開車，他手虛扶著方向盤，似笑非笑地看著葉亞，語氣帶著調侃，「只是為了報答我？」
「當然不止。」葉亞道，他也看著紀淮遠，又有點被他迷住，沒控制住，湊過去親了下他的臉，嘴唇只碰了一下就縮了回來。
葉亞眼神充滿期待，他都這樣主動了，是不是該禮尚吻來啊……
小孩目光赤裸裸地寫滿了「快吻回來快點」，紀淮遠哪能沒看出來，他笑了笑沒搭腔，故意收回視線，把車開出停車場。
他是有意為之，蓄意報復小孩喝斷片忘記了那晚的所有事。
順便，再看看他會忍到何時。
……怎麼會有這樣不會察言觀色的人啊，他都要氣成河豚了。
一路上，葉亞都鼓著臉悶悶不樂的，按照紀淮遠這個性格，如果他不主動，他的初吻不會要等到過年才能送出去吧……
這樣一想，葉亞看向紀淮遠的目光都帶了哀怨。
回到家，葉亞氣呼呼地鑽進房間去換上球衣球鞋。
換好球衣站在鏡子前看了好一會兒，覺得這麼帥沒有人欣賞真的太可惜了，於是猶豫了一下，打開門走到紀淮遠身邊，他還生著氣又要主動說話，語氣透著彆扭，「好看嗎？」
球衣對於葉亞來說還是有些偏大，但幸好少年長手長腳的倒也能駕馭得了，小腿筆直漂亮，綠色乾淨又明亮，更是再添幾分。
紀淮遠頷首，「好看。」他頓了頓，詢問道，「要去打籃球嗎？」
葉亞眼睛一亮，「一起打籃球？」
「對。」
「好啊！」葉亞氣立馬消了，重新掛上笑容，興高采烈的，「我都沒在小區籃球場打過球，都怪你，太懶了，都把我帶懶了。」他說完，佯裝嫌棄地睨著紀淮遠，「您會打籃球嗎？可別輸給我啊，我以前可是小前鋒。」
紀淮遠認真思考了一會兒，道：「很久沒打了，加上年紀大了，應該會輸。」
葉亞一屁股坐在他旁邊，急道：「年紀不大，不大，正好和我合適，我們太配了。」
紀淮遠失笑：「哪裡合適了？」
小孩正值朝氣蓬勃的青春年華，這個年紀，對一切都熱情洋溢抱有好奇心，又帶有少年稚嫩的勇猛，無論做出什麼，只要不違背道德規範，都會得到原諒，也總能輕而易舉地獲得他人的好感。
「這個我有想過啊。」葉亞神情出奇地認真，注視著紀淮遠的眼睛，「你看你大我11歲，我11歲的時候，你22歲，我22歲的時候，你33歲，我33歲，你44歲，我44歲，你55歲……我們之間像不像一個又一個的台階，你帶著我，我就緊隨你其後，多般配啊。」
紀淮遠怔了一瞬，隨後釋然一笑。
雖然幼稚邏輯不嚴密，但他很認同——「你說得對。」
「不過你也要注意養生啊，爭取多活幾年。」葉亞兀自皺了眉，像個老人家一般開始長篇大論，「要多運動鍛鍊身體，飲食要健康，偶爾也要忌口，吃清淡點對身體很有好處的……」
紀淮遠眉心微蹙，逕直打斷葉亞的絮叨，「你都從哪裡看的這些？」
「公眾號啊，我特意為你去關注了好幾個養生的。」
紀淮遠臉色一沉，淡聲道：「謝謝你。」
葉亞抓住紀淮遠的手，輕輕捏著他的指尖，小聲道：「您可要為我多活幾年啊。」他頓了頓，自顧自地低頭玩起紀淮遠的手，掩藏住有些不自然的神情，「我是不是很貪心啊，才在一起沒幾天就想著幾十年以後的事了……」
紀淮遠反手扣住葉亞的手，緊緊地抵在手心，把他拉起來，「走吧，去打籃球，爭取多活幾年。」
紀淮遠許久沒打過籃球，連一套完整的裝備都沒有，他只穿了休閒簡單的白色T恤配運動短褲，球鞋倒是珍藏了兩雙，可以派出用場，出門前還特地把手鏈給摘了，妥帖放好。
葉亞第一次看紀淮遠穿得這樣年輕化，出門時多看了好幾眼。
紀淮遠注意到他的目光，問道：「怎麼？」
「您太帥了！」葉亞由衷說道，「比我還帥。」
這對於葉亞而言，無疑是對他人至高無上的誇獎，他都願意屈身位居第二了。
紀淮遠低笑，抬手揉亂了葉亞柔軟的髮尖，小孩太過於坦誠直率，很多時候都讓他啞言只想笑。
葉亞蹭了蹭他的掌心，暗自在心裡歎了口氣。
……哎，就是不愛接吻。
簡直暴殄天物啊。
夏天傍晚的天空漫布多層次的色彩，如一團團棉花般的潔白雲朵掩掩遮擋住澄藍的天色，天際邊出了間隔層，變得濃墨重彩，是太陽奔波一天後逐漸變得柔和溫暖的餘暉。
這個時間段，正有一批人在小區籃球場打球，幸運的是，另一邊的籃球架沒人。
葉亞運著球過去，好久沒打球了，有點生疏，籃球差點從手下滑走。
他一路運球過去，在三分線外，起跳雙手平舉投籃進去。
球「匡啷」一聲碰到籃球框，晃蕩了一圈，沒進籃，籃球掉了下來沿著地面滾動。
葉亞尷尬地摸了摸腦袋，衝紀淮遠解釋：「我就練練手。」
紀淮遠壓住眼底的笑，頗為善解人意道：「我懂。」
「再來一次啊，這次肯定進。」
葉亞把球抓回來，動作俐落靈敏地運球，找回些手感，他眼神凌厲地掃過籃框，隨後起跳投籃。
紀淮遠抬眸看著籃球呈拋物線狀撞向籃框，在葉亞緊張的目光下，籃球終於不負所望地直接進籃！
「耶！」葉亞激動地舉手要跟紀淮遠擊掌，得意洋洋道，「我就說我能行吧！」
紀淮遠抬手與他擊了一掌，笑了笑，問道：「來一場？」
「好啊！」葉亞朗聲道，他眉眼間皆是肆意的得意，「紀叔叔你要是求我的話，我願意手下留情的，要不要？」
紀淮遠把籃球投給他，輕描淡寫道，「不用，公平競爭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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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亞誇下海口，然而被紀淮遠虐得體無完膚。
月亮跑了出來，先前那幫打籃球的也早已經各回各家了，籃球場就只剩下他倆。
葉亞氣喘吁吁地叫停，他認輸了，打到天黑才進了五個球，中間一直被紀淮遠半路截球秒殺，氣得葉亞半口氣都梗在喉嚨裡吐不出來。
這股子憋屈的感覺跟他上次玩單機五子棋簡直不分上下，不同的是，他不能把遊戲揪出來打一頓，但對象是紀淮遠的話，倒是可以出出惡氣。
運動了幾個小時，葉亞渾身是汗，他沒捨得擼起衣服擦汗，只用汗濕了的手去擦額頭，雙腿一張坐在地上，一邊忿忿地睨向紀淮遠，氣憤到惡人先告狀：「瞧您能的，就不知道讓讓我，我還是不是你的心肝小寶貝了？」
紀淮遠一臉輕鬆地食指旋轉籃球邊走過來，解釋道：「球場有球場的規則，先前就說好了公平競爭，所以我不會放水。」
葉亞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哼了一聲，直接把重點句提出來，又重複了一遍，「我還是不是你的心肝小寶貝了？」
聞言，紀淮遠幾乎啞然失笑，他把籃球放在地上，瞥見球場門口旁邊有台自動飲料機，便道，「小寶貝口渴嗎，想喝什麼？」
他的語氣太過平靜自然，清冽的嗓音低低沉沉又蘊著一絲溫厚，聽在耳邊竟覺得耳朵微微有些癢意，瞬間就讓葉亞面紅耳熱。
沒有等到葉亞的回答，紀淮遠低聲提醒，語氣促狹：「小寶貝，嗯？」
葉亞臉更加燙了……
「哎，別叫我小寶貝，好難為情啊。」葉亞雙手手背捂著臉頰，羞得差點抬不起頭。
葉亞害羞的反應意外地愉悅到了紀淮遠，他變本加厲逗弄起來，似笑非笑的，「那叫什麼，小心肝？」
葉亞：「……」
「你好煩啊。」葉亞拿起籃球滾過去碰他的鞋子，「我要喝可樂，快去快去。」
紀淮遠低笑一聲，好心地放過葉亞這回，「好。」
紀淮遠拿了兩聽可樂回來，葉亞已經累得大喇喇地躺在地上，被紀淮遠剛才這麼一撩撥，完全忘了身上穿的是喜歡的新球衣，只顧得看著夜空滿臉蕩漾，樂個不停。
紀淮遠蹲下，拿可樂罐碰他的臉，葉亞猛地回過神，連忙止住笑，伸手接過可樂，「謝謝紀叔叔！」
「不客氣。」紀淮遠也隨地而坐，食指扣住易拉環，單手開易拉罐，隨後把打開的可樂遞給葉亞，葉亞坐起身，跟他換了可樂，抱著可樂喝了起來。
葉亞一口氣喝了一大半，碳酸氣兒直往鼻子冒，他忍不住打了個嗝兒，「哎，喝脹氣了。」
紀淮遠一隻手拿著可樂，右手拍了拍他的後背，「不要喝太急。」
「我渴呀。」葉亞晃蕩著手中的可樂，聽到裡面液體碰到瓶子的悅耳聲音，他滿足地瞇起眼睛，「紀叔叔，我們以後都來運動好不好？打籃球、跑步、乒乓球、羽毛球都可以的，我來強身健體，」他停了下來，瞥了眼紀淮遠，故意調侃他，「你來延年益壽——」
話音剛落，手中的可樂便被人奪走，右手被狠狠一扣，身體猝不及防地被紀淮遠壓在身下，葉亞呼吸一僵，睜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紀淮遠。
「幹……幹、幹嘛？」他結結巴巴問道。
……要強吻嗎？惱羞成怒要以吻作為懲罰是嗎是嗎？
葉亞全身神經都緊繃起來，注視著紀淮遠的目光都在打顫。
籃球場白熾燈燈光明亮，他清楚地看見紀淮遠好看的眉眼和長翹的睫毛，和逐漸變得……戲謔的眼神。
「表現一下老當益壯。」
葉亞：「……」
葉亞簡直要懷疑紀淮遠就是故意的！他都要氣死了！媽的！
葉亞小可憐原本蕩漾得不行的一池春水立馬變成一潭死水，他冷哼一聲，伸手去推身上的紀淮遠，怒不可遏，「起開，煩死你了。」
紀淮遠嘴角壓不住的笑意，抬眸看著葉亞氣沖沖的背影。
他抬手按了按額角，第一次意識到挑弄人是這樣好玩。
那邊葉亞完全不知情，氣得頭也不回地跑回家，一進屋就把自己關進房間，任紀淮遠回來怎麼叫他都不理。
紀淮遠看著緊閉的房門，深思自己剛才是不是過火了。
就在他沉默這一會兒，房間那邊終於傳來聲音，葉亞怕紀淮遠沒了耐心就此放棄不再哄他了，於是扭扭捏捏地哼唧問道：「門外誰啊？」
紀淮遠哭笑不得，順著他的話，嗓音溫厚道：「我。」
葉亞跑到門前，貼著門回話：「你誰啊？是跟我一路的嗎？來對個暗號。」
「暗號？」
「對啊，對準了暗號知道你是不是自己人，我才能開門。」
紀淮遠兀自低笑一聲，由著他無理取鬧，「暗號是，我愛你。」
葉亞呼吸驟然一窒，他立刻打開門，抱向門口的紀淮遠，「暗號正確！」
他的手都在發抖，天知道他有那麼激動難耐，這是紀淮遠第一次這樣對他說，而且不是喜歡是愛啊，是愛呀。這聲「我愛你」來得太猝不及防，伴隨著鋪天蓋地的驚喜，狂熱地幾乎要把他撲倒在地。
「再來對遍暗號，」葉亞抬眼看向紀淮遠，目光熱烈，「我也愛你。」
紀淮遠笑了笑，「不生氣了？」
葉亞搖頭，誠實道：「不生氣了，被你的情話給一秒治癒了。」
雖是這麼說，但還是忍不住在心底喟歎一聲，原來紀叔叔這麼會說情話哄人，哎，就是不會和他接吻，太可惜了。
葉亞不想真等到過年才送出初吻，他必須得主動出手，但主動出手並不是說他要主動去親紀淮遠，而是旁敲側擊地讓紀淮遠明白他的意思和想法，或者……引起他的……慾望。
第二天，紀淮遠帶葉亞去找吉他培訓機構，問他要不要一對一教學，葉亞想了想還是覺得人多熱鬧些，還能多交些朋友，於是選擇了培訓班。
培訓班離小區不遠，就在市中心，每週上兩節課，週三和週五下午各一節，一節課六十分鐘，這樣一聽感覺挺輕鬆的，他之前還以為每天都要來上課。
辦了手續交了費，下午就迎來第一節課。
教吉他的老師是名綁著小辮子下巴有一圈鬍茬的男人，教一個班十三個菜鳥少年學基礎樂理，老師講得很慢，一節課下來，葉亞就摸了幾下吉他。
「哎，感覺沒啥意思啊。」葉亞伸了個懶腰，小聲嘀咕道，坐在這兒認識吉他差點都要破壞他對彈吉他的憧憬。
本是仗著下課有些吵鬧，才敢輕聲吐槽，誰知被坐旁邊的一男生聽到了，皺著眉頭反駁他：「學吉他不能這樣急功近利，第一堂課肯定是得先瞭解吉他，你覺得沒意思是因為得不到你滿意的效果吧，你就是為了耍帥才來學的對吧？你壓根就不愛音樂對吧？」
「……」
葉亞被他一連串的對吧得吧弄得愣怔了好一會兒，半晌才回過神，不爽地斜睨著他，「你他媽誰啊？」
男生比葉亞要矮許多，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一看葉亞痞氣十足地爆粗口，他有些後怕地往後縮了縮，「我叫許揚陽，剛才的話你別當真，只是我的一家之言，音樂海納百川，無論是出於什麼目的，只要用心學，以認真的態度去對待就可以。」
葉亞樂了，「喜羊羊？」
許揚陽嘴角抽了抽，糾正，「許，xu許，不是喜。」
葉亞也沒真和他置氣，看出他應該特別喜歡音樂，才這麼認真地對待。葉亞笑了一下，站起身俯視著喜羊羊，自報家門，「我叫葉亞，你要是不挑的話也可以叫我爺呀。」
許揚陽又皺眉，閉著嘴巴不講話。
手機響了一下，葉亞看到紀淮遠發來的消息，說已經到樓下了，葉亞把吉他放進琴包裡，背在後面準備回家，剛要走出教室，在門口想起什麼又停了下來，衝許揚陽彎眼笑了笑，揮手說再見：「喜羊羊，拜拜啊，下次見。」
葉亞把琴包放到後座，隨後坐到副駕駛座上，紀淮遠俯身越過來給他繫安全帶，他溫熱的呼吸灑在葉亞的鎖骨處，問道：「學得怎麼樣？」
葉亞身體一僵，呼吸都有些頓住，啞著嗓子說：「還行吧，認識了琴弦品格還有五線譜。」
紀淮遠繫好安全帶後，好整以暇地坐正。
葉亞有些急躁地拉住他的手，張張嘴，想起要引誘紀淮遠，腦子又混亂成一團，他實在太想跟他接吻了，想得腦子都有點發脹。
紀淮遠不解地看向他。
葉亞嚥了嚥口水，對上紀淮遠清冷幽深的目光就有點沒氣，他清咳一聲，拙劣地提醒示意：「我今天上課看見有人在接吻……」
第67章
紀淮遠問道：「你們班不都是男的嗎？」
「啊？」葉亞一愣，意識過來後隨即挑釁似的地睨向他的唇，「男的和男的也可以接吻啊。」……言下之意就是，快來親我，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可以接吻的，快來快來。
紀淮遠聽出他的話外之音，他笑了笑，跟向來找不到重點的某亞學習，佯裝頗為好奇的樣子，故意問道：「誰和誰？」
葉亞皺起臉，隨口敷衍道：「喜羊羊和吉他老師。」
「喜羊羊？」
葉亞眉毛皺得更深，委屈得不行，重點不是那兩個男人是誰，而是接吻好嗎……
他都不想回話了，雙手抱胸悶著氣回家，怎麼會有這樣木訥不解風情的人，都在一起好幾天了，難道就沒想過親親抱抱嗎，太性冷淡了太讓人討厭了吧。
晚上，電視在放著偶像劇，葉亞抱著吉他邊看線譜一下一下地練手，撥弦總會斷斷續續地發出「滋滋」聲，紀淮遠坐在旁邊拿著平板氣定神閒地看股票，彷若沒受到一絲影響，手指剛滑動了下屏幕，突然葉亞小聲尖叫一聲，下一秒拍沙發叫他看過來——「紀叔叔，他們在接吻！」
紀淮遠：「……」
那邊葉亞早已把吉他和樂譜扔在一旁，盤起雙腿坐在沙發上，睜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電視，一邊偷偷用餘光打量紀淮遠，刻意說道：「原來接吻是這樣子的啊……哎，不過拍得太短了，我都沒怎麼看清楚。」
眼角餘光不能清楚地看見紀淮遠的神情，他說完沒耐住，扭頭看了紀淮遠一眼，這一看便愣住了，紀淮遠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他沒有情緒毫無波動，而是嘴角止不住的笑意，居然在笑！在笑！
葉亞怒瞪：「笑什麼？」
紀淮遠清了清嗓子，面上的笑意沒有隱匿，反而有加深的趨勢，他目光深深地掠過葉亞，在他的嘴唇處停留，片刻後，有意逗弄他，引誘他主動說出口，「你是在提示我什麼嗎？」
然而葉亞在初吻這方面卻固執得可怕，他都主動追求紀淮遠了，那紀淮遠應該投桃報李主動來親他啊，要是這個也是他主動的話，那顯得太不矜持太飢渴了。
初吻這麼值得紀念回憶的重要事……得鄭重對待。
葉亞費了半條命的力氣才按捺住衝動，嘴硬又不忘繼續誘惑，道：「沒什麼啊，我就是好奇而已。」
聞言，紀淮遠解釋道：「嘴唇是感覺神經元最為密集的區域之一，皮膚觸覺信息傳達在大腦的初級運動皮層大小與這個區域的神經末梢密度成正比，舌頭與整個口腔內壁對於觸碰存在著高度的敏感性，嘴唇的作用近乎於生殖器，會引發觸覺、情緒、身體自然反應等各種行為。」
葉亞：「……」
見葉亞不說話，以為他在虛心聽教，於是便繼續道：「接吻會促進機體釋放多種化學物質，從下丘腦釋放的促性腺激素釋放激素引起垂體前葉分泌促卵泡激素和促黃體激素，下丘腦分泌的神經激素直接影響垂體的功能，垂體調節性腺，性腺所分泌的性激素又隨著血液流至各級神經中樞及性器官。」
「……」聽不懂，反正你是性冷淡。
葉亞抽了抽嘴角，擠出一個可以跟呵呵表情媲美的微笑，「紀叔叔你好棒哦，我現在一點都不好奇了。」
紀淮遠一頓，隨後伸了食指頂了下眼鏡架，道：「從生物學理論知識來講確實不太如你意，不過終究是理論而已，實踐出真理，別失望。」
你又不跟我實踐，葉亞哼了一聲，賭氣，「我要去睡了。」
葉亞一肚子火氣，回房間就把空調溫度調低了幾度，趴床上找金錢求支招，如何能讓紀淮遠主動吻他。
金錢不是很能理解年輕人這種重視初吻主動性的觀念，但他也沒有深究下去，回道：要你紀叔叔主動吻你啊？那好辦啊。
葉亞：？？？
金錢直接截了跟葉亞聊天的圖發給紀淮遠，而後再轉來跟葉亞聊：好了，你紀叔叔會主動吻你的，放心吧孩子。
葉亞腦子一轉，頓時有股不詳的預感。
葉亞：你不會跟他說了吧？？！
金錢鑽文字空子：沒跟他說。
……就發了張圖，啥也沒說。
葉亞：那你做了啥？
金錢：什麼也沒做，就給你施了個魔法。明天出來玩嗎？
被紀淮遠一番話弄得他都有點生他氣，於是便答應下來，明天跟金錢出去玩，一天都不要搭理紀淮遠了。
晚上突然下了場大雨。
雨水嘩嘩打落下來，氣溫驟降，一股涼意來襲。
葉亞睡覺前忘記把空調溫度調高一點，夏天又不愛蓋被子，早上醒來不可避免地感冒了，幸好身體比較強健，感冒並不嚴重，只是有些咳嗽而已。
出門去洗漱發現紀淮遠居然比他起得還早，甚至已經準備好了早餐，正端著咖啡站在窗邊看外面被雨水澆灌了一晚上的灌木。
葉亞走過去，聲音有些沙啞，「紀叔叔你怎麼起這麼早啊？」
紀淮遠回頭看他，眉心緊蹙，「你生病了？」
「突然降溫，就有點小感冒。」葉亞不以為意地擺手，又咳嗽了兩聲，他好奇紀淮遠在看什麼，便朝窗外看去，雨下了一宿已經停了，但地面還是濕的，樹木枝椏樹葉都被雨水給洗得澄清乾淨，只是太陽還躲著沒有出來，陰涼又舒爽，很適合出去玩。
紀淮遠走去拿醫藥箱找出感冒沖劑，加水沖泡後遞給葉亞，言簡意賅道：「喝。」
葉亞不想吃藥，他從來都不喜歡這個味兒，以前一點感冒發燒都是硬抗過去的，看病太貴，藥也貴，還不如就這樣耗著，久了還能提高免疫力。
「我不想喝。」葉亞搖頭，拒絕，「是藥三分毒啊，我才不要喝毒。」
紀淮遠卻不由分說地把杯口碰在他的嘴邊，「嗓子都咳啞了，快點喝掉。」他停頓了一秒，嗓音變得柔和溫厚，「乖。」
葉亞瞬間就暈乎乎了，滿腦子都是紀淮遠低了嗓音說「乖」的聲音，聲線刻意壓低顯得格外誘人，他一不小心就被誘惑到，就著紀淮遠的手，低下腦袋含著杯口把沖劑全部乖乖喝完，他鬆開嘴，抬眼看向紀淮遠，眼角因為咳嗽有些泛紅，眼睛卻閃閃的彷彿藏了星星一般，乖巧地小聲道：「喝完了。」
紀淮遠收回手，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了下杯身，他看了眼葉亞，溫聲道：「今天在家好好休息，中午回來我給你熬粥，想吃什麼粥？」
葉亞道：「我和錢錢哥昨天說好了等下出去玩，他現在應該出發過來了吧？哎，紀叔叔你別擔心我了，就是個小感冒而已，我身體強著呢，您別把我當弱不禁風的小可憐啊。」
紀淮遠剛要反駁，話還未出口便被葉亞截斷，他抱住紀淮遠的胳膊，可憐兮兮地看他，語氣不自覺地帶了絲撒嬌的意味，「而且我都為了你吃藥了呢……」
紀淮遠眉頭皺得更深，「不是為了我——」
葉亞再一次截話，聲音頗大，耍無賴：「就是為了你！」
紀淮遠沉沉地歎氣，葉亞見狀知道他鬆懈了，便再接再厲地勸道：「而且我和錢錢哥好久沒一起玩了，您就讓我出去唄，反正雨也停了，我等下多加件外套好不好，還戴口罩，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您就放心吧。」
一通保證下來，紀淮遠也不好再勸什麼，只問道：「什麼時候回來？」
「下午！」葉亞朗聲應道，下一刻又抱著他的胳膊晃了一下，與他商量，「晚上您再熬粥給我喝，好不好？」
葉亞吃了早餐，恰巧金錢打來電話說已經在樓下了，他趕緊去加了件藍色格子襯衫外套，一邊急急忙忙地在玄關處穿鞋，紀淮遠拿了口罩過來，微微抓著耳朵給他戴上。
葉亞的聲音悶在口罩裡，眼睛笑著，「謝謝紀叔叔！」
紀淮遠依舊捂著他兩隻耳朵，目光深邃而幽深，他低下腦袋吻向葉亞的嘴唇，隔著口罩輕輕一碰，隨後便放開，低低地笑道：「早點回來。」
葉亞：「！！！」
他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天啊！紀叔叔終於吻他了！
葉亞回過神來，欣喜簡直要衝破頭頂，他一把把口罩摘掉，興奮得不能自己，「我不要隔著口罩跟您接吻，你親——」他說著就弱了聲音，想起什麼，目光頓時變得悲壯隱忍，「但是我感冒了，還是不要直接對嘴親，免得把感冒傳給你，我先憋著吧……」
紀淮遠忍俊不禁，抬手又幫葉亞戴上口罩，溫聲安慰道：「好，等你感冒好了。」
葉亞立刻變得躊躇滿志，大聲道：「我明天感冒就能好！」
「好的，快點好起來。」紀淮遠笑道。
葉亞眼珠子一轉，要往房間跑去，「我去加件厚實點的外套！」
紀淮遠到了書店，打開微信剛要囑咐金錢不要在葉亞面前吃冰淇淋以免他會被誘惑到，卻看見金錢昨晚發給他的一張圖片。
是他和葉亞的聊天截圖。
紀淮遠盯了好久，兀自輕笑起來。
原來這麼耐不住了，居然還不恥下問地跑去找他人支招。
第68章
葉亞一坐上車就摘掉口罩，急忙對金錢說：「錢錢哥，紀叔叔吻我啦！你施的魔法真有效！」
金錢自然以為是紀淮遠看到了那張截圖，他頗為體貼地沒有去邀功，得意洋洋地揚起一邊嘴角，把車開出小區，邊隨口問道，「是不是舌吻？」
葉亞也挺想舌吻的，他手指摸著口罩，老老實實地說，「不是，就隔著口罩親了一下。」
金錢：「……」
葉亞怕金錢誤會，趕緊解釋：「是因為我感冒了，就沒有嘴對嘴。」
「你紀叔叔真的很冷淡啊。」金錢歎了一聲，看了眼葉亞，目光裡都帶著疼惜，哎，小可憐。
葉亞問道：「難道你不覺得隔著口罩親很讓人記憶深刻嗎？我挺喜歡的啊，而且他說了等我感冒好了就——」話沒有說完，他有些害羞了。
金錢想也不想便道：「並不覺得深刻。」
葉亞哼了一聲，不服氣：「那你說說你和景遠哥第一次接吻是什麼場景？」
金錢把車開向商場的方向，一邊漫不經心地接話，「在床上，吻完就幹了。」
葉亞：「……」
他甘拜下風了。
過幾天就是紀景遠的生日，金錢到現在還沒有頭緒要送什麼禮物，於是便把葉亞叫來一起，給個參考意見。
葉亞小聲嘟囔道：「把你自己送給他唄。」
金錢歎氣：「哎，這三年我都是送的自己啊，今年必須得不一樣了。」
葉亞悄悄嚥了嚥口水，對成年人的生活充滿嚮往。
……再過兩個多月就是他生日了，他也想紀叔叔在那天把自己當成生日禮物送給他……
下車後葉亞又老老實實戴起口罩，隨後進了商場，兩人站在一樓猶豫不決，一樓是化妝品，二樓是衣服、鞋子，三樓是首飾，四樓是美食，金錢完全沒有頭緒，他又發懶不想一樓一樓逛下來。
「亞亞，給點意見呀。」金錢見他走神，便出聲提醒他。
葉亞咳嗽了兩聲，想了想，說道：「我追紀叔叔的時候有給他送花還有金手鏈。」
「送花？」金錢皺起眉思考起來。
葉亞點頭，「是啊，我送的玫瑰花，然後他嫌太招搖了，我就說下次送康乃馨——」
金錢眼睛一亮，有主意了，「我乾脆給他表演插花吧！」
「插花？」葉亞眼神鄙夷地看了金錢一眼，「錢錢哥你咋這麼文藝啊。」
金錢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想摸葉亞的腦袋，然而少年已經長得比他高了，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拍了拍葉亞的胳膊，「孩子，此插花非彼插花。」
葉亞：「？？？」
金錢嘖了一聲，看了眼周圍沒啥人，大發慈悲地點撥葉亞一番，他故意咬重「插」的字音，和後面的字稍有停頓，才道：「懂了嗎？」
「……」
葉亞漲紅了臉，他怕金錢看到笑話他，悄悄又把口罩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亮晶晶的眼睛，輕聲感歎：「還能這樣玩啊……」
老司機又開始瘋狂飆車：「只要膽子大，後面能裝得下世界。」
葉亞想像那副畫面，臉更加燙，小聲嘀咕道：「不過紀叔叔這個性格應該不願意插吧……」
「……」
金錢無言以對，合著葉亞一直認為自己是攻？
他在心裡默默地為紀淮遠點一支蠟燭。
解決了禮物難題，金錢便心情愉悅地帶葉亞直接去了四樓美食區。
找了家冷飲店，點了喝的，金錢就摸出手機來玩，一打開微信就看到紀淮遠發來的消息，他拿起手機在葉亞面前揚了揚，笑道：「你男朋友叫我不要帶你吃冰的涼的，怎麼辦，亞亞你已經點了杯冰果汁哦~」
葉亞拿過金錢的手機放在眼前細細地看，他笑得嘴角弧度已經彎到最極限，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越看越想笑，再加上金錢那句「你男朋友」，他簡直開心地快要暈厥了。
「瞧你笑的。」金錢看著都覺得樂呵，他也跟著笑，叫服務員再送來菜單，要葉亞再點一份，葉亞看了好半天，對服務員說，「那就再來杯熱玉米汁吧，我感冒了，不好意思啊。」
等服務員一走，葉亞趕緊扒著桌子湊近腦袋，小聲對金錢說，「我覺得他還是挺喜歡我的，雖然隔了這麼多天才親我，但應該是他性格使然，對不對？」
「是吧。」金錢思考了一會兒，沉吟道，「但是這性格太冷淡了，講真，亞亞，你不怕你男朋友是性冷淡，你們以後得過無性生活什麼的？」
葉亞一愣，「這不太可能吧？無性生活有點太誇張了……」
金錢兀自皺了眉，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我覺得很有可能啊，你仔細回想一下，他有對你產生過別的想法嗎？」
葉亞僵硬地搖搖頭。
他連接吻都是在一起好久以後，而且還是隔著口罩……
葉亞越想越心慌，漸漸開始認同金錢的觀點。
「那該怎麼辦啊？」葉亞急切地問道。
這時，飲料端了上來，先前的冰果汁給了金錢，他抱著玉米汁，有些心煩意亂地拿了吸管就要喝，全然忘記了自己還戴著口罩，一戳沒進嘴立馬愣了一下，下一刻就沒心情再喝了。
金錢挖了勺冰淇淋放入嘴裡，慢悠悠地安慰葉亞，「你先別急，如果真是性冷淡也沒事，有關治療這方面的藥多得是，你大不了每天給他吃牛鞭甲魚什麼的。」
葉亞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小聲反駁：「他又不是陽痿……」
「哎，反正多補就是了，以防萬一嘛。」
葉亞喉嚨有些癢，咳了幾聲，彷彿把理智咳回來了，義正言辭道：「錢錢哥，事情還沒影呢，我改天去試探一下，如果真的是性冷淡的話，那我到時候再來找你商量辦法啊。」
金錢說道：「你怎麼試探？亞亞你別忘了還沒成年呢。」
「不對，我上次特意查了，16歲也算成年，生理成年了，我早就滿16歲了。」葉亞說道，「而且我也不在乎什麼成年了才能做愛，法律又沒規定這個，只說了未滿14歲算強姦。」
金錢驚訝地瞪大眼睛，好半晌才語氣複雜不明道：「亞亞你準備得可真夠充分的。」
葉亞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顯得他多麼飢渴似的，他摸了摸腦袋，想了下還是要雙管齊下，才比較保險，便小聲道：「不過，也得要補補，我還是挺害怕他性冷淡的……」
金錢問道：「你打算怎麼試探？」
他有些好奇，按照葉亞現在還覺得自己是攻的想法，他要是試探的話，難不成把紀淮遠撲倒在床直接摸後面挑弄？
葉亞思緒被打斷——「哎？」
葉亞又咳嗽起來，臉都咳紅了，金錢倒了熱水叫他喝，葉亞把口罩摘了，小口喝著熱水，眼神尷尬地飄忽不定，「就……誘惑他啊。」
話音一落，金錢便緊接著問：「怎麼誘惑？」
葉亞想了一下，沒想到絕佳的對策，一看對面人是身經百戰的老司機，便虛心向他請教，「我不太清楚，要不錢錢哥你教教我吧？」
金錢正喝著果汁，聞言差點噴了，他拿了紙巾擦嘴角的汁液，瞪向葉亞，「我教個屁，你清楚紀淮遠什麼性格喜好，你自己想辦法對症下藥。」
葉亞摸著下巴，更加苦惱：「他沒有喜好啊……」
「他喜好你啊。」金錢白了葉亞一眼，「你乾脆脫光了站他面前，看他會不會硬。」
葉亞想了一下，搖頭：「我沒那個本事啊。」
上次喝酒喝斷片，對於自己光憑叫聲就把紀淮遠叫硬了的事一點印象也沒有。
金錢勾了下嘴角，看熱鬧不嫌事大，促狹道：「不試怎麼知道？」
葉亞潛意識已經把金錢當成值得信賴的軍師，回來後就一直想著這事，在脫與不脫之間徘徊了許久，紀淮遠不知道他腦子所想，見他神色有異，便給他倒了杯熱糖水，葉亞看到紀淮遠的臉都有些罪惡感，感覺自己太……蕩了。
晚上睡覺前聽話地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些，一覺醒來後感冒就好了。
他牢記著那個約定，等感冒好了就接吻，但是紀淮遠好像不記得了的樣子，聽到他說感冒好了也只是笑了一下並沒有再說別的，葉亞心都涼了，「性冷淡」三個字像三噸大石一般砸在他身上。
上午去買菜前，葉亞特意搜索了下有哪些食物壯陽補腎……
中午紀淮遠回來吃飯，一眼就瞥見中間的牛鞭湯，他看向葉亞，眼神詢問，「？」
葉亞臉又紅又燙，不敢對上紀淮遠的視線，怕被他識破，低著腦袋，划動著碗裡的飯，訕訕解釋：「我買菜聽攤主說牛鞭挺補的，我還在發育嘛，就買了試試……」
紀淮遠「唔」了一聲，轉而去夾其他的菜。
葉亞心一急，連忙舀了兩碗湯，一碗遞給紀淮遠，又給他碗裡夾了韭菜雞蛋，趕緊喝湯假裝不在意的樣子，偏偏還是沒忍住用眼角去打量他，「紀叔叔您辛苦了，多吃一點。」
不單單只有牛鞭湯，桌上的菜都是挺補的……
第69章
一喝完，葉亞就蒙圈了，他好像表現得有點太急躁了……
對上紀淮遠彷彿能洞悉他內心的眼神，葉亞更加心虛，眼珠子轉啊轉，硬是把視線轉移到一旁，假裝看風景。
半晌後，紀淮遠叫他的名字：「葉亞。」
葉亞心一顫，紀淮遠好久沒連名帶姓地叫他，這一叫立馬讓他毛骨悚然感覺要完。
葉亞太過於心虛，以至於都不敢回他的話，紀淮遠捏了捏額角，繼而問道：「為什麼做這些菜？」
他聲線壓低，語氣不明，讓人察覺不到話中的情緒。
葉亞抿著嘴，垂死掙扎著：「都說了您辛苦了啊……」
「所以要給我補腎？」紀淮遠道。
葉亞還在嘴硬，小聲嘀咕道：「那您想補別的也可以告訴我啊——」
紀淮遠氣極反笑，他站起身，雙手撐在兩側，身體微彎，與坐對面的葉亞直直對視了一會兒，才依舊盯著他問道，「是金錢教你的？」
葉亞：「……」
被抓了個正著。
葉亞不知所措地清咳幾聲，舌頭都快因為緊張和忐忑而扭成麻花了，「呃……這個……」
一看他這表情，紀淮遠便瞭然，問下一個問題，「你是在質疑我什麼嗎？」
眼看對方攻勢逐漸逼近，葉亞索性放棄搶救，一咬牙一跺腳，道：「都說好了我感冒好了就親親，結果您又不提這茬，我急啊。」
紀淮遠一陣無言，良久後視線瞥過一旁的湯碗，眼神複雜地看了過來，「所以為了讓我親你，就給我喝牛鞭湯？」
葉亞一愣，誒，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但貌似比質疑性冷淡的殺傷力要小一些，他想了一下，哼哼唧唧地輕輕「嗯」了一聲。
紀淮遠沉了聲音，「過來。」
葉亞抬起臉，一頭霧水：「啊？」
下一秒，紀淮遠雙手撐著桌面，身體越過飯桌往前逼近，低下頭驟然吻向葉亞的嘴唇，剛碰上就沒有多少耐心地撬開葉亞的牙關，舌尖長驅而入，不甚溫柔地在他口腔裡胡作非為。
葉亞徹底呆住，這個吻來得太措手不及，他壓根沒有心理準備，呆了一會兒後終是回過神，閉上眼睛，笨拙地回應。
葉亞的回吻顯然愉悅到了紀淮遠，他細細舔舐著每一處，又抵著上顎逗弄著劃圈，最後才不緊不慢地與他唇齒交纏。
因為姿勢問題，葉亞仰著腦袋揚起下巴，吻了一會兒便覺脖子酸疼，他發出一聲沉悶的「唔」聲，卻立刻被封在唇間。
他也捨不得離開，但脖子的疼痛實在不容忽視，他只好輕輕咬了下紀淮遠的舌尖，見他停緩下動作，才睜開眼睛，臉紅撲撲的，不好意思地小聲說：「我們換個姿勢好不好？」
紀淮遠眸光幽深卻沒了往日裡的平靜，他垂眸瞥向葉亞覆了層水光的唇，那眼底的興味越發濃厚，他嗓音低啞了幾分，只發出一個音節：「嗯。」
葉亞把紀淮遠撲在沙發上，他坐在他身上，勾住他的脖子，急不可耐地吻下去。
紀淮遠抬手穩穩摟住他，因著他的急切，唇邊不禁發出一聲輕笑，主動去勾葉亞探進來的舌頭。
即便剛才吻過一次，葉亞還是沒學會換呼吸，憋著氣兒去咬他的下唇、舔他的舌尖，絲毫不耐煩地與他交換唾液。
好一會兒，葉亞終是憋不住了，漲紅了臉鬆開，鼻尖抵著紀淮遠的鼻尖，小聲的笑，「蘋果味的。」
因為葉亞喜歡這個味道，家裡的牙膏、洗髮水、沐浴乳都換成了蘋果味，久而久之，似乎身上都染了蘋果味。
紀淮遠低笑著拍了拍葉亞的背，葉亞又抬起頭看他，看了幾秒，被紀淮遠的目光所引誘，又鬼迷心竅地吻上他的唇，「還不夠……」
先前喝的牛鞭湯對血氣方剛的少年作用太大，加上戀人的吻讓他熱情又激烈，漸漸的，葉亞的下面起了頭，硬梆梆地抵在紀淮遠的小腹處。
葉亞動作僵住，臉上浮現尷尬的神情，他動了動身體，小心地想要退離，卻被紀淮遠一把扣住腰，下一秒把葉亞反壓在沙發上，黑眸裡滿是笑意，「湯起作用了？」
葉亞全身血液都往臉上湧，本來就因為硬了而知羞，偏偏紀淮遠還打趣他，更加讓他手腳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他原本是想牛鞭湯全補給紀淮遠，哪知道先讓他著了道。
葉亞絕望地掩住臉，這完全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耳邊是紀淮遠低低撩人的笑聲，那聲音幾乎貼著他的臉，更讓他臉上熱度上升，呼吸滾燙了幾個度，他一咬牙，乾脆摸向紀淮遠的腰側，用硬起來的下身輕輕去蹭他的，完全豁出去了，「沒辦法，只能白日宣淫了。」
紀淮遠呼吸漸漸被打亂，卻壓住聲線，「我可沒喝湯。」
葉亞學以前看片的經驗場景，曲了腿用腳尖一下下沿著紀淮遠的小腿往下滑，他的聲音變得分外滑膩誘人，「可是你有我啊。」
他直勾勾地看向紀淮遠，吻向他的唇，聲音在唇齒間顯得尤為含糊，「你要拯救我。」
豁出去的葉亞格外主動誘人，紀淮遠輕易就被勾起了慾念，他桎梏住葉亞亂動的腳，眉心微蹙，嗓音卻出賣了他，尤為低啞，「從哪學的這些？」
葉亞自然不敢告訴紀淮遠自己偷偷看片的事，含糊其辭道：「我無師自通……」
紀淮遠嗤笑一聲，「你可真厲害。」
「好嘛，好嘛。」葉亞去勾紀淮遠的脖子，揚起下巴又要與他親吻，輕而易舉就出賣了御用軍師金錢，「是錢錢哥教我的。」
不等紀淮遠說話，他又可憐兮兮地親他的下巴，聲音軟成一團，「紀叔叔你幫幫我，我真的好難受……」
紀淮遠輕歎一聲，伸手去解開葉亞的褲子，幸好葉亞穿的是寬鬆型的休閒短褲，拉著褲繩一扯就拽下一些，手心碰到灼熱凸出的一團，他略微一遲疑，思考這行為是否合理，下一刻便被葉亞急躁地抓著他的手往下按，伴隨著葉亞脫口一聲悶哼，聲音太過甜膩，直攪得眼神意識不再清明，俯身吻向葉亞的嘴唇，手邊動作不停，輕輕柔柔地隔著內褲挑弄按壓。
「唔……」
葉亞隨著紀淮遠的動作低低喘息，他好不容費了勁兒開口催促道：「你好歹幫我把內褲脫掉啊……」
紀淮遠便依他，按照看過的理論和經驗，盡力去討好他。
葉亞像隻親吻魚一樣不住地去親紀淮遠，熱烈得似乎有些沒皮沒臉，吻著吻著又溢出一聲低吟，外頭陽光正好，細碎的光線透過窗簾灑來光影，地板被照得斑駁一片，果真是白日……宣淫。
「啊——」
葉亞仰起腦袋，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部，發出一聲叫喚，發洩在紀淮遠的手上。
紀淮遠愣怔了一瞬，這麼快？
葉亞雙眼失神，眼角發紅，嘴唇微張，頗像是被人狠狠欺負了一般，好一會兒，他終是從餘溫中回過神，有些尷尬：「秒射啊……」
紀淮遠輕笑一聲，耐心去寬慰他，「對於沒經驗又精力旺盛的年輕人來說，第一次秒射屬於正常現象。」
葉亞還是覺得有些跌面子，埋在紀淮遠肩膀處羞得都不敢抬眼去看他，依舊很在意，「太丟臉了……」
紀淮遠伸手拿了茶几上的紙巾擦乾淨手，才慢條斯理道：「不丟人，別太在意。」
葉亞伸手去摸紀淮遠的下身，學習雷鋒好榜樣，「你硬了嗎？我也幫你手吧。」
一摸，硬了。
葉亞頓時雙眼一亮，欣喜若狂，太好了！不是性冷淡！
紀淮遠看向他：「嗯？」
葉亞立刻斂了笑，抿著嘴唇清咳一聲，「沒什麼，我來幫你，您別拒絕啊，無功不受祿，要不然我會睡不踏實的。」
…
紀淮遠已經去書店了，葉亞跑去洗了個澡，洗完澡出來經過客廳都不敢去看那張沙發，羞澀地跑回房間，趴在床上給金錢發消息。
葉亞：錢錢哥，我可以很確定了，紀叔叔不是性冷淡。
社交狂魔熱心網友金錢時刻在線，看見葉亞發來的消息，秒回：恭喜你哦。
葉亞再一次羞紅了臉，特別難為情地按字：你都不想問我發生了什麼嗎？
金錢：你提醒我了，誰上誰？
葉亞：……
葉亞：尷尬，還沒到那個步驟，就互相擼了。
金錢對於他們的進度實在是無力吐槽，但轉念一想，這對於他們而言也算是個跳躍式的進步，便道：再次恭喜你哦。
葉亞想問金錢，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想找尋「志同道合」的朋友，便問道：錢錢哥，你第一次的時候是秒射嗎？
金錢：……
金錢立刻就明白了：你秒射？
葉亞又尷尬了，要不要猜得這麼快，得虧是網上聊天，沒有面對面那麼尷尬，他乾脆直言道：嗯，雖然紀叔叔說這很正常，但我還是覺得不平衡，他就那麼持久……
金錢：亞亞你不用說得這麼露骨的。
金錢暗自腹誹，秒射還想當攻？反了天了。
第70章
初吻的延展太過激烈，以至於葉亞對初吻倒是沒多少感覺，全部心思都放在擼上面，掌心似乎還存留著火熱的溫度，他都不太好意思看手心，但又忍不住，時不時地垂眸看著握了紀淮遠東西的右手，越看臉越紅，嘴角弧度也不自覺地越來越加大。
下午有吉他課，他心情尤為燦爛，路上碰到許揚陽還給他也買了杯飲料，遞給他的時候許揚陽手指不慎碰了下他的手，葉亞彈了一下，怒道：「你別碰我手！」
許揚陽以為他有潔癖，縮了縮肩膀，弱弱地說：「對不起。」
葉亞意識到自己反應強烈了一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沒事沒事。」
雖然葉亞請他喝飲料，但許揚陽還是挺怕他的，畏畏縮縮走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出。走進大樓，許揚陽不經意地瞄了眼葉亞，愣住了，開口問道：「你在笑什麼啊？」
葉亞呆了一瞬，摸了摸嘴角，一臉迷茫地看向許揚陽，「我有在笑？」
許揚陽縮著脖子點點頭。
葉亞還摸著嘴，暗自嘀咕道：「居然高興到自己笑了都不知道……」
許揚陽去按電梯，葉亞站在旁邊，忽然腦子一轉，有點想裝逼，於是偏眸去問許揚陽，「你初吻還在沒？」
許揚陽往後退一步，不明白葉亞為啥問這個問題，他緊張得有些結巴，「在、在啊。」
葉亞嘖了一聲，嘴角揚起笑，有些嘲諷的意味：「嘖，小屁孩。」
許揚陽：「……」
葉亞問這話也沒啥惡意，就是單純想炫耀他初吻不在了，他高興的呀。
他還有男朋友，每天朝夕相處的，別提多開心了。
葉亞特想秀恩愛，但是他儘量克制住了，因為網上說，秀恩愛分得快，他才不要分。
進了電梯，裡面就他倆人，許揚陽悄悄看了葉亞一眼，壯著膽子問：「你初吻不在啊？」
葉亞別提多得意了，仗著身高優勢睨他，語氣也是分外驕傲，「當然！我有對象的。」
許揚陽弱弱地「哦」了一聲，又問道：「那你學吉他是為了彈給她聽的？」
葉亞愣了一下，彈給紀淮遠聽？好主意啊。他乾脆直接承認，順便再向這位熱愛音樂的boy取取經，「是啊，你有什麼好的情歌曲子推薦的嗎？」
葉亞平時沒那個閒情逸致聽歌，不過巷子裡老人流行跳廣場舞後，在主跳家裡的院子裡跳，歌曲通過音響特大聲地傳到了大街小巷，一天天下來，葉亞就耳熟能詳了，會哼幾首鳳凰傳奇的歌。
但他總不能給紀淮遠唱「套馬桿的漢子你威武雄壯」吧……
「我、我比較喜歡聽周杰倫的歌……」
葉亞捏著下巴，「行，我回去搜搜他。」
電梯到了，許揚陽慢慢走著，扭捏了許久，才語重心長道：「所以，你更要好好學吉他呀，吉他不單單是門樂器，它還是我們心靈深處的寄托和慰藉，我們得尊重熱愛它。」
葉亞坐到位置上，沒打斷許揚陽的念叨，等他說完了才道，「行，我會好好學習的。」
許揚陽這才滿意地點頭，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
葉亞覺得這小孩挺有意思的，這麼喜歡音樂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
一節課下來，他手指疼得不行，許揚陽卻跟沒事人一樣，和上次一樣下了課還待在教室多練一會兒，葉亞可比不過他，一下課就利索地收好吉他，背著往外溜。
幾個小時沒見，他特別想紀叔叔。
但現在這個時間點，他回家了也見不到人，乾脆就去書店。
培訓班離書店有一段距離，去搭公交的路上想起許揚陽推薦的歌手，便用手機去搜他的歌，還去小店買了副耳機，坐上公交便開始聽歌。
到了書店，葉亞耳邊還嗡著那個調調。
他覺得很好聽，準備學幾首邊彈邊唱給紀淮遠聽，保準紀叔叔又會多愛他幾分。
小程看到葉亞背了個吉他過來，便笑眯眯地招呼人，「亞亞你來了啊，去學吉他了？」
「對啊，就學了兩節課。」葉亞走到收銀台旁，手擱在上面，一邊扭著脖子往各處瞄，順口問道，「我爸呢？」
小程朝看書區努努嘴，「那兒看書呢。」
正巧葉亞也瞄到了，紀淮遠正坐在靠窗邊的位置背對著他們，他朝小程笑了笑，便往那邊走去，越走近，他忽然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猛地拍了下紀淮遠的肩膀，笑眯眯地對上紀淮遠皺著眉回頭的視線。
紀淮遠一看來人，眉毛舒展開來，笑意掛上眼角，「你怎麼來了？」
葉亞把吉他放下，坐他旁邊，小聲說：「想你啊，就過來了。」
「正好，等下一起回去。」
葉亞回頭看了眼小程，見那邊沒注意到這裡，便移著身體更挨著紀淮遠，微微側了身體防止旁邊人看見，悄悄朝他伸了手，壓低聲音道：「你牽著我的手好不好？」
紀淮遠淡曬，握住葉亞的手，指尖輕輕摩挲他的掌心。
葉亞小聲地笑，視線掠過紀淮遠放在桌上的書，偏過腦袋好奇地看過去，一邊問道，「你在看什麼書啊？」
他現在看字快，不像小時候得一個字一個字念過去，等紀淮遠把書籍翻了個身蓋住封面，葉亞已經看完了，得意地揚起一邊嘴角，「晚了，我看到了，原田玲仁的《戀愛心理學》，我連作者名都看見了。」
紀淮遠靜默片刻，才不疾不徐道：「看這本書只是想補充一些理論知識。」
葉亞用另一隻手翻開書本隨意地瀏覽了一番，沒多久就合上了，笑眼彎彎地看向紀淮遠，「紀叔叔你別看這樣的書了，我覺得只要互相喜歡，其他都不成問題啊。」他就是囫圇吞棗地翻了一下，並不清楚裡面究竟講述了什麼觀點，只按照書名來講，「你也不要研究我什麼心理，只要知道我很喜歡你就可以了。」
說完，他又小聲地強調，「特別特別喜歡你。」
紀淮遠抬腕看了眼手錶，道：「回家吧。」
葉亞愣住，話題跳躍太快他沒反應過來，「時間還早啊。」
「提前下班。」紀淮遠放開他的手，拿起桌上的書，看了葉亞一眼，眸光驟然變得幽深，學葉亞剛才的語氣，壓低聲音，低沉悅耳，「特別特別想親你。」
葉亞臉一紅，心跳如擂鼓。
到了停車場，一關上車門，紀淮遠便俯身壓了過來，逕直覆上他的嘴唇。
葉亞心臟跳得更快，雖然停車場現在沒人，車窗也是緊關的，但他還是莫名有種暴露於天地外的羞恥和緊張感。
紀淮遠輕咬了下他的下唇，示意他專心。
葉亞「唔」了一聲，趕緊拋開這些雜念，輕輕去觸碰紀淮遠的舌尖。
他很喜歡和紀淮遠舌吻，唇齒相纏，津液交融，感覺這種行為尤其親密。
良久，葉亞驚呼一聲，聲音融在唇間，「哎，口水要流下來了。」
紀淮遠鬆開葉亞，抵著他的鼻尖，黑又沉的眼眸掩蓋住驚濤駭浪，看見葉亞漲得通紅的臉，不禁輕笑。
葉亞胡亂擦去嘴角的口水，窘迫到不行，威脅紀淮遠，「不要笑，不准笑了。」
「好。」紀淮遠止住笑，可眉梢眼底卻怎樣都壓不住笑意。
葉亞羞得都想鑽進洞裡，他低下腦袋作勢要繫安全帶，哼哼唧唧的彆扭極了，「快回家，快點快點。」
回家路上無意瞥到一家蛋糕店，葉亞爭著鬧著要下車買蛋糕，紀淮遠把車停在路邊，隨他進去挑選了幾樣小蛋糕。
葉亞是很喜歡吃甜品的，夏天尤其愛喝奶茶或者果汁，只要是甜的都好吃，但是紀淮遠就不愛甜味，他又想讓紀淮遠嘗嘗這抹茶味的蛋糕，然而怎麼說服都沒用，偏偏在這個點上格外固執。
葉亞歎了一聲，放下蛋糕，朝紀淮遠伸出一小截舌頭，眼底滿是狡黠，「紀叔叔來嘗嘗抹茶味的舌頭。」
紀淮遠輕舔了一下，「好了。」
葉亞湊近他，嘟囔道：「還有抹茶味的嘴巴……」
紀淮遠笑了笑，順他的意，壓住葉亞的嘴巴，細細地品嚐。
「哎，不要舌吻。」葉亞的聲音從唇間溢出，他有心理陰影了，有點嫌棄流口水的自己。
紀淮遠置若罔聞，依舊慢慢進行，不輕不重地啃咬葉亞柔軟的嘴唇。
葉亞腿有些軟，全身力量都集中在背部靠在沙發上，親了一會兒，抵不住誘惑，小聲說：「我反悔了，我要舌吻。」
紀淮遠手扶在葉亞的腰側，輕輕揉捏了幾下，越來越加深這個……抹茶味的吻。
葉亞也輕輕摸向紀淮遠的後背，悄悄鑽進襯衫裡面，有樣學樣地亂摸一通。
紀淮遠唇角止不住的笑，被小孩無比認真的幼稚所逗笑，還有，心底深處被柔軟地一擊。
他好像撿到寶了。
……
沒有好像。
第71章
一陣陣細微的酥麻感從耳垂邊如一股電流「滋滋」地電過來，葉亞腦袋有些發暈，他低低地喘息著，雙手無力地揪著紀淮遠的衣服。
唇舌從葉亞耳邊離開，與他對視，紀淮遠眼底含笑地看了葉亞一眼，隨即輕咬了下他的下巴，聲音格外低啞，帶著濃重的情慾，「受不住了？」
葉亞點點頭，又搖搖頭，他腦子實在是發脹得厲害，連這簡單的一句話都緩衝了許久。
「沒……」他一開口，驚覺自己聲音猶如被火車碾過一般，破碎又遲鈍，但他依舊堅持說完，「我想和你做愛。」……褲子都脫了——
紀淮遠靜默許久，久到葉亞意識漸漸清明，以為他在猶豫年齡問題，正要開口勸導，他才低了嗓音，語氣偏涼：「沒有準備潤滑劑。」
葉亞一愣，著實沒想過是這個答案，「……哦。」
紀淮遠復又吻了吻葉亞的嘴唇，「下次吧。」
葉亞「唔」了一聲，聲音更加黏糊，「我還以為你嫌我年紀小呢。」
「不會。十七歲的你，二十七歲的你，都是你。」紀淮遠無聲哂了一下，目光彷若深夜大海一般暗含洶湧，卻表面沉靜地看向葉亞，「而你一輩子都是我的。」
葉亞緊緊地貼著紀淮遠，他全身被烈火燒了一樣，來不及細想紀淮遠的話，分開腿，哼哼唧唧地抓著他的手往自己下面摸去，「你跟上次一樣，幫我好不好？」
他的褲子早就不知不覺就脫掉了，內褲也耷拉在腳踝處，要落不落的，既純情又性感。
手握在那兒，卻未動。
葉亞急躁地曲腿用膝蓋去碰紀淮遠，「你動動啊……」
紀淮遠淺淺親了下葉亞的嘴唇，隨後唇舌漸漸往下蔓延，沿著鎖骨、胸口、小腹，到了兩腿之間，他停頓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抬眸看了眼滿臉潮紅的葉亞，隨後低下腦袋，溫柔地含住那個東西。
葉亞身體瞬間繃緊，如同躺在手術台被電刀狠狠擊了一下，全身感官集中在下面，清楚地感覺到紀淮遠口腔的熱度和濕度，舒服地讓他喘息聲更重，伴隨著含動時帶起的輕微水聲，在安靜的客廳顯得尤為清晰。
葉亞一直都認為紀淮遠為人清冷不問世事，有時候甚至覺得他脫於世俗，他做夢也想不到紀淮遠肯為了他做這種事。
帶著強烈的刺激和驚喜，葉亞幾乎馬上就要繳械投降，但還耿耿於懷上次秒射的事，憋紅了臉，強忍著快意，企圖再掙扎一會兒。
紀淮遠感受到口腔內的東西一顫一顫的，他抬眸看了葉亞一眼，見他一副瀕於盡頭的樣子，便鬆開他，手又握住動了幾下，「射吧。」
葉亞絕望了。
紀淮遠這話，跟下聖旨一樣，一說完，他就乖乖聽話射了。
媽的！
又他媽……秒射。
葉亞都有些愧對葉家列祖列宗了。
紀淮遠幫他擦乾淨身體，葉亞支起身體抱住他，幽怨地咬他肩膀，沒捨得用力，就只是牙齒碰了一下，「我是不是有病啊？怎麼又射這麼快。」
先前還懷疑紀淮遠性冷淡，不會是背後說人，遭報應了吧……？
「沒病，你還小，加上受到一定的刺激而導致的。」紀淮遠說完，剛要親葉亞，他卻臉一撇，躲開了。
紀淮遠一怔，無聲地看他。
葉亞扭扭捏捏了一會兒，不敢對上紀淮遠的目光，小聲道：「你能不能不要吻我，我覺得有點髒。」
紀淮遠沉下臉，抬手攥住葉亞的下巴，逕直吻上他的嘴唇。葉亞悶哼一聲，有些受不住地啟開牙關，軟糯糯的：「好吧，好吧。」
黏糊糊一會兒，葉亞暗暗下了決心，咬咬牙，要禮尚往來幫紀淮遠口，紀淮遠看他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好笑地拒絕，「用手就好了。」
葉亞說不上什麼心理，鬆了口氣，又暗自嫌棄自己小白眼狼，可是他是處女座有一丟丟精神小潔癖真有些接受不了這種事，只好用心幫紀淮遠手，想著法子討好彌補他。
葉亞手都酸得不成樣子，紀淮遠終於釋放出來。
又形成鮮明的對比，葉亞看紀淮遠的目光更加悲壯了。
紀淮遠笑了笑，打趣道：「別難過，下次我儘量學你，讓你平衡一些。」
葉亞：「……」學他秒射嗎？
他嚥了嚥口水，不可思議：「這個也可以學啊？」
「所以說儘量。」紀淮遠淡哂。
葉亞哼了一聲，張嘴去咬他的肩膀，「你欺負人。」
「怎麼又咬人。」紀淮遠右手按在葉亞額頭上，「又不是屬老虎的。」
「我屬龍，我是天上小飛龍，龍界扛把子。」葉亞又去咬紀淮遠的手，瞎掰掰道，「咬了你，你就是龍的傳人了。」
紀淮遠順勢抱起他，往浴室走去，「小飛龍去洗澡。」
葉亞雙眼一亮，「一起洗嗎？」
「不行，還欠著東風，你先洗。」紀淮遠道。
葉亞撇撇嘴，跟紀淮遠相處久了，轉個彎也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東風就是指那計生用品，哎。
紀淮遠放好水，把他放進浴缸裡。葉亞巴巴地看他，「下次買一箱去。」
紀淮遠愣怔片刻，隨即笑了笑，抬手把葉亞頭髮給揉得亂七八糟的，故意訓他，「小小年紀不學好。」
「爸爸，跟您學的呢。」葉亞反應很快地接話，揚起一邊嘴角，「這麼年輕就有個我這麼大的兒子。」
紀淮遠打開洗髮水，眼神專注地給他洗頭髮，一邊漫不經心地答道：「沒你這麼不省心的兒子。」
葉亞頭頂全是泡沫，光潔飽滿的額頭上也沾了些泡沫，他掬了水洗了把臉，眼睛睫毛濕漉漉的，「對啊，只有男朋友才不省心。」他說完，扭頭笑眯眯地看紀淮遠，「對不對呀？」
紀淮遠默不作聲地弄了些泡沫放葉亞額頭上，葉亞嫌棄地抹掉泡沫，又笑眼彎彎道：「男朋友還要幫忙洗澡洗頭髮，多不省心啊，兒子就沒有這個殊榮了，父子有別嘛。」
紀淮遠被逗笑，他乾脆用滿是洗髮水泡沫的雙手去碰葉亞的臉蛋，葉亞整張臉慘遭泡沫的攻擊，他氣得差點要站起來，「你幹嘛呀！」
「調戲男朋友。」紀淮遠氣定神閒道。
葉亞：「……」
他白了紀淮遠一眼，鼓著氣洗乾淨臉，一邊數落他，「我跟你講，你這種行為非常的幼稚，講出去會被別人笑話死的。」
紀淮遠嘴角噙著笑，就蹲在浴缸旁，問道，「你會講出去？」
葉亞哼哼唧唧了一會兒，誠實道：「偶爾還是要在錢錢哥面前秀秀恩愛的，他以前每次都在我面前秀，現在我終於可以報仇雪恨了。」
「怎麼秀？」紀淮遠似乎起了興致，有些好奇。
葉亞想了一會兒，搖搖頭，「我不知道，還沒準備好，我又有點怕，都說秀恩愛分得快，我又有點不敢秀恩愛。」
紀淮遠問道：「景遠和金錢分了？」
葉亞不明所以地搖搖頭，「沒有啊。」
「所以，秀恩愛不會分得快。」紀淮遠淡聲說，頓了頓，又道，「你儘管秀。」
葉亞靈光一閃，來主意了，急忙去推紀淮遠，「你去把我手機拿過來，快去快去。」
紀淮遠：「嗯？」
「快去呀，我要秀恩愛，迫不及待了都。」
紀淮遠拿來手機，葉亞直接在紀淮遠衣服上擦乾手，一本正經地打開朋友圈，發動態：哎，有對象幫忙洗頭洗澡，感覺自己跟癱瘓兒一樣，我要這雙手有何用呀。
一發完，紀淮遠要看，葉亞趕緊關掉手機不給看，有點害羞，「你不要現場看啊，我很難為情的。」
紀淮遠輕笑，「好，等你洗完澡再看。」
話落，他要出去，葉亞愣住，「你不幫我洗澡啦？」
紀淮遠回頭看他：「我似乎沒有答應你幫你洗澡。」
葉亞：「……」
媽的，這個恩愛秀得有些假啊。
紀淮遠出了浴室便去拿手機，一看葉亞的動態，笑了一會兒，復又折回浴室，推開門，葉亞正站起來，一看紀淮遠進來，條件反射地坐了回去，雙手抱膝擋住，「你進來幹嘛啊？」
紀淮遠合上門，走了過來，雲淡風輕道：「幫不需要雙手的男朋友洗澡。」
葉亞臉一紅，臉蛋也埋進膝蓋裡，只露出被熱氣蘊得濕漉漉卻格外烏黑明亮的眼睛，「你看到了啊？」
紀淮遠輕哂，「還點讚了。」
「您好歹評論一下呀。」葉亞不滿足，「你從來都沒評論過我的朋友圈。」
紀淮遠擠了蘋果味的沐浴露到手心，揉了一番後輕輕覆在葉亞身上，掌心碰上葉亞溫熱的肌膚，他一頓，「好的。」
葉亞洗得香噴噴地回房間，拿出手機看評論。
在一溜兒的知情人士單身狗咆哮「那就剁手」和不明觀眾發出疑惑「啥時候有對象了」之下，有條評論格外引人注目。
「給我牽。」
——來自紀叔叔。
第72章
葉亞這一動態算是首次公開戀情，一晚上挺多哥們朋友找他私聊問問情況。
刺頭發來鼓勵：行啊小葉，幾天前還沒追到手現在都幫忙洗澡了，夠速度的啊，記得戴套！別讓人姑娘家受罪！
金錢：yooooooo，做了沒？誰上誰？
張樂：媽的，你他媽啥時候脫離單身大隊的？我草草草草，沒你這個哥們！
鵬鵬：我也交女朋友了嘿嘿嘿，是我們包工頭的女兒，可漂亮了，給你看照片。
大毛：衰。亞亞你不要交女朋友啊，談戀愛很容易影響學習的，我們要好好學習啊，二中也是挺好的呀，不要放棄，加油讀書，努力考好大學呀！
中考過後沒多久就出了成績，當時葉亞正在苦追紀淮遠，沒怎麼在意，查了成績一看分數夠上第一志願就放心地關掉網頁，二中雖然比不上育華，但比起之前十三中要好許多，他也算是努力沒有白費，為此紀淮遠還給他加了一分。
而大毛沒有浪費那五萬塊，考上了育華高中部，成績一出來把他父母高興得，連夜從外地趕回來，大擺筵席請小巷裡的人吃飯。
葉亞一一回覆完，然後攥著手機從床下跳下來，光著腳跑出去找紀淮遠。
陽台昏黃的燈光照耀下，紀淮遠鼻樑架了副眼鏡，專注地盯著筆電屏幕，修長的手指流利地敲打著鍵盤，電腦旁邊還放了杯溫水。
葉亞一屁股坐在他旁邊，敲了敲桌子，笑眯眯地指責道：「我朋友說你耽誤我學習！」
紀淮遠視線從電腦轉移到葉亞臉上，目光一頓，「嗯？」
葉亞撐著腦袋歪頭斜看他，朝他眨了一隻眼睛，重複道：「他看到我朋友圈，不讓我談戀愛，說影響學習。」
紀淮遠輕笑，問，「你怎麼回的？」
「我呀，我說。」葉亞故意停頓下來，烏黑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紀淮遠，嘴邊是狡黠的笑，「我說沒辦法啊，我被下降頭被勾住魂了。」
他感覺自己真的被下蠱了一樣。
與紀淮遠談戀愛後，他每天都開心得暈頭轉向的，見個人都想開口說句恭喜發財啊。
甚至晚上臨睡前還會不由自主地發出傻逼感慨：原來生活這麼美妙啊。
紀淮遠按了保存後合上筆電，隨後調整好坐姿，正對著葉亞，眼底眉梢皆是輕淺的笑意，「回頭告訴你朋友，說我會好好監督你學習的，不勞他費心了。」
葉亞被勾住好奇心，「你怎麼監督啊？」
紀淮遠沉吟道：「採用獎懲制度，根據你的學習情況進行獎罰。」
「獎勵是什麼？」葉亞直接忽略掉懲罰，挪動椅子更靠近一些，眼睛閃著興奮的光芒，「跟我接吻嗎？」
紀淮遠問：「為什麼是獎勵？這不是很平常的事嗎？」
葉亞撇撇嘴，哼了一聲，「一點都不平常，你看我初吻在一起那麼久才送出去，弄得我都覺得和你親吻非常彌足珍貴。」
小酒鬼斷片斷得太徹底，語氣裡還透著埋怨，紀淮遠實在無奈，拿起杯子用杯身去涼他的臉頰，見葉亞皺著臉躲開，乾脆坦言道：「我是有意為之的。」
葉亞：「啊？」
雖說他之前有懷疑紀淮遠是故意吊他胃口，但轉念一想，紀叔叔沒有理由這麼對他呀，就算沒有接吻平時相處得也很融洽和諧啊。
一聽到紀淮遠說他是故意的，葉亞三觀都有些崩塌了，動了動唇，十分不解，「您為什麼這麼做？」
紀淮遠抿了口溫水，唇上泛起輕淺的水光，不疾不徐道：「記得你喝醉了那天嗎，也就是分數修滿那一天，同樣也是，」黑眸輕飄飄掠過葉亞，低了嗓音，「你初吻送出去的時候。」
葉亞：「……」
紀淮遠把杯子放回到桌上，杯底碰到桌面發出一聲短暫且清脆的響聲，他眼底蘊上笑，刻意放緩語氣，「然而你全忘了。」
葉亞來不及多想，第一反應就是撲過去抱住紀淮遠謝罪：「紀叔叔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喝酒，不該喝醉把這麼重要的事都忘了。」
他邊說著邊不動聲色地順勢雙腿邁開往紀淮遠腿上一坐，摟住他腰身的手往上移，直接勾住他的脖子，不自覺地晃了晃身體，閉了閉眼睛，硬著頭皮道：「您罰我吧，我任你處置。」
紀淮遠沒打算和葉亞較真，他低笑著覆上葉亞的嘴唇，輕輕吻了一下，一觸即離後才說，「罰了。」
葉亞睜開眼，眼睛亮晶晶的，看著紀淮遠笑，「這就是懲罰啊？那您以後多罰我，我喜歡你罰我。」
紀淮遠捏了捏葉亞的下巴，無奈失笑，把話題調回來，「開學了要好好學習，記得你小時候說過要考大學嗎——」
葉亞小聲搶白道：「我小時候還跟您說過娶老婆呢……」
紀淮遠一頓，表情驟然有些精彩，動了動唇剛要開口，葉亞便靠了過來，輕聲討好道，「我會努力學習的，跟您在一起，我思想覺悟提高很多了呢，您就放心吧，我會分出三分之一的腦容量來裝學習的。」他說著，聲音漸漸低不可聞，矯情的情話說出口有點難以啟齒，「那三分之二全是你。」
一說完果然覺得尷尬窘迫，葉亞都不敢看紀淮遠，眼神到處飄，瞥見桌子上的溫水，佯裝口渴，拿過來要喝，生硬地轉移話題，「說這麼多話都有點口渴了，我喝一口你的水啊，不介意吧？」
「不介意。」
葉亞「咕嚕」喝了一大口，他放下杯子，抬手擦了擦不小心沾了水的嘴角，趁喝水的空隙趕緊平定情緒，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紀叔叔您可別嫌我矯情啊。」
「不會。」紀淮遠語氣偏沉，他伸了雙手固定住葉亞的臉蛋，目光幽深地看著他，揚唇輕笑，「亞亞，看我的眼睛。」
葉亞不明所以地與他對視，看著他漆黑的眼眸如水波不興的湖面，頃刻間波光瀲灩，浮起點點笑意，他呼吸一窒，喉嚨有些發乾，「眼睛怎麼了？」
手指輕輕摩挲葉亞的皮膚，指尖是柔軟溫熱的觸感，他嗓音低啞了幾分，宛若融進了夜色裡，「裡面全是你。」
葉亞心神蕩漾開來，臉上的溫度瞬間上漲。
他在心底不住地嗷嗚打滾，原來紀叔叔一本正經地說情話是這個樣子，太撩人太容易引人犯罪了吧……
葉亞腦子一熱，偏了頭咬住紀淮遠的嘴唇，聲音含糊，咬字不清，「紀叔叔你可真的太誘人了，我太喜歡你了。」
紀淮遠忍著笑回吻他，吻了一會兒後才鬆開，微涼的鼻尖抵著他的，低聲問道：「要出去吃飯嗎？」
「好啊。」葉亞嘴唇紅潤，微微啟開，小聲地笑，「我都忘記吃飯這回事了。」
天邊掛著一輪彎月，朦朧模糊的光被城市的璀璨的霓虹燈襯托下，顯得尤為靜寂與安寧。
紀淮遠沒有開車過去，而是選擇步行與葉亞慢慢散步走去吃飯。
「想吃什麼？」紀淮遠問道。
葉亞想了想，悄悄對紀淮遠眨了下眼睛，「想吃火鍋。」
紀淮遠頃刻間便瞭然葉亞的用意，溫柔地揉了揉他的頭髮，嘴角噙著笑，故意用家長的口氣說話：「小朋友長大懂事了，知道關心長輩。」
葉亞臉頰緋紅，他喜歡聽紀淮遠叫他小朋友，有種特別……寵溺的意味，他一聽就面紅耳赤。
他想牽紀淮遠的手，可路上一直有行人，他不敢這麼明目張膽地牽手，只好暗暗作罷，可又有點不甘心，咬唇想了想，便悄悄伸了手指去碰紀淮遠的手，實在膽子小，碰到了就趕緊撤離，嚇得東張西望看有沒有被旁人看見。
紀淮遠自然注意到手下細微的觸碰，也猜出葉亞的想法，他頓了一瞬，目光落在不遠處，而後狀似不經意地抓住葉亞的手腕，帶他穿過斑馬線，淡聲道：「不吃火鍋，就在對面餐廳吃吧。」
皮膚相貼下，葉亞能清晰地感覺到紀淮遠掌心的熱度，他眉眼間掩不住的笑意，乖乖由他帶著過馬路，一邊道：「吃完飯去看電影吧？」
他們才看過一次電影，還是中秋節那次看的恐怖片，可惜那時候對紀淮遠並無多少想法，白白錯過了一次能偷偷做壞事的好機會。
「好。」
到了餐廳，紀淮遠點餐，葉亞拿出手機訂票，他眼珠子骨碌一轉，特意選了人比較少的場次，預定了最後排靠左的兩個偏僻的位置。
……可以偷偷親吻什麼的……
紀淮遠給他倒了杯溫水，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訂好票了？」
葉亞得意洋洋地揚了揚手機，「訂好了。」
「什麼電影？」
葉亞答道：「槍戰片。」……聲音大，比較好。
第73章
葉亞選得位置是最後一排最左邊靠牆的兩個座位，位置非常偏僻隱蔽。
走進去時裡面只坐了兩三個人，紀淮遠按照座位號過去，略微有些頭疼地回頭看了眼葉亞，然而葉亞並沒有接收到他的信息，正一臉肉疼地嫌影院爆米花賣得太貴了。
紀淮遠無奈地彎了彎唇，隨後徑直走過去坐到最裡面的位置，葉亞也跟著坐在他旁邊，剛坐下就捧著爆米花對紀淮遠說：「紀叔叔，我們下次看電影的話就自己帶爆米花過來好不好，太貴了，完全可以自己做啊，買點玉米粒爆一下，比這兒買要便宜多了。」
他說完，燈光忽然暗下來，電影要開始了。
葉亞一個激靈，心臟瞬間狂跳起來，他把爆米花往座椅扶手凹槽裡一放，調整好坐姿，手臂隨意搭在扶手上，目光移向大屏幕，佯裝要認真看電影的樣子。
昏暗的光線下，耳邊充斥著激昂振奮的開場音樂，紀淮遠低眸看了眼葉亞搭在扶手上的手臂，他頓了一瞬，而後抬手抓住葉亞的手，大拇指橫過掌心，穩穩牽住。
葉亞視線轉移到紀淮遠身上，眼睛亮著光，目光炯炯地看著他。
大拇指順著輕輕滑了下葉亞的手背，輕柔又溫暖，紀淮遠抬眸對上葉亞的視線，無聲地笑了一下，低了聲音，緩緩道：「不是很想牽手嗎？只是委屈你了，不能光明正大地牽。」
他是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但葉亞不同，他必須為小孩考慮，小孩還要上學、交友，任何一點流言都會對他造成一定的傷害。
「沒事啊，躲躲藏藏的感覺跟打地下戰一樣，就像現在，很刺激啊。」葉亞搖頭晃腦地說，「我喜歡刺激。」
紀淮遠勾了勾嘴角，眼角餘光不經意掠過放映屏幕，敵人正扔了地雷剛要爆炸，下一秒紀淮遠鬆開牽住葉亞的手，抬手蓋住他兩隻耳朵，躲開了突然驚起的爆炸聲。
葉亞有些呆滯地眨了眨眼睛。
紀淮遠放下手，隨即又牽住葉亞，言簡意賅地解釋：「聲音有點大，怕你被嚇到。」
葉亞又被誘惑住，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巴，喉嚨有些發乾，「我們可以接吻嗎？」
「不能。」紀淮遠聲線壓低，「有攝像頭。」
「……」
葉亞鼓著臉，悶悶不樂道：「那我選這個位置可一點意思也沒有了，還不如回去打球。」
紀淮遠低聲問道：「那回去？」
葉亞看了看大屏幕，沮喪地搖搖頭，「還是不要了，專心看電影吧，不要浪費錢，電影票也很貴的。」
小財迷有時候確實挺可愛的，紀淮遠笑了一下，隨後把注意力放在電影上。
看完電影回家，已經是晚上十點多，葉亞回家又洗了個澡，跟著剛洗完澡的紀淮遠背後進他房間，笑眯眯道：「我要跟你睡！」
紀淮遠轉身靜靜地看他，半晌後才道：「沒有買潤滑劑和安全套。」
「……」
葉亞漲紅了臉，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我沒說要做啊，就單純的睡覺而已……」
他說完，暗自在心裡哀嚎。
完蛋了，他在紀叔叔心中的形象是不是徹底毀了，紀叔叔會不會覺得他很色很飢渴難耐啊——
葉亞有點騎虎難下，他想收回要一起睡的要求想企圖挽回點形象，動了動唇略微有些遲疑不決地想說回自己房間睡覺，下一秒卻聽見紀淮遠清冽好聽的聲音：「進來吧，關上門。」
美色當前，他頓時把那句未說出口的話拋之腦後。
葉亞輕輕關上門，隨後幾步跑過來拖鞋一甩直接蹦到床上。
紀淮遠坐在床上，壓住笑，「輕點。」
葉亞在床上打了個滾，翻身半撲在紀淮遠腿上，仰起下巴看他，開心地晃著腦袋，「我終於又可以跟您睡一張床，好興奮啊，一點睡意也沒有。」
紀淮遠抬手定住他亂晃的腦袋以防他頭暈，葉亞衝他瞇眼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葉亞一骨碌爬起來，靠著紀淮遠坐下去，緊緊挨著他。
「想要去玩嗎？」紀淮遠開口問道。
葉亞一愣，忽然靈光一閃，想起某件事，「您以前說過暑假要帶我去海邊玩！」
紀淮遠低笑，「終於想起來了？」
「這不最近好事太多了，就不小心忘記了嘛。」葉亞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嘿嘿笑了兩聲，問道，「什麼時候去玩啊？」
紀淮遠問：「你想什麼時候去？」
葉亞眼睛亮了亮，想到和紀淮遠一起去海邊就十分急切，「明天！」
紀淮遠拿來床頭櫃上的平板訂票，過了一會兒，道：「明天的話就只有火車票了，是早上六點二十分的。」他看了眼葉亞，問，「時間太緊了，要不要改成後天？」
「沒事啊，我起得來。」葉亞說道，「定個鬧鐘就好了。」
紀淮遠靜默片刻，思忖一番後，即便知道葉亞是一時興起臨時起意，但還是依他，訂了兩張票，「好。」
葉亞躺了下去，攥著薄被蓋在身上，把另一半搭在紀淮遠身上，笑嘻嘻道：「那趕緊來睡覺，還能睡幾個小時。」
紀淮遠定了鬧鐘後便關燈躺下來，伸手把葉亞撈進懷裡，下巴抵著他的額頭，聲音有些疲憊，低低沉沉的，「睡吧。」
葉亞驚喜地睜大眼睛，心跳如擂鼓，他都怕自己心跳聲太大會被紀淮遠聽見。
紀叔叔抱著他睡啊……
他現在可是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房間內一片漆黑，窗簾很厚完全擋住了外面。
葉亞不敢貿然亂動，僵硬著身體任由紀淮遠抱著他，他渾身毛孔似乎都打開了，神經高度緊繃，感官在黑暗中尤為敏感，清晰地感覺到紀淮遠平穩綿長的呼吸和好聞帶著一丁點兒蘋果味清新的氣息，甚至都讓他產生錯覺，似乎感受到紀淮遠手臂下跳動的血管。
哎，這可叫他怎麼睡得著啊。
葉亞小聲地歎了一口氣，誰知道紀淮遠竟然也沒睡著，聽見他的歎息聲，低聲問道：「睡不著？」
葉亞著實嚇一跳，還以為他睡著了，暗自慶幸自己剛才沒趁機做些出格丟臉的事，他動了動身體，更往紀淮遠懷裡鑽，「您抱著我，我心跳得特別快，就睡不著了。」
紀淮遠笑著問道：「那不抱了？」
「哎，別。」葉亞抓住他的手往腰上按，「還是抱著吧，不抱的話等下落差大更睡不著。」
紀淮遠揉了揉他的腰側，嗓音裡夾著淡淡笑意，與他溫情低語：「亞亞，你得習慣。」
葉亞沒反應過來：「啊？」
紀淮遠不疾不徐道：「學會能面不改色地在我懷裡睡覺。」
葉亞明白過來，這次倒反應很快，「那您得每天都跟我睡，我才能習慣啊！」
紀淮遠忍笑，答應下來，「好。」
葉亞不敢置信地再問一遍，「真的？」
「嗯，可以少收拾一張床鋪。」紀淮遠輕輕拍了下葉亞的後背，闔上眼眸，聲音漸低，帶著濃重的睡意，「睡吧寶貝。」
葉亞：「！！！」……您先睡，我太興奮了，決定通個宵。
葉亞精神實在太過亢奮，直到一點多才昏昏沉沉地睡著。
早上五點的鬧鐘響來，一點都沒鬧醒他，紀淮遠把鬧鐘關了，輕手輕腳地下床去收拾好東西，把葉亞的衣服褲子內褲裝進背包裡，視線落在枕頭邊上的玩偶，他定了定，怕小孩習慣睡覺抱著玩偶，便伸手拿了隻放進去。
弄好一切後才折回到房間裡，俯身捏了捏葉亞的臉，低聲叫他起床，「亞亞，起床了。」
葉亞耳邊恍惚聽到紀淮遠的聲音，可他眼皮厚重沉得睜不開，實在沒睡夠睏得厲害，無意識嘟囔了幾聲，翻了個身，抱著被子又要睡過去。
紀淮遠伸手把他翻過來，怕他又耍無賴耽誤時間，乾脆直接把他抱起去洗漱。
葉亞細白的雙腿圈住紀淮遠的腰，雙手也勾著他的脖子，腦袋依在他的肩膀處，眼睛還是沒睜開，嘴巴在說些什麼，含糊不清又低不可聞。
紀淮遠一隻手托著葉亞的屁股，另一隻手扶著他的後背，少年身體清瘦倒也不重，輕輕鬆鬆就把人抱進衛生間，擱坐在盥洗台上，騰出手去給他擠牙膏。
葉亞終於睜開眼睛，然而意識還沒回籠，說話間鼻音濃重，不自覺地撒嬌：「紀叔叔，我要尿尿。」
紀淮遠一頓，把牙刷擱在水杯上，「去吧。」
葉亞哼哼唧唧的有些委屈，「我要您抱著我去。」
紀淮遠沉沉地歎氣，把人從台上抱到馬桶邊上，怕他赤腳碰到地板會覺得涼，便把鞋子給他穿，打開蓋子，「尿吧。」
葉亞又瞇起眼睛，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閉上眼就能睡著，他把東西從褲子裡掏出來，扶著對準馬桶，但視線一陣模糊，搖搖晃晃的，「哎對不準，紀叔叔你幫幫我啊。」
第74章
早上六點多的火車，他們這節車廂內沒人，火車在放著晨間廣播。
坐火車去X市要四個多小時，不到中午就能到。
葉亞一上火車故意坐到對面座位不去看紀淮遠，他陷入深深的懊悔當中，一想到紀淮遠為他把尿，就羞得想咬舌自盡。
紀淮遠拿出牛奶插了吸管遞給他，瞥見他臉上的異色，問道：「怎麼了？」
葉亞狠狠咬著吸管，「我在懺悔。」
紀淮遠聽著好笑，小孩在出租車上就偏著腦袋不跟他講話，到了火車上又彆彆扭扭地故意坐對面不與他坐一起，一眼就明白他在後悔什麼。
這行為回想起來確實挺羞人的，他默不作聲地等葉亞懺悔完，拿出平板去查路線預定酒店。
火車開動了，葉亞喝完牛奶，把瓶子往旁邊一放，一隻手托腮看著紀淮遠，盯了好久都未見人注意到他灼灼火熱的視線，依舊垂眸看著平板，他乾脆開口打破沉默：「你在看什麼啊？」
紀淮遠聞言抬眸看了葉亞一眼，答道：「訂酒店。」
葉亞眼睛亮了亮，朗聲道：「訂一間房！」
「嗯。」紀淮遠又低眸看向屏幕，訂了靠近海邊的酒店。
葉亞心底止不住地暗喜和激動，用腳趾頭也能猜到，這次出來玩肯定是要做的，一想到這裡，他又有些緊張，還有些期待。
「訂好了嗎？」葉亞猴急地問道。
紀淮遠笑了笑，說：「訂好了，酒店靠近大海，晚上還能聽到海浪聲。」
葉亞忍不住一陣蕩漾，腦補了一下，渾身血液差點往小腹下面衝，他趕緊甩掉腦海中旖旎的畫面，清了清嗓子，雙手捧著臉笑眯眯地看著紀淮遠，「我還是第一次出來玩呢。」
紀淮遠靜默片刻，他確實疏忽了這一點，感到有些對不住小孩，沉吟道：「我應該早些帶你來玩的。」
「沒事，這不已經在車上了麼。」葉亞笑得更歡，「您只要以後得空了帶我出去去看世界就好了，我不但要看海，我還要看江看湖看大熊貓，還要吃吃吃，吃遍天下美食。」
紀淮遠低笑，一一允諾：「好。」
葉亞斂了笑意，眼睛直直地盯著紀淮遠，特別認真，「我喜歡和您去陌生的城市旅遊，我還幻想過，在陌生的地方會讓我產生一種我們相依為命的感覺。」他停頓下來，語氣加重，強調，「誰也離不開誰。」
相依為命？
目光滑過葉亞的面容，觸到他堅定且明亮的眼神。
紀淮遠無聲地彎了彎唇，笑容柔和溫暖。
在他單調甚至有些貧瘠的人生裡，闖進了一隻小羊崽，給他的生活添了不少生動的顏色，後來小羊崽迷失成狼崽，幸好為時不晚，他又養回成純真善良對生活報以愛的小羊崽。
細數這段時光，他全部的記憶裡都有葉亞的身影。
哪裡不是相依為命呢。
紀淮遠朝葉亞勾了勾手指，嗓音低沉，「過來。」
葉亞乖乖坐到他旁邊，拉起他的右手，把玩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一下下按壓著他掌心的紋路，小聲嘀咕道：「您別嫌我傻啊，我可是在抒發真情實感不怕您笑話呢。」
紀淮遠反扣住他的手，黑眸蘊著笑，「要接吻嗎？現在沒人。」
葉亞心臟猛地一跳，他睜大眼睛，舌頭有些打結：「可、可以嗎？在火車上……」
紀淮遠把葉亞抱在腿上，輕柔耐心地親吻他，感受到身上人繃緊的身體，不輕不重地啃咬了下他的下唇，唇角勾著笑，「別緊張，放輕鬆。」
在公共場合接吻，葉亞著實有些不自在，車窗外明晃晃的景物一閃而過，彷彿暴露於他人眼下，卻意外有種難以言喻的刺激感。
他儘量讓自己放鬆下來，專注認真地與紀淮遠接吻。
剛喝了牛奶，口腔內滿是牛奶的香甜醇厚，他紅著臉伸出舌尖，邀紀淮遠品嚐。
廣播正播放著輕緩舒柔的音樂。
夏天的風，我永遠記得，
清清楚楚的說你愛我，
我看見你酷酷的笑容，
也有靦腆的時候。
夏天的風，正暖暖吹過，
穿過頭髮穿過耳朵，
你和我的夏天，
風輕輕說著。
葉亞紅著臉睜開眼睛，眼角餘光卻瞥到窗外站著一群穿著橙色工作服的鐵路工作人員，即便知道會一閃而過，他還是緊張地小聲喊：「外面有人！」
紀淮遠眼角掠過，騰出手一把拉上車窗簾，擋住了外面的風光。
葉亞鬆了口氣，唇舌離開時帶出一縷相纏的唾液，他怔住，臉刷地一下紅透了，忙半路捏斷，尷尬得手腳不知道往哪裡放。
紀淮遠壓住唇角的笑，靜靜地觀賞他窘迫到不行的模樣。
葉亞看見紀淮遠眼底的笑，惱得直接伸手蓋住他的眼睛，在心裡絕望地長歎，為啥他總是發生這麼糗人的事啊……
見那人被擋住眼睛，嘴角弧度卻越發加深。
「不要笑了。」葉亞氣極，去咬他的下巴，「就知道嘲笑我，明明有一半口水是你的。」
紀淮遠拿開葉亞的手，眉眼間的笑意收斂起來，清了清嗓子，順著他，「是我的錯，我不該笑。」
葉亞哼了一聲，挪動了下屁股，瞬間頓住，小聲地說：「你也硬了啊……」
紀淮遠低低「嗯」了一聲。
葉亞東張西望起來，腦袋往前轉往後轉，緊張得不得了，「不能在這裡手吧，等下乘務員經過看見就不好了。」
紀淮遠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啞聲道：「你先從我身上下來。」
「哦。」葉亞乖乖爬了下去，坐在他旁邊，歪頭看他，「然後呢？」
紀淮遠瞥了眼葉亞褲襠，「然後等它自己消停。」
葉亞：「……」
為了能讓小兄弟早些消停，葉亞拿起平板看視頻，裡面早就下載好挺多集的海賊王，他一直沒時間看，正好現在可以看幾個小時。
紀淮遠瞥了眼屏幕，「還在看這裡？」
葉亞眼也沒抬，「嗯」了一聲，「要補好久呢，您忙您的，我看會兒電視。」
紀淮遠笑了一下，給小程打了個電話叫她好好照看書店，隨後偏眸看向窗外。
連續看完幾集，葉亞才驚覺有點忽略紀淮遠了，他關掉視頻，討好地抓起紀淮遠隨意放在腿上的右手，輕輕捏著他的手心，「紀叔叔……」
「亞亞你看，海。」紀淮遠道。
「哪裡？」葉亞興奮地撲過去，半跪在紀淮遠的腿上，雙手扒著窗，看向窗外。
火車正駛在大橋鐵軌上，橋下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海水清澈碧藍，陽光照在風平浪靜的海面上波光粼粼，遠處還有幾艘船隻。
葉亞看得著迷，緊緊盯著廣闊無垠的海面，一邊分了心問紀淮遠：「就要到X市了嗎？」
紀淮遠笑道：「快到了。」
半晌後，葉亞深深感慨：「真好看。」
紀淮遠笑意更濃，問道，「這麼喜歡？」
「嗯。」葉亞轉眸看向他，眼神認真，又開始表白，「但更喜歡你。」
紀淮遠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尖，看到他頓時有些鬱悶地皺起臉，便放下手，開口問：「喜歡我什麼？」
葉亞想了想，感到不公平，憤憤道：「您都沒怎麼說過喜歡我，還問我喜歡你什麼，這不公平，我不要回答。」
經他一提醒，紀淮遠恍然自己確實很少表露心意，他無奈地失笑，「你在意這些？」
「也不是在意啊——」葉亞小聲反駁，卻被紀淮遠扣住下巴，固定住腦袋與他對視，對上紀淮遠深邃的眼眸，他放輕了呼吸，動了動唇說不出話來。
「亞亞，我愛你。」
似乎怕葉亞聽漏了任何一個音調，那一字一句咬得頗為鄭重認真。
葉亞呼吸一滯，傻愣愣地看著紀淮遠。
紀淮遠唇邊是輕淺的笑意，漆黑的瞳孔裡印著葉亞有些呆滯的表情。
他的喜歡。
回覆的，永遠是愛。
車廂頭有乘務員走了過來，葉亞趕緊從紀淮遠腿上跳下來，好整以暇地坐正，低頭裝作理衣角的樣子，等到乘務員一走，他猛地抬頭，迎上紀淮遠的目光。
他吸了吸鼻子，突然咧嘴笑起來，笑得傻乎乎的。
葉亞此刻的笑容實在傻氣，眼睛瞇了起來，牙齒全露出來，紀淮遠思忖片刻，恍然，模樣有點像齜牙笑的路飛。
他看著，似乎也被他的笑容所感染，唇角微勾，手指忍不住點了下他的鼻尖，有些啞然：「笑什麼？」
葉亞搖搖頭，還是笑，「我高興啊，還不讓笑了呀。」
「您是不是不愛說這些？」他伸手抓住紀淮遠的食指，緊緊攥在手心，「那我把您剛才那句話牢牢記住，您以後不用再多講，我記著呢。」
過了一會兒，又響起葉亞半帶威脅的聲音：
「不准反悔。」
紀淮遠眼睛漫開笑意：「不會。」
第75章
X市是海濱城市，今天溫度尤高，太陽炙烤著大地，幸好時不時有海風刮過，倒也拂去了不少炎熱。
酒店臨海而建，一下計程車就看見沙灘和大海，沙灘上有許多人，有在玩沙子的，還有撿貝殼的，遠處是藍藍的大海，海面風平浪靜，白花花的浪花一層層打過來，打在正在游泳的人身上。
葉亞激動地跑過去，拿出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新鮮感十足地變換著角度拍攝，遊客進了鏡頭都絲毫不在意。
紀淮遠站在陽光下，靜靜等葉亞過足癮。
葉亞正好迎著太陽，強烈的光線讓他不適地瞇起眼，把手機屏幕亮度調高，又拍了幾張，才興致盎然地翻看剛才拍的照片，一邊給紀淮遠看，特別得意：「紀叔叔，你看我這張拍的是不是很好看？」
紀淮遠低眸看了眼，認同地稱讚：「嗯，好看。」
葉亞嘿嘿笑，低著腦袋滑動屏幕，「我要發給錢錢哥看。」
紀淮遠曲指敲了下他的額頭，力道極輕，嗓音含著淺淡的笑意，「走吧，去酒店。」
辦好入住手續進了房間，金錢的消息也發了過來：我操，昨晚還在幫忙洗澡，今上午就在X市了，你們這是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啊？
葉亞癱在床上，雙手舉著手機聊天，被金錢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慢慢地回覆：對啊，昨天晚上十點多突然聊到去玩，然後就訂了早上六點的票，剛到呢。
金錢嘖嘖：真有精力，年輕真好。
紀淮遠收拾好背包裡的東西，手上拿著玩偶走過來，放到葉亞懷裡，隨即坐在床邊，看了眼葉亞的手機，問道：「在看什麼？」
葉亞拍了拍懷裡的熊本熊，騰地一下起來膝蓋跪在床上，右手摟過紀淮遠的肩膀，從後面半抱著他，把手機放在他眼前，「跟錢錢哥聊天呢，他誇我們年輕。」
紀淮遠看了看聊天頁面，笑道：「他是在誇你有活力。」
葉亞點點頭，想想也是，按照紀淮遠懶散的性格，如果不是自己要來玩，他怎麼可能會早上五六點就跋山涉水地過來。
這樣一想，葉亞又有點感動，他腦袋貼近紀淮遠，臉頰蹭著他的下頷，剛要說話，手機頁面突然跳出一條消息。
金錢：不過我說你們，晚上十點多還聊天？不做點別的？亞亞你不是一直想撲倒你紀叔叔嗎，怎麼到了時候就慫成這樣？
葉亞：「……」
紀淮遠視線落在屏幕上，停留了一瞬。
葉亞反應過來，忙不迭地奪過手機，迅速按了關機鍵，像觸電一樣趕緊把手機扔到旁邊。
紀淮遠轉眸看他，眼神耐人尋味。
葉亞擠出乾巴巴的笑，他反應得挺快的，不知道紀淮遠有沒有看全，他想了一下，遲疑地問道：「您沒看到多少吧？」
「看完了。」
葉亞：「……」
雖然和紀淮遠說過想和他做愛，但一直以來對他抱有上床的想法經他人之口被看見還是讓他羞恥感爆棚。
葉亞憋得臉都紅透了，在心裡罵了金錢好幾回。
紀淮遠瞥了眼羞到面紅耳熱的葉亞，無奈地捏了捏眉心，「你到底和金錢說過什麼？」
葉亞頭也不敢抬，盯著潔白的被面，小聲說：「也沒說什麼，就……偶爾抒發一下感想。」
紀淮遠問：「想撲倒我的感想？」
葉亞臉更燙，感覺到頭頂上灼熱的視線，他更加抬不起頭，只能輕輕點點頭，壯著膽子「嗯」了一聲。
紀淮遠又問：「多久了？」
「從……意識到喜歡你的時候……」他回想了一下，老老實實地回答，「大概是去年年後開始的……」
紀淮遠一陣無言。
良久，他伸手捏了下葉亞的臉蛋，指尖觸碰到滾燙的溫度讓他倏然一怔，而後低低地笑起來，俯在他耳邊放緩語氣，徐徐道：「晚上給你撲倒。」
葉亞心臟猛地一跳，呼吸差點沒提上來。
晚上！
撲倒！！
即使猜到會發生什麼事，但被紀淮遠說出口，還是讓他一陣春心蕩漾。
葉亞激動得忍不住小幅度顫抖起來，怕紀淮遠看了笑話，趕緊換了個姿勢，撲倒在床上伸手去拿扔在一旁的手機，開機轉移注意力，「我看看現在幾點了。」
紀淮遠抬腕看了眼手錶，「快十二點了。」他拍了拍葉亞的屁股，叫人起來，「該去吃飯了。」
葉亞條件反射地抱住屁股扭頭看他，「你怎麼打我屁股啊？」
紀淮遠怔了一瞬，解釋道：「順手而已。」
葉亞撇撇嘴，從床上爬起來，去衛生間洗了個臉就跟著出門吃飯。
酒店下面有餐廳，在那兒吃完午飯，葉亞就興致勃勃地要去海邊玩。
中午太陽最烈，曬得人腦袋發暈，可高溫擋不住葉亞的熱情，去買了背心泳褲人字拖換上就一蹦一蹦地跑到沙灘上。
他一手提著拖鞋，赤著腳踏進淺海灘，感受到海水和海沙在趾間細細地滑動，興奮地抓住紀淮遠的手臂，直喊他：「紀叔叔，紀叔叔。」
紀淮遠無奈地失笑，「我在。」
葉亞道：「我想游泳，您會游泳嗎？」
「不會。」紀淮遠道，「小時候差點溺水，就沒有學過游泳。」
葉亞「哦」了一聲，烏黑的眼睛在陽光下閃著明亮的光，「那我去游啦。」
紀淮遠拉住他的手，眉心緊蹙。
葉亞回頭不解地看他：「怎麼了？」
紀淮遠斂目掩過眼底的異色，低聲道：「有點不放心。」
葉亞怔了怔，明白過來，紀淮遠是因為溺水陰影而怕他會有什麼閃失，他衝紀淮遠咧嘴笑了笑，「那我不游了，多不好意思啊讓您擔心，我就在這兒踩水玩，等回家想游泳了去游泳館游去。」
紀淮遠低低「嗯」了一聲，問道：「想喝什麼嗎？」
「我不渴。」葉亞看了眼自己的腳丫，忽然拉了下紀淮遠，叫他與他站在一排，拿出手機想拍兩人的腳，對紀淮遠乖乖地笑，「我想發朋友圈。」
紀淮遠微微不解：「拍腳發朋友圈？」
「哎，不是，這不是不好發合照嗎——」葉亞說著一頓，想起什麼，驚道，「我們還沒有一起拍過照！」
紀淮遠關注點不在此，而是問：「為什麼不好發合照？」
這麼久了居然都沒有一張合照，他和錢錢哥都有好幾張照片，不過轉念一想，他又不愛自拍，看紀叔叔小時候的照片也是反感照相，沒想到也是挺合乎常理的。
原本是因為害臊而不敢發合照，現在知道沒有，果斷甩鍋，葉亞長歎一聲，「因為沒有啊。」
紀淮遠思忖片刻，帶著商量的語氣，「一起拍一張？」
葉亞振奮起來：「好啊！」
他把手機調成自拍模式，鏡頭裡出現他的臉，他拉了拉紀淮遠的胳膊，笑得燦爛，「您站過來些，都照不到你。」
紀淮遠站近一些，葉亞柔軟的黑髮碰到他的耳朵，有些細微的癢意，他微瞇了眼看鏡頭，神情透著淡淡不適。
葉亞看著鏡頭裡的紀淮遠，把手機舉高一些，「紀叔叔你笑一笑好不好？」
眼神掠過滿面笑容的葉亞，紀淮遠定了定心神，嘗試著勾起嘴角，對著鏡頭導致唇畔的笑容有些不自然，葉亞想了想，突然小聲快速說了一句：「紀叔叔，我愛你。」
毫無預兆聽到這句話。
一頓，下一秒，那眉眼間的疏離如冰雪頃刻間融化，唇角弧度加深，笑容柔軟溫和，比剛才的假笑真摯自然多了。
葉亞趕緊擺好笑容，眼疾手快地拍下一張。
「真好看。」葉亞盯著照片，不住地笑。
紀淮遠看了一眼，輕哂不語。
葉亞樂不可支，壓低聲音，低喃道：「真般配。」
即便這話故意調小了聲說，幾乎低不可聞，但還是被紀淮遠敏銳地捕捉到，他沉沉地笑，應和著他的自言自語，「嗯。」
葉亞把這張照片設成壁紙，他退出相冊又盯著屏幕看著傻樂了好一會兒。
「要發朋友圈嗎？」紀淮遠問道。
葉亞認真思考了一下，不太想讓別人看到紀淮遠笑得溫暖的模樣，感覺這樣的想法有點小氣，但他還是遵從內心，「還是拍腳吧。」
葉亞把拍的幾張大海的照片和兩雙腳踩在細沙浸在海水中的照片發到朋友圈，然後手機一關，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的光，突然用自己沾了不少沙子的腳去踩紀淮遠的腳背，「看我小飛龍的踩腳神功！」
紀淮遠黑眸一掃，隨即敏捷地躲開，葉亞一個踩空，腳步一歪，冒冒失失的，身體直接往紀淮遠懷裡撞去，雙手下意識地圈住他的腰，嘴邊蹦出驚叫，「哎！」
由於慣性，紀淮遠腳步往後退幾步，手臂按著葉亞的胳膊，穩穩扶住他。
葉亞臉一紅，青天白日之下，直直與他撞了個滿懷。
第76章
淺水灘人挺多的，不敢下海游泳的又心癢癢的遊客只敢在這兒踩水，葉亞瞥了眼周圍的人，不好跟紀淮遠抱太久，忙紅著臉退出他的懷抱，怕有人注意到這裡，還戲忒多地裝不太熟，煞有其事地道歉：「不好意思啊，腳滑了。」
紀淮遠忍住笑，陪著他演，「沒事，不要在意。」
明明是一如平常的語氣，葉亞硬是聽出一絲戲謔的意味，他不自在地輕咳兩聲，往沙灘上跑，「我要去玩沙子。」
紀淮遠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背後，一過去就見人把人字拖隨地一扔，坐在地上興致勃勃地挖沙子。
葉亞一看紀淮遠過來，立馬就直直地躺了下來，興奮地衝他喊：「紀叔叔您來埋我！用沙子埋了我！」
紀淮遠蹲下身，捧了把沙子落在葉亞胸口上，問道：「這樣？」
沙灘上的沙子被太陽曬得乾燥又粗糙，葉亞穿的背心，領口挺低的，紀淮遠這一捧沙子下來，有些都從領口處鑽了進來，順著肌膚摩擦過來，讓葉亞忍不住一個哆嗦。
「呃——」葉亞皺起臉，忽略掉異樣感，他的手也抓了把沙子往自個兒身體上扔，「對，就這樣，腦袋不要埋。」
過了一會兒，葉亞就只剩個腦袋露在外面對著紀淮遠瞇眼笑。
紀淮遠沒有把葉亞埋得嚴實，只在他身體上鋪了層鬆散的沙子就不要他再弄了。
「什麼感覺？」紀淮遠問。
葉亞認真想了一下，回答：「裡面有點熱。」
他在視頻上看過海邊遊客把自己埋進沙子裡，看起來挺好玩的，等自己實踐一下，就覺得沒多大意思，他躺了一會兒就有點受不住，天上太陽對著他曬，他眼前有點花，手臂從沙子裡揚起來，晃在紀淮遠眼前，「您拉我起來好不好？」
紀淮遠握住葉亞的手腕，微微用力，把人從沙堆裡拉起來。
葉亞站起身，原地蹦了幾下，身上的沙子直往下落，他看了一會兒，深深歎息——「要是掉的是黃金粉就好了，發家致富全靠它了。」
紀淮遠抬起他的手臂，輕輕拍去黏在他手上的細沙，聞言終是忍不住笑出聲，「為什麼一直想著掙錢？」
「發財啊。」葉亞又抖了抖身上的沙子，隨後穿上拖鞋，一邊湊近紀淮遠，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刻意放緩了聲音，一字一句道，「掙錢娶你啊。」
話落，額頭就被賞了個爆栗，力道不輕不重，只曲指敲了一下，但葉亞已然被寵壞了，哪裡受過紀淮遠這樣的對待，即便不覺得疼痛，還是委屈地哼唧起來，生動形象地表達了什麼是恃寵而驕，直嚷道：「哎，疼。」
紀淮遠不鹹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未作聲。
葉亞跟在他身後邊乾巴巴地嚷了一會兒，嗓子都快冒煙了，都不見紀淮遠開口，他心咯吱一下，以為自己這行為惹他煩了，忙小跑著走到他身旁，歪頭一臉深究地看他臉上神情，「您為什麼不理我？」
紀淮遠頓住腳步，看向他，淡聲道：「演技太差，不忍揭穿你。」
葉亞默了一會兒，摸著腦袋訕笑，「好嘛，我是裝的，一點都不疼。」
紀淮遠站在原地靜靜看了他片刻，道：「頭髮長了。」
葉亞下意識地拉了拉額前的瀏海，他頭髮長得快，不到一個月就要剪一次，但從上次剪了小白臉似的妹妹頭就一直是這個髮型，現在瀏海已經長過眉毛，他隨手把瀏海往旁邊一撇，露出一邊眉毛，倒顯得少年感十足，還顯得有些青澀的英氣逼人。
「回去帶我剪唄。」他聳聳肩。
紀淮遠目光平靜地掠過他的臉龐，意識到可以換個髮型了。
在沙灘上漫無目的地走了一遭，又去了礁石海岸，這邊人比較少，遊客大多聚在沙灘上。礁石縫隙中只有一些海水，葉亞無意看到裡面有小螃蟹，很小一隻，比蜘蛛還小，他覺得有趣，就蹲在這兒抓了好久的螃蟹。
紀淮遠也沒有不耐煩，靜靜地陪著他。
礁石這邊風更大，濕熱的海風吹過來，把葉亞寬鬆的背心都吹得鼓起來。
葉亞俯身伸了手去抓小螃蟹，可以從腋下開口看到他緊致的身體和胸口小小的突起。
紀淮遠捏了捏眉心，視線停落了一會兒便轉移。
這時，葉亞已經抓到一隻小螃蟹，他站起身，走到紀淮遠旁邊，得意洋洋地叫他看手心，一邊道，「我想把它抓回去，看能不能養大它。」
紀淮遠道：「這是肉球近方蟹，生活在石頭縫淺水裡，養不大也不能吃，而且家裡的水養不活它。」
葉亞失落地「啊」了一聲，他看著手心裡的小螃蟹，忍不住歎氣：「哎，那算了，我給它拍張照紀念一下吧。」
另一隻手摸出手機，給這個一面之緣的螃蟹拍了張照片，就把它放回到礁石縫隙裡。
紀淮遠看他不捨的表情，頓了頓，開口問道：「想養寵物？」
葉亞雙眼亮了亮，被紀淮遠這麼一說，他似乎就有些想養……但是興奮了沒幾秒，又不知道自己想養什麼，而且有了寵物，還要照顧它，等開學他要上課紀淮遠要上班，也沒人照顧，自己上課也會牽掛它一個人在家會怎樣，這樣一想，頓時沒了多大興趣，於是搖搖頭，「不養，家裡養我一個就夠麻煩了。」
紀淮遠被逗笑，他按了下葉亞被風吹得鼓起來的衣服，溫聲道：「不麻煩，還能養幾十年。」
葉亞嘖了一聲，道：「那時候我早就能自己養活自己了，不用您養。」他看向紀淮遠，眼神尤為認真，繼續道，「等我掙錢了，我們就是兩個獨立平等的個體，然後一起搭伙過日子。」
他臉上神情明明白白寫著：我可不是靠您養吃軟飯的小白臉，我可硬氣著呢。
在一段感情裡，並不是互相喜歡就是全部，還有各方面因素影響著，譬如兩人之間的地位、金錢、感情付出等等，葉亞也不是計較這些不平衡，他只是想自己能更有底氣地站在紀淮遠身邊，能更加與他……般配。
半晌後，紀淮遠揚了揚唇角，神情同他一樣鄭重，「好，等你掙錢。」
葉亞微哼一聲，驕傲地睨他，「我可是要掙大錢的人，我有預感，我第六感可靈了，等以後我養你！」
原路往回走，再去附近的街道逛，紀淮遠注意著路上突起的石頭，叫葉亞小心看路，一邊有些漫不經心應和道：「嗯，等你養我。」
葉亞嘿嘿笑，伸了手去勾紀淮遠的手指，「這邊沒人，牽一分鐘好不好？我特別高興，想和你牽著走過去。」
「好。」紀淮遠拉住他的手，穩穩捏在手心，不動聲色地用指腹輕輕按壓了下他掌心的紋路，問道，「再逛一會兒就回去？」
葉亞險些心跳不穩。
回去就意味著——
再抬頭看了眼天，太陽的熱度已然降了不少。
快到傍晚了。
……離晚上還會遠嗎。
耳邊頓時響起紀淮遠低沉悅耳的聲音——晚上給你撲倒。
葉亞血液直往臉上衝，一到關鍵時候就縮頭縮腦的，害臊起來，支支吾吾地「嗯」了一聲。
紀淮遠看了眼他，暗覺好笑，他清了清嗓子，「你是在害怕嗎？」
「沒。」葉亞硬著頭皮，強撐道，「沒在怕的。」
過了幾秒，他心虛極了怕紀淮遠不相信，又強調重複了一遍：「有什麼好怕的，你不要小看我。」
紀淮遠唇畔止不住地笑，就連嗓音也染上了點點笑意，「好，不小看你。」
心口彷彿被巨石壓住，讓葉亞緊張得喘不過氣，他全部注意力都在設想晚上該如何進行，街道上各色美食海鮮並沒有吸引他的注意力，紀淮遠看了發笑，便任由他陷入沉思，去點了這邊的特色美食，坐在餐廳裡，葉亞食不知味地吃完。
「好吃嗎？」紀淮遠壓著笑問道。
葉亞正在努力回想看片經驗，在腦海裡模擬各種動作該如何順利無銜接地進行，紀淮遠一問話，他瞬間呆滯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點點頭：「好吃。」
「還想吃什麼？」
葉亞一聽，有些惡狠狠地瞪過來，他哪裡還有心情吃東西，直接脫口而出——「現在就想吃你！」
紀淮遠微微挑眉：「哦？」
到了酒店，葉亞便跑去衛生間要洗澡，他身上還有沙子，而且曬了這麼久，滿身是臭汗味。他脫了背心，看著鏡子裡面色酡紅的自己，看了一會兒，忍不住開了水龍頭沖了把臉，企圖降低臉上的熱度。
葉亞剛要脫褲子，突然想起什麼，有點心癢癢，於是便鼓足勇氣，走去打開浴室門，恰巧對上走過來的紀淮遠視線，他深呼吸一口氣，道：「一起洗澡吧？」
第77章
這話一出口就必須承擔一定的責任和後果。
紀淮遠一過來，葉亞頓時覺得浴室變得分外狹窄，空氣似乎也變得十分稀薄，他幾乎都快呼吸不順，暗惱剛才的衝動行為，可現在騎虎難下，對方就那樣無聲地看他，目光平靜但隱約有股灼熱逼迫的意味，葉亞咬咬牙，不得不硬著頭皮上。
「……是淋浴還是浴缸？」
紀淮遠目光緩緩滑過葉亞紅透了的臉，道：「浴缸吧。」
葉亞嚥了嚥口水，喉結上下滾動，「哦。」
一想到他要和紀淮遠擠在一個浴缸裡，就更加不好了……
幸好這時紀淮遠有所行動了，他走去簡單清洗了一遍浴缸然後放好水，便脫了衣服坐了進去，隨後默不作聲地看向葉亞。
葉亞：「……」
葉亞只覺得口水氾濫得厲害，他不住地吞口水，迎著紀淮遠的目光，雙手把在泳褲褲腰上，一下把褲子都脫了，光著身體伸腿踏進去，小心翼翼地坐在另一邊。
浴缸面積容不下兩個男人，他一坐過去，曲著的雙腿不得不緊挨著紀淮遠的腿，溫熱的肌膚相貼，他完全不敢亂動，只巴巴地看著紀淮遠。
葉亞的眼睛被熱氣熏得濕漉漉的，明亮透徹又帶了層水光，偏偏此刻的眼神又透著一點委屈。紀淮遠眸光漸深，視線一直落在他眼睛上，與他直直對視，頃刻後，聲線偏啞，低聲道：「過來。」
葉亞直起身體往紀淮遠身上坐去，動作時緩緩帶起一陣水流聲，既清亮又……曖昧。
正要坐下，他卻愣住了，在此刻完全沒了主見，問道：「是面對面坐著還是背對坐著？」
紀淮遠卻偏偏讓他做決定，慢條斯理道：「面對面是要接吻，背對著是要洗澡，你選一個。」
葉亞立刻慫了，忙轉了個身，小心翼翼地坐在紀淮遠腿上，小腿曲起來立在他的雙腿兩側，極為體貼地往前挪動屁股，避免碰到他兩腿之間的那根物什，一邊還給自己的膽小找藉口，「先洗澡吧，身上好髒。」
「好。」
話落，紀淮遠便用浸濕的雙手撫去葉亞的後背，葉亞身體一僵，「您幫我洗啊？」
紀淮遠眼神專注地幫他洗澡，擠了沐浴液抹在他的身上，一邊淡聲回答：「嗯。」
他的手沾滿了滑膩的沐浴液，隨後雙手繞到葉亞的胸膛，細細柔柔地摩挲，力道恰到好處，認真又仔細，角角落落都沒有放過，連胸口的兩粒都沾上了涼涼滑滑的浴液。
葉亞隨著他的動作忍不住地小幅度顫抖，下身受不住地翹了起來，他口乾舌燥地舔了舔下唇，腦子尚有一絲清明，意識到——「你是不是在調戲我？」
看似民主地給了兩個選擇，實則都不是什麼好選項。
還有從一開始地選擇浴缸，擺明了就是……不要他好過。
紀淮遠坦然道：「嗯。」
紀淮遠微微抬起葉亞的身體，定定地看著他臀部上的紋身，青色的紋身在雪白的臀肉上更加顯眼，他手指撫了上去，細細摩挲，感受到葉亞身體又僵硬了一些，他低低地笑，隨即俯下輕輕親吻紋身。
葉亞掙扎著扭頭看他，難耐地問道：「您幹嘛啊！」
「疼嗎？」紀淮遠低聲問道。
葉亞沒反應過來：「什麼？」
紀淮遠道：「紋身。」
「當時有一點點疼，現在早沒感覺了。」一股電流沿著尾椎竄過來，葉亞受不了，聲音都變了調，「您別再親那裡啊。」
紀淮遠唇舌離開，抬起頭吻了下葉亞的嘴唇，「好，繼續洗澡。」
他的手又滑向小腹處，不輕不重地揉捏，葉亞忍不住悶哼一聲，抓住紀淮遠的手，輕輕喘息著說：「我錯了，我不該關鍵時刻掉鏈子，不該慫得覺得能躲一時是一時，我要跟你接吻，跟你上床。」
葉亞說完就吻上紀淮遠的嘴唇，毫無章法地亂親一通，蹭得他下巴都是口水。
紀淮遠壓住笑，環住葉亞的腰，一邊親他，一邊還分了心給他洗乾淨身上的浴液，等終於洗乾淨，便扯了浴巾把人包裹起來，抱去床上。
葉亞腦袋擱在紀淮遠肩膀處，不經意瞥到架子上擺放的潤滑劑和套子，他忍不住彎了彎唇角，既期待又興奮。
紀淮遠把人放到床上，壓著親了兩下便想起要去拿潤滑劑，剛起身便被葉亞拉住手，他語氣頗為急切，「我去拿！」
「好。」紀淮遠笑了笑。
葉亞便裹著浴巾去浴室拿了東西回來，紀淮遠道：「謝謝。」
葉亞嘖了一聲，「謝什麼啊。」
紀淮遠從他手裡拿過潤滑劑，葉亞頓時一臉懵逼：「誒？？？」
紀淮遠目光一頓，「嗯？」
「不是，這樣，我說，」葉亞急地有些語無倫次，他不敢相信，「您上我啊？」
相比於葉亞的不敢置信，紀淮遠顯得淡定從容多了，即便頓覺小孩原來一直都想的是做上方，還是克制住微微的不虞，面上依舊雲淡風輕，「不然？」
葉亞：「……」
他現在跟被雷劈中了一般，好久都回不過神說不出話。
葉亞其實對誰攻誰受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他就是本能地覺得自己是上的那一方，不然白長腿間這根東西了，但他也沒有考慮過紀淮遠適不適合給他上——
現在紀淮遠這句「不然」說出口，葉亞頓時有些縮了，紀叔叔本來就是長輩，如果上他會不會有點……以下犯上。
但是他都做了這麼久的準備，甚至還克服了一些心理潔癖，這時要是一場空，他實在是有些不甘……想了想，葉亞吞了吞口水，試探地問道：「要不我們來石頭剪刀布？」
紀淮遠直接一記眼刀掃過來，葉亞瞬間抖了一下，弱弱地說：「好吧好吧，我也覺得這個辦法有點不可取……」
許久。
再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紀淮遠沉沉地歎氣，把人壓到床上，細細地親吻，嗓音低啞地問道：「很想上我？」
葉亞小心地去纏上紀淮遠的舌尖，聞聲愣了一會兒，他有種預感，如果他點頭，紀淮遠便會給他上，這個認知讓葉亞有些不好受，再一次覺得自己白眼狼不會知恩圖報，還一味地只想到自己。
葉亞躲開紀淮遠的吻，頗不是滋味地搖搖頭。
「沒、沒有，也不是特別強烈。」他腦子挺亂，說話都不帶打草稿的，直接不過腦就說出口，不過倒也真情實感，「我就是沒想太多……誰上誰不是上啊，我真沒怎麼在意這個問題，就是，我以前一直幻想的是……您得讓我緩緩神，讓我緩衝一下。」
紀淮遠放開他，躺在他身側，「好，等你緩緩。」
葉亞看了眼自個兒已經軟了的小兄弟，本來還興致高漲的，現在這叫什麼事啊，都怪他之前沒有想太多，才導致這幅場景，也虧了紀叔叔沒有生氣，要換成別人不得立馬甩臉色離開吧。
轉念一想，紀叔叔上他也挺好，本來他就有點糾結和猶豫，現在紀叔叔不嫌他那兒髒就行。
他心裡打下主意，翻身壓住紀淮遠，逕直去咬他的嘴唇，悶聲道：「我已經想好了，您上我吧。」
紀淮遠沒有推辭，他解開葉亞身上的浴巾，大手撫上他白皙緊致的身體，感受到他身體隨著他的動作緊張地繃緊，紀淮遠的吻從他的嘴上緩緩沿著下巴、脖子、胸口蔓延，細碎而輕柔的吻似是在撫慰他的不安。
葉亞抓住紀淮遠的手，他徹底慌神了，他現在連一點看片經驗都沒有，之前都是看著攻方的動作，完全沒留意過受方應該要怎麼做該如何才能讓雙方都爽，他此刻就像是張白紙，緊張得手腳無措，他忍不住開口問道：「我該怎麼做？」
紀淮遠復又覆上他的嘴唇，熱烈又灼熱地親吻他，嗓音啞到不行，「你只管享受。」
葉亞便乖乖任他擺佈。
紀淮遠手指抹了潤滑劑，探去葉亞後面的入口處，一邊啞聲道：「放輕鬆。」
葉亞哪會輕鬆得下來，他攀著紀淮遠肩膀的雙手倏然抓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後方，緊張得連呼吸都是一抖一抖的。
「你輕點啊爸爸……」他忍不住提醒。
紀淮遠動作頓了頓，目光幽深地看向葉亞，「你叫我什麼？」
葉亞不怕死，又叫了一遍：「爸爸，爸爸。」
這個稱呼在床上顯得尤為色情，葉亞補過一些床上情趣知識，哪能不知道這個稱呼帶來的刺激感——他就是故意的。
紀淮遠眼底的情慾更盛，他又放了根手指進去，另一隻手去揉他腿間的軟肉，向來平淡從容此時此刻卻睚眥必報，好生「折磨」起葉亞，讓他與他一起沉淪，聽他難耐的喘息和不住的倒吸聲，直到內裡漸漸鬆軟濕潤，他便戴了套抵著小口進去。
葉亞被擺成跪趴的姿勢，這個姿勢會減少一定的疼痛，他咬牙攥著被單，裡面脹得可怕，很恐怖的感覺，又疼又酸，但幸好這種痛感程度他能接受得住，只是除了疼痛外還有一股異樣的感覺，伴隨著動作，一下又一下地席捲過來，讓他止不住地小聲叫喚。
「疼嗎？」紀淮遠的嗓音低沉沙啞到不行，說話間宛若帶了沙子一般碾過。
葉亞胡亂地搖搖頭，他嘴邊不住地發出令人臉紅的低叫，一邊執意扭頭要去親紀淮遠，他不太喜歡這個姿勢，他想看著紀淮遠。
終於吻到他的嘴唇，便急切地探進舌頭，帶出一道黏糊黏膩的水聲——「爸爸，我想你正面上我……」
第78章
清晨的陽光透著未完全合攏的窗簾縫隙跳了進來，束束光線照在地板上。
葉亞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第一就是拿起櫃子上的手機看時間，才早上八點多，他又抬手把手機放上去，調整了下睡姿，稍稍側身抱住紀淮遠，還把一條腿放在他身上。
「醒了嗎？」他放輕了聲音問道，昨晚叫得凶了，他現在聲音有些沙啞，話出口都把他自己嚇了一跳。
紀淮遠還閉著眼睛，下巴抵在葉亞的額頭上，環住他腰部的手收緊，讓人更貼著身體，而後才從喉嚨裡低低發出一聲，「嗯。」
葉亞現在意識完全清醒，瞬間就想起昨晚的事，立馬就面紅耳赤起來，感覺屁股間似乎還有什麼東西捅著一樣，他有些難耐地動了動身體，仰起腦袋要去看紀淮遠，有點想跟他再來一次。
他是喜歡昨晚那種感覺的——和喜歡的人做愛，靈與肉親密地結合，這真的是一種美妙絕倫的體驗，讓人一想起就蠢蠢欲動起來。
紀淮遠對上他的視線，他不由地嚥了嚥口水，抓起紀淮遠的手去揉自己的腿間，軟糯糯地喊：「爸爸……」
彷彿達成了共識，這聲稱呼……只用於床上。
一說出口就意味著想做。
紀淮遠幫他擼動，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他壓著聲線拒絕：「不行，你那裡已經腫了。」
昨晚把人抱去浴室清洗，看見小口處已然微微紅腫，畢竟是第一次，即便有足夠的理論知識，但實踐起來還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緒，力道有點不知輕重。
葉亞隨著他的動作小聲喘息起來，快感如洶湧的潮水一陣陣鋪天蓋地捲過來，他眼角都被磨得發紅，斷斷續續地說：「腫了嗎……我沒有感覺啊……」
紀淮遠無奈地歎了一聲，安撫似的去親葉亞的嘴巴，「乖，真不能做。」
葉亞緊緊抓著紀淮遠的肩膀，喘了一會兒便探手過去摸他的下身，也幫他手。
葉亞這次持久多了，過了很久才釋放出來。
他把臉埋在紀淮遠肩膀處，開心地笑起來：「我沒有秒射誒。」
「恭喜你。」紀淮遠語氣夾著明顯的促狹之意。
葉亞被逗得惱羞成怒，張嘴咬住他的肩膀，留下一個清晰的牙齒印兒，憤憤道：「你嘲諷我，你還想不想和我好了。」
紀淮遠頗為好心情地與他逗趣，故意道，「不太想，你牙齒太厲害，只會咬人。」
「誰說的。」葉亞伸出舌尖去舔那個牙齒印，企圖把它舔沒，行為太過羞恥，他臉都紅了，哼哼唧唧地低不可聞，「我還會舔……」
葉亞天生會誘人，肩膀那塊被濕濕軟軟地舔舐，把紀淮遠的呼吸都打亂了，肌理緊繃，他喉嚨有些發乾，忍著硬是攫住葉亞的下巴讓他不再舔吻。
葉亞笑嘻嘻地看他：「您受不住啦？」
紀淮遠目光沉沉地與他對視好久，黑眸間亮著濃重熾烈的光，葉亞看出他眼底壓住的濃濃的情慾，忍不住口乾舌燥起來，意識到再這樣下去就要完蛋，他連忙抬手蓋住紀淮遠的眼睛，「好吧不鬧你了，再睡一會兒，睡覺，睡覺。」
說完他就緊緊閉起眼睛，滾燙的呼吸盡數灑在紀淮遠的頸間。
紀淮遠輕輕揉著葉亞的黑髮，無奈地低笑，故意板著臉，語氣也變得硬梆梆，「等你好了再來收拾你。」
聞言，葉亞小心臟不禁顫了顫。
他有點期待紀淮遠……收拾他。
一覺睡到中午，收拾一番就去吃飯，而後再去附近盛名的街道逛逛。
街上時不時有海風刮過，清爽涼快極了，葉亞一路從街頭吃到街尾，中間嘴巴就沒停過，他現在可算終於如願以償，自然胃口大開，看到什麼就想吃，直接去點了叫紀淮遠付錢。
紀淮遠瞥了眼正咬著丸子的葉亞，腮幫子被塞得鼓鼓的，眼睛亮晶晶地搜尋著各個店舖，視線往下移，瞥了眼他的肚子，好笑道：「肚子鼓起來了。」
「才沒有。」葉亞往下看，他今天穿的是比較寬鬆的T恤，哪裡看得出肚子，還鼓起來了呢，睜眼說瞎話，他哼哼了兩下，突然腦海裡閃過什麼，吃完丸子蹭到紀淮遠身邊，用只有他們倆能聽到的音量小聲說，「不過昨天晚上你射進來後我肚子確實鼓起來了……」
昨晚葉亞鬧著要紀淮遠摘掉套射進來，還故意夾緊，紀淮遠拗不過他便咬著牙抽出來摘了套依著往內射，一股又一股的進來，刺激著已經敏感到極致的內壁，讓葉亞失神到好久都腦海一片空白，肚子被小小地撐起來，後面合不上去又含不完，順著往下流。
想到這裡，葉亞臉又刷地一下紅了，他後來表現得好像有點……放浪。
紀淮遠怔了怔，而後頗為無語地去捏葉亞的耳朵，壓低聲音道：「怎麼什麼都在外面說。」
葉亞說完一回想就特不好意思，他任由紀淮遠捏著耳垂，誠懇地認錯，「對不起。」
紀淮遠想起葉亞與金錢的聊天記錄，他有些怕小孩炫耀會跟金錢說這檔事，便把人拉進一家顧客比較少的茶館，耐著性子告訴葉亞，「亞亞，你不要把我們床上的事告訴別人。」
葉亞睜大眼睛：「我怎麼會跟別人說。」
紀淮遠頷首，暫且信了他。
哪知道某亞前腳剛說完，後腳跟金錢聊天問他想要什麼禮物時，一個不留神就被人套了話，啥都說出來了。
金錢哪裡會在乎禮物，他比較在意的是八卦——誰上誰？
葉亞猶豫了一會兒，他之前在金錢面前一直都是秉著撲倒紀淮遠的目的，哪裡想到被壓了，雖然感覺說出口有些跌面子，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
金錢一副意料之內的語氣：我就說嘛，就你秒射還想當攻，注定被壓的命。
葉亞不服氣：我這次沒有秒射，我也挺厲害的好嗎，紀叔叔被我磨得都受不住。
金錢：哦？
葉亞便把大致過程說了出來，以佐證他確實很勇猛厲害。
和葉亞聊完，金錢意味深長地嘖了一聲，伸腳踢了踢旁邊的紀景遠，道：「你弟真攤上個活寶了。」
紀景遠眼睛從文件裡抬起來，不明所以地問：「什麼？」
金錢嘖道：「和亞亞聊完天跟看了篇小黃文似的。」
紀景遠從金錢那兒也得知了不少關於葉亞膽大勇猛的事蹟，聞言並不奇怪，反問道：「他又在意淫淮遠了？」
「沒。」金錢說道，「幹上了，剛才跟我回播過程呢。」
紀景遠無語。想當初葉亞還是個聽到「操」字眼就會臉紅的人，現在進步飛快，居然直播床笫之事，真是小孩脾性，他一頓，問道：「淮遠知道嗎？」
金錢想了想，紀淮遠哪能會讓葉亞跟別人說這種事，金錢歎了一聲，再次為他默哀三秒，「估計還不知情吧。哎，可憐。」
這邊，葉亞猛地意識過來，再一看聊天記錄，腦子瞬間炸開了，心虛地關上手機不敢去看紀淮遠。
他在心裡自我催眠——錢錢哥不是別人，是好朋友好哥們，他都知道錢錢哥又浪又淫蕩還插花，那跟他聊些這些事也沒什麼的。
一看葉亞放下手機，紀淮遠抿了口清茶，漫不經心地問道：「問好了嗎？」
葉亞眼神飄忽不定，始終不敢看紀淮遠，弱了聲音悻悻地回答：「問好了，錢錢哥說隨便什麼禮物都可以，我打算給他抱個大椰子回去。」
葉亞語氣明顯不對勁，紀淮遠抬起眸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只見葉亞腦袋更往下低，一看就知道做了錯事。
紀淮遠目光落在一旁的手機上，沉聲道：「手機給我。」
葉亞下意識地抓住手機，抱在懷裡不放，弱弱地說：「我可以說不嗎？」
「不可以。」紀淮遠語氣更沉。
葉亞垂死掙扎著，絕對不能讓紀淮遠看到聊天記錄，要不然他真的要完蛋。
他現在特別有種被家長逼著要他交出0分試卷的感覺，就是……橫豎都是一死，反正考了0分就是玩完。
紀淮遠定定地看他，沒有再要手機，而是直接問：「你和金錢說了不該說的？」
葉亞緊緊攥著手機，哼哼唧唧的，變相承認道，「他問我也沒辦法啊……」
「亞亞，你完全可以拒絕回答。」紀淮遠無可奈何地揉了揉額角，實在拿小孩沒辦法，「剛答應好不會告訴外人，你看你才多久就全說出去了。」
葉亞強撐著：「錢錢哥也不算外人啊，我還要給他買大椰子呢……」
紀淮遠拿起茶杯，清茶縈著如霧一般的熱氣，他緩緩喝了一口，唇上漾著輕淺的水光，而後不鹹不淡地說：「給他買瓶椰汁就行了。」
第79章
晚上葉亞被狠狠收拾了一頓，這和他設想的「收拾」完全大相逕庭，他以為是那種兇猛得讓人說不出話來，沒想到是折磨得人哭著求著喊爸爸快進來。完事了葉亞紅著眼睛跟紀淮遠置氣，抱去洗澡都不願讓他碰。
紀淮遠這番行為是為了讓他知羞，覺得羞恥了便不好往外說。
葉亞哪能沒猜到紀淮遠是在教育他，但這個方法實在是讓他很沒面子，哭著哀求不說等人一進來沒弄兩下就激動得射了，太……他媽丟人了，才不要理他。
葉亞鼓著臉，悶悶不樂地雙手抱胸偏開視線不去看紀淮遠，故意裝聾裝瞎，紀淮遠叫他抬腳也不聽，讓他趴在浴缸邊沿也不應，白白淨淨的臉上生動形象地寫滿了「老子很不開心就是要擺臉色給你看」。
紀淮遠直接扶住葉亞的腰把他臀部抬高，一言不發地伸了手指進去幫他清理。
葉亞氣極，身體往前傾要脫離他的手指，怒道，「我宣佈我跟你感情出現裂痕了。」
紀淮遠依舊是默不作聲，只是手上動作不停，藉著體內的濕軟，手指進得更深，無意碰到了某一點，葉亞被刺激到不禁發出一聲呻吟，他扭頭去看紀淮遠，臉頰緋紅，眼睛因快感而變得濕漉漉的，顫顫地指控道：「你，耍賴！」
紀淮遠低了頭去親他，輕輕柔柔的親吻宛若羽毛一般拂過，細碎但溫情，頃刻間把葉亞炸起的毛撫順了，吻漸漸往下，紀淮遠輕咬了下他的鎖骨，低聲道：「沒有耍賴，我在挽回我們的感情。」
戀人溫柔的吻和情話讓葉亞徹底消氣，心情一下子就燦爛了，知道是自己理虧在先，有些不知道害臊，紀叔叔「懲罰」他是為了讓他長記性，但他面上還是要矜持一下，不然顯得自己太好哄了，硬著聲音說：「你先把手指抽出去。」
「還沒有清理乾淨。」紀淮遠道。
葉亞：「那就老老實實地弄啊……我不能再來了，屁股疼。」
「好。」紀淮遠應了一聲，而後便專心藉著水流幫他弄乾淨，弄好了幫他擦乾淨身體抱到床上。
房間溫度調得低，葉亞整個身體都裹進薄被裡，只露出腦袋，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紀淮遠，問道：「我們還要玩幾天啊？」
「你想玩幾天？」紀淮遠道，「都依你。」
葉亞看著天花板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星期三有吉他課，我想到星期二再回去，我還沒有晚上去過海邊呢，還要吹著海風吃燒烤喝啤酒，而且給朋友們的禮物還沒買呢。」
紀淮遠掀開被子躺了進去，伸手把葉亞攬進懷裡，低低應道，「好。」
葉亞笑了一會兒，滿足地閉起眼睛，「那睡覺吧，我有點睏了。」他說完，復又睜開眼睛，對上紀淮遠的視線，跟他打商量，「您以後別收拾我了好不好？太嚇人了，我有點受不住。」
紀淮遠揚了揚唇，溫聲道：「看你表現。」
葉亞撇撇嘴，不開心，想取得紀淮遠信任，於是發起誓來，「我跟您保證，以後再跟錢錢哥說私密的事我就跟您姓。」
「紀亞？」
「好難聽啊，所以我不會再說的，您這次一定得相信我，不信就吃虧。」
再玩了幾天，和遊客玩沙灘排球，撿貝殼坐快艇，早上趕去看海上日出，晚上躺在無人的沙灘上接吻，葉亞著實盡了把興，都有點不捨得離開這兒。
紀淮遠整理好東西，起身過來拉起躺在床上的葉亞，葉亞表情懨懨的，他一頓，問道：「捨不得？」
「對啊。」葉亞剛坐起來又躺了下去，把被子捲在身上，歎道，「回去你就要去書店，我就只能待在家裡練練吉他做做飯等你回來，多無聊啊。」
哪能像現在，可以一整天都待在一起。
紀淮遠低笑，「怎麼把自己說得像小媳婦似的。」
葉亞臉一紅，彆扭地起身，嘖道：「你才小媳婦。」
兩人去辦酒店前廳辦退房手續，葉亞靠在台前靜靜地等紀淮遠，一邊低著腦袋在天龍幫群裡聊天，剛搶了個紅包，耳邊捕捉到前台小姐在結帳核對的聲音：「兩管潤滑劑，五只安——」
葉亞：「！」
他渾身一凜，來不及多思考，就把手機放在耳邊假裝來了電話，邊接電話「喂喂」邊不露聲色地走動遠離這兒，留下紀淮遠一個人面對前台小姐略微有些曖昧的眼神。
紀淮遠偏眸看了眼已經走到大門口的身影，他有些無奈地捏了捏眉心，小沒良心，這時候倒知道害羞了，慫得拋棄家屬。
視線轉移過來，看了眼前台小姐，眼神淡然疏離，把找好的錢放進錢夾裡，而後輕輕頷首，「謝謝。」
前台望了眼消失在大門口的身影，又看了看一臉平靜的紀淮遠，腦子稍微一轉就能猜得出個大概，她抿著嘴小聲笑起來，「不客氣，先生你快去追他吧。」
葉亞就靠在酒店旁邊的樹下面，默默地等紀淮遠出來。
沒一會兒，紀淮遠出了酒店眼眸掃了眼四周，在葉亞這兒定格，隨後徑直往這邊走過來。
葉亞緊張地吞了吞口水，迎了上去，小聲說道：「她怎麼把這個也說出來啊，我聽到都嚇死了，她肯定能猜到我們發生了什麼對吧，太丟臉了。」
紀淮遠笑了一下，「嗯，能猜到。」
葉亞幽怨地歎了一聲，沒辦法只能自我排解，小聲地絮絮叨，安慰自己，「沒事沒事，反正以後跟她也見不到面。」
雖然嘴上說著要不在意，可心裡還是惦記著，上了車忍不住湊過來，輕聲問紀淮遠：「你說她會不會通過那個數量猜到我們做了幾次啊？」
紀淮遠目光掃了過來，淡聲道：「不是答應不在外面說這些事嗎。」
葉亞趕緊閉上嘴巴，噤聲。
他現在學乖了，有點怵紀淮遠，他可不想再被收拾一次。
下午一到家，葉亞還沒休息十分鐘就精力充沛地背了包要跑出去給人送禮物。
他給好多人買了禮物，還花了心思按照他們的性格愛好挑選，只有錢錢哥的禮物是紀叔叔欽定的——一瓶不含香精的椰樹牌椰汁。葉亞都不太好意思送出手。
他先去了小巷給大毛和阿婆送了禮物，給大毛送了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給阿婆買了X市特產的香酥軟糯的糕點，還順便把給鵬鵬的禮物交給大毛叫他寄給他，而後再去打電話給刺頭哥去找他。
刺頭接過禮物，沒什麼心情看，他抽著菸，煙霧從鼻腔裡出來，道：「跛子飛這段時間沒什麼行動，就在家裡陪老婆孩子，這太不合常理了，我懷疑他要幹場大的。」
葉亞表情有些呆滯，他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該怎麼辦。
刺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安慰，「我已經派人盯著了，有事會第一時間告訴我們，小葉你儘管放心，你哥我對付他這個渣滓還是輕而易舉的。」
葉亞抬眼看向刺頭，低聲問道，「我可以做些什麼嗎？」
刺頭碾滅菸頭，而後用力地拍了下葉亞的肩膀，「你啥忙也幫不了，要你過來只會添亂，別擔心了，就慢慢等結果吧。」
葉亞看了看被刺頭放在桌子上的禮物，是瓶白酒，和紀淮遠一起買禮物的時候他壓根不敢買，只好等回來偷偷用自己的私房錢在過來的路上買的，他喉嚨有些發乾，艱難地擠出話：「這禮物也沒什麼好的……」
刺頭嘖了一聲，不悅地皺緊眉頭，「小葉，我是把你當兄弟才願意幫你這忙，你覺得虧欠我，是不是不拿我當大哥？」
葉亞胡亂地搖搖頭，「我就是覺得，哥您費心思幫我，而我現在就只顧談戀愛，有點太對不住您了。」
刺頭卻笑起來，問道：「什麼時候把你馬子介紹給我認識一下？」
話題驟然轉到這裡，葉亞紅了臉，窘迫地咳起來，「下次吧，等他做好準備……」
「行，哥知道女孩子臉皮薄，那我就等著。」
從刺頭那邊出來，最後搭車去了住址離得最遠的金錢那兒。
只有金錢一人在家，紀景遠還在公司。
一見到人，葉亞把椰汁遞給金錢，一邊甩鍋給紀淮遠，道：「這是紀叔叔叫我買給你的，不關我啥事啊，錢錢哥你別生我氣。」
金錢嫌棄地把椰汁放到桌子上，「老子才不稀罕。」他說完，突然上下打量起葉亞，眼神變得意味深長，摸著下巴調侃道，「亞亞你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啊。」
葉亞不明所以地問道：「哪裡不一樣？」
金錢笑得更歡，「長大了嘛。」
之前和金錢鬧多了，在這方面葉亞在他面前完全沒有羞恥感，他嘿嘿笑，想告訴金錢一些事，可是轉念就想到紀淮遠的警告，只好默默地把話吞進肚子裡，死死憋住。
葉亞覺得有點對不起金錢，一直記著他又浪又淫蕩，現在一看，自己估計比他還浪……
金錢把人帶到臥室，打開一個抽屜，裡面全是沒有使用過的道具和計生用品，他特豪邁地說：「亞亞，為了慶祝你終於和你紀叔叔修成正果，這些你儘管挑，都是乾淨的沒用過的，想要什麼都送給你了。」
葉亞目光落在裡面，他暫時對道具不太感興趣，只把目光鎖定在潤滑劑上，小聲說：「我可以要兩個這個嗎？我們剛回來還沒來得及去買，我又怕晚上會做……」
第80章
葉亞精力實在旺盛，昨晚做了兩次，今天一天都在奔波，但絲毫都不覺得累，金錢開車送他回來，還隨著車載音樂手舞足蹈樂得跟傻子似的。
金錢看了他一眼，嚷道：「別晃了成麼，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車裡坐了隻大猩猩呢。」
葉亞沒理睬他，依舊隨著節奏晃動著手，連繫著安全帶的身體也輕微搖動，嘖道：「沒辦法啊，誰叫這音樂帶感而且我高興呢。」
金錢立馬換了歌曲，換成紀景遠愛好的一些冷門小眾的音樂，樂調悲愴渾厚。
葉亞放下手，表情變得嚴肅，安靜下來。
手機鈴聲響起來，是紀淮遠打來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葉亞偷偷看了眼金錢，小聲答道：「在路上呢，準備就回來，錢錢哥送我回來的。」
掛掉電話，金錢目不斜視地開車，一邊嘖嘖嘖了好幾聲，「你紀叔叔查崗啊？」
「不是，叫我回家吃飯呢。」葉亞解釋道。
金錢又嘖：「這又當爹又當老公的，不但一大早趕去玩，回來還做好飯等人回家吃，真苦了淮遠了。」
葉亞臉一下子就紅了，「什麼老公啊，錢錢哥你別亂說話。」
「難道不是？」金錢看葉亞臉紅就覺得好玩，忍不住又逗他，「你們做的時候你喊他什麼啊？不是老公嗎？」
葉亞臉更紅了，臉頰上的紅暈蔓延到耳垂，耳垂都在滴血似的，他閉緊嘴巴，在心中默念紀淮遠的警告，死也不要說那個稱呼。
金錢：「怎麼不說話啊？」
葉亞極為艱難地擠出一句話：「紀叔叔不讓說……」
金錢「哦」了一聲，立刻就猜到了大概，問道：「你紀叔叔知道你跟我講小黃文了？」
葉亞怔住，惱道：「什麼小黃文啊？我才沒有講。」
前面是紅燈，車子慢慢停下來，金錢手扶著方向盤，側頭對葉亞笑得可歡樂，「亞亞我咋那麼稀罕你呢，你真是太好玩了，我都忍不住愛上你了。」
葉亞皺著眉，嫌棄地瞥了瞥金錢，又受不了地收回視線，「我可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金錢更加樂不可支，湊過去追問道：「講講唄，你在床上叫你紀叔叔什麼？」
葉亞才不上當，哼了一聲，「那你先說你在床上叫景遠哥什麼？」
「我啊，老公唄。」金錢不以為然地說完，看葉亞一副欲語還休糾結的樣子，他實在好奇，又催道，「換你說了。」
葉亞做了一番思想鬥爭，金錢都說了，他要是不說就太不仁義了，於是紅著臉小聲地說：「叫爸爸。」
「……」
「哎喲，我都沒臉聽了。」
葉亞臉上燒得更厲害，連忙說道：「錢錢哥你可別告訴紀叔叔啊，要不然我會死定了的。」
金錢：「我告訴他幹嘛啊？放心啊寶寶，我啥都不會說的。」
「那就好。」
葉亞不把金錢當外人，源於他們之前經常交流經驗感想，所以才有點沒皮沒臉，什麼話都敢在金錢面前說。
變綠燈了，車子開始行駛，過了一會兒，金錢又好奇起來——「被你紀叔叔知道的話，你怎麼個死法啊？」
葉亞立刻就想起那天紀淮遠是如何收拾他的，他窘迫地掩拳輕咳兩聲，連連哀求：「真不能說了，錢錢哥您別問我了，我從這秒開始不要和你聊天了。」
金錢好笑地看了看葉亞，只見他偏頭佯裝看窗外風景，只是泛紅的耳根子徹底出賣了他，知道這個勁爆稱呼金錢也滿足了，便不再多逗問什麼。
車子漸漸開到小區停了下來，葉亞已經恢復平常，解開安全帶還禮貌地叫金錢上去喝茶。
金錢忍著笑：「我就不上去打擾你們了，而且我現在有點不能直視你紀叔叔。」
葉亞不解，「啊？為什麼？」
金錢著實想像不出來平淡疏離的紀淮遠在床上要葉亞叫爸爸的場景，他怕他一看到紀淮遠就繃不住會出戲，但這個理由還是不要跟葉亞說比較好，他對葉亞笑了笑，笑容格外耐人尋味，「沒什麼，你上去唄，別讓他等急了。」
葉亞不疑有他，只是單純以為金錢知道太多了不好面對紀淮遠會說漏嘴，他善解人意地點點頭，「好吧，那下次來玩啊，我給你燒幾個我的拿手好菜。」
金錢：「行啊，我還沒嘗過你做的菜呢，下次有空就來啊。」
外面天已經暗下來，而家裡燈光明亮，一進屋就聞到香氣撲鼻的飯菜味。
葉亞在玄關處換鞋，一邊朝裡面喊：「紀叔叔我回來了。」
從城北到這兒有一定的距離，又趕上下班高峰期，過來耽誤了不少時間，做好的飯菜已經冷了，紀淮遠看了眼手錶，估算著時間把菜熱了一遍，聽到聲音，他應道：「我在廚房。」
葉亞跑去廚房裡，看到紀淮遠正在炒動食物，他笑眯眯地從背後抱住紀淮遠的腰，稱讚道，「好香啊。」
紀淮遠偏眸看了眼葉亞，葉亞便立刻把嘴唇湊過來要親親，紀淮遠微微低下頭在他嘴巴上輕吻了一下，笑道：「菜快好了，你先去洗手。」
葉亞滿足地出去洗乾淨手，乖乖坐在餐桌旁等著開飯。
紀淮遠廚藝屬於普通水準，只要用心烹飪，味道也挺好的。
但他偏偏沒怎麼在飲食方面用過心，一般都能將就，連香菜蓋飯都能吃得下去，實在是不挑。之前和葉亞說好分擔家務，二四六是他做飯，起初也是隨便應付，後來對葉亞上了心，意識到小孩飲食要健康營養，只要葉亞在家，他便花心思做飯，盡力去注意葷素搭配和葉亞的口味。
葉亞吃飽喝足後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他想等消會兒食就去打籃球，感覺好久沒打了，有點手癢癢。
紀淮遠下午買了食材水果回來，他洗好碗筷便端了果盤過來坐在葉亞旁邊，葉亞看他過來，就移動著身體把腦袋枕在他腿上，繼續側著身體看新聞。
紀淮遠剝了個荔枝餵在他嘴邊，道，「張嘴。」
葉亞不經意地看到他拿著荔枝的手指，骨節分明又修長，指甲修剪平整，腦子裡頓時聯想到某些不和諧的畫面，昨晚上這手指……還捅在他體內——
一想到這裡，葉亞立馬心跳加速，不敢再直視紀淮遠的手指，垂眸視線落在一旁，張嘴咬住荔枝，果肉酸酸甜甜的很好吃，他吃完剛要起身吐核，眼前忽然橫過來一隻手，掌心紋路清晰，「吐我手上。」
葉亞便把核吐在紀淮遠手上，樂道：「您這是咋啦？學習雷鋒好榜樣嗎？」
紀淮遠淡道：「舉手之勞。」
葉亞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嘴邊不著調地說：「紀叔叔，希望您繼續發揚雷鋒精神，一個人做好事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
紀淮遠又剝了顆荔枝餵給葉亞，葉亞再吃了一顆就不願吃了，他還要等消完食去打籃球運動鍛鍊身體呢，紀淮遠便把剝好的荔枝吃了，葉亞抬眼看著他，又有點發癢，掙扎一番，想著不能浪費從錢錢哥那兒要來的潤滑劑，於是決定順從內心，爬起來邁開雙腿坐在紀淮遠腿上，小心地用臀部去蹭他的下身，語氣軟軟的，「我決定換種運動方式來鍛鍊身體，您看好不好？」
紀淮遠一頓，「又想要？」
葉亞被他說得有些害臊，「您怎麼說話的啊，太不討喜了。」他說完，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從褲兜裡拿起潤滑劑，微微起身脫掉自己的褲子，而後重新坐在腿上，把潤滑劑放到紀淮遠手上，小聲說：「我想用現在這個姿勢，您先幫我潤滑好不好，到時候我來動……」他咳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鍛鍊身體嘛——」
「哪來的這個？」紀淮遠垂眸看向手心，他知道葉亞的性子，聽到字眼就溜得飛快，怎麼敢去買。
「我問錢錢哥要的……」
目光沉了沉，紀淮遠抬手去揉他腿間的軟肉，無奈：「怎麼性慾這麼大。」
葉亞不服氣，哼道：「我還沒嫌您性冷淡呢。」
紀淮遠力道重了幾分：「嗯？」
葉亞立刻小聲喘起來，他趕緊保持沉默，不敢再得罪某位叔叔。
等完全擴張了，葉亞扶著一寸一寸地吞進去，緩緩坐了下去，這個姿勢進得很深，葉亞疼得叫了一聲，感覺自己被貫穿了一樣，他又微微抬起身體，紀淮遠去揉兩人的連接處，手法輕柔緩解了不少疼痛，片刻後葉亞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賦異稟或者是皮糙肉厚得厲害，居然慢慢適應過來，而後，後面含著那根東西吞吐起來。
而某位疑似性冷淡患者為了證明自己，處處撩動，讓某亞充分徹底地……鍛鍊了身體。
葉亞腰酸得不行，滾在床上叫苦連迭，做完一場他半條命都要廢了，忍不住感慨再一次偷雞不成蝕把米。
紀淮遠洗完澡回到房間，他頭髮還沒有擦乾，正慢慢往下滴水。
葉亞抬眸看了他一眼，道：「您趕緊吹頭髮啊。」
「嗯。」紀淮遠走到床邊俯身親了下葉亞的嘴巴，笑道：「過來親你一下。」而後便出去吹乾頭髮。
葉亞臉蛋紅撲撲的，他把熊本熊抱在懷裡，蕩漾得不行：只要不惹惱紀叔叔，還是很好的，生活很美滋滋啊。
但葉亞自從解鎖了性生活之後，他的搞事屬性也被開發，格外的抖M，一邊恐懼被收拾，一邊又忍不住惹事，這樣惡性循環下去，簡直好不舒爽……
第81章
早上，葉亞爬起來要和紀淮遠一起去書店。
紀淮遠換好衣服，垂眸慢條斯理地折起襯衫袖口，道：「不是說很累嗎，別去了，就在家休息。」
葉亞神采奕奕的，精神得不得了，他一骨碌爬下床，赤腳站在地板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昨晚累啊，但睡一覺就好了。」
紀淮遠對於葉亞源源不斷的能量表示無可奈何，他曲指輕敲了下葉亞的額頭，看到葉亞皺起臉，莫名地愉悅起來，眉眼間染上笑，「那快去洗漱。」
葉亞抬手揉了揉額頭，走出房間邊輕聲嘀咕著：「怎麼變得愛打人了啊……」
以前就揉揉頭髮捏捏臉，現在居然動不動就敲額頭拍屁股，葉亞吐掉嘴裡的牙膏沫，抬眼看向鏡子裡的自己，長歎一聲，哎，在一起久了就不會珍視啊。
出來看到紀淮遠，目光都帶著幽怨。
紀淮遠正在倒牛奶，對上葉亞的視線，一怔：「？」
葉亞哼了一聲，坐在紀淮遠旁邊的座位，拿起麵包片狠狠咬了一口，咬字不清道：「紀叔叔你以後可別家暴我，我在學校社團練過一段時間散打，你打不過我的。」
紀淮遠把牛奶放到葉亞面前，哭笑不得：「我為什麼要對你家暴？」
「你不覺得你最近經常打我嗎？」葉亞皺緊眉頭，眼神認真。
紀淮遠搜尋了一番記憶，絲毫沒有找到打葉亞的畫面，他問道：「比如？」
「你剛才就彈我腦袋啊。」葉亞眉頭皺得更深，一一舉例，「昨晚洗澡你還打我屁股。」
紀淮遠默了一瞬，黑眸沉沉地看向葉亞，「你認真的？」
葉亞卻突然笑起來，烏黑晶亮的眼睛滿是狡黠，承認道：「敲額頭就不要了，感覺當我是小孩一樣，但我還挺喜歡您打我屁股的，特別是做的時候，特別刺激特別爽。」
紀淮遠對於葉亞的口無遮攔漸漸已經習以為常，只是淡聲勸告：「不要隨時隨地開黃腔。」
葉亞弱了語氣，小聲「哦」了一聲就埋頭喝牛奶。
過了一會兒，紀淮遠突然開口問道：「昨天去金錢那裡有亂說什麼嗎？」
葉亞一口牛奶堵在喉嚨裡險些噴出來，立刻被嗆住了，咳得滿臉通紅。
紀淮遠伸手輕拍打他的背部，眉心微蹙，「小心點。」
葉亞止住咳嗽，但臉還是紅的，眼睛也濕漉漉的，他擦了擦嘴巴，眼神飄忽不定，直接撒謊：「沒有，謹記您的教誨呢。」
紀淮遠輕笑：「之前跟我保證再說就跟我姓，看來有點效果。」
葉亞愣住，啊？
幾秒後才想起自己和紀淮遠發過的誓言，紀亞尷尬地抽了抽嘴角，支支吾吾地應付幾句，忙抱起杯子把牛奶喝光。
今天溫度還是很高，太陽依舊張揚跋扈地散發著熱量，路上幾乎沒多少行人。
書店顧客不多，只有兩三個人，葉亞一到書店就找了本漫畫，埋頭看了半天，熱血漫畫看得他口乾舌燥，有點想喝水，於是伸腳悄悄踢了踢對面人的鞋子，紀淮遠抬眸看過來，葉亞眼睛亮亮的，剛要張嘴說話，便見紀淮遠伸了食指比在嘴間示意他保持沉默不要開口，書店只有幾個人的時候更需要安靜，一絲細微的聲響在寧靜的氛圍內都顯得太突兀。
葉亞乖乖閉嘴，他拿出手機給紀淮遠發消息，叫他去買冰淇淋，而後在他面前揚了揚，叫他看消息。
紀淮遠打開手機看了眼，瞭然地頷首，剛要放下手機起身，卻見葉亞又低下腦袋按著手機，放在桌子上的手機提示燈亮了一下，葉亞抬起頭，用嘴型一字一句無聲地說：看呀。
再次點開一看，是個紅包，寫著買冰淇淋的費用。
金額：5.20元。
紀淮遠一陣失笑，嘴角輕輕勾著，他隨手把手機放在桌子上，而後便起身出了書店去給某亞買冰淇淋。
紀淮遠一走，那邊小程就靈魂解脫似的，小聲叫葉亞過來聊天解悶。
葉亞把紀淮遠的手機拿在手裡，身體靠在台前，笑容滿面地問：「咋啦小程姐姐？」
「沒啥，就聊聊啊，可憋死我了。」小程長吁一口氣，「店長太高冷了，弄得我都不怎麼敢說話。」
葉亞「誒」了一聲，疑惑地嘀咕：「高冷嗎？」
他邊說著邊低頭打開紀淮遠的手機，點開軟件，聊天頁面上第一個就是他，上面的備註就是平常的「亞亞」兩字，葉亞有點不滿意，他都把他的備註從「紀叔叔」改成了「爸爸」，於是不經過紀淮遠同意就修改備註，羞羞地改成了「寶貝」。
小程無不感慨：「高冷啊，平時一個笑容都沒有，話也很少，感覺連目光都是冷的，太不平易近人了。」
葉亞聞言抬起眼，想起昨天紀淮遠黑眸內濃重的慾望如漩渦般緩緩打旋沉澱，眸光幽深，嗓音低啞地在他耳邊一聲聲地喊他寶貝……
他窘迫地別開視線，心底卻漸漸泛起陣陣竊喜——紀叔叔這副撩人的模樣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到啊。
在外人眼裡，紀叔叔是不苟言笑不近人情的，然而在他面前，紀叔叔眉眼間永遠有柔和的笑意，還有令人溫暖的眼神。
這個認知讓葉亞清晰地感覺自己在紀淮遠心中是與眾不同的，紀淮遠區別對待地太明顯，這樣的表現實在有些低情商，但對於被區別對待的人而言，除了暗喜再無暇顧及其他。
小程彎著身體，手肘支在桌面上，撐著下巴望天，「亞亞，店長和你媽媽感情好嗎？」她問完又自問自答地否定剛才的問題，「應該很好吧，上次我還看到你媽媽給店長送花呢，啊對了，亞亞你是不是跟你媽媽姓啊？」
葉亞被小程的聲音拽回神，然而腦子還沒轉過來，「啊？我媽媽？送花？」
「對啊，就前段時間，店長收到花說是愛人送的。」小程捧臉，豔羨道，「好羨慕你媽媽啊，我也想找個店長這樣性格的男朋友，肯定非常專情，就是那種，對別人就一臉冷漠，然後把所有的溫柔都給我。」
葉亞贊同地點點頭：「對，是這樣的。」
小程更加羨慕：「你媽媽上輩子一定拯救了銀河系。亞亞，能給我看看她的照片嗎？」
葉亞呆住：「……我沒有照片。」
小程失望地聳聳肩，「好吧，其實我就是好奇，不看也沒事。」
葉亞安慰她：「小程姐姐你放心，你肯定能找到一個很好的男朋友的。」
紀淮遠買了冰淇淋回來，遞給葉亞一個，又給了小程一個，小程受寵若驚地接過，連連道謝。
葉亞掀開蓋子挖了一勺放進嘴裡，一邊把手機還給紀淮遠，跟著他往桌椅旁走去，一邊特別小聲地告訴他：「我稍微動了下你的手機，改了下備註。」
紀淮遠聞聲打開手機，看到上面明晃晃的「寶貝」兩字，忍著笑輕拍了下葉亞的頭頂，葉亞怒，咬著勺子瞪過來：「幹啥啊？又打我。」
紀淮遠神色泰然地低聲問道：「寶貝不讓打？」
「……」葉亞差點咬斷了勺子，平常時候叫這個果然還是讓他覺得羞恥啊。
在書店看了一上午書，中午找了飯店一起吃飯，等到下午，紀淮遠開車送葉亞去吉他班。
葉亞現在是抱著在紀淮遠面前耍帥的目的來學習的，這次可比以往認真多了，專心聽課練習，課後跟著許揚陽待在班上練習，有不理解不熟練的地方還能方便問人。
練習直到許揚陽到了點想回去了，葉亞還拉著他不讓走，許揚陽被他的態度嚇到，結結巴巴道：「你、你回家練啊。」
「這不你在這，有不懂的好問你嘛。」葉亞看向他，問道：「你著急回家啊？」
許揚陽點點頭，漲紅了臉，「我要回家做飯。」
葉亞想起來今天星期三是他做飯，他把吉他裝進包裡，站起來，甩了甩酸疼的手指，「哎，我也要回家做飯，一起走吧。」
聞言，許揚陽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葉亞看他眼神就明白過來，不爽地睨他：「咋？還不興我廚藝好啊？」
許揚陽膽怯地縮了縮，「沒、沒有。」
紀淮遠回到家，就看見飯菜已經做好了，靠近陽台旁邊，葉亞正抱著吉他坐在凳子上，低眸專心安靜地練習，額前的黑髮垂下，白皙的手指撩過琴弦，斷斷續續的音符飛瀉出來。
葉亞聽到聲響抬起頭，紀淮遠信步朝他走來，葉亞漆黑明亮的眼睛直直盯著紀淮遠，揚起嘴角對著紀淮遠無聲地笑，笑容十分帥氣，眼睛裡宛若藏著璀璨無邊的星河，看著紀淮遠走過來，一邊彈奏一邊唱：「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離不開暴風圈來不及逃——」
即便彈奏得還很生疏，但不可否認，此刻的葉亞充滿魅力，唇角微揚，眼神純真帶著赤裸的誘人，周身散發著荷爾蒙，年輕又熾烈。
第82章
晚上，兩人打完球渾身都是汗，一回來就要去洗澡，葉亞剛走到浴室門口，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真誠地邀請紀淮遠跟他一起洗澡。
小處男破了處，就如同脫了韁的野馬，撒著歡兒纏著紀淮遠，本身精力充沛加上還處於假期，絲毫不知道節制。
紀淮遠淡聲拒絕：「你先洗。」
葉亞撇撇嘴，小聲吐槽：「性冷淡。」
紀淮遠就當沒聽見，走去倒了杯溫水，拿著杯子緩緩喝著水，一邊走去打開電視。
葉亞洗完澡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黑髮出來，他一出浴室就聽到咿咿呀呀的唱戲聲，頓時樂了，「又看戲啊？」
紀淮遠眼神沒有從電視上離開，低低應了一聲：「嗯。」
葉亞雙腿盤坐在紀淮遠旁邊，哼了哼，「還不如看我。」
話落，紀淮遠的目光便移了過來，在他還在滴水的髮尖上停落了一瞬，眉毛皺了起來，「怎麼不吹乾頭髮。」
葉亞搖了下腦袋甩紀淮遠一臉水，也不怕紀淮遠惱，開心地咧嘴笑起來，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語氣軟軟地說：「要你幫我擦啊。」
葉亞不擦乾頭髮純粹是發懶，直接甩了幾下腦袋就出浴室了。
紀淮遠靜靜看了他幾秒，而後去拿了毛巾過來，站在沙發背後，雙手按在毛巾兩邊，力道不輕不重地幫葉亞擦乾頭髮。
葉亞扭頭看他，齜牙笑：「爸爸你真好。」
下一秒，紀淮遠一言不發地按著把葉亞腦袋轉回去，淡聲道：「別亂叫。」
葉亞樂不可支，故意歪解紀淮遠的意思，嬉皮笑臉道，「行唄，您就喜歡我在床上這麼叫你對吧。」
紀淮遠力道重了幾分，按得葉亞吃痛地叫了一聲，他不自覺放柔了動作，卻依舊沉著聲音，教訓道：「早上答應好不再開黃腔，現在就忘記了？」
葉亞一向認錯容易改正難，嘴唇一啟，一句「對不起」就輕飄飄地說出口，怕紀淮遠再訓他，趕緊拽過毛巾，催道：「好了，你也快去洗澡啊。」
紀淮遠哪會不清楚葉亞的性格，但念在這次犯得較輕，就暫時先放過他。
等紀淮遠一走，葉亞拿出手機去網上找美女圖片充當他媽，萬一下次小程還問他要照片，他要是再沒有，難免會被懷疑的。
葉亞翻了好久都沒找到一張滿意的符合他設想的人物形象的照片，他頭痛地長歎一聲，感覺腿有點麻，乾脆躺在沙發上，手機舉在眼前，堅持不懈地找圖片。
面前有黑影投下，葉亞眼前一黑，下意識地抬眸看向剛洗完澡出來的紀淮遠，紀淮遠俯身看了眼他的手機，頁面是一排的女性照片，他問道：「你在找什麼？」
葉亞面不改色道：「找你老婆照片啊。」
紀淮遠：「？」
「也是我媽的照片。」葉亞道，「今天小程姐姐問我要你老婆照片來著，被我搪塞過去了，為了以防下次再問，我得提前做好準備啊，所以就在網上找照片來著。」
紀淮遠拍了拍他的腦袋示意他躺過去一些，他坐了下來，葉亞又自動向前蠕動著身體，把腦袋枕在紀淮遠腿上，把手機給他看，很是煩惱，「你幫我挑選一個唄，我找了這麼久都沒找到合適的。」
紀淮遠卻不接，而是伸手拿過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機，垂眸翻出一張照片，遞給葉亞看，語氣偏淡，「長這樣。」
葉亞一看，這張照片不就是上次和金錢去玩，金錢以十塊錢一張換來的合照嘛。他愣了一會兒，坐起身推了下紀淮遠的胸膛，笑罵道：「滾開，誰是你老婆啊。」
他罵完又湊過來，好奇地眨了下眼睛，問道：「你啥時候存的照片啊？」
紀淮遠答：「當天存的。」
葉亞腦子一轉，很快就反應過來，語氣急切地問：「你那時候就喜歡我啦？」
紀淮遠定了定神，看向葉亞半乾的頭髮，坦誠道：「好感而已。」
葉亞：「在我眼裡好感就是喜歡啊，明明喜歡我還讓我追你，老狐狸。」
紀淮遠低笑，解釋道：「當時好奇你追求人是什麼樣子的，就忍住沒答應。」
「那對我追人的方式還滿意嗎？」葉亞也跟著笑，眼睛笑成月牙彎。
紀淮遠頷首，十分真誠：「滿意。」
葉亞心裡喜滋滋的，他直直盯著紀淮遠的眼睛，似乎就能探進他的內心深處。葉亞沒有說話，只是眼神帶電一般與紀淮遠對視，周圍是抑揚頓挫的唱戲聲，他看了好久，終是忍不住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我想和你做愛。」
葉亞被紀淮遠抱著走去臥室，他下面還塞著紀淮遠的東西，每走一步都進得極深，微微退出一些又好巧不巧地蹭著那一點，葉亞幾乎要崩潰，眼角發紅眼睛濕漉漉的，紅潤的嘴唇微張，變了調的叫聲隨著腳步而一下下地響起，前面的東西翹著滴水抵在紀淮遠小腹處，舒服又難耐。
他這次又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是他主動要求邊走邊幹他，沒嘗試過這個姿勢想試試，哪知道這麼折磨人，他都要哭出來了。
紀淮遠把人抵在牆上，身下的動作不停，耳邊是葉亞動情的呻吟聲，他把他眼角的淚水一一舔吻掉，嗓音沙啞染著情慾顯得尤為性感：「寶貝……」
葉亞嗚咽一聲，被弄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只會本能地哼叫。
在意識漸漸模糊之際，葉亞暗自痛罵自己：
勇於嘗試的都是傻逼！
他就是個大傻逼！
做完後，葉亞已經是條鹹魚了。
他從來沒這麼累過，連抬腿的力氣都沒有，幸好紀淮遠下班路上買了套，這次堅持戴上了，所以不用怎麼清理。
紀淮遠幫葉亞穿好衣服，而後把被子蓋在他身上，柔聲道：「累就趕快睡覺吧。」
葉亞搖搖頭又點點頭，嗓子啞得幾乎要冒煙，「累但是爽啊，我現在睡不著。」他目光落在枕頭旁邊放著的熊本熊，剛才這隻熊圍觀了整個過程，他臉頰微微發燙，暫時沒臉看這隻蹂躪了大半年的玩偶，微支起身體把熊本熊遞給紀淮遠，「你把它藏起來，我們不要虐它單身熊了。」
紀淮遠接過玩偶，側過身子打開床頭櫃下面的抽屜，剛要把它放進去，葉亞眼尖發現抽屜裡有一疊似曾相識的東西，問道：「那是什麼啊？」
紀淮遠一頓，把放置在抽屜裡的小船拿了出來，就放在被面上，看了一眼，淡聲道：「你以前疊的紙船。」
葉亞心臟猛地一跳，他趕緊掙扎著坐起來，細細看著那些紙張已經微微泛黃的小船。
這種感覺很奇妙，時隔多年，看到自己小時候以前折疊的東西，似乎這些紙船把現在的他和以前的他隔著時空連接在一起。
半晌。
葉亞拿起一隻放在手心，輕輕道：「原來你還留著啊……」
紀淮遠坦言道：「忘記扔了。」
「……」
葉亞橫了紀淮遠一眼，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他一般見識。
他小心地捏起紙船，偏眸看向紀淮遠，問道：「我可以拆開看看嗎？我等下會折回去。」
他已經把這些紙船給了紀淮遠，所以這些是他的所有物，要得到他的許可。
紀淮遠笑了一下，「拆吧。我不會疊，就沒有拆開看過。」
葉亞知道小船裡面寫了很多話，但時間已久，說過的話也漸漸模糊。
他格外小心翼翼地拆開一隻紙船，歪歪扭扭的字跡暴露於外，葉亞一看，頓時有些尷尬，他的字不但又醜又大，而且還寫了錯別字。
「懷遠哥哥你到底去哪裡了啊？我好想你啊。」
紀淮遠垂眸看著，唇角的笑意漸濃，他沒有說話，靜靜等著葉亞再去拆另一隻。
看著話，葉亞想起小時候總是纏著紀淮遠，經常放了學就去書店找他，在書店寫作業問他問題，腦海裡浮現紀淮遠冷淡疏離到極點的神情，他揚唇輕笑，轉而從一堆當中拿起另一隻紙船拆開。
「懷遠哥哥，今天牛曉萌語文又考了100分，我好生氣啊，不想讓她考100，她都不教我die千紙he。」
葉亞歎了一聲，幽幽道：「我都好久沒見過牛曉萌了，也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樣。」
紀淮遠看著紙上的字，十一二歲的葉亞躍然於腦，黑黑瘦瘦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永遠是笑著的，他低聲笑了笑，抬手揉了揉葉亞的腦袋，設想了一下便坦誠道，「她成績應該比你好，可能考到一中或者育華。」
葉亞瞬間感慨全無：「……您今天咋這麼掃興啊。」
紀淮遠不明所以：「嗯？」
葉亞哼了一聲，又去拆紙船。
「懷遠哥哥，我今天撿到五角錢了哈哈哈哈哈，開心！」
葉亞臉上浮現窘迫的神情，他連忙把這張紙放到一邊，打哈哈：「我以前可真容易滿足啊，哈哈。」
紀淮遠淡淡道：「我在你那買雞蛋，十五塊四，你不讓抹零。」
葉亞囧了：「記性要不要這麼好，還記得這麼精準。」
紀淮遠笑了一下，意有所指，「我還記得很多。」
葉亞完全不敢設想，那時候年紀小容易做傻事，被紀淮遠記住已經沒辦法了，只求別說出來臊人，連忙求饒：「您別說別說！」
再拆下一隻紙船。
「懷遠哥哥，我真的好想你啊，你啥時候回來？」
葉亞嘖了一聲，「那時候的我還把你當好朋友呢，估計死也想不到我會喜歡上你，而且剛才還做了愛。」
「懷遠哥哥，今天爺爺生意特別好，雞蛋全賣光了，哈哈，你趕緊回來啊，我要請你到我家吃飯。」
紀淮遠一頓，抬手把葉亞攬進懷裡，修長的手指按著葉亞的肩膀，輕輕點著。
葉亞吸了吸鼻子，好笑地微微揚起下巴看向紀淮遠，「幹啥啊？突然抱我。」
紀淮遠淡哂，溫聲道：「有點冷，空調溫度調低了。」
葉亞道：「那你去調高溫度啊。」
「懶得動，抱一下就好了。」紀淮遠平靜地說。
葉亞笑了起來。
看完全部，又一一折回成紙船，重新放回到抽屜裡。
紀淮遠關了燈，輕輕吻了下葉亞的額頭，「睡吧，好夢。」
黑暗中，葉亞闔上眼眸，低低道：「淮遠哥哥晚安。」
第83章
下午的菜市場沒有多少人，只有幾個攤主還在堅守崗位，夏天的午後容易發睏，風扇呼呼地刮著，他們坐在那兒昏昏欲睡。
葉亞走了進去，環視了一圈周圍。
菜市場裡面被清掃了一下，但許是掃地人不太認真，還有上午菜市場熱鬧的痕跡。坑窪不平的地面濕漉漉的，賣魚那邊攤位更是嚴重，坑裡都有積水，淡淡的魚腥味撲鼻而來，是很久以前熟悉的氣味。
葉亞走到一塊空地上，這兒是爺爺擺攤的位置，現在也不知道是誰守在這裡了。他幾年沒來過這個菜市場，今天過來是因為昨晚看完紙船有點想念過去，熟睡了一上午，下午才有了精神出門。
他蹲了下來，手指按在地面上，細肉與粗糙的水泥地緩緩摩挲。他還記得他和爺爺搬兩個凳子坐在這裡，看著絡繹不絕來買菜的人群，在一片嘈雜混著討價還價還有時不時的髒話的環境裡，他跟爺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更多時候他期盼著有人快點來買雞蛋，扯著嗓子招攬顧客，為這個混亂喧鬧的菜市場貢獻一點自己的叫喚。
也就是這樣，他把紀淮遠招攬過來了。
葉亞看向入口處，外面光線強烈如裹了層聖光一樣，他不由地瞇起眼睛，腦海裡浮現那時候紀淮遠緩緩朝他走來的場景，面無表情地在他面前站定，黑眸平靜無波與他對視了幾秒。
想到這裡，葉亞「撲哧」一下笑出聲。
其實小程姐姐說得也對，他對待旁人確實很高冷。
「一共十五塊四！哥哥！」
「我沒有四角錢。」
「沒事哥哥！你有一塊或者五毛嗎？我可以找零錢給你！」
葉亞小聲地笑，他站起身，指腹搓著指腹，捻去上面黏著的細小顆粒雜質。
他離開菜市場，轉而去了書店。
太陽很盛，火辣辣地照下來，周圍沒有陰涼處，他整個人站在陽光下，隔著玻璃窗看向書店裡面，一眼就看到了紀淮遠站在書架前捧著本書垂眸靜靜看著，他今天穿了件簡約休閒的白T，搭配黑長褲，勾勒得腿部修長而筆直，這身穿搭比以往平易近人多了，清爽又乾淨。
葉亞第二次見到紀淮遠，就是在書店裡。
書店重新裝修了一番，旁邊的商舖也換了主人，他只找得到一點和以前重合的痕跡。
他想起紀淮遠推薦他買數學輔導書作為禮物送給大毛姐姐，害得大毛活活被他姐姐罵了一個星期。
紀淮遠看得很專注，一點都沒察覺到窗外的視線。
葉亞勾起嘴角，絲毫忘記了自己前兩天剛送了本五三給大毛，還想著改天一定要跟紀叔叔說這件事糗他，送人禮物送什麼資料書啊，這不是花錢不討好嘛。
葉亞掏出手機給紀淮遠發消息：猜猜我在哪？
那邊紀淮遠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把書本合上放在書架上，而後拿出手機看了看，轉過頭，視線便移了過來，直直與窗外的葉亞兩眼相對。
葉亞衝他綻放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紀淮遠唇角微勾，而後信步走出書店，朝他走來。
紀淮遠站在葉亞面前，為他擋住了強烈的陽光，「怎麼一聲不吭地來了？」
葉亞笑著：「我無聊啊。」
紀淮遠嗓音帶著明顯的笑意，又問：「身體好些了嗎？」
葉亞點點頭，朗聲道：「精神百倍！」
他頓了頓，忽然壓低聲音，小聲說：「下次再換別的姿勢，我都能扛得住。」
耳朵被人不輕不重地捏住，響起紀淮遠半是威脅的聲音：「又來？」
葉亞連連求饒，紀淮遠鬆開他的耳朵，他輕輕揉著，嘴角委屈地翹起，黑白分明的眼睛卻明亮閃著光，藏著充滿愛意的笑。
外面太熱，紀淮遠低聲問道：「要進來看會兒書嗎？」
葉亞搖搖頭，「不了，我要再去逛逛。」
紀淮遠眉心微蹙：「去哪？我陪你去。」
「不說，這是秘密。」葉亞說道，「我不用陪的，您回去吧。」
葉亞想再去重逢後的那條街道逛逛。
他再次遇到紀淮遠，卻是以小偷的身分，還差點被抓包，葉亞無不慶幸自己當時反應機靈，才沒有讓紀淮遠看出來他是準備要偷他的錢包。
他瞞了好多事，那些不光彩的、不開心的事情通通不會讓紀淮遠知道。
他是個混混，他認識好多社會上的人，他爺爺是被人打死了，他要報仇，他想過一了百了……這些他死也不會告訴紀淮遠。
他現在只想等這事翻篇了，然後好好過日子。
悄無聲息的——
向來熱鬧的街道也被夏天的高溫給打得焉焉的。
路上一絲風都沒有，葉亞抱了杯冰涼的奶茶小口喝著，一邊沿著街邊慢慢踱步。
走了沒一會兒，紀淮遠就不放心地打開電話，開口就是問在哪。
葉亞咬著吸管，口腔內還有軟糯的珍珠，說話間含糊不清：「在逛街啊，我要去買睡衣。」
彼端紀淮遠不解地問道：「為什麼突然要買睡衣？」
葉亞哼了一聲，不爽地說：「誰叫你都不跟我裸睡。」
睡了這麼多天，在酒店穿浴袍睡覺，回家就換上舊衣服充當睡衣，就連做完愛後也會穿上衣服再睡覺，明明之前習慣裸睡的。
「我要去買兩套一模一樣的。」葉亞又開口，想著有點害羞，特別小聲地說，「就當是情侶睡衣，怎麼樣？」
紀淮遠笑了笑，溫聲應道：「好。」
「我還想把咱們所有的東西都換成情侶的，牙刷，毛巾，拖鞋什麼的。」葉亞說著說著，突然意識到什麼，臉一紅，不好意思地問道，「會不會有點娘啊？這個想法，感覺跟小姑娘似的。」
「沒有，很正常的想法。」紀淮遠寬慰道，哪知葉亞沒聽進去，越琢磨越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很危險，哪有大老爺們會想著這些啊，他哀歎一聲，小聲抱怨：「都是被你操娘了的。」
紀淮遠聲音一沉：「葉亞。」
葉亞現在可勁兒怕紀淮遠直呼他全名，他一個哆嗦，忙不迭道歉：「我錯了紀叔叔！我不該又開黃腔。」
紀淮遠歎了一聲，語氣頗為無奈：「回家要寫保證書。」
「行。」葉亞不假思索地答應，他走進一家店舖，一邊問道：「晚上出來吃飯吧？你請客，我想吃海鮮大餐。」
紀淮遠輕笑一聲，低聲問道：「在海邊還沒吃膩？」
「哪能啊，上癮了都。」葉亞細細挑選著睡衣，顧不上店員小姐就站在旁邊，彎眼笑著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情話，「跟你一樣，我也對你上癮了。」
店員小姐維持著假笑，眼神卻暗含鄙夷——聽他這打電話，一看就知道是會討人歡喜吃軟飯的小白臉。
葉亞掛了電話，仔細挑選了一套做工簡約、柔軟舒適的睡衣，叫店員小姐再去拿一套碼數偏大一些的同款式花色的睡衣。
買了睡衣後，葉亞再一次遵循內心，去購買了情侶牙刷、毛巾、拖鞋、杯子之類的……
他挑選得特別認真，貨比三家，還時不時地看情況跟老闆討價還價，這全部購買下來，回到家裡，紀淮遠已經下班在家了。
葉亞回到家裡連口水都顧不得喝，就開始興致勃勃地跟他一一展示買了什麼。
市場的情侶物品都是男女款的，比如杯子，一個粉一個藍的，葉亞可不想自己拿著粉杯子喝水，想想就惡寒，在勸說老闆拆開兩套情侶杯單買無果後，只好不去看情侶杯，而是挑了兩個一模一樣的。
他買的其他物件都是一樣的，紀淮遠看完了，沒忍住笑意，提醒他：「都一樣的怎麼區分？」
葉亞一愣，反駁道：「牙刷不一樣啊……其他的就算共用也沒啥啊不是嗎？」
紀淮遠揚唇輕笑，點頭附和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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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江岸護欄邊圍了一些人，晚風飄過波光粼粼的江面，染上清爽又愜意的涼意，風輕輕拂過人們的髮梢、臉頰，把江水奉獻出來的清涼也貢獻給人群。
葉亞靠在護欄上，滿足地瞇起眼，視線看向江水，錯落斑斕的燈影倒映在江面上，那對面大樓的光亮在波動的水面上一陣陣地小幅度蕩漾。
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紀淮遠偏眸看向葉亞，低聲問道：「還是很飽？」
「嗯，還有點撐，不小心吃太多了。」葉亞摸了摸肚子，「沒事，就站這兒看風景消消食。」
他拿出手機塞入耳機播放音樂，自己戴上一隻，把另一隻耳機遞給紀淮遠，笑著問道，「要聽歌嗎？」
紀淮遠接過戴上，歌聲緩緩而來。
葉亞微瞇著眼睛無聲地笑，漆黑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輝，似乎把這城市的光彩與璀璨都照進眼底。
看了眼周圍，他悄悄去牽紀淮遠的手，發燙的手指碰上他微涼的手心，而後便緊緊牽著著不放。
葉亞朝紀淮遠眨了下左眼，肆意又坦率。
我寧願所有痛苦都留在心裡
也不願忘記你的眼睛
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
越過謊言去擁抱你
紀淮遠輕笑著看向葉亞。
在系統論裡，沃爾夫勒姆提出一個宇宙終極確定模型——存在一條最基本的原初算法，世間一切法則都由其自衍而來，任何事物與現象都完美地收斂於數學公式中。
在量子力學中，如果粒子的運動是確定的，那麼從宇宙最開始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經被決定好了，世界將喪失一切可能性，並通向唯一的結局。
人的一生都被限制在基因與環境的模具中，至多也只是在事件的關鍵分支點做個選擇題，就像文字冒險遊戲一樣。
他與葉亞的認識是早已注定的人生軌跡。
大四那年，他婉拒了何教授要把他納入門下專心做實驗搞科研的邀請，何教授德高望重哪裡被學生拒絕過，一時氣下便與紀淮遠斷了聯繫。哪知五年前紀淮遠卻意外接到何教授的電話，要他過來參與一項研究頗久的實驗，紀淮遠深知不能再拒絕，隔天一早便趕了過去。
這一去就是四年多，他的工作任務早已在前兩年就完成得差不多，只是在那座城市住久了，也習慣了那邊的風土人情，便產生了在那定居的想法。
只是後來母親一再勸說要他回來，隔三差五地打開電話，他無奈之下，只好依從她，收拾了行李重新回到這裡。
一年前的夏天，他剛回來，感覺到有人在摸他的口袋，轉身看去，卻撞進一道似曾相熟的眼神中，許是太驟不及防，他看到了他眼底藏著的絕望。
那時候紀淮遠對葉亞沒多少印象，只把他當成一個眼熟的路人，直到重逢後，驚覺葉亞的改變，這物是人非的感覺很奇妙，讓人想到以前，又感慨現在。
說不清什麼心理，他想拉他一把，想看到那雙眼睛重新帶上笑意。
原本只是個純粹的想法，哪知道卻越走越深，他知道了他曾經歷過的事，心疼歸心疼，他也沒有挑明。
他明白葉亞不想讓他知道這些，那麼他就假裝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
當人身處沉痛時，不是一遍遍關心他是否還難受，這樣反而起了提醒的作用。
而是——
關心當下，悄無聲息地讓他漸漸擺脫過去的痛苦難過。
把他從深淵裡拉上來。
紀淮遠緊緊攥住葉亞的手，葉亞的手太燙，熱與冷相貼，他的熱度渡過來，紀淮遠的掌心也逐漸變得溫熱。
葉亞對於他而言，又何嘗不是救贖。
我祈禱擁有一顆透明的心靈
和會流淚的眼睛
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
越過謊言去擁抱你
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每當我迷失在黑夜裡
夜空中最亮的星
請照亮我前行
葉亞笑著扯了下手，小聲說道，「您太用力啦。」
力道鬆了幾分，黑眸定定地看向葉亞，嗓音溫厚低沉：
「要走一會兒嗎？」
「好啊。」
—正文完—
第84章
再過了一段時間就得去學校報到了。
八月二十一號新生報到和入學教育，隔天就要去軍訓基地參加為期一週的新生軍訓。軍訓營在郊區，離市區很遠，新生得去學校統一坐大巴過去。
葉亞其實對軍訓挺感興趣的，他初一參加軍訓還因為表現好而作為學生代表去上台發言呢。但是一想到得一個星期看不到紀淮遠，他又有點興致缺缺。
晚上臨睡前，葉亞又悄悄纏了上來，翻身坐在紀淮遠身上，細長的雙腿張開，不住地用臀部去磨蹭他，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顯得尤為甜膩，「爸爸……」
紀淮遠按住身上的人不讓他亂動，他沉沉地歎氣，不為所動地拒絕：「不行，你下來。」
葉亞瞪他，一臉委屈：「我不要，我明天就走了，得過一個星期才能回來，還不能拿手機過去，你還不抓緊時間跟我來一場，還是不是人啊？您咋那麼能耐呢？」
紀淮遠無奈：「你還知道你明天軍訓。」
「軍訓又怎樣，您以為我做了愛明天身體就扛不住嗎？」葉亞哼了一聲，「你別看不起我，我強著呢。」
說完，他彎下身體去親紀淮遠的嘴唇，輕輕啃咬舔吻，一邊用膩得讓人酥麻的聲音誘惑他：「爸爸，做吧……不要帶套，射我裡面，也不要清理……我明天一天都含著它——」話還沒說完，下巴就被紀淮遠攥住，藉著壁燈昏暗的燈光，葉亞看到紀淮遠面上明顯的不虞，語氣也格外冷淡，夾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從哪學的這些話？」
葉亞從來沒見過紀淮遠這副模樣，嚇得身體抖了一下，知道自己說的話太放蕩，在這節骨眼上他可不敢再暴露偷偷看片的事，於是果斷又拿御用軍師金錢擋槍口，格外心虛地說：「錢錢哥……跟我說的……」
紀淮遠眉頭緊皺，冷聲道：「你以後別跟他玩了。」
葉亞一愣，下意識地喊：「別啊！」
紀淮遠目光掃了過來，葉亞立刻噤聲……生氣的紀叔叔太可怕了，他趕緊去親他，討好道：「好嘛，聽您的，不玩了不玩了，啊。」
紀淮遠偏頭不讓他親，轉而打開燈，隨後坐起身順勢把人抱起下床，走去門外放下，「你今晚回自己房間睡。」
葉亞怔了怔，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是吧？最後一晚啊！」
紀淮遠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而後默不作聲地進屋把門反鎖上。
葉亞反應過來，擰門把擰不動，他身體貼門上，邊拍門邊大喊：「紀叔叔您別這麼絕情啊！真要我一個人睡啊？床都沒鋪啊！」
紀淮遠擺明了要給葉亞一個教訓，他任由葉亞在門外喊著，想著再喊不了多久，葉亞就會老老實實回自己房間睡覺。
哪知葉亞這時倒強起來，心心念著明天就要軍訓今晚哪能分房睡啊，他嚎了一會兒見房內的人絲毫巋然不動，甚至連個聲都不出，他一下子就委屈起來，心底的酸水直往上湧，鼻子也是酸酸的特難受，他靠在門口蹲下，無聲地掉眼淚。
葉亞吸了吸鼻子，一邊哭一邊更加絕望：他現在居然娘到為這種小事哭的地步了……
那邊紀淮遠站在門口等了許久都沒見人再出聲，以為小孩乖乖去睡了，他這才打開門，想著去看看。
門一打開，就看見葉亞蹲在門口抬起腦袋看他，眼睛紅紅的蒙著一層水汽，眼淚緩緩沿著臉頰往下落。
紀淮遠一頓，蹲下身把人攬進懷裡，輕輕揉葉亞的腦袋，他喉嚨有些發乾，導致聲音格外沙啞：「怎麼還在外面？」
葉亞掙扎著要離開他的懷抱，他低著腦袋看不清神情，小聲說：「哎別，等下眼淚弄髒你衣服了。」
紀淮遠卻把他抱得更緊，他一隻手扶著葉亞的腰，另一隻手攬過腿窩，直接把人抱起來進屋，輕輕放到床上，俯身親吻他，啞著聲音：「亞亞，對不起。」
偷哭被紀淮遠撞見，葉亞難為情地紅著臉，哼哼唧唧道：「沒事，我就哭著玩玩。」
紀淮遠抵著他，低聲地笑。
葉亞只覺周圍滿是紀淮遠的氣息，他擦了擦未乾的淚痕，盯著紀淮遠好一會兒，突然也跟著笑，「您可別笑話我啊。」
紀淮遠又輕吻了下他的嘴唇，笑道：「不會。」
這一晚還是沒有做成，葉亞知道紀淮遠一旦打定主意就不會改變，他只好歎息著抱著遺憾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紀淮遠就開車送葉亞去學校，二中離家不算遠，當初葉亞報這所學校也是看著不用寄宿而且回家方便才選的。
到了學校門口，紀淮遠笑著摸了摸葉亞的腦袋，「加油，等你回來。」
葉亞解開安全帶，沒好意思在這裡親他，只好忍住，悄悄捏了捏紀淮遠的手，眼睛亮晶晶的，「不要太想我哦。」
紀淮遠反手扣住他的手，嗓音溫厚：「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葉亞被撩得心跳驟然猛地一跳，他賴在車上不願走，「再多待一會兒。」
過了一會兒，紀淮遠碰了碰葉亞的額頭，低聲道：「好了，你該去集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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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把這些新生載去軍訓基地，葉亞就此開始了軍訓生活。
葉亞從小就猴，喜歡各種運動，體格精力又強，在一群被家裡寵得弱不禁風的新生中顯得尤其醒目，再加上天生自然熟會說話，很快就跟教官打成一片。
軍訓時間很緊，每天六點就要早起跑步練早操，上午和下午都得站軍姿走正步喊口號，晚上還有緊急集合的訓練，得虧紀淮遠幫他準備了潤喉片和驅蚊水還有一些小藥，才不至於跟初中那時候一樣被蚊子咬得滿身是包。
雖然每天都很忙，但葉亞還是很想紀淮遠，中午休息的時候他特意跑去跟教官借了手機躲在一旁打電話給他，一聽到紀淮遠的聲音，葉亞就開心得不得了，「紀叔叔！」
這邊紀淮遠花了一番功夫找到刺頭的賭場地址，正趕過去時突然接到葉亞的電話，著實驚訝了一下，「亞亞？」
「我想你了啊。」葉亞抱著手機小聲說，「就跟教官借了手機。」他解釋完，又補充了一句，「我還有五天就能回來了。」
紀淮遠低笑：「我也想你。吃飯了嗎？」
葉亞：「吃了，你呢？你在幹嘛？」
紀淮遠看著前面的路況，一邊答道：「在家，準備吃飯。」
葉亞嘿嘿笑了兩聲，「是不是我不在家你很無聊啊？」
「嗯，家裡空蕩蕩的。」紀淮遠道，「等你回來。」
葉亞心裡漲漲的，重複剛才的話：「我還有五天就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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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頭著實沒想到紀淮遠會找他，他對眼前的男子還有印象，知道是收養葉亞的人。
中午時間賭場還算冷清，沒有多少人，紀淮遠看了眼周圍，便把目光移到刺頭臉上，淡聲道：「我是葉亞的家長，我們曾經在商場門口見過一面。」
刺頭皺起眉頭，紀淮遠來找他他便猜到葉亞是混混的事情暴露了，他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了紀淮遠一番，這兒有客人不容多說，他把紀淮遠帶到內室，叫小弟去端酒過來，而後才問道：「你找我什麼事？」
「我知道你們最近在盯著跛子飛，能否把他的最新蹤跡告訴我？」紀淮遠不急不緩道，「你們道上的規矩我不懂，但身為葉亞的家長，我不能置身事外，所以請讓我參與進來，以我有限的知識出一份力。」
小弟端了一瓶白酒過來，紀淮遠淡淡瞥了眼桌子上的酒，隨後拿起旁邊的小杯，給自己倒上一杯，悶口一飲而盡，他沒有喝過白酒，只覺一股火從口腔沿著喉嚨滑下，眉頭不自覺地蹙起，而後一言不發地放下酒杯，迎上刺頭深究的眼神，微勾了下唇角。
許久。
紀淮遠站起身，遞上刺頭一張名片，禮貌地笑了笑，「還請你不要告訴葉亞。」
刺頭愣了一下，頓時反應過來：「小葉還不知道你知道——」
紀淮遠頷首，「麻煩了。」
刺頭抽著菸看紀淮遠離去的身影，半晌才不知味地嘖了一聲，暗道這倆是搞毛，還互相瞞著，有屁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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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週的軍訓讓葉亞曬黑了不少，雖然紀淮遠有讓他帶防曬霜，但他一直都懶得用。他在軍訓營裡混得風生水起，軍訓結束前一晚大家聚在一起唱歌聊天時還有小姑娘悄悄跟他告白。
最後一天上午就是會操檢閱，完了就坐大巴回學校，因為不知道具體幾點回來而且又不能帶手機，葉亞乾脆沒讓紀淮遠來接，他自己從學校搭公交回家。
回到家已經快中午了，紀淮遠還沒回來，他在屋內坐不住，想第一時間看到人就索性站在門外，眼睛一直盯著電梯處。
等了一會兒，電梯門開了，紀淮遠從裡面走了出來，葉亞眼睛一亮，連忙小跑著走了過去，「紀叔叔，我回來了！」
葉亞原本皮膚被他養得很白，現在一週時間就變成了十一二歲時的皮膚黑度，紀淮遠細細地看他，不由地失笑：「怎麼黑成這樣。」
葉亞心「咯吱」了一下，他無所謂白不白黑不黑的，但聽紀淮遠這麼一說，頓時有些慌了，悻悻地問：「您不喜歡黑皮膚嗎？」
「沒有。」紀淮遠打開門進屋，葉亞跟在後面，沮喪地低著腦袋。
雖然嘴上說著沒有，但看那表情就知道他不喜歡，葉亞後悔極了，早知道就不該發懶不塗防曬霜了。
門被紀淮遠關上，葉亞剛要彎下身體換鞋，卻被紀淮遠抵到門上，下一秒唇便壓了上來，急切且熱烈地吻著他，甚至有些粗暴地探入他的口腔，舌頭在他的嘴巴裡肆意妄為。
葉亞呆了幾秒，反應過來趕緊伸手抱住他，同樣熱情地回應，有口水從嘴邊溢出來他也不在乎了。
紀淮遠鬆開葉亞的嘴唇，目光幽深地盯了他一會兒，隨後默不作聲地把人抱起，走去浴室洗澡。
葉亞眼睛晶亮泛著水光，一臉興奮地問：「要做嗎？」
「嗯。」
葉亞眼睛迷茫地半睜，臉頰泛著紅暈，嘴唇被吻得紅潤帶有水光，紀淮遠動作時帶入一些熱水，險些讓他崩潰，大喘著氣，聲音隱約帶著哭腔：「水、水進來了……」
紀淮遠垂眸看了看葉亞雪白的股間，而後把他屁股抬高一些，不給葉亞喘氣的機會再次抽送起來。
葉亞哼叫出聲，隨著身後的動作無意識地叫喚。
小別勝新婚，在浴室做了一次，到床上又來了一場。
葉亞被折騰得全身酥麻，他又爽又累，一邊說著「不行，太深了受不了」一邊又緊緊纏著紀淮遠，彆扭又坦誠。
做完後，葉亞渾身一點勁也沒有，被紀淮遠抱去再洗了個澡，回來時一進屋就聞到一股味兒，他害羞地把臉埋進紀淮遠的肩膀處。
紀淮遠看了眼床，道：「要換床單了。」
葉亞臉更紅了。
等換好床單，葉亞赤著身體躺在床上，眼睛一直盯著紀淮遠，見紀淮遠視線看了過來，他把被子蓋住身體，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小聲道：「爸爸你好棒，我喜歡這樣的你。」
紀淮遠笑了笑，欺身過來吻了吻葉亞的額頭，低聲問道：「餓了嗎？我去做飯。」
葉亞不捨得紀淮遠離開，忙拉住他的手，胡亂地搖頭，「不餓，您再陪陪我吧。」
「這星期過得怎麼樣？」紀淮遠把被子往下拉，露出葉亞的鼻子嘴巴。
葉亞眼睛彎彎的：「很累，很想你。」
紀淮遠輕笑：「很累的話還有功夫想我？」
「不能因為累就不想你啊。」葉亞理直氣壯道，「我每天都特別想你，你呢？有沒有想我想到睡不著？」
紀淮遠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一出電梯看到葉亞的瞬間，頓時感覺，家回來了。
第85章
9月22號這天是葉亞的生日。
他沒什麼好期待的，因為這天是星期三，開學前就被迫跟紀淮遠約法三章，週一到週五不能做愛，破壞規矩就回自己房間睡去。
放了學，葉亞就老老實實地去書房做作業，上次週末他們徹底把書房整理了一遍，把地上的書通通放到書架上，書架上塞不下就放到櫃子裡，收拾完，整個書房顯得寬敞明亮多了。
紀淮遠端了杯溫水來到書房，把杯子放在他旁邊，一隻手撐著書桌，俯身看向葉亞的作業，「有什麼不會的嗎？」
高中課程要難多了，葉亞學得很吃力，特別是英語和物理，但幸好家裡有人會輔導，雖然一開始因為紀淮遠不太懂如何簡單通俗地講解導致葉亞又急又氣，但後面磨合加上參考一些教學指導方法漸漸得出一套具有針對性的教學方法。每天紀淮遠都會來輔導作業，倒也減輕了葉亞不少學習壓力。
葉亞連忙把不懂的題圈出來，抬眼巴巴地看著紀淮遠，「這些都不會。」
紀淮遠搬了另一把椅子過來，坐在葉亞旁邊，眼神專注地看題目，隨後仔細耐心地講解。
葉亞完成今天的作業後已經晚上七點多了，他伸了個懶腰，長歎一聲：「終於寫完了，累死我了。」
自從開學後，葉亞就格外辛苦，每天上課寫作業不說，連週末都得擠出時間去學吉他，他有點後悔報吉他班，但紀淮遠不同意他半途而廢，改成週末去培訓班。
紀淮遠站起身輕拍了下他的肩膀，溫聲道：「出去吃飯。」
葉亞賴著不動，「我不想出門了，就在家裡隨便吃點吧。」
「爸媽已經訂好位置給你過生日。」紀淮遠抬腕看了眼手錶，「現在他們應該趕去餐廳了。」
葉亞被「爸媽」這個詞給燙得心口一暖，他下意識地嚥了嚥口水，「爸媽？」
紀淮遠笑了笑，「也是你的。」
雖然這麼說，但葉亞可不敢喊他們爸爸媽媽，見到面乖乖地叫伯父伯母。
包廂內還有紀景遠和金錢，一家人給他過生日，還用心準備了生日禮物，葉亞感到受寵若驚，心情好了不少，回答紀父的問題也不像以前那樣拘謹，也會開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來逗大家開心。
紀母看了葉亞好一會兒，柔聲地笑：「怎麼黑了這麼多。」
葉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臉，「前不久軍訓了，就曬黑了。」
金錢啃了塊排骨含糊不清地說：「放心啊亞亞，我有給你買了面膜，就在那袋子裡，你回頭用哈，美白效果特好！」
紀父不怒自威，呵斥道：「男人用什麼面膜！」
金錢嚇得趕緊吐掉排骨，斂了神情乖乖閉嘴。
葉亞看了看金錢，又偷偷看了眼紀父，為了能讓紀父以後打輕一些，他現在得努力表現好討他歡心，於是連忙附和：「我不敷面膜的。」
紀父看向葉亞，面上依舊嚴肅，語氣卻緩了不少，「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努力學習，不要把心思放在別的地方。」
葉亞心虛地瞄了瞄旁邊的紀淮遠，見他無聲地笑，葉亞弱了聲音，「好的，伯父。」
紀父一向和金錢氣場不合，聞言目光橫向金錢，冷聲道：「你看葉亞多聽話！」
金錢扒著碗裡的飯不作聲，卻暗自腹誹——他招誰惹誰了啊。
吃了飯回到家，葉亞躺沙發上回朋友們的祝福。
他一大早就滿世界地說今天是他生日，一打開微信，列表上一溜兒的祝福和紅包，有哥們，育華的同學，還有現在待的班級認識的新同學。
葉亞一一點開，列表裡就許揚陽的祝福特殊些，居然給他用口琴吹了首生日歌，這祝福挺用心的，葉亞感動地回覆：謝謝喜羊羊學長。
許揚陽也在二中讀書，還比他高一屆，當時知道許揚陽竟然是學長時，葉亞表情都快繃不住，想都沒想就稱自己在讀高三，但好景不長，沒幾天就被許揚陽撞見他在高一年級的區域，葉亞沒辦法，只好認命地叫學長。
回完消息，葉亞就去扒拉禮物袋看禮物，順便拆了張面膜敷上，他現在可在意變白了，主要是覺得紀淮遠更喜歡白白嫩嫩的他，剛敷好躺下，眼一抬就看見紀淮遠走了過來，他伸腿去碰紀淮遠，「不要跟伯父說我敷面膜了啊。」
紀淮遠握住他的腳腕，隨即坐到沙發上，從口袋裡拿出盒子，打開裡面有一條和他手鏈同款的腳鏈，只是小金球變成了金鈴鐺，給葉亞戴上時發出一聲聲清脆的響聲。
葉亞晃了下腳，樂了：「您給我買腳鏈子幹啥啊？別人走路帶風，我走路帶聲啊？」
紀淮遠按住他的腳不讓亂晃，解釋道：「找了很久同款就只剩這個，你上學時候可以不戴。」
「那什麼時候戴啊？」葉亞坐起來，湊近紀淮遠，敷了面膜不敢笑，可眼睛裡滿是笑意，「做愛的時候戴嗎？您撞我一下就響一聲……」
「葉亞。」
葉亞委屈地撇撇嘴：「不跟我做，還不讓我說。」
紀淮遠目光落在他的腳腕處，片刻後才道：「不喜歡的話就算了，我改天再去挑禮物。」
「喜歡啊！」葉亞盤腿不讓摘，「您好不容易送我禮物呢，又要收回去，我才不幹。」
紀淮遠：「嗯？」
葉亞哼了一聲，「上次給我畫畫也是這樣，給了聽我說了兩句又要收回去，哪有禮物送出去還收回來的啊。」
紀淮遠失笑，「我只是認為你不喜歡。」
「沒有的事，我就說說而已您別當真啊。」葉亞不想再頂著一張白臉跟紀淮遠說話，看敷了有幾分鐘便摘掉面膜，坦言道，「其實我心裡很開心的，您送給我的畫和字我都好好收著呢。」
紀淮遠一怔，意識過來他似乎很少送禮物給葉亞，他曲指碰了下葉亞泛著水光的臉頰，手指碰觸到一片濕軟，他低聲問道：「剛才許了什麼願？」
「生日願望啊？」葉亞勾起嘴角笑了笑，眼睛盯著紀淮遠，「我許願讓你親我啊。」
紀淮遠淡哂，把葉亞攬過來，如他所願地細細親吻他。
一吻過後，葉亞舔了舔嘴唇，嘿嘿直笑，「我其實沒許這個願望，但我不要告訴你，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他許的生日願望是——
好好讀書，將來發財養紀淮遠！
第86章
葉亞的高中班主任是個口齒伶俐能言善辯充滿激情的中年男子，一學期下來，每逢班會課都是他的個人脫口秀，幾乎會花半節課時間慷慨激昂地演講來鼓舞學生發奮圖強，葉亞嚴重懷疑他是不是在傳銷組織待過，太會洗腦了，不但能舉出各類名人案例、身邊平凡普通人通過自身努力而走向成功事件，而且還帶他們回看過去讀書難的時代和暢想未來在大學自由的生活，演講花樣很多，但萬變不離其宗，就是要他們認知到讀書的必要性和可貴性。
期中考試之後，班主任看著全班成績又來了一次長達四十分鐘的班會，葉亞回到家腦子裡還蕩著班主任雄厚的聲音，他渾身充滿鬥志，一看到紀淮遠就兩眼直直盯著他，朗聲道：「紀叔叔，我要好好學習為未來的美好生活做準備了，所以我不能分了心，我們兩年後再來做愛吧！」
紀淮遠不置可否，眼神平淡無波地瞥了他一眼，經過他去廚房準備晚餐。
葉亞這話只是被洗了腦一時衝動而說出來的，等他清醒過來已經遲了，紀淮遠很體貼地幫他收拾了房間讓他好有相對獨立自由的空間來學習避免他分心，葉亞怎樣耍賴撩撥都沒用，直到寒假到來，他們都沒有做過一場，也沒住在一間房。
葉亞氣得牙癢癢，恨不得給紀淮遠下春藥，但幸好家裡迎來了新成員，分散了不少他的注意力。
這天，葉亞打完籃球回來，他一進屋沒有看到小泰迪搖著尾巴歡快地朝他跑來，一邊換鞋一邊朝裡屋大喊：「紀叔叔，抱抱呢？」
泰迪犬是許揚陽寄養在他家的，許揚陽一家要去旅遊，沒有人照看泰迪，葉亞知道後便主動要來幫忙，泰迪叫抱抱，特別自來熟在家裡住了幾天就各種撒著歡兒纏著他跟他特別親近，每次他從外面回來，抱抱就飛一般地跑過來迎接他。
紀淮遠從書房走出來，葉亞又問了一遍：「抱抱呢？」
紀淮遠伸開雙手，揚了揚眉，似笑非笑地看著葉亞。
葉亞嘖了一聲，好笑地抱了他一下，「說正經呢，抱抱在哪啊？」
「牠跑去衣櫃叼你的內褲，現在正在書房罰站。」紀淮遠道。
書房內，一隻小小的咖棕色泰迪正老老實實地面對著牆壁站著，葉亞過去把牠抱在懷裡，小泰迪烏黑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葉亞，伸爪子去碰葉亞的胸膛。
葉亞心疼極了，剛走到紀淮遠面前就感覺懷內的小泰迪抖了一下，似乎很怕紀淮遠的樣子，葉亞安撫似的摸了摸牠的腦袋，一邊忍不住說紀淮遠：「您就不能對抱抱好一些嗎？看牠多怕你啊，不就是一條內褲嘛，又值不了幾個錢，給他玩玩唄。」
紀淮遠默不作聲地看向葉亞懷抱裡的泰迪犬，泰迪跟有人性似的，立馬得瑟地更加往葉亞懷裡鑽，還伸舌頭去舔葉亞的臉頰。
泰迪住過來一個多星期，葉亞的注意力已全然放在牠身上，一人一狗玩得不亦樂乎，每天帶牠出去溜溜，噓寒問暖照顧吃喝拉撒，泰迪咬壞枕頭被子鞋子也不惱，只會輕聲叫牠下次別這樣。
紀淮遠做夢也想不到，他會跟一條狗爭風吃醋。
再過了兩天，吃了晚飯後，紀淮遠終於沒了耐心，面無表情地抱起沙發上的葉亞，葉亞剛才還逗著小狗，突然就被攔腰抱起來，他掙扎著要下來，「您幹嘛啊！」
小泰迪像是感應到危險氣息，衝紀淮遠大叫起來。
葉亞腦子靈光一閃，猛地意識到什麼，驚喜道：「要做嗎？」
紀淮遠淡淡看了眼進入防備狀態的泰迪犬，他低聲應著：「嗯。」
「抱抱別叫。」葉亞咧嘴笑得可開心，心情好的不得了，「你在這裡乖乖的啊，睏了就自己跑窩裡睡覺啊。」
葉亞再次回到紀淮遠的臥室，他被放到床上，下一秒就自動張開雙腿，把睡衣撩起來露出白皙的胸膛，忽然想起之前跟紀淮遠說的努力學習高考完再來做，暗自發笑，朝他眨了下左眼，開玩笑道：「不能超過一小時哦爸爸，做完我還得寫寒假作業呢。」
紀淮遠解開他睡衣上的扣子，聲音有些沙啞：「嗯，好的。」
「等等！」葉亞按住他的手，胡亂扣了幾個扣子，要往外跑，「我去戴上腳鏈子，等我啊。」
葉亞迅速跑去自己房間拿出放在抽屜裡的盒子，給自己戴上便火急火燎地跑了回來，連門都忘了關，鈴鐺聲在安靜的房間內尤其清脆。
他重新躺在床上，抬起腳在半空中晃了一下，聽到聲響後小小地笑，「誒，等下自帶響聲肯定特好玩。」
但事實上並不好玩，相反，原本清脆的鈴鐺聲伴隨著肉體撞擊就顯得特別淫亂，讓人聽了忍不住臉紅心跳。
葉亞抬手無力地掩住潮紅的臉頰，這鈴鐺聲像是催情劑一般，鋪天蓋地的快感更濃，他實在聽不下去，膝蓋碰了碰紀淮遠，斷斷續續地喘著：「我不要聽……換個姿勢……」
紀淮遠便抽了出來，把葉亞翻了個身，讓他跪趴在床上，軟著腰抬高臀部，再抵著小口緩緩送進去。
好久沒做，身體敏感到極點，葉亞抵擋不住地咬住自己的手背，雙眼渙散無神，嘴邊不斷溢出呻吟。
眼前的視線像是蒙了層霧氣一般模糊不清，忽然，這層薄霧裡闖進一道棕色的小身影，葉亞閉了下眼睛再睜開，視線清晰了不少，一看頓時驚住了，是抱抱進房間了！
葉亞身體不自覺僵了一下，條件反射地往前爬，企圖掙開紀淮遠，卻哪料腰部被身後的人攬住狠狠拉回來，一下進得極深，葉亞悶哼出聲，被刺激得立刻繳械投降，他帶著哭腔喊：「抱抱，抱抱看到了……」
被小泰迪撞見這種事，葉亞沒有臉面再看牠，幾天都儘量躲著牠，餵狗糧遛狗都叫紀淮遠去做。
再過了幾天，葉亞的心理陰影好不容易淡了一些，敢和小泰迪待在同一空間，但仍舊看牠就覺得害臊，不願跟牠像以前一樣逗玩。
今天在下雨，葉亞就待在家裡坐在椅子上練會兒吉他，剛彈了一會兒，小泰迪無聲無息地小跑了過來，圍著他的腿打轉了一會兒，突然抬起前肢抱著葉亞的腿，小身體一聳一聳地頂了起來。
葉亞：「……」
小泰迪動得很兇猛，葉亞待了幾秒快要崩潰，慌亂把吉他放在一旁，彎下身體去拉泰迪，「連你也想日我？！」
泰迪抱著他的腿不放，葉亞又不敢用力，他絕望地朝書房喊：「紀叔叔快來救我，泰迪發情了！」
紀淮遠過來直接握著泰迪犬的身體把他抱起來，葉亞得救了，窘迫地掩住臉：「牠一定是看到我們做才發情的，都是我的錯，忘記關門了……」
紀淮遠輕輕拍了下泰迪的腦袋，道：「牠是公狗，不會發情，牠只是在宣誓主權。」
葉亞臉一陣紅一陣青的，「什麼主權啊，我又不是牠的。」
紀淮遠笑了笑，問：「你朋友什麼時候回來？」
「這兩天吧。」葉亞不敢去看泰迪犬，幽怨地哀歎一聲，「我該怎麼跟喜羊羊學長交待啊。」
許揚陽過來把狗接走，這兩天小泰迪在家裡日天日地日空氣，看見葉亞就撲過來抱住腿要日，搞得人百般無奈哭笑不得，終於把狗送走了，葉亞這才鬆了口氣，但心底又害怕許揚陽問起泰迪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
幸好和許揚陽聊天的時候，他並沒有問起這些，葉亞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過了幾天，許揚陽把葉亞約出來見面，葉亞因為心虛一路上都惴惴不安的，等到了公園，卻看見許揚陽侷促不安地坐在石椅上，一見葉亞過來，倏地一下站起身，漲紅臉鼓足勇氣道：「葉亞，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葉亞：「……男的。」
他不知道許揚陽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坦誠回答。
起初確實會在意他人的目光，但日子久了就覺得，喜歡男的女的都一樣，男的女的都是人，沒多大區別，他也不需要躲躲藏藏。
「真的？」許揚陽臉上一喜，他本來就膽小懦弱，約好見面之後一直睡不著，來到公園也不住地給自己打氣，怕等下沒膽子說，牙一咬，用了畢生的勇氣，「其實……我喜歡你……你上次幫我教訓那幾個長期敲詐我的人，我就對你產生好感了……」
葉亞：「……你被泰迪傳染了？」
許揚陽怔了一下，「啊？」
葉亞摸了摸鼻子，被同性告白，他超級不自在，彆彆扭扭地回答：「不是你家泰迪正在到處日東西嘛——」
許揚陽紅著臉，輕輕點點頭，「嗯，牠最近不太聽話。」
葉亞沒好意思告訴他原因，輕咳了兩聲，他的臉也紅了，感覺到空氣突然安靜，半晌後才遲疑道：「你別喜歡我了。」
許揚陽臉色一白：「為什麼？」
葉亞臉上溫度更燙，支支吾吾地答：「我、我也是受啊……」
第87章 [最終番＃一封來自葉亞的信]
你們好啊，我是越長越帥的葉亞，嘿嘿。
你們最近過得怎麼樣，有發生什麼好玩的事嗎？
我昨天填報了志願，選了鄰省醫科大學的口腔醫學專業，哈哈，等畢業了當牙醫，據說牙醫可掙錢了，將來等某位叔叔老了，我還可以給他換牙哈哈哈，還能省一筆錢呢。
我現在又有兩個多月的假期生活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把高三一年的精氣神都補回來，說實在的，高三實在太恐怖黑暗了，每天就是埋頭學習做試卷，高三必須得晚自習，晚自習就是隨堂考試，每個星期還有一次大考，每個月一次月考，考來考去然後就迎來了高考，好在終於過去了，本帥哥現在無事一身輕，某叔叔還不讓我做家務，哈哈，他懂事多了對不對？
說說大家的近況吧，先從……錢錢哥開始好了。
今年是錢錢哥和景遠哥在一起的第七年，為了體現七年之癢，錢錢哥又在搞事，離家出走說什麼要窮遊走世界，氣得景遠哥滿世界找他，剛到目的地，錢錢哥又無聲無息地轉去下一個地方了，逛了大半個中國愣是沒把人抓回來，哎，可憐的景遠哥。
錢錢哥真的太會鬧騰了，去年暑假我去他的基佬婚介所玩了一下，居然被林知飛看中了，林知飛你們還記得嗎？就是那個追過紀叔叔的，然後……他看上我了，他問錢錢哥我的微信號，錢錢哥也不告訴他我跟紀叔叔在一起了，還看熱鬧不嫌事大，把我聯繫方式給他，我當時看到林知飛加我的備註上寫著「你好，我是林知飛，能認識一下嗎？」的時候整個人都是一臉懵逼狀態，不過後來我有好好地調戲他，跟他聊騷然後等他約我見面的時候，我就告訴他其實我是0號，嘿嘿嘿，是不是太壞了，然後隔天他就把我刪了。
咳咳，話題扯遠了，再來說說其他人。
跛子飛在我高二的時候被抓了，拉了他頭上一群人下馬，我問刺頭哥具體過程，他不願意多說，我只好悄悄去問張樂，樂哥也含糊其辭的，只是說緝毒警察也介入了，我能想像到其中的危險，不過總算讓他們坐牢去了，就是我沒幫上忙，有點不好意思。
年前，刺頭哥金盆洗手了，說是要回老家蓋房子娶媳婦去，過完年就不過來了，我挺捨不得他的，前幾天打電話給他，他說在老家開了家超市，相親相了個挺賢惠的老婆，老婆已經懷上了，日子美著呢，哈哈，真好。
樂哥繼承了他家的小賣部，他挺有經商頭腦的，還把店面擴大了一倍，跟我說去他那兒買東西滿兩百打9.9折，你們看，多會做生意啊，嘖嘖。
鵬鵬和他女朋友結婚啦，我們小巷裡沒讀書的結婚就比較早，雖然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啊……應該叫訂婚吧，就是辦酒席請大家吃飯，我也去了，還塞了9999塊紅包，都是我攢下來的私房錢還有紀叔叔還給我的壓歲錢，老實說送出去確實有點肉疼，但為朋友高興嘛，值了！
大毛可厲害了，考上了首都數一數二的大學，他選的是哲學專業，我是覺得挺枯燥無味的，但他很感興趣，跟我說了一上午什麼是哲學，然而我只懂這個哲學。
還有喜羊羊，他跟我告白被拒之後就漸漸遠離我了，我只是大概知道他在某所音樂學院讀書，挺好的，專業和愛好掛鉤。
講完啦，沒有誰了吧。
還有紀叔叔……
他啊……
他挺好的啊，怎麼辦我有點不好意思跟你們聊他，尤其他現在正在外面看新聞聯播……
啊，還是聊聊吧。
該怎麼講呢，先讓我捋捋。
紀叔叔最近表現很好，給他一個讚！
經過我的不懈努力，他比以前養生多了，對待飲食不像以往那麼隨性，去年家裡買了健身器材，他也經常鍛鍊，有空的時候陪我一起打籃球跑步。
你們也知道他比我大十一歲，說實在的，我不太敢想像等我們老了的生活，雖然現在來講有點杞人憂天啊，我怕他比我早死，到時候世上就我一個人多孤單啊，然後我就不斷地說服自己，他先死就先吧，我先攢攢地下要用的金銀珠寶房子車子，到時候我們地下和和美美去。
知道高考成績的後兩天，我帶他去墓地看爺爺，以前都是我自己去的，這次帶他過去見見家長嘛，我跟爺爺說了我考上大學這個好消息還跟他介紹了我男朋友，爺爺肯定會對紀叔叔滿意的，因為他是這個世界上第二對我好的人啊，第一好的必須得是我爺爺，血緣關係沒話講啊～我還記得紀叔叔跟爺爺說的話，他說：
「原本只是想照顧他長大成人，不忍看他在這世上孤獨無助，然而始料未及的是，我漸漸對他產生了感情，但這也是不可避免的。」
嘿嘿，不可避免的……
出櫃啊……暫時還沒有，主要我想等我有了事業站得住腳再來跟伯父伯母說，所以應該還要等幾年吧，不過我覺得伯母好像看出點什麼了，但她還是對我很好，算是……間接地接受了我？哈哈不知道，感覺不是難事，到時候再說。
總之，我會和他好好的，你們放心哈。
哦，想到了，我必須得吐槽一件事。
我以前不是跟他說過等高考完再來做嘛，他居然當真了我的天，從高一到高三我們做的次數兩隻手都能數過來，高二沒高三那麼累，偶爾還是比較清閒的，我都快憋死了，一張帥臉都不要了去纏著他，你們都不知道我絞盡腦汁找了多少藉口，正常的不正常的都有，什麼「英國脫歐了做一次吧？」、「特朗普當選為總統來一發吧？」、「錢錢哥抽到了酒吞童子來做吧？」，然而他全部不為所動，性冷淡不愧是性冷淡（冷漠臉）
不過高考結束就好多了，昨天就做了幾次……
哎，紀叔叔不讓講這些，等下被他知道就不好了，那就不講了啊，你們也不要腦補哦。
遇到紀叔叔之後，才覺得人生是五彩斑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滿期待和熱情，希望你們也能碰到讓你們覺得「人生不再苦短」的人。
最後也不知道說啥了，那就這樣吧，我要出去陪某位叔叔看新聞了，拜拜。
—全文完—
文案：
葉亞自從搬進紀淮遠家裡就扮演著兩副面孔，在家他是聽話乖小子，在外他是混混二流子，然而他的好哥們根本無法想像葉亞屁股上刻著「love紀」的刺青。
養成，年上。
高嶺之花攻X不良少年受
如何錯誤地培養出一個時刻想著反攻日天日地泰迪屬性的男朋友。
日天日地反被操。
輕鬆甜寵文，甜度MAX，歡迎來吃糖～
排雷備註：攻受年上年齡差11歲，完全沒有任何血緣或親戚關係的半養成，受從哥哥喊到叔叔再喊到床上的爸爸XD受不算是真正的小混混，攻也沒有真的非常高冷，只是對很多東西都不感興趣。
第1章
葉亞最近很煩惱。
他感覺自己越來越娘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受的都比較娘……
他跑去問金錢，金錢一口咖啡差點沒噴出來，忍著笑問他哪裡娘了。
葉亞支支吾吾好久，長歎一聲，才難為情地說出口：「我最近吃飯總忍不住翹蘭花指。」他說完，拿著小勺的右手小拇指忽然一翹，語氣挫敗到不行，「就像這樣……」
金錢：「……」
葉亞唉聲歎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上久了才成這樣。該怎麼辦啊，錢錢哥。」
「好辦啊，讓你紀叔叔別上你唄。」金錢笑個沒完，亞亞小活寶太好玩了，不逗他都算是白跑一趟。
葉亞皺起臉，不贊同地睨了金錢一眼，「那怎麼行啊，我會憋死的。」
金錢眉毛一挑，促狹地看向葉亞，看熱鬧不嫌事大，「那你上你紀叔叔唄？」
「我有嘗試過……」葉亞臉紅撲撲的，小聲說道，「他性冷淡不願多做，那我就說，我上你啊，然後……」
「然後怎麼？」金錢急切地追問道。
葉亞臉更紅，趕緊喝了口咖啡掩飾窘迫，小聲埋怨起來，「你都猜到了還問。」
葉亞不止一次嘗試過撲倒紀淮遠。
洗澡的時候，做完一次的時候，他覺得要節制的時候——
葉亞都會一臉興奮地說：「爸爸您要是嫌累的話，換我上你吧！」
然而，換來紀淮遠一記凌厲的眼刀，還有懲罰性的……報復。
葉亞越發覺得自己在床上有點受虐傾向，越被折騰他越high，在床上故意爸爸、爸爸地叫個沒完，恨不得撩得火全都燒起來才肯罷休。
金錢都沒好意思想像畫面，他嘖嘖了兩聲，感慨道：「你們年輕人真會玩，不但叫爸爸，而且還玩起懲罰play。」
葉亞把思緒拽了回來，左手托著腮，涼涼地歎了口氣，而後幽怨地看著金錢，道：「錢錢哥你還沒回答我呢，是不是受都比較娘裡娘氣啊，你覺得你娘嗎？」
「我從小就娘。」金錢嘖了一聲，拿出手機翻出一張小時候的照片給葉亞看，「誰還不是小公主啊。」
葉亞一看，差點笑噴了。
照片裡，五六歲的金錢穿著蓬蓬的芭蕾舞裙，明明是男的，卻穿的女生的裙子。葉亞一下子就找到慰藉了，傻笑個沒完。
金錢白了他一眼：「開心了？」
葉亞誠實地點點頭，笑得更歡，「老開心了。」
回去路上，葉亞腦海裡全是金錢穿舞裙的樣子，他回家見到紀淮遠，一個沒忍住，就跟紀淮遠說了這事，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錢錢哥小時候太好玩了，居然穿裙子。」
紀淮遠把果茶放到他手裡，壓住笑意：「你小時候也好玩。」
葉亞惱道：「說錢錢哥呢，您別扯到我啊。」
但是晚了，紀淮遠兀自想了起來，沒忍住笑意，說了一堆葉亞小時候的糗事。
葉亞十一二歲的時候經常跑去紀淮遠的書店做作業，做完作業就開始漫無邊際地聊天，一不小心就跟紀淮遠透露了不少自個兒做的傻事。
比如：
葉亞聽老師說紅領巾是革命先烈的鮮血染紅的，有天他洗紅領巾，質量差一洗就褪色了，一盆水都是紅的，葉亞邊哭邊把烈士們的鮮血裝進塑料瓶裡，埋到土裡還立了個墓碑。
再比如：
葉亞語文不好，考試被老師批評了，他很生氣借了同學的鋼筆，熊孩子企圖把墨水甩到語文老師的裙子上，但因為太過緊張害怕，筆拿反了，甩了自己一臉墨水。
葉亞惱羞成怒，把果茶往茶几上一放就撲到紀淮遠身上作勢要掐他的脖子，紀淮遠只是笑，手扶在他的腰側，感覺到掌心溫熱的觸感，輕輕捏了捏，葉亞瞬間腿就軟了，貼緊紀淮遠的身體，輕輕說：「我來討好你，你忘記這些好不好。」
第2章
葉亞和紀淮遠剛認識的時候。
那年葉亞才11歲，讀小學四年級，跟爺爺相依為命。
葉亞從來沒見過爸爸媽媽，看見班裡別的小孩都有爸爸媽媽，他也會奇怪地去問爺爺，爺爺總是用一顆糖果或者一角零花錢來岔開話題。
他沒有哭著鬧著要去找爸媽，從記事以來他就不知道有爸媽是何種感覺，所以也不會對他們產生依賴不捨，只會覺得奇怪，那兩個人去哪了啊。
等到再懂事一點就絕口不提了，就當他們不存在好了。
不過，也確實不存在啊。
葉亞自小就早熟，跟生活環境有關。
生活逼著人成長，不管願不願意。
他和爺爺生活在城市裡的貧窮小巷，巷子又長又黑，擁擠又破舊的房屋擋住了天光，地磚不知道經歷了多久的時光，甚至出現碎塊，坑坑窪窪，在雨天容易積水，一個沒看清就踩進混濁的水窪裡，鞋子就濕了。
巷子裡住的居民大多是年邁的老人，他們的孩子出息了在市區買了房，然而這些老人卻捨不得住了幾十年的老房子和陪伴了幾十年的老鄰居，怎樣都不願搬走。
但是葉亞和爺爺想搬啊，爺爺靠擺攤賣雞蛋為生，這兒離鬧區菜市場又遠，每次抬雞蛋過去都提心吊膽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碎了雞蛋。
他們想搬家，卻沒人接他們走。
葉亞的童年都是在巷子裡度過的，他有兩個好朋友，一個叫大毛，另一個叫鵬鵬，兩人都是留守兒童，父母在外地工作，只有過年才會回來幾天。
葉亞經常跟他們泥地裡打滾，瘋玩一下午就勾肩搭背地甩下一連串稚嫩的笑聲回家。
葉亞上午不會跟大毛鵬鵬出去玩，他要陪爺爺擺攤，期間還要回家做飯給爺爺送飯。
他七八歲就會做飯了。
葉亞有聽過巷子裡的爺爺奶奶在唉聲歎氣地議論他，說什麼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葉亞不以為然，窮人家的孩子早發財才對。
爺爺笑著摸他的腦袋，笑他是鐵公雞是小財迷。
葉亞確實很摳門。
和大毛鵬鵬到處溜躂，他們會去巷子口的小賣部買吃的，一毛錢的鍋巴和貓耳朵，葉亞不買零食，只是看著他們吃，怕被他們看見自己也想吃，默默地又小心地吞嚥口水。
大毛和鵬鵬會問他要不要吃點，葉亞偶爾會禁不住誘惑拿了一兩塊，但絕大時間還是拒絕的，因為，吃了就要請回來的。
鵬鵬一臉崇拜地看著葉亞，羨慕地說：「亞亞你居然不吃貓耳朵，好厲害啊。」
葉亞揚起小臉，哼了一聲，「我爺爺說這個不健康，不能吃。」
「我奶奶也說不要吃。」大毛邊往嘴裡塞鍋巴邊說話，有些許沫子噴了出來，「但是很好吃啊，好吃得不得了。」
葉亞悄悄地吞了下口水，又哼了一聲，像個小大人一樣背著手，惟妙惟肖地學著大人訓話的語氣，「你們倆啊，就是嘴饞，我爺爺都說這些零食是垃圾場生產出來的，很髒的，你們還吃，對身體多不好啊，像我就不吃，我要長身體變強壯。」
葉亞不但摳門而且很裝逼。
從小就愛裝逼。
但自從遇到紀淮遠，便總是在他面前原形畢露。
這是後話了，暫且不提。
葉亞是在菜市場看見紀淮遠的。
那天天氣不好，天陰沉沉的，臨近買菜高峰期還刮起了大風，每個來買菜的人都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灰塵土臉的，匆匆買了菜就連忙趕回家。
因為天氣原因，生意不好，好半天沒一個人來買雞蛋。葉亞蹲在一邊默默地想，大概是這狂風刮得，雞蛋又太脆弱，不好拿吧。
爺爺看今天都沒開張，唉聲歎氣的。
葉亞便扯開嗓子吆喝，小萌音被拉得又尖又長：「賣雞蛋勒——」
葉亞邊吆喝邊黑眼珠子打轉四處瞄顧客，特別是菜市場入口處，盼著能有個來買雞蛋的。
「亞亞別喊大聲了，等下嗓子受不了。」爺爺拉住葉亞，兩隻手扶著他的臉頰，笑呵呵地把他的視線擰回來。
葉亞胖乎乎的小臉被這樣一捏，擠成了一團，小嘴巴也被迫地嘟了起來，他剛想抗議不能捏臉，卻在眼角餘光處瞄到了一個人。
頓時，葉亞條件反射地拉開爺爺並沒有用力的手，倏地站了起來，朝著那個方向，頗一副不要命地扯開嗓子大喊：「賣雞蛋啊！」
爺爺耳朵被冷不丁地震了一下：「……」
紀淮遠一臉平靜地走進這個從沒來過的菜市場。
他對於菜市場的髒亂差視若無睹，甚至還饒有興趣地去觀察這兒人的表情動作行為。
來菜市場買菜是突發奇想，起因就是，路過這裡了。
便進來看看。
儘管他與這兒的畫風截然不同，還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紀淮遠跟沒注意到一樣，猶自地去賣魚攤一臉認真地看賣魚的如何麻利又快速地剖魚。
驚歎於攤主的手速後，紀淮遠便選了一條白鯽魚，對正提著刀開始殺魚的攤主說：「請給它留個全屍。」
攤主愣了愣，看向這位面目俊朗一表人才的青年，「啥？」
紀淮遠解釋了一下，「不要切片。」
「……您放心，白鯽魚這麼小，您要我切片我也不答應的。」
紀淮遠頓時又感到好奇了，問：「那什麼樣的魚才能切片？」
攤主看到紀淮遠感興趣的樣子，心想要是換成大魚就好了！於是趕緊介紹：「像這種草魚啊大頭魚……」
紀淮遠看了過去，搖頭，「太重了，懶得拎。」
攤主：「……」
紀淮遠拎著魚慢慢地繼續買菜。
突然，一道尖得可以劃破空氣的聲音傳了過來，是小男孩的聲音，還破音了。
紀淮遠往那邊看去，漆黑的眼眸迎上了一個張著嘴巴聲嘶力竭的男孩，臉都漲得紅紅的，明又亮的眼睛卻在盯著他。
兩人目光一對視，葉亞就咧開嘴朝他笑。
紀淮遠：「？」
葉亞喊著：「哥哥買雞蛋唄！」
葉亞雖然年紀小，但在菜市場待久了，也有些識人的本事，眼前這位雖然只是簡單的T恤長褲，但不髒啊，而且長得也帥，一看就不窮。
紀淮遠朝葉亞那邊走過去。
爺爺笑呵呵地問：「買雞蛋嗎？我這的雞蛋都是土雞蛋——」
葉亞打斷爺爺的話，扯著聲補充道：「很營養的，吃了對身體好！」
紀淮遠蹲下，拿起一顆雞蛋放在眼前細細地看，雞蛋個挺大，橢圓形的，雞蛋殼斑斑點點，似乎是……雞屎？
紀淮遠放回雞蛋，抬眸看向葉亞，「多少錢？」
葉亞沒詫異他為啥不問爺爺，壓根沒意識到這兒，他乖巧地笑著說：「六塊錢一斤，哥哥。」
紀淮遠想了想，說：「我要六個。」
葉亞愣了愣，隨後有些委屈不滿地哼哼：「哥哥你不像是只買六個雞蛋的人啊……」
爺爺拉了拉葉亞，輕聲斥道：「亞亞別亂說話。」說完便笑著對紀淮遠說，「你要不要自己挑？還是我幫你挑？」
紀淮遠：「你幫我挑吧。」
「好咧。」爺爺叫葉亞拿來塑料袋，他專挑籃子裡又大又好的雞蛋，小心地放進袋子裡。
紀淮遠看著，末了淡聲說：「再來兩斤吧。」
剛要稱秤的葉亞動作一頓，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扭頭看向紀淮遠，嘴角都要咧到腦後勺了，「好的啊！」
爺爺倒遲疑了，不知道這位顧客是出於什麼原因改變了主意，「這……」
紀淮遠笑了一下，說笑也不算笑，只是嘴角勾了一下，轉瞬即逝。他解釋，「不能讓小孩懷疑自己的眼光。」
聽不懂的葉亞只開心地裝雞蛋稱秤，「一共十五塊四！哥哥！」
紀淮遠拿了錢包，看了看，「我沒有四角錢。」
「沒事哥哥！」葉亞笑著說，「你有一塊或者五毛嗎？我可以找零錢給你！」
爺爺看葉亞熟練的跟小大人一樣頗有些感慨，然而他做生意有點斤斤計較了，原本這位顧客只是來買一點點，是因為亞亞的話才改成了兩斤，這可不厚道啊。
「零錢就抹了吧，給十五塊就好。」爺爺趕緊道。
可還是遲了。
紀淮遠再拿出一張一元紙幣，遞給葉亞。
葉亞收下，低頭翻裝錢的小箱子裡。
紀淮遠看著葉亞黑乎乎的腦袋，淡淡地說：「不用找了，你能幫我洗下雞蛋嗎？」
葉亞立刻抬起頭，笑容滿面，「好的沒問題！」
紀淮遠拎著雞蛋回家，加上魚和一些蔬菜，著實有些重。
天空陰沉的幾欲要壓到地面，路上的狂風把行道樹吹得颯颯作響，地面上是被吹落的樹葉。
這樣壞的天氣，真不該出門。
紀淮遠輕咳了一聲，他走路習慣跳躍思維，突然就想到了那個小孩。
一個詞就能概括：
市井。
第3章
葉亞再見到紀淮遠是在開學後。
經歷了一個暑假的風吹日曬，葉亞變得又黑又瘦，不過臉上的嬰兒肥還在，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還是挺可愛的。
這天，葉亞跟大毛兩人在街上四處溜躂。
大毛要買禮物，一個星期後就是他姐姐的生日了，他姐姐半個月前就舉著錘子跟他說她哪天過生日，大毛趕緊拿圓珠筆記在剛刷漆沒幾個月的牆壁上，結果挨了奶奶一頓罵。
「哎，亞亞，我好羨慕你沒有姐姐啊。」大毛愁眉苦臉的，他想不出來送什麼禮物給姐姐，又沒有多少零花錢，又怕姐姐不滿意，哎。
葉亞也跟著歎了一口氣，拍了拍大毛的肩膀，「這也是沒辦法的，還是想想到底要送什麼禮物吧。」
大毛更愁了，「我不知道我姐喜歡什麼啊。」
「女孩子都喜歡首飾之類的吧？」葉亞靈光一閃，激動地說，「要不我們去精品店看看吧？對面就有一家呢。」
大毛拉住葉亞，苦著一張臉，「別去了，我姐不是女孩子，不會喜歡這種的。」
葉亞：「……」
「真的，她就喜歡槍啊賽車啊彈珠啊，每次都跟我搶。」大毛見葉亞不相信，趕緊舉例子證明，「我姐不會喜歡這些的，她連裙子都不穿。」
「信你啦信你啦。」葉亞嘿嘿笑了笑，又勾上大毛的肩膀，「我們趕緊找禮物啊，等下回家晚了會挨罵的。」
大毛重重地「嗯」了一聲，「亞亞你聰明，你要幫我想啊。」
葉亞被誇聰明，虛榮心得到滿足，得意地哼哼：「肯定的。」
兩個小孩各種店舖瞎躥，半小時過去了還是一無所獲，畢竟，找又便宜又好看的禮物的確很難。
大毛是個小胖子，跑了這半個多小時早就累的氣喘吁吁了，他喘著粗氣蹲在馬路邊上，哭喪著臉，「亞亞我走不動了，我好累啊。」
葉亞跑回去拉他起來，「所以你得多鍛鍊啊。」
「啊，我不要起來。」大毛哼唧哼唧的，「我的命好苦，為什麼要讓我受這個罪啊。」
葉亞：「……」
大毛這句話的語氣跟他奶奶如出一轍。
他奶奶跟他爺爺吵架後都會不住地歎氣：我的命咋個這麼苦咧，我活得還有什麼意思啊——
有樣學樣。
「那算了，」葉亞放開大毛，「我幫你去找吧，你把錢給我。」
大毛：「真的？」
葉亞點點頭，「我還有力氣，一定幫你買到！」
葉亞手裡攥了五塊錢，小跑起來，比剛才和大毛一起時更有鬥志了。
大概是在大毛和鵬鵬面前的威信所導致的，葉亞這次一定要成功買到禮物。
「姐姐，有什麼適合初一女生的生日禮物嗎？五塊錢以內的。」葉亞抬起腦袋問。
「可以買項鏈或者髮箍啊。」店員笑眯眯地拿起幾個非常可愛的髮箍，「多可愛啊，女孩子肯定會喜歡的，小朋友。」
葉亞失望地搖搖頭，「姐姐，她不是女孩子。」
店員姐姐：「……啊？為什麼不是——」
話還沒說完，葉亞就風一般地旋出門。
逛了好幾家店，葉亞在一家書店門前停下。
「賣書的書店」
葉亞純粹被這個名字給吸引住的。
他猶豫要不要進去看看，五塊錢可以買……漫畫書或者故事書，而且也不貴，一兩塊錢……
葉亞點點頭，肯定自己，是個好主意。
他走進書店。
書店裝潢很簡單，但也很乾淨，書架擺放得整整齊齊，牆面刷了雪白的牆漆，靠玻璃窗處有幾張木製小桌子，還有一把很大很舒服的籐椅。
籐椅上坐著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人，正姿態舒適地看書。
葉亞感覺這家書店很嶄新，一看就是剛開業沒多久。
地板也是非常乾淨，澄亮澄亮的。
葉亞小心翼翼地微微踮著腳走過去，生怕弄髒了地板。
「買書？」
一道清冷又好聽的聲音傳來。
葉亞循聲望去，原本微微低著頭看書的男子抬起頭，葉亞這才注意到，這不就是那天買雞蛋的哥哥嗎？
葉亞興奮地跑過去，「哥哥是你啊！」
紀淮遠：「？」
葉亞笑嘻嘻地說：「好巧哦，哥哥你是這書店的店長嗎？」
紀淮遠放下手中的書籍，他站起身，俯視著葉亞，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買書？」
「是啊。」葉亞笑得可開心了，「我來買書的。哥哥，我問你哦，初一的小女生一般喜歡看什麼書啊？」
「初一？」
葉亞點頭：「對！」
紀淮遠看了眼書架，思索自己初一時班上女生看什麼書，片刻後，紀淮遠想到了，答：「數學輔導書。」
葉亞愣了愣：「初中生喜歡看數學書？」
「嗯。」紀淮遠說。
他早上學兩年，11歲讀的初一，雖然距離現在11年，但還是記得住的，班上同學除了聽課就是做題，尤其是數學和英語，難度係數相對比較高。
葉亞「哇」了一聲，感歎：「初中生這麼厲害這麼愛學習啊……」
紀淮遠靜靜地看著他，突然就想起來他是誰了。
那天賣雞蛋的市井小孩。
只不過——
紀淮遠皺著眉打量著葉亞，一會兒後。
好黑。
黑成這樣了。
「哥哥，那數學輔導書多少錢啊？我只有五塊錢，夠不夠誒？」
紀淮遠往放置初中資料書的書架走去，「我給你找本最便宜的。」
葉亞跟了過去，有些不死心地問：「哥哥，能不能再便宜一點啊？我這是幫我朋友買的，他零花錢也不多……」
紀淮遠停下腳步，回頭看他，「我姓紀。」
葉亞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喊道：「紀哥哥……」
紀淮遠面無表情地轉回頭。
葉亞在身後開心地自我介紹：「紀哥哥，我姓葉，叫葉亞，你也可以叫我亞亞！」
紀淮遠選了一本難度係數一般的數學奧賽題，俯身遞給葉亞看，「這本可以嗎？」
葉亞翻開資料書看，隨便瞄了幾頁，看不懂，看不懂，看不懂啊。但他還是繼續裝模作樣地翻著，然後滿意地合上，笑了笑，「挺好的，就這本吧。多少錢啊紀哥哥？」
葉亞在內心感慨，初中生真厲害。
紀淮遠隨意地想了個數字，「三塊四。」
葉亞頓時就想到了那天買雞蛋的「十五塊四」了，他乖乖地笑，小聲地說，「紀哥哥，四毛錢就掐了唄……」
「嗯。」紀淮遠也懶得找零錢。
葉亞高興得快要蹦起來，這下大毛就可以多四毛零花錢啦！
葉亞抱著書本，一本正經地衝紀淮遠鞠躬，「謝謝你，紀哥哥，再見。」
紀淮遠好整以暇地看著葉亞離開，隨即輕輕打了個呵欠，有些睏，他又窩到籐椅上，闔上眼淺眠。
玻璃圓桌上放著一本書，是他之前看的。
《瀟湘識人相法》
這幾天對看面相比較感興趣，也藉著觀察了一下葉亞這個小孩。
五嶽方正，三停勻稱，眼眸純淨，人小聲大，如銅鳴響。
怎麼看都是富貴綿達之相。
紀淮遠推翻了之前對他的定論。
只不過愛財罷了。
葉亞找到大毛，得意洋洋地把書本亮給大毛看。
大毛看得一頭霧水，搖搖頭：「我看不懂。」
「那個書店店長是我認識的，他說初一女孩子喜歡看數學書，然後他推薦我買這本，還給我免了四毛錢呢！」葉亞從褲子口袋裡掏出兩個一元硬幣遞給大毛，哈哈笑，「你看你還有兩塊錢可以去買吃的。」
大毛沒想到還能剩錢，立馬就從地上站起來了，「亞亞你可真厲害！我請你吃冰袋去！」
葉亞：「好！」
這次他也幫了忙了，可以稍微吃一點點……
兩人去了巷子口雜貨店買了冰袋辣條和方便麵，就坐在青石板上吃。
大毛一手抓著辣條往嘴裡送，另一隻手摸放在膝蓋上的書，「亞亞你說，我姐會喜歡這本書嗎？」
葉亞嘴裡放了一個方便麵圈，右臉頰鼓起來，他拍著胸膛說：「肯定的！我相信紀哥哥，他看起來就懂很多的樣子，不會出錯的啦。」
「嗯！亞亞信他，我信亞亞！」大毛嘿嘿直笑。
葉亞說：「大毛，我們以後買書都去紀哥哥店裡吧，他會給我們打折的！」
大毛點頭：「好啊好啊。」
吃完東西回到家就趕上晚飯了，葉亞有些吃不下，他小口小口地往嘴裡塞，一邊跟爺爺聊天：「爺爺，我今天看到紀哥哥了。」
爺爺愣了：「紀哥哥是誰啊？」
「就是那個三個星期前來買雞蛋的，長得很帥的，買了十五塊四毛錢的！」葉亞著急著說，怕爺爺記不起來，一連串地補充。
爺爺想起來了，和藹地笑了笑，「是他啊。你碰到他啦？」
「是啊，他開書店的，我今天在他那買了一本書呢。」
「我的亞亞這麼愛學習啊。」爺爺笑呵呵地摸了摸葉亞的腦袋，「真聽話。」
葉亞抓著爺爺的手，解釋：「不是不是，是給大毛姐姐買的……」
……
兩人第一次見面，紀淮遠是顧客，十五塊四，葉亞不給抹零。
兩人第二次見面，葉亞是顧客，三塊四，紀淮遠給抹零了。
第4章
葉亞對紀淮遠有謎之好感。
雖然這兩次見面，紀淮遠沒說幾句話，也沒有露出一個笑容，但葉亞就是莫名由地喜歡他，尤其是知道了紀淮遠開了家書店後，放學一有空就去書店玩。
這天，葉亞又來了。
紀淮遠從書裡抬起頭：「？」
葉亞嬉皮笑臉地搬了椅子過來，一邊放下書包，「紀哥哥，我來寫作業啦。」
葉亞剛開始到書店只是純粹的來玩，但是紀淮遠只顧看書沒咋搭理他，也沒啥意思，過了幾天後，葉亞就自覺地拿出作業來做，在這兒做完作業，回家就可以省點電啦。
「紀哥哥，這道題怎麼做啊？」葉亞習慣性地咬著筆頭，抬起眼睛向紀淮遠求救。
紀淮遠朝葉亞伸手，「題目給我看看。」
葉亞把課本交到紀淮遠手裡，紀淮遠瞄了一眼，又說，「把筆給我。」
葉亞從嘴巴裡拿出筆，往衣服上擦了擦，遞給紀淮遠，「給。」
紀淮遠神色自若地在書本上寫字，沒幾秒還給葉亞，「答案。」
葉亞：「……」
葉亞看著紀淮遠清雋的筆跡，括號裡寫著「投機」兩個字，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想不出來怎麼得到這個答案的，他哀怨地嗚了一聲，「紀哥哥，這答案怎麼得出來的啊？」
紀淮遠說：「歇後語，黃鼠狼鑽雞籠，鑽，投；雞籠，機；投機。」
葉亞搖頭：「聽不懂。」
紀淮遠停頓了幾秒，隨後又拿起書，低聲道：「我果然不適合當老師。」
「不不，不是的。」葉亞聽到了，以為紀淮遠是自尊心受挫，趕緊安慰解釋，「是我太笨了。」
紀淮遠：「答案在這，你再認真想想。」
經紀淮遠這麼一說，葉亞自然認真思考了以來，非常的認真，認真到以至於長大之後會時不時地蹦出這句歇後語，比如，闖進浴室偷襲正在洗澡的某人的下體，一把握住邊嬉皮笑臉道：「黃鼠狼鑽雞籠，投機——」
某人低喘著氣兒，清冷的嗓音刻意壓得沉沉的，尾音拖長，「什麼破比喻……」
「紀哥哥，你以前是老師嗎？」葉亞問。
紀淮遠：「不是。」
葉亞遲疑地問：「那你為啥要說果然不適合當老師……」
「之前研究過教育心理學。」
「哦。」哎，又聽不懂。
到了六點，葉亞也完成老師佈置的作業了，他從椅子裡跳下來，背起書包，衝紀淮遠甜甜地笑：「紀哥哥，我要回去啦，明天見哦。」
紀淮遠抬手看了眼手錶，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出去。」
葉亞看著紀淮遠拿鑰匙鎖門，他站在一旁好奇地問：「紀哥哥你要去哪啊？」
「吃晚飯。」紀淮遠鎖好門，偏眸看向葉亞，「你家在哪邊？」
葉亞指著右手邊，「我走這邊。」
紀淮遠說：「正好順路。」
兩人並肩走著。
葉亞才發現自己個子才到紀淮遠胳膊肘處，從他的角度望去，就只能看見紀淮遠優雅的下頷和高挺的鼻子。
要是自己長大後能跟他一樣帥一樣高就好了。
但是，他想到爺爺不到一米七的身高，頓時耷拉了腦袋，爺爺個子不高，他長大後個子應該也不會高到哪裡去吧……
這麼一想，葉亞就覺得自己是個長不高的矮子了，他悶著聲音問：「哥哥你晚上都吃什麼啊？」
紀淮遠走在葉亞的左手邊，他淡聲答：「最近比較喜歡吃涼麵。」
「涼麵？」葉亞驚訝地瞪大眼睛，「你晚上就吃涼麵嗎？」
紀淮遠補充：「還會加點醋。」
葉亞：「……」
紀淮遠在一家店門口停下，對葉亞說：「我到了。」
葉亞抬頭看了眼碩大的店名：西安涼麵館。
晚上就吃這個會餓吧？葉亞經常就是，即便吃了晚飯，到了九點多還是會餓。
他一個小孩都吃不飽餓得快，更別提紀淮遠這個大人了。
葉亞拉住紀淮遠的手腕，一臉真誠地說：「哥，要不你去我家吃飯吧。」
——
紀淮遠跟在葉亞身後，沉默著進入巷子。
夏天晚上天黑得晚，不到七八點天不黑，但巷子裡彷彿是另一個世界，早就陰暗得看不清前方的路。
葉亞一邊帶路試路一邊回頭叮囑紀淮遠注意腳下，前幾天下了場雨，路面上還有積著水的水窪，他怕紀淮遠會踩進去，他有注意到紀淮遠今天穿的是雙乾淨的白色休閒鞋，被弄髒了可就不好了。
「紀哥哥，你跟著我點哈，這段沒有水坑。」葉亞朗聲說。
紀淮遠問：「你看得清？」
「看不清啊。」葉亞笑嘻嘻地說，「但是我記得哪裡有水坑呀。」
紀淮遠瞥了眼前面的小黑影，他拿出手機，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長臂一伸，搭在葉亞的胳膊處，把他攬了過來。
「不用帶路了，有燈。」
葉亞：「嘿嘿，不早說。」
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光在地面上投下一道橢圓的光芒，每走一步，圓圈邊上都會出現兩隻一大一小的腳影子。
葉亞發現了稍縱即逝的腳影子，笑嘻嘻地就要去踩紀淮遠的影子，這樣一來，就蹦來蹦去的，很大程度地干擾了紀淮遠走路，紀淮遠把葉亞拉回身邊，牢牢地攥住他的手腕，「幼不幼稚？」
「哥哥，我才11歲啊。」葉亞笑得眼睛都彎了，「還是小孩子嘛。」
紀淮遠沒了聲，過了片刻後，才不平不淡地說：「呵，真年輕。」
談到年齡，葉亞便好奇了，抬頭看向紀淮遠：「哥哥你多大啊？」
「汪——汪——」
狗叫聲傳來，大概是腳步聲驚動了兩邊住戶家養的狗，兇猛地汪汪叫起來。
紀淮遠腳步一滯，看著葉亞。
葉亞張嘴學了兩聲狗叫，聲音裡都帶著笑，「汪汪，是我啊，亞亞。」
狗叫聲頓時沒了，只剩下一兩聲低低的嗷嗚。
葉亞嘿嘿笑，轉頭對紀淮遠說：「這兒的狗都認識我的聲音，所以我才學狗叫的。」
紀淮遠問：「你家養狗了？」
「沒啊。」葉亞說，「我是想養一條的，但是爺爺不讓，說巷子裡的狗已經夠多了，但是我知道爺爺只是不想多分一份食物給狗狗……我爺爺他不是小氣啊，他就是比較節儉……」
紀淮遠只盯著一個重點：「狗已經夠多了？」
葉亞點頭，「是啊！」
「……」
「紀哥哥，」葉亞注意到紀淮遠的異常，敏感地察覺到什麼，「你不會怕狗吧？汪汪……我，亞亞！」
這段路剛起的狗叫聲便停止了。
紀淮遠臉色有些發白，他坦然地承認：「嗯。」
葉亞立刻安撫過來，「沒事啊紀哥哥，巷子裡的狗雖然對外人比較凶，但是有我在呢，而且牠們也就是在院子裡叫叫，不會立即跑出來的。」
再走了兩三分鐘，到家了。
葉亞推開木頭大門，衝紀淮遠笑，「紀哥哥，我家比較窮，你不要介意啊……」
紀淮遠跟著進屋，「不會。」
裡面有個大院子，屋前亮著燈，燈光明亮，把院子大部分都照得很清楚，院子裡只鋪了一塊筆直的水泥路，其餘兩邊都是土地，一邊種了菜，另一邊放了三四個籠子。
葉亞走到平房門前，隨後去摸索燈繩子，把屋前亮著的燈給關了。
他笑著跟紀淮遠解釋：「關掉省電，嘿嘿。」
裡屋爺爺聽到葉亞的聲音，大聲喊道：「亞亞回來啦？」
葉亞跟著喊：「是啊！爺爺，我還把紀哥哥帶回來了！」
「啥？什麼哥哥？」爺爺沒聽清，年紀大了，有些耳背，必須得大聲說話。
葉亞提高聲音，一字一字地念：「紀—哥—哥，那個買雞蛋的！」
紀淮遠：「？」
「啊？哈……來客人了啊。」爺爺從房間裡出來，他顯然之前在睡覺，花白的頭髮亂糟糟的。
紀淮遠一本正經地彎腰鞠躬，「您好。」
爺爺不住地笑著：「是你啊，好好好，亞亞，你們還沒吃飯吧，我去添幾個菜。」
「不用啦爺爺，」葉亞嘿嘿笑，「你回去睡覺啦，都這麼晚了，我來做飯就好啦。」
紀淮遠接話：「您去睡吧。」
「哦哦，好。」爺爺撓撓頭，衝紀淮遠笑，「那你們玩，我去睡了。」
葉亞走過去揭開飯桌上的菜罩，伸著腦袋去瞄有什麼菜，一邊嘀咕：「只有土豆和鹹菜啊……」
紀淮遠走過去，問：「你會做飯？」
「會啊。」葉亞點頭，笑著說，「而且還挺好吃的哦。」
紀淮遠看向飯桌上的兩個菜，土豆還有一大盤，鹹菜也還有挺多，他偏眸問葉亞：「你爺爺吃了晚飯？」
「吃啦，爺爺吃飯比較早。」葉亞說著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哥哥，你為啥不叫爺爺爺爺啊？」
紀淮遠聽不太懂：「嗯？」
葉亞哼了一聲：「你都沒有叫他爺爺。」
第5章
紀淮遠輕咳一聲，認真地盯著葉亞，說：「我比你大11歲——」
葉亞不解地眨了眼睛。
「跟你一起叫爺爺，顯得我們同輩了。」
葉亞不假思索地反駁：「也大不了多少啊。」
紀淮遠：「？」
葉亞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著紀淮遠，一臉真誠地說：「哥哥，我覺得你很年輕啊。」
「沒你年輕。」紀淮遠說。
「嘿嘿。」葉亞齜摸摸頭，齜牙咧嘴地笑起來，「紀哥哥，我們去摘菜吧！」
紀淮遠詫異地揚了揚眉，「摘菜？」
「嗯啊，你進屋有看到院子裡那片菜地嗎？我們平時吃的菜都是自家種的，省錢又健康！」葉亞往廚房跑去，一邊小聲地喊，「你等下哈，我去拿個籃子。」
葉亞走出屋去拉電燈繩，白熾燈放出刺眼又明亮的光。
紀淮遠再次掃視了下四周，雖然亂，但不髒，看樣子是經常打掃的。
葉亞走到幾個籠子那邊，在一隻偷跑出來蹲在地上休息的雞面前停下，「雞小弟，你怎麼跑出來了啊，快回去回去。」說完，便去把牠趕進籠子。
紀淮遠：「？」
What？
然而雞小弟嚮往自由似乎厭倦了雞籠生活，撲騰著翅膀到處亂蹦還發出叫聲，死活不進籠。
葉亞丟下菜籃子就去追雞，一邊喊：「雞小弟不要亂跑啊，回來，回來——」
紀淮遠身姿筆挺地站在原地，垂眸看向已然跑到他腳下的公雞。
雞小弟趾高氣昂地從他腳前走過，潔白的鞋面上赫然留下了一枚灰撲撲的雞爪印。
葉亞著急地喊：「紀哥哥快抓住雞小弟啊！」
紀淮遠：「……」
幸好雞小弟溜了葉亞一圈後洋洋得意就放鬆了警惕，搖著屁股慢悠悠地走著。紀淮遠長腿一邁，放輕腳步，三步兩步的就趕上雞小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俯身抓住雞小弟的兩隻小翅膀，一把抓到半空中，回頭面無表情地看向葉亞：「我叫紀淮遠，淮南的淮，遙遠的遠。」
「啊？什麼？」葉亞沒咋在意紀淮遠突然的自我介紹，他看著雞小弟一直在半空中掙扎，連忙接過雞小弟放回籠子裡，俯著身子對牠說，「你要乖乖的哦，要不然爺爺明天就把你燉了吃。」
紀淮遠過去扯了下葉亞的衣領，「以後不要叫我紀哥哥。」
葉亞回過頭抬起腦袋看向紀淮遠，疑惑地問：「那叫啥啊？淮遠哥哥嗎？」
紀淮遠不習慣被人「哥哥哥哥」地叫，但念他年紀小，也就算了，隨便了，只要不是「紀哥哥」就行。
「嗯。」
葉亞笑眯眯地喊：「淮遠哥哥好！」
紀淮遠說：「亞小弟好。」
葉亞瞪大了眼睛，一頭霧水，「什麼亞小弟啊？」
紀淮遠清咳一聲，「沒什麼。」
葉亞拎著菜籃子走到菜地裡，紀淮遠剛要跟過去卻被他制止了，葉亞咧著嘴笑：「淮遠哥哥你別過來，等下泥土弄髒了你的鞋子就不好啦，我一個人摘菜就可以呀。」
紀淮遠疑惑地問：「你剛才不是邀請我一起摘菜嗎？」
「是啊，但是我怕會弄髒你的鞋子啊，你鞋子那麼乾淨。」葉亞說著，突然靈光一閃，興奮地說，「對啦，可以穿雨鞋哦，爺爺有雙新雨鞋還沒穿呢，你可以穿啊！」
葉亞像小旋風一樣往裡屋衝，「你等著啊，我去拿鞋子。」
葉亞拿了雨鞋還順便搬了個小凳子，讓紀淮遠換上。
紀淮遠換上鞋子，說：「謝謝。」
「不客氣。」葉亞摸著頭嘿嘿笑，「不過，淮遠哥哥，你腳不臭誒，我都沒有聞到臭味。」
紀淮遠問：「這不是很正常麼？」
「才不是呢，」葉亞皺著鼻子，小聲地抱怨，「我爺爺腳就很臭很臭，幫他洗腳我都得往鼻子裡塞衛生紙。」
紀淮遠腦海已經自動腦補了那個畫面，他站起身，強制性揮去聯想，「走吧，摘菜。」
葉亞這才想起這件事，懊惱地拍拍頭，「啊……差點都忘了。淮遠哥哥你餓嗎？」
「有點。」紀淮遠的飯點時間一向很規律，現在拖了這麼長時間，確實有些餓。
葉亞趕緊摘菜，他把摘好的茄子放進籃子裡，一邊嘀嘀咕咕的，「就茄子和豆角好啦，廚房裡還有臘肉，嗯……」
紀淮遠嘗試著摘了個大茄子，放在手心細細地打量。
葉亞注意到紀淮遠的行為，他好奇地問：「淮遠哥哥你看茄子幹嘛啊？」
紀淮遠走過去把茄子放進籃子，淡淡地回答：「沒什麼。」
只不過想起之前看的淫穢小說裡對男性生殖器官的描寫與形容。
嘖。
想像力豐富。
摘好了菜，葉亞忙忙碌碌地洗菜切菜。
紀淮遠站在一旁，開口說道：「我也會做飯。」
葉亞正在切肉，因為很硬，他人小力氣又沒多少，只好一隻手拿著刀柄，另一隻手橫在刀身上，切的時候右手用力壓下去。
他邊切邊對紀淮遠說：「不用你幫忙啊，你是客人，就負責吃就好啦。」
紀淮遠在一邊看著他的動作，片刻後，沉吟道：「我來切肉吧。」
葉亞剛想說不要，就聽見紀淮遠再說了一句，「不要拒絕。你力氣太小了。」
葉亞乖乖地讓位，他蹲在地上剝豆角，偶爾抬眸看了眼正在處理臘肉的紀淮遠，從他的仰視的角度，更是覺得紀淮遠的腿奇長無比，葉亞羨慕得不得了。
「淮遠哥哥，你有女朋友嗎？」葉亞問，想更瞭解紀淮遠。
紀淮遠注意力全在手上，他心不在焉地回答：「沒。」
葉亞又問：「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啊？對啦，淮遠哥哥你上過大學嗎？」
紀淮遠直接忽略了前面一個問題，「上過。」
「真厲害！」葉亞崇拜地誇讚，兩隻大眼睛幾乎在冒星星，「我也想上大學，我爺爺也想我上，巷子裡都沒有人上過大學。」
「你好好學習。」紀淮遠把切好的肉整齊地挪在盤子裡，打開水龍頭把菜板和菜刀清洗乾淨。
葉亞稚嫩的臉蛋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紅，黑漆漆的眼睛也充滿著嚮往之情，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勢在必得的樣子，「嗯！我在攢錢，已經攢到三十塊啦。」
紀淮遠停下手上的動作，回頭看他，「攢錢？」
「對啊，爺爺一個星期會給我五毛錢，我都沒有花，暑假還有去撿塑料瓶去買，才攢到這麼多的！」葉亞說到這個，整個人都神采飛揚起來。
廚房燈比較昏暗，燈泡上佈了灰塵，仔細盯還能看見飛蛾在燈泡周圍打轉，紀淮遠盯著葉亞沉思，清俊的面容陷入暗沉之中。
他好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而這兒的人，讓他產生了探險的好奇之心。
忙活了一會兒。
葉亞做好飯了。
他小心翼翼地端著菜放到飯桌上，又去給紀淮遠盛飯，盛了一碗滿滿的蛋炒飯。
因為怕浪費電，沒有開電飯煲的保溫模式，只是蓋得嚴嚴的，等葉亞回來，飯還是有點溫度的。但是紀淮遠來了，有客人了，不能讓他吃不冷不熱的飯，葉亞想著便去加了兩個雞蛋，炒了香噴噴的蛋炒飯。
紀淮遠看了眼桌上的菜，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
紅燒茄子，豆角臘肉，土豆絲，是些家常菜。
「淮遠哥哥，你先吃飯吧。」葉亞笑著說完，轉而給自己添了碗飯。
紀淮遠一眼就注意到了葉亞面前的白米飯，葉亞已經伸了筷子在夾菜了，想必是餓壞了。
「一人一半吧。」紀淮遠伸手把葉亞的飯碗拿了過來，把還沒開始吃的蛋炒飯往他碗裡撥了一半，又把他的白米飯往自己碗裡撥了一半。
葉亞來不及制止，目瞪口呆地咬著筷子傻看著紀淮遠。
紀淮遠瞥了他一眼。
葉亞侷促不安地小聲說：「淮遠哥哥，你這是幹嘛啊……」
紀淮遠漫不經心地回答，「糾正你的錯誤。」
「我沒錯……」葉亞聲如蚊蟻，「只是，你大老遠的來我家吃飯，我還沒什麼好菜，覺得對不起你，所以才……淮遠哥哥，我蛋炒飯炒的很好吃的，」他頓了頓，哼了一聲，「但是我不喜歡吃，我以前天天吃蛋，都吃膩了。」
說完，要把這一半蛋炒飯還給紀淮遠。
紀淮遠靜靜地看著葉亞，「哦，我也不喜歡吃。」
葉亞：「……」
「不對！你說你自己什麼都吃的！」葉亞想到什麼，大聲地反駁。
剛才在炒菜的時候問紀淮遠喜歡吃什麼，他明明回答不挑食的。
紀淮遠淡定地說：「騙你的。」
葉亞：「……」
「吃飯吧。」紀淮遠拿了筷子夾起豆角，「嘗嘗11歲小孩的廚藝。」
葉亞哼哼，「我馬上就12歲了。」
「什麼時候過生日？」紀淮遠問。
葉亞掰著手指頭算：「……還有二十多天。」
紀淮遠神色泰然道，「12歲也是小孩，沒什麼區別。」
「有！」葉亞扯著尖細的嗓子反駁，「我又長大一歲了，明年就13、14、15、16、17……」
他又掰著手指認真數了起來。
紀淮遠看得好笑，也不制止他，任他數著數兒。
第6章
紀淮遠咀嚼完豆角，點評，「不錯。」
「才不錯呀？」葉亞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顯然對自己的廚藝十分自信，並不滿足這個僅僅「不錯」的評價。
紀淮遠揚了揚唇，似笑非笑地睨他，「你是不是每門都考100分？」
葉亞漲紅了臉，羞愧地小聲說：「沒有……我學習不好，幾年沒考過100分了。」
「那考多少？」紀淮遠問。
葉亞想了想四年級期末考的成績，便道：「語文83，數學95。」
紀淮遠又嘗了口茄子，淡淡地應了一聲，「哦。」
葉亞更忐忑了，悄悄地瞄紀淮遠，卻見他毫無反應的神情，頓時心情就低沉下去了，他低著腦袋，飯也不吃了，「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紀淮遠頓住：「？」
葉亞垂著腦袋只顧盯著褲子，沒注意到紀淮遠的行為舉止，他自顧自地努力為自己辯解，「我不是不愛學習……我有好好學習的，只是我腦子越來越笨，有時候老師講課我都聽不懂，我班上有很多同學去報輔導班，我也想報，但是……哎，又想想，我都聽不懂老師講的，報輔導班也沒用啊。」
紀淮遠靜靜地聽他說。
「淮遠哥哥，我剛才跟你說想考大學是真的，但是我又覺得不太可能，覺得自己可能初中畢業就會去打工吧，跟小巷子裡的人一樣，有時候想著，就想攢的錢乾脆留著娶老婆好了……」
紀淮遠聞言嘖了一聲，「11歲就想結婚。」
葉亞驚恐地抬起腦袋，瞪大眼睛，著急慌張地擺手解釋：「我沒……我沒，沒想結婚……我還小啊！」
紀淮遠看著葉亞急紅了的臉蛋，莫名由的心情愉悅，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
葉亞呆住了：「……」
紀淮遠放下碗筷，好整以暇地看著葉亞，嘴角的笑容似有若無，「小孩兒，你想的太多了。」
葉亞跟做夢一樣。
相處了快一個星期，紀淮遠第一次對他笑啊。
他還以為淮遠哥哥不會笑呢。
「淮遠哥哥，你笑得真好看。」葉亞一臉真誠地說。
紀淮遠頓了頓，清咳一聲，嘴角的笑瞬間消失。
葉亞急赤白臉地小聲叫嚷：「誒？幹嘛又不笑了啊？」
紀淮遠淡聲道：「抱歉，不賣笑。」
「我沒買啊！」葉亞說。
吃完了飯送了紀淮遠出巷子，葉亞洗好澡上床睡覺，迷迷糊糊快要睡著之間想著明天一定要再看到淮遠哥哥的笑容。
小孩子的執念是非常嚇人的，他們可以堅持不懈地不達到目標不罷休，即使不斷遭遇挫折，對於小孩而言，都是小事一樁，未來都是充滿希望的。
他還跑到鵬鵬家借了本笑話大全，偷偷放進書包裡去上學，課間都忍住沒拿出來，生怕被同學看到搶去看，好不容易捂熱了跑到書店去，葉亞大喘著氣兒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話都沒顧得上講，就拿起面前紀淮遠準備好的果汁咕嚕咕嚕地灌。
紀淮遠從書本裡抬頭，瞥著小孩兒一副一口氣跑了五千米的樣子，「咋？」
葉亞把果汁一口悶了，他用手背擦了擦嘴巴，嘿嘿一笑，「哥哥，我下課就跑過來了。」
「看出來了。」紀淮遠不鹹不淡地說，「做作業吧。」
葉亞高興地說：「我作業做完啦，下午有兩節自習，我就都用來做作業啦。哥哥，我是來給你講笑話的。」
紀淮遠面無表情：「呵呵真好笑。好了不用講了。」
葉亞驚訝地睜大眼睛，「我還沒開始講呢，哪裡好笑了啊？」
紀淮遠放下書，好整以暇地看向葉亞，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問道：「為什麼要給我講笑話？」
「因為我想看你笑啊，哥哥。」葉亞熱情地笑著說。
紀淮遠神色淡淡的，道：「講吧。」
葉亞立馬喜滋滋地翻開笑話大全，左看看右看看，找了篇他覺得好笑的，講笑話之間眉眼都藏不住笑，「螞蟻和大象結婚不久，大象就死了。螞蟻一邊埋大象，一邊痛哭：『親愛的，你怎麼這麼早去了，我這輩子不幹別的，就埋你了！』哈哈哈哈哈哈。」
紀淮遠：「哈哈。」
葉亞笑得停不下來：「好好笑哦哈哈哈淮遠哥哥你咋不笑了啊。」
紀淮遠面無表情地看著葉亞：「哈哈哈。」
葉亞噎住笑聲，一臉無辜地瞄紀淮遠，「……不好笑嗎？」
「我笑了。」紀淮遠說。
葉亞認真地指控他：「你沒有，你就嘴裡哈哈了兩下。」
紀淮遠嘖了一聲，「真貪心。」
葉亞不死心，又繼續低著腦袋翻書，「我再找一篇。」
紀淮遠懶得理，自顧自地倒了兩杯果茶，修長的手指抵著杯子，移到葉亞面前。
書店裡來了三個小女生，正在擺放漫畫書架旁小聲地討論，不時地還往這邊看。
紀淮遠視若無睹地喝著茶，姿勢慵懶隨性地窩在籐椅上，卻全無一點頹疲之感。
喝了兩口，紀淮遠把茶杯放回桌子上。
葉亞找到一個，眼睛立馬亮了，他身子往前面傾，著急地下意識抓了抓紀淮遠擱在桌子上的手，「我找到啦淮遠哥哥，我講給你聽哦。企鵝很無聊，於是想到北極去找北極熊玩，走啊走，走了很多年，快到了，突然想起來家裡煤氣沒關好，於是返回，走啊走，又走了很多年，關好煤氣，又出發，又走啊走，又走了好多年，好不容易來到了北極熊的門口，敲門：『北極熊！出來玩！』北極熊：『不玩。』哈哈哈哈哈好好笑哦。」
紀淮遠：「？」
這就是代溝嗎？
紀淮遠陷入沉思。
葉亞看紀淮遠半天沒反應，還在走神，頓時洩了氣，嘴角下拉著，小聲嘀咕：「淮遠哥哥你到底喜歡聽什麼笑話啊。」
紀淮遠沒說話。
他曾經還在讀小學的時候，就專門去市圖書館看了幾本笑話集，看了一下午，全程面無表情，最後放棄了，神色凝重地從圖書館出來。
「渴了嗎？」紀淮遠不答反問，手指微曲，指了指葉亞面前的果茶，「渴了就喝茶，我自己泡的。」
葉亞這才注意到，頓時忘記了剛才問的問題，笑眯眯地捧起杯子，表情特別滿足地抿了一小口，還意猶未盡地砸吧了下嘴巴，讚道：「好好喝啊。哥哥，怎麼弄的啊？」
紀淮遠直接拿起手機給他搜索水果茶泡法，把手機遞給他。
葉亞抱著手機看了好一會兒，紀淮遠問：「還沒看完？」
葉亞慢慢地放下手機，訕訕地說：「我有些字不認識……」
紀淮遠大致的看了眼手機頁面，而後，有一瞬的無言。
「但是，」葉亞趕緊說，「我看圖片上面還有水果啊，為啥這個沒有啊，只有水？」說完，又捧起杯子放在眼前仔細地盯著。
「哦。」紀淮遠輕描淡寫地說，「我扔了。」
葉亞：「……」
「淮遠哥哥你真浪費。」葉亞不滿地撇撇嘴，「水果那麼好吃那麼貴，泡完就扔多可惜啊。」
紀淮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樂意。」
葉亞急道：「淮遠哥哥，不能這麼浪費的，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那以後給你吃？」
葉亞愣了好幾秒，過後才反應過來，點點頭，「可以啊。」
紀淮遠再看了葉亞一眼表示回應便垂下眼眸繼續看書，他眼睛很漂亮，眸子漆黑深邃，但眼角又微微下垂，看人也是漫不經心的，一副沒睡醒的慵懶感，反而擁有別樣的吸引力。
葉亞盯著紀淮遠看，覺得無聊就站起來邊走到紀淮遠身後邊小聲說：「淮遠哥哥，我給你按摩吧？」
紀淮遠正在看關於美食介紹的書籍，沒太在意葉亞的話，敷衍地「嗯」了一聲。
葉亞高興地給紀淮遠按摩，他現在手還很小，但勁兒挺大，是經常幫爺爺按肩膀給按出來的，而且時間一長也懂得了些按摩的手法，爺爺還誇他按得舒服呢。
葉亞特別想聽紀淮遠誇他，按了幾下就問：「淮遠哥哥，舒服嗎？」
紀淮遠看著書，說：「嗯。」
「我這個力氣可以嗎？要不要再重點？」葉亞又問。
「不用。」
那邊在漫畫書架旁逛了好久的女孩終於選好了書去結帳，紀淮遠站起身走過去，走了幾步停在原地，沉思了幾秒回頭對葉亞說：「挺舒服的。」
葉亞張著嘴巴怔了怔，隨後咧開嘴笑了。
「你跟我過來，看看怎麼收銀。」紀淮遠說。
女孩們不好意思把漫畫書交給紀淮遠，見葉亞小孩子啥也不懂就交給了他，葉亞看著漫畫封面兩個抱在一起的男生，一臉不解地抬頭問紀淮遠：「哥哥，這是什麼漫畫啊？為什麼兩個男生要摟著啊？」
紀淮遠垂眸看了一眼，輕描淡寫地說：「BL漫畫。」
第7章
葉亞聽不懂，疑惑地撓撓頭，看見幾個女孩子聽到紀淮遠的話後瞬間紅透的臉，更加迷糊了，他笨拙地重複著那個詞語，問，「比哎熬漫畫是什麼啊？」
紀淮遠拿過漫畫書一一掃條碼，淡聲道：「一共十五塊。」
葉亞見紀淮遠不理他，著急著追問：「是啥呀淮遠哥哥？」
女孩們面紅耳赤地趕緊付錢拎著書走人。
葉亞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們跑似的溜走了，更覺得古怪，他眨了眨眼睛，伸手去拽紀淮遠的手腕，「你回答我呀。」
紀淮遠整理完後好整以暇地看向葉亞，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語氣卻十分認真，「我不會告訴你，你也別對什麼都好奇，你還小，很容易就被誤導了，好好長大吧。」
葉亞一臉懵懂地聽著，好半晌才小聲說道：「哥哥，你這樣說我更好奇了……」
紀淮遠：「？」
「那兩個男的為什麼要抱在一起啊？」葉亞問。
紀淮遠輕撫額頭，一副被煩得不行的樣子，偏偏葉亞小孩兒沒有一點眼見力，仍然執著地追問，「為什麼啊？淮遠哥哥你告訴我嘛。」
紀淮遠站起身，面無表情地拎起葉亞的衣領，下逐客令，「你該回去了。」
葉亞這才意識到招人煩了，他扭頭可憐兮兮地看向紀淮遠，「對不起哥哥，我不問了，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到時間了，你該回家了。」紀淮遠說。
葉亞問：「那你沒煩我對吧？」
紀淮遠說：「煩。」
葉亞又開始眼睛冒水霧了，扁嘴道：「我以後不會這樣了……淮遠哥哥你不要討厭我……」
「嗯。」紀淮遠說，「回去吧。」
葉亞笑逐顏開：「好的，我回去啦，哥哥再見。」
紀淮遠說：「路上小心。」
進入五年級之後，葉亞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沒幾天就迎來了中秋節，學校給放三天假。
葉亞一大早就跟爺爺去賣雞蛋，路上爺爺買了兩個月餅，一個五仁的另一個蛋黃蓮蓉的，蛋黃的給爺爺，他牙齒不好吃不了五仁，葉亞把月餅揣口袋裡沒捨得立馬吃。
但他又很想吃，好久沒吃月餅了，他不住地偷偷去摸口袋，小心翼翼地輕輕捏了捏，軟軟的，很好吃的樣子，他怕自己忍不到下午，就暗暗盼著紀淮遠能來買菜，到時候就可以掰一半給他，自己也就能吃啦。
因為節日的緣故，來買菜的人很多，葉亞忙碌地幫忙著，好一會兒都沒喘一口氣，直到買菜高峰期過去，他才休息下來，搬著小板凳坐在一邊。
爺爺看他東張西望的，覺得奇怪，便問：「亞亞你在找什麼嗎？」
葉亞收回視線，有些失望地回答：「我在等淮遠哥哥。」
「他跟你說好了要過來？」
「沒有。」葉亞搖搖頭，又道，「我就是想他來。」
但葉亞能猜到還是不太可能，上次之後，他就沒在菜市場看到過紀淮遠。
葉亞小聲地歎氣，又伸手進口袋摸了摸月餅。
哎，只能等下午了，再等等吧。葉亞在心裡安慰自己。
十點一刻，紀淮遠剛起床，今明後三天不用去書店，中秋節，他給自己放了假。
顯然，這假期使得人更加慵懶，昨晚仗著明天不上班，看了幾個紀錄片，凌晨三四點才睡覺。
外面天氣十分好，湛藍的天空飄蕩著朵朵白雲，陽光溫溫暖暖的，沒有七八月份的張牙舞爪，也不似十月份的太陽總蒙了層水霧一樣，現在的溫度剛剛好。
很適合出門。
紀淮遠出門買飯。
大街小巷都在賣月餅，口味繁多，紀淮遠問了店員小孩兒一般喜歡什麼口味，便買了幾個蛋黃和豆沙的。
他往菜市場走去。
現在這個時間段，菜市場已經沒有多少人了，甚至還有攤主正在收攤準備回家吃團圓飯。
紀淮遠走進來往上次葉亞在的那個位置看去，意料之外的，直直地對上了葉亞的視線。
葉亞愣了一下，隨即咧開嘴笑，下一秒大聲喊：「淮遠哥哥——」
爺爺也停下手中的活兒，往入口處看去。
紀淮遠走過來，禮貌地朝爺爺打招呼：「叔，您好。」
爺爺樂了：「我都七十多歲的老頭子了，還叫我叔啊，你跟亞亞一樣叫我爺爺好了。」
葉亞聞言朝紀淮遠擠眉弄眼的：看吧，說了一起叫爺爺啦。
紀淮遠微頷首，隨後把裝著月餅的袋子遞給葉亞，問道：「會吃蛋黃餡的月餅嗎？」
葉亞雙眼一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往裡瞄了瞄，「哥哥你給我買月餅啦？」
紀淮遠點點頭，說：「我這三天不去書店，怕你找我找不到人，乾脆就過來了。」
「啊？哥哥你要去哪嗎？」葉亞眼神有些黯淡了，他還想著等下能在書店玩一下午呢，「為啥不去書店啊？」
紀淮遠答：「不去哪，就在家待著。」
「哦。」葉亞悶悶地應了一聲，壞心情全都表現在臉上，「那我就不能找你玩了。」
對於葉亞過分的熱情，紀淮遠仍然無從適應，他看了眼葉亞，沒說話。
爺爺勸道：「亞亞，老師不是佈置了很多作業嗎？你就在家裡寫作業。」
葉亞哭喪著一張臉，「可是萬一我有不會的，我就不能問淮遠哥哥了。」
葉亞委屈地從口袋裡拿出月餅，喏喏地去拉紀淮遠的手，把月餅放到他的手心，「淮遠哥哥，我也有月餅送你。」
紀淮遠道：「謝謝。」
葉亞吸了吸鼻子，問道：「淮遠哥哥，我能去你家玩嗎？」
葉亞興高采烈地跟在紀淮遠身後，他腿短跟不上紀淮遠的腳步，走兩步就要小跑幾下與他並肩走，然後又會被落下，又小跑趕上，不亦樂乎。
紀淮遠注意到，刻意放慢了步伐。
葉亞笑眯眯地問：「淮遠哥哥，你家遠嗎？」
「不遠。」紀淮遠說，「我先去買個飯。你吃飯了嗎？」
葉亞搖頭：「沒呢，我一上午都在菜市場，就吃了兩包子。」
紀淮遠問：「你想吃什麼？」
葉亞認真地想了想，隨後回答：「我啥都想吃。」
紀淮遠在一家川菜館門口停下，偏眸問葉亞：「能吃辣？」
「能！」葉亞朗聲道。
紀淮遠便去打包了幾份菜，而後帶著葉亞去他家。
一路上，葉亞都在很認真地記路。
下次要是淮遠哥哥不在書店，他就可以自己跑來找他玩啦。
紀淮遠自然不知道葉亞的小心思，只因為這次當著葉亞爺爺的面不好拒絕，他壓根就沒想葉亞下次還來他家。
紀淮遠向來性情冷淡，甚少與人交往，他沒有任何社交軟件，事實上，就算有，他也沒有一個能時常聯繫的朋友，和他人相處太麻煩了。
包括這個小孩兒。
只是，他按摩還不錯。
紀淮遠按了電梯，低眸看了眼葉亞，他臉上抑制不住的興奮和好奇，顯然，這於他而言，是一件新事物。
葉亞對上紀淮遠的視線，開心地說：「淮遠哥哥你家好有錢啊！居然有電梯誒！」
紀淮遠說：「這不是我家的電梯。」
「我知道啊。」葉亞說，「我有在電視裡看過這種小區，淮遠哥哥你家在幾樓啊？」
「23樓。」紀淮遠答。
葉亞驚歎：「哇，好高啊。」
紀淮遠沒說話，電梯下來了，他進了電梯。
葉亞也趕緊跟上，裡面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好奇地看著紀淮遠按鍵，而後又說：「我以後長大了也要住這樣的房子，帶上我爺爺，不過我不要住這麼高，住三四樓就好啦，爺爺腿腳有點不好，萬一電梯壞了，就要爬好久啊，23樓啊，得爬半年。」
葉亞的激動維持到進屋後，他大眼睛骨碌轉，到處打量著這個房子。
很乾淨啊，跟淮遠哥哥一樣乾淨。
除了必需的傢俱，其他擺設很少，因此有很多空餘的地方，都鋪上了毛茸茸的地毯。
紀淮遠打開空調，把溫度調的很低，隨後拿了瓶果汁遞給葉亞，說道：「隨便坐，要玩平板嗎？」
「要！」葉亞大聲應著。
紀淮遠拿來平板教他如何使用，葉亞一學就會，感興趣地點到視頻軟件，「淮遠哥哥，我想看電視。」
紀淮遠一邊整理飯菜一邊應和著：「看吧。」
葉亞手指滑了滑，不知道該看什麼，突然就瞄到軟件上面的歷史觀看，他靈光一閃，便點了進去，跟著淮遠哥哥看一樣的就好啦。
葉亞瞄了眼平板，驚道：「淮遠哥哥你也看海賊啊！」
紀淮遠：「嗯。」
「我也看誒，你看到多少集啦？」葉亞一邊問，一邊手指往下滑，看到觀看記錄。
恰巧紀淮遠這時回答了：「看完了，正在等更新。」
葉亞沮喪地說：「我才看到兩百多集，都是跟鵬鵬一起看的，他家有電腦，如果我也有電腦，我肯定也看完了。」
「淮遠哥哥，」葉亞突然心生一計，頓時激動地看向紀淮遠，「我以後放假來你家看海賊吧？」
第8章
「不行。」
葉亞沒料到紀淮遠會拒絕，明顯一愣，他無法理解為什麼不行，被曬黑的小臉滿是委屈和不解，「為什麼啊？」
紀淮遠拿了紙巾擦拭飯盒周圍的油漬，輕描淡寫地回答：「我不習慣家裡有外人。」
或許是小孩子天生的自來熟，紀淮遠把他當外人，他感到非常的不可置信，好半晌才悶悶地開口：「淮遠哥哥，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
好朋友？
紀淮遠無法理解小孩子的心理。
他沒搭話，弄好飯菜後便道：「過來吃飯。」
葉亞悶悶不樂地走去飯桌旁坐下，眼前紅通通的看起來就非常辣的菜餚並沒有讓他有胃口，相反，他現在一點也不想吃飯，心情鬱悶到極點。
淮遠哥哥是不是不喜歡他了。
他都沒有說：是的，我們是好朋友。
葉亞拿了筷子扒拉了一塊魚片，心不在焉地放入口中，魚片一進入口腔，葉亞立馬像彈簧一樣彈跳起來，倒吸一口氣：「好辣啊。」
紀淮遠吞嚥完嘴裡的食物，隨後起身給葉亞倒了杯溫水，放到他面前，「喝點水。」
葉亞連忙抱起杯子往嘴裡狂灌，一杯水入肚可嘴裡還是辣辣的，他忍不住小口地「嘶嘶」吸氣，「淮遠哥哥，這菜太辣啦。」
「你不是說你能吃辣嗎？」紀淮遠問。
葉亞說：「可是這菜太辣了！」
紀淮遠面不改色地吃飯，葉亞瞪大眼睛看著他，「淮遠哥哥你不覺得辣嗎？」
紀淮遠道：「不覺得。」
葉亞更加覺得紀淮遠好了不起，他吃一口都吃不下去，但是淮遠哥哥居然不覺得辣，太厲害了！
葉亞原本低落的心情因為這個小插曲徹底被拋到腦後，小孩子壞心情來得快去得也快，現在只顧驚歎，他忍不住想嘗嘗另一個菜，懷疑只是水煮魚辣而已，但他又有點犯怵，只敢用舌尖舔了舔雞塊。
葉亞苦著一張臉：「……」
舌頭要爆炸啦。
紀淮遠看他一副痛苦的樣子，便道：「剛好買了月餅，你吃月餅吧。」
葉亞下意識地去瞄他放在小茶几上的幾個月餅，這是淮遠哥哥送給他的啊，有點捨不得立馬吃，他緊張地捏著手指，猶猶豫豫地開口：「我……我現在不想吃月餅。哥哥你家裡有雞蛋嗎，我可以去弄蛋炒飯。」
「沒有。」紀淮遠說，「什麼都沒有。」
「啊？你都不在家做飯的嗎？」葉亞問。
紀淮遠也給自己倒了杯水，他喝了一口才道：「偶爾會。」
葉亞「哦」了一聲，眼角餘光瞥到水杯，頓時靈機一動，高興地說：「我有辦法了！」
他笑著把溫水倒進飯裡，嘿嘿笑道：「可以這麼吃，白開水泡飯！」
紀淮遠皺了皺眉，不認同這種吃法。
然而葉亞卻開心地埋頭吃起來了，他吃了兩口有點嫌沒味道，去水煮魚裡勺了半勺辣湯放入飯裡攪拌。
「別吃了。」紀淮遠看不下去了，按住葉亞的手，對上葉亞愕然的眼神，「我帶你出去吃。」
葉亞愣了愣，反應過來才道：「不用啦，這個挺好吃的。」頓了幾秒，又忍不住好奇心，腦袋往前伸了伸，小聲地問，「出去吃什麼？」
紀淮遠想了想，「炸雞漢堡？」
果不其然，小孩眼睛立馬亮了，跟裝了兩燈泡似的，閃閃的，「好啊，好啊。」
紀淮遠勾了勾唇，露出一個極淺的笑，稍稍有些得意。
紀淮遠去訂了外賣。
他吃完後就去拿了個抱枕，隨性地半躺在地毯上，微瞇了眼睛，似乎要休息。
葉亞也盤腿坐在一旁，語氣輕快地問：「哥哥，漢堡什麼時候到啊？」
「不知道。」紀淮遠沒睜開眼睛，漫不經心地答，「你看集動漫，也許就到了。」
葉亞聽話地拿來平板看海賊。
他看得很入神，直到門鈴聲響起，他才小聲地驚呼一聲：「這麼快呀。」
紀淮遠側身過來，手臂不小心擦過葉亞，他點了下平板屏幕，在看時間：「不快，過去半個多小時了。」
葉亞被紀淮遠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弄得目瞪口呆的，下意識嗅了嗅空氣，「哥哥你用什麼洗髮水？好香啊。」
紀淮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個問題太莫名其妙了，乾脆不回答。他起身拿了皮夾去開門。
紀淮遠關上門轉過身，他左手提著外賣袋子，裡面裝著在葉亞眼裡正閃閃發光的漢堡和可樂，紀淮遠食指微曲，往裡勾了兩下，「過來拿。」
葉亞立刻就撒了腳丫子往玄關處跑去，小心地接過，笑得可開心：「謝謝淮遠哥哥。」
紀淮遠隨手拿了本書便繼續躺在地毯上，長腿曲起，另一隻腿搭在大腿處，十分舒適愜意。
葉亞坐在地上大口啃著漢堡，看見紀淮遠這姿勢，嘴裡嚼著東西含糊不清地說：「哥哥，躺著看書對眼睛不好。」
紀淮遠頓了一下，視線從書本裡移出，淡聲道：「你提醒我了。」說罷，去書房拿了眼鏡戴上，過來繼續躺著看書。
葉亞：「……」
什麼嘛。
葉亞喝了口可樂把嘴裡的食物嚥下去，繼續苦口婆心地勸著：「真的哥哥，我爺爺說的，不能躺著看書，對眼睛非常不好，很容易近視的！」
紀淮遠曲指輕抬了下眼鏡，提醒他：「我已經近視了。」
「那也不行啊！近視了再這樣眼睛會瞎的！」葉亞一爭執就容易急，說話時語氣也一衝一衝的，似乎要在一秒內把話全部說完。
與之相比，紀淮遠顯得淡定從容許多許多，只敷衍地道了一個字，「哦。」
葉亞這下顧不得吃東西了，他爬起身去搶紀淮遠手裡的書，哼唧道：「不要看，不能看。哥哥你怎麼那麼喜歡看書啊？書有什麼好看的，哼。」
紀淮遠無所謂地聳聳肩，他把眼鏡摘下，隨手放在一邊，「行，我看著你吃。」
葉亞怔了一下，好半晌才意識過來，心虛地不敢看紀淮遠，「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瞄到放在一旁的平板，瞬間興奮起來：「哥哥你無聊的話可以看電視啊，喜羊羊與灰太狼很好看哦，我很喜歡喜羊羊，他太聰明啦，長得又帥。你看過嗎哥哥？」
紀淮遠道：「看過。」
「全都看完啦？」葉亞問。他都把海賊王看完了，估計喜羊羊也看完了吧，於是葉亞又推薦了一部動畫片，「我還喜歡看圍棋少年，哥哥你看過這個嘛？」
「沒。」
「那你看。」葉亞笑眼彎彎地遞給紀淮遠平板，一邊誠心地賣安利，「圍棋少年很好看的，我都看完了，我還做夢夢到我跟江流兒一起下棋呢。」
紀淮遠「哦」了一聲，搜索這個動畫片兒，面無表情地觀看。
他的腿又搭在另一條腿上。
葉亞笑眯眯地小口喝著可樂，偷偷去看紀淮遠，但看著看著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
半晌後。
葉亞生氣地喊道：「淮遠哥哥你怎麼又躺著看啊。」
許是懶散有傳染能力。
葉亞吃飽喝足後原本是想給紀淮遠樹立個好榜樣，腰挺得很直地坐著，然而好景不長，他漸漸覺得腰酸背疼，很快就撐不上力，覺得哪哪都不自在，慢慢的，也就躺在地毯上，還滿足地蹭了蹭。
空調溫度開得很低，在九月份還算炎熱的日子，躺在毛茸茸的地毯上並不覺得熱，相反，還很舒服。
室內靜謐，頗有種夏日劇安靜又適意的感覺。
兩人，一個看動漫，另一個看書，慢慢地度過了中秋下午。
紀淮遠把葉亞送回家，在巷子入口處停下，葉亞依依不捨地問：「哥哥你晚上會出來玩嗎？今天晚上月亮好大的，出來看月亮好不好？」
「不好。」紀淮遠把路上買好的禮盒放到葉亞手裡，「這是給爺爺的禮物，你交給他，我就不進去了。」
葉亞「哦」了一聲表示聽到，他不甘心地再問：「那我明天可以去找你嗎？」
紀淮遠說：「明後兩天我要去看望一下爸媽，不在家。」
「哦。」葉亞嘟嘴，臉上寫滿了「我不開心」。
紀淮遠看他這副表情，並沒有多說什麼，只道：「你在家好好陪爺爺，中秋節呢。」
「好吧。」葉亞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了，「哥哥再見。」
「嗯。」
紀淮遠轉身離開，走了幾步跟有心靈感應似的，回頭一看，果不其然，葉亞還站在原地可憐巴巴地看著他，這架勢，跟要一輩子不見一樣。
葉亞見紀淮遠回頭看他了，眼睛亮了一下，心情就奇蹟般好一些了，他揮揮手，「再見淮遠哥哥，我們大後天見。」
紀淮遠第一次體驗到小孩的黏人程度，覺得十分驚奇。
古怪又莫名地覺得理所當然。
很奇異的一種感覺。
他回神，漆黑的眼眸再次看向幾步前面皮膚黑黑的小孩，低笑一聲，「大後天見。」
第9章
然而大後天並沒有見面。
葉亞一放學就興沖沖地去書店，卻看見書店緊閉大門，他盯著門口的鎖看了好一會兒，又等了好久，直到快到晚飯時間，書店大門還是沒有開。
葉亞默默地背起放在地面上的書包，揚起腦袋，嘴唇微抿成一個向下彎的弧度，慢慢地走回家。
沒關係，也許淮遠哥哥有事呢。
他安慰自己。
可是，第二天也沒有見到人，書店還是關著門。
葉亞拔腿跑去紀淮遠的家。
沒關係，可能他在家呢。
葉亞記憶力挺好的，上次刻意記了路線，他一路跑到小區門口，累得彎腰雙手撐著膝蓋直喘氣。
小區綠化挺好，周圍很安靜，一路上都沒碰見一個人。
葉亞突然莫名由地感到緊張，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淮遠哥哥可能也不在家。
他騙他了。
這個念頭一湧上來就有種異樣的感覺，讓他有種愧疚感，葉亞迅速搖頭撇掉這個想法。
葉亞趕緊加快腳步，卻手足無措地在電梯口停下。
這是他第一次一個人乘電梯，他深吸一口氣，慎重而又認真地按鍵進電梯，按了「23」樓層數字，電梯門緩緩合上。
葉亞看著這個封閉式的小空間，突然就緊張起來。
一個人待在電梯裡著實有些恐怖啊。
葉亞想起上次和紀淮遠乘電梯，雖然紀淮遠只是沉默無言地看著不斷跳躍的樓層數，對葉亞的絮絮叨充耳不聞，但那時候覺得這電梯很快啊，「咻」地一下就到了。
為啥今天就這麼慢。
好不容易到了23樓，葉亞解脫似的從電梯裡出來，他直奔過去按門鈴，還一邊敲門喊：「淮遠哥哥你在家嗎？」
然而沒有得到回應。
葉亞犯倔地使勁兒喊淮遠哥哥，左手拍門，右手按鍵，小孩稚嫩又響亮的聲音響徹在樓道裡，不一會兒另外一家住戶被吵得開門怒道：「你這熊孩子在這吵什麼啊？」
葉亞立馬縮回了手，雙手背在身後，低垂著腦袋，惴惴不安地說：「我找淮遠哥哥……」
他怕被大人罵，聲音又輕又小，女人壓根沒聽清他在說什麼，但抬眼看到鄰居家便瞭然了，於是道：「你找紀先生啊？他沒在家吧，我這幾天都沒看到他。」
葉亞低低地「哦」了一句，幾秒之後，他抬起頭，雖然表情藏不住的失望，但還是朝她禮貌地笑了笑，「謝謝姐姐。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找淮遠哥哥。」
連著兩天，葉亞都是跑完書店再跑公寓，然而也都是一場空。
但是小孩卻不氣餒，反正——他想起電視《濟公》說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這天課間休息，葉亞百無聊賴地趴在課桌上，右手有以下沒一下地扒拉著前桌小女孩的馬尾辮，前桌被他弄得不耐煩，停下手中的活，拿了語文書往葉亞頭上呼，「葉亞你別玩我頭髮啦！」
葉亞被砸得措手不及，抱著腦袋齜牙咧嘴的，喊道：「牛曉萌你打人好重啊，疼死我了。我不就是順手碰了下你頭髮嘛，又沒弄掉你的頭髮……」
他一邊揉著腦袋哼哼唧唧的不斷抱怨，眼角餘光卻瞥到牛曉萌桌子上折好的千紙鶴，原是解釋「摸你頭髮是促進我們同學之間友誼的美好發展」硬生生地轉變為：「牛曉萌，千紙鶴怎麼疊啊？」
牛曉萌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道：「你保證以後不拽我頭髮我就教你。」
葉亞立馬發誓：「我保證。」
葉亞是個男孩子，是個手比較笨的男孩子。
雖然他會做飯，但並不代表他擅長疊這種……亂七八糟的折紙。
葉亞苦著一張臉，忍受著牛曉萌對他精神上以及肉體上的折磨，笨手笨腳地學習。
最後反倒是牛曉萌先放棄了：「算了葉亞，你還是拽我頭髮吧。」
葉亞：「……別啊，你再教教我。」
牛曉萌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你太笨啦，我都教不會。你一個男的學這個幹嘛啊？」
「我要折給——」葉亞頓住，哼了一聲，「我幹嘛要告訴你。」
「那我就不教你了。」牛曉萌也哼。
葉亞伸手拽她的馬尾辮，拽著左右小幅度搖擺，「不教就不教。」
牛曉萌又扔來語文書：「葉亞你去死吧！」
葉亞沒學成折千紙鶴。
他只會折最簡單的小船，他咬著筆桿搖頭晃腦地想了一會兒，千紙鶴和小船也沒啥區別嘛，一個會飛一個會飄，又都能寄托思念之情，差不多的。
這樣一想，葉亞便從書包裡拿出一本沒寫過的練習本，他拿著尺子小心翼翼地裁剪，生怕撕毀了紙，撕好一張後，他鄭重其事地在紙張中間寫上字。
可剛下筆就遇見麻煩了。
huai字怎麼寫啊。
他向李力借了字典，去查找後才寫道：
懷遠哥哥你快點回來啊！
寫好後折成小船形狀，把文具盒裡的鉛筆和橡皮拿出來，地方騰出來，再把小船放進去。
下午葉亞跟大毛去買吃的順手要了個紅色塑料袋，他把小船放進袋子裡掛在紀淮遠家大門門把上，然而第二天再去看時卻發現袋子不見了，葉亞震驚地呆在原地，他以為是紀淮遠回來了，可按了幾下門鈴也還是沒有回應。
葉亞一頭霧水地走回家，直到回家了還是想不出究竟是誰拿的小船，他小大人似的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吃完晚飯洗好碗就坐在桌子旁認真又仔細地再多折了一隻小船。
第二天是週末，葉亞上午陪爺爺擺攤，中午吃了飯就去了公寓，左右觀察了一番，把兩隻小船壓癟塞進旁邊小花盆底下，他雙手把著花盆移動了下位置，確保小船是在底下中間位置，而後直起身，不放心地左右觀望，怕有人躲在暗處等他走了又把小船拿走了。
下午三四點左右葉亞又來了趟公寓，確定小船是不是還在，他這下完全沒惦記著按門鈴看紀淮遠是否在家，只在意小船的安危。
葉亞小心地挪動花盆，看到小船還在立馬開心地勾起嘴角，興高采烈地回去了。
他開始每天都疊一隻小船，暗戳戳地在紙上寫著心裡話，就盼著紀淮遠回來了會看到他有多麼地想他。
葉亞很想淮遠哥哥啊，即便這麼多天他都沒回來，但是葉亞卻從來沒想過紀淮遠是離開了。
他現在一個人乘電梯一點也不怕，還邊哼著小曲，出了電梯徑直去搬花盆，盆底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
葉亞正蹲著身子放好小船，旁邊的門打開了，紀淮遠倚著門口看他，開口問道：「你在幹什麼？」
葉亞著實嚇了一跳，他扭脖子扭得太快太用力，頓時疼得齜牙咧嘴起來，又驚訝於紀淮遠居然在家，整個臉部表情豐富又精彩：「……你回來啦？」
紀淮遠看了眼葉亞歪著脖子的狼狽模樣，他點頭而後注意到地面上那一堆紙疊的東西，微微抬眼，「那是什麼？」
「這個啊！」葉亞歪著脖子去把小船都抱在懷裡，還不忘把花盆移回位，隨後獻寶似的遞給紀淮遠，「這是我疊的小船，全是給你的！」
紀淮遠接過，而後側身把葉亞讓進屋。他把小船放在桌子上，隨後去倒了杯水果茶，又拿了熱毛巾讓葉亞敷脖子。
葉亞熟門熟路地滾在沙發上，把毛巾擱脖子上，舒服地蹭了蹭沙發背。他瞄到小桌子上的水果茶，驚訝地發現裡面有好多水果，開心道：「淮遠哥哥你這次沒扔水果啊，啊，你記得我說的話呀。」
紀淮遠坐在沙發的另一邊，說：「不是，沒來得及扔而已。」
葉亞撇撇嘴，不計較地喝了一口，高興地嚼著果肉，他喝了幾口就問道：「淮遠哥哥你這段時間都去哪了？」
「一直在我父母家。」紀淮遠說。
葉亞哼哼：「你那時候都說大後天見。」他剛說完，隨即腦子裡就浮現了一些不好的想法，他頓了頓，有些遲疑地問，「是你家裡發生什麼了嗎？」
「沒有。」紀淮遠看了他一眼，把書本合上發在桌子上，解釋道，「我母親最近廚藝進步很快，她做的菜很好吃，我就多待了幾天。」
葉亞：「……」
他抽了抽嘴角，一臉不可置信，「什麼嘛。」
然而在紀淮遠看來卻是非常的理所當然，他看了葉亞一眼，漂亮的眼睛裡帶著微微的詫異，「嗯？」
葉亞不服氣地說：「我也會做飯啊，而且也挺好吃的。」
紀淮遠不置可否地調整了下姿勢，他舒適地躺在沙發上，腦袋擱著沙發扶手，眼眸半閉，似乎是睏了想休息。
葉亞看他一副又要睡覺的樣子，不開心地挪過去輕輕推了紀淮遠一下，「你又要睡覺，別睡啦，我們說說話吧，我這些天好想你啊淮遠哥哥。」
第10章
紀淮遠睜開眼眸，清清冷冷地看過來，「聊什麼？」
葉亞獻好似的跑去把小船拿過來，故意賣關子，眼睛裡又帶著亮晶晶的光，「淮遠哥哥你不想拆開看嗎？」
「不想。」紀淮遠說，「我折不回去。」
葉亞驚呆了，眼睛睜得大大的，不可思議道：「淮遠哥哥你不會折小船啊？我都會。」
紀淮遠語氣平淡地說：「恭喜你哦。」
葉亞嘿嘿笑，他隨手拿了一隻強行放在紀淮遠手上，「你拆一個嘛，等下我疊好就可以啦。」
紀淮遠垂眸看了眼手上的小船，是用練習本撕下來的紙張折的，看上去很簡陋，折疊的手法也一般，兩側都沒有對齊。
葉亞不由自主地嚥了嚥口水，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紀淮遠白皙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不緊不慢地拆著小船，那動作一步一步地循序漸進，很快，就看到裡面藏著的字了。
紀淮遠皺了下眉頭。
葉亞看到他這表情，頓時忐忑了一下。
沒有感動嗎？
葉亞頓時有些失望，閃閃發亮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些。
「你過來。」紀淮遠站起身往書房走，回頭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熱地說。
葉亞跟了過去，聲音裡也夾著沮喪，「幹嘛？」
葉亞第一次來書房，他簡直要驚呆了。
這裡，簡直是小型的書店。
全都是書，除了擺放得滿滿的兩排書架，就連書桌椅子地板上都堆了書，地上幾乎沒有多餘的空間，都是書。
對於葉亞而言，這裡是地獄啊。
紀淮遠把放在椅子上的書抱起放在地板上，他坐上去，從抽屜裡拿出紙和筆，偏眸看見葉亞還站在門口，便叫他過來。
葉亞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不明所以。
紀淮遠拿了筆，在紙上寫了一個字：淮。
葉亞覺得紀淮遠的字好看得飛起，比他語文老師的字寫得漂亮多了，然而他找不到什麼形容詞，總之，特別好看漂亮就對了。
但是他不認識這個字。
紀淮遠隨意地拿著筆，筆尖點在這個字上，他一字一句道：「我的名字，淮遠，是這個『淮』，看清了嗎？」
葉亞摸摸臉，笑笑。
原來寫錯了淮遠哥哥的名字啊。
葉亞湊近腦袋，刺兒樣的頭髮不小心碰到了紀淮遠的下巴，他看了好一會兒，把這個字的一筆一畫都牢牢記在腦中，才直起身體，響亮道：「記住了！」
紀淮遠點點頭，把紙和筆重新收回到抽屜裡，他站起來，又把地板上的書本放回到椅子上，一切都重回原樣，他對葉亞說：「出去吧。」
「淮遠哥哥，你這裡好亂啊。」葉亞不明白書房為什麼這麼擠，但是客廳又空曠乾淨，看樣子就像是兩個不同的人的房子，他揚起笑，大聲道：「我們來打掃吧！」
紀淮遠看了他一眼，「作業寫完了？」
「……」葉亞瞬間就萎了，他弱弱地說，「沒……但是我想幫你整理，這兒這麼多書，一個人打掃的話會很麻煩的。」
紀淮遠靜靜地看著他，漂亮好看的眼睛一向都是平淡無波的，此刻卻微微揚起一絲別樣的光彩，頃刻後，他不急不慢道：「不用，書房亂有亂的規律，整理之後我很容易找不到書。謝謝你的好意。」
葉亞頭一次被這麼鄭重認真地道謝，尤其對方還是紀淮遠，他差點跳起來，慌張地擺手，但心底卻有一絲高興，「不，不用謝。」
葉亞一直很喜歡紀淮遠，然而卻找不到理由。
按道理，紀淮遠除了長得帥，但待人冷淡，甚至會把人晾在一邊，有時候說話又很直絲毫不會顧及什麼，這樣的性格，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都不適合成為朋友。
葉亞看了看紀淮遠的臉。
眉眼精緻好看，不深不淺的雙眼皮，眼睛很漂亮，淺棕的瞳色，但眼睛絕多時間都是無神的，像是沒睡醒，高挺的鼻樑，淡色的唇。明明五官都那麼好看，氣質卻是清清冷冷的，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多年以後，葉亞長大成人了，才覺「性冷淡」這個詞更符合他，就是一臉性冷淡嘛。
葉亞在心裡嘀咕，這樣的人，長得這麼好，就適合當男朋友才對。他想起來書店買書的女生，總是會不由自主地盯著紀淮遠的臉看，一般都是女生成為書店常客，經常來這兒溜躂。
但是現在他大概找到理由了。
他一直感覺和紀淮遠相處的感覺很微妙，可是又說不上來。直到剛才他的道謝，葉亞才猛地意識到：因為紀淮遠像是把他當同齡人看啊。
葉亞不喜歡被大人當成小孩，那些大人仗著年紀比他大便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總是你們小孩子不懂、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解釋什麼啊反正他年紀小明天就忘了。還有跟逗傻子一樣逗他，葉亞都是瞪過去不讓人碰，這不是表達對他的喜愛，而是輕視，年紀小又不代表是傻子。
或許是生活環境的原因，葉亞很渴望長大，他一點也不希望被人當成小孩子，讓人覺得沒用只會拖累爺爺。
葉亞越想越覺得紀淮遠人好好。
他忍不住叫住紀淮遠，眼睛亮閃閃的，深情表白：「淮遠哥哥，我好喜歡你啊。後天你能來我家陪我過生日嗎？」
紀淮遠自動忽略了前面的話，他微頷首，「好。」
葉亞開心地走到他身旁，一邊說：「幸好你回來啦，不然就錯過我的生日了。」
紀淮遠問：「你喜歡吃什麼口味的蛋糕？」
葉亞愣住了，隨後雙眼發亮，驚道：「你要給我買蛋糕？」
「有什麼奇怪的嗎？」紀淮遠看向他，眼神帶著一絲不解。
「我沒有吃過生日蛋糕啊！」葉亞興奮地說，「淮遠哥哥，我想吃巧克力的！」
紀淮遠點頭，「好的。」
「不過爺爺雖然沒買蛋糕，但是他會給我煮長壽麵，加了兩個荷包蛋呢，超好吃的！我也會煮麵，淮遠哥哥下次你過生日我煮長壽麵給你吃啊。」葉亞說著說著就停了下來，問道，「你什麼時候過生日啊？」
紀淮遠答：「大年三十。」
葉亞驚呆，豎起大拇指：「好厲害啊。」
紀淮遠：「？」
「大毛舅媽的侄子就是大年三十出生的，他都考名牌大學還出國了！我爺爺說大年三十出生的命比較好，一輩子都會幸福美滿的。」葉亞越說越帶勁，怕紀淮遠不信，還絞盡腦汁去想爺爺的原話，邊比劃著邊解釋。
紀淮遠看著葉亞生龍活虎的樣子，他走過去大手擦了下葉亞的腦袋，失笑：「行了，別講了，你該回家了。」
葉亞頓時閉上嘴巴，他遲疑地看了看大門口，又看了看紀淮遠，猶猶豫豫地開口：「那……淮遠哥哥，你不會再不見吧？後天你真的會來吧？」
紀淮遠看得出小孩的不放心，他點點頭，溫聲道：「會的。」
9月22號這天。
紀淮遠提著蛋糕走去小巷，路上碰到幾條大狗，慢悠悠地嗅著朝他走過來，紀淮遠來之前就做好了準備，扔了骨頭餵牠們，然而沒想到的是，狗卻越來越多圍著過來。
葉亞再次從院子門口探出頭看紀淮遠來了沒有，這下看到紀淮遠臉色稍稍泛白地走過來，身後跟著一群狗，葉亞瞬間就驚得愣在原地。
紀淮遠看到葉亞，叫他的名字，尾音有些顫，「葉亞。」
葉亞一個顫兒回過神，他趕緊跑過去邊揮掉那群叼著骨頭的狗，他一臉疑惑：「淮遠哥哥，你怎麼帶著一群狗過來啊？」
紀淮遠穩了穩神，他伸手扶著額頭，微微有些不耐，「鬼知道我這一路怎麼走過來的。」
葉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不起淮遠哥哥，我應該在巷子口接你的。」
紀淮遠瞥了他一眼，把右手提著的蛋糕遞給他，說：「生日快樂。」
葉亞開心地接過，朗聲應著：「謝謝哥哥！」
紀淮遠留在葉亞家吃了晚飯。
因為是生日，爺爺做了好些葷菜，還買了大瓶可樂，蛋糕擺在中間，插了十二根蠟燭。葉亞特興奮地許願吹蠟燭，分蛋糕的時候捨不得抹大塊蛋糕玩，但又想跟別人過生日一樣，他眼珠子骨碌轉，想了想只揩了一點奶油抹在紀淮遠的鼻尖，看著嘿嘿直笑。
紀淮遠抬眼看他，眼神平淡無波。
葉亞瞬間閉上嘴，默默地去給爺爺又切了塊蛋糕。
紀淮遠抬手，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指碰到鼻尖黏黏的奶油，他微微曲指擦去，低眸看著指尖濃郁純滑的奶油，開口：「葉亞。」
葉亞不明所以地走過來，卻被紀淮遠一手指抹向他的臉頰。
爺爺吃著蛋糕，在一旁笑著。
第11章
吃完晚飯，葉亞興沖沖地端著兩塊蛋糕送去大毛和鵬鵬家裡。
紀淮遠坐在院子裡的長凳上，抬眼看向墨藍色的夜空，上面只點綴著幾顆黯淡的星星。爺爺端了茶過來，遞給紀淮遠一杯，他笑呵呵地坐在旁邊，「小紀啊，今天讓你破費了。」
紀淮遠視線落了下來，他淡笑：「爺爺，您不用跟我客氣。」
爺爺繼續笑，笑著笑著又歎了一聲，「亞亞第一次吃生日蛋糕，看得出他今天很開心吶，都捨不得吃完要留到明天再吃，看得我心裡特不是滋味——」
紀淮遠其實心裡一直都有疑問，他看向爺爺，靜了一瞬，開口問道：「葉亞他爸媽呢？」
爺爺好久沒搭話，紀淮遠也不急，淡淡喝了口茶，苦澀在舌尖蔓延，片刻後，舌根處卻泛起了一絲甘甜，不是什麼好茶葉，乾澀偏多。
「亞亞啊，他沒有爸爸媽媽。」爺爺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他是我在垃圾堆裡撿來的，那時候他剛出生沒多久，也不知道他親生父母是怎麼想的，居然扔到垃圾堆裡。亞亞不知道這些，但他也從來沒問過，這孩子太懂事早熟了，有時候我都覺得他知道他跟我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小巷裡的人都絕口不提，他不應該會知道，他們都很喜歡亞亞吶……」
紀淮遠靜靜地聽著，他手指扶著瓷杯，細細地摩挲，杯沿有一處小小的缺口，指腹撫過去，帶來輕微的刺痛感。
葉亞帶著大毛和鵬鵬風風火火地跑回來，一跨進院子就急著叫紀淮遠的名字，怕他回去了。
爺爺已經進屋去休息了，他年紀大了，習慣早睡。
紀淮遠抬眸看了過來，「嗯？」
葉亞笑嘿嘿地小跑過來，跟紀淮遠介紹他的朋友：「淮遠哥哥，他叫大毛，他叫鵬鵬，他們都是我的好哥們。」
大毛盯著紀淮遠直看，突然就提高音量指著紀淮遠說道：「你就是叫我買資料書給我姐，唔——」
後半截話被葉亞半路擋住了，葉亞捂著大毛的嘴巴，心虛地去瞥紀淮遠。
紀淮遠問道：「怎麼？」
葉亞連忙擺手，擠出笑：「沒什麼，沒什麼。」
紀淮遠葉不感興趣，他微微點頭，拿了茶杯去續茶。
大毛扯開葉亞的手，生氣地說：「亞亞你幹嘛不讓我說，我都被我姐打得現在屁股還疼呢。」
葉亞小聲地討好他：「你別生氣，我就是不想讓淮遠哥哥知道嘛。」
紀淮遠再待了一會兒就回去了。
他脫掉外套剛休息沒一會兒就罕見地接到一個電話。
紀淮遠接起：「何教授。」
*
葉亞做了個特別美的夢，夢裡似乎都有甜郁香濃的奶油味兒。
他神清氣爽地起床，一天心情都好的不得了，連一向不太喜歡的語文課都認真聽了，中午回家吃飯路上都哼著不成調的小曲。
好不容易挨到放學，葉亞顧不得鵬鵬的招呼，風似的跑去書店。
然而，書店再一次關門了。
葉亞扭頭往紀淮遠家裡跑，他跑起來風呼呼地往耳後退，呼得他耳朵都有些疼了，他乾脆捂著耳朵跑。
葉亞彎腰喘了口氣，他抬手按門鈴。
叮——
叮叮——
叮叮叮——
葉亞疑惑地抬起頭，哎，又不在家嗎？
他又按了兩次門鈴，沒等到開門然後就回家了。
只是，這次不是一個星期之短。
而是有212個星期，這麼久。
四年後。
炎熱的夏天，毒辣的太陽烤著整個世界，馬路被烤熟了冒著細細小小的白煙，知了也快被烤熟了不斷發出撕心裂肺的求救喊聲，天真的太熱了，就連空氣因子都混著熱氣。
喧鬧的街道到處都是人擠人，正值五一假期，到處都熱鬧非凡。
人群中有三三兩兩的面色可疑的人，他們雙手插進褲兜東張西望的樣子，眼珠子骨碌轉個不停，似乎在找尋什麼目標。
突然，一個身影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那名男子穿著簡單的白襯衫黑長褲，手上提著行李箱，褲兜有很明顯的凸出一塊，只要輕輕一夾，那兜裡的東西就能移主了。
他們把目標鎖定在男子身上。
葉亞輕聲哼著小曲，他在人群中晃來晃去，慢慢地移到男子身後，看了眼周圍，很好沒人注意，他出手剛要伸過去，男人卻意料之外地轉了身，與葉亞直直相對。
葉亞愣了愣，迅速收回手，低下腦子轉身離開，「抱歉，認錯人了。」
紀淮遠眉心緊蹙，他來不及說一句話，葉亞就腳步飛快迅速匿進人群裡。
葉亞失魂落魄地走回去，一路上腦袋「嗡嗡」作響，又暈又眩，被這太陽曬著，他感覺眼皮子都要往上翻了，特別難受。
張樂走過來狠狠地拍了下葉亞的背，怒道：「怎麼回事啊你！咋突然就收手了？！你才幹多久啊就各種毛病！」
葉亞耳朵也在「嗡嗡」作響，他擠出笑，故作輕鬆的樣子：「碰到熟人了。」
「熟人？」張樂狐疑地打量葉亞，那男人看著就氣質非凡的樣子，葉亞會有這樣的熟人？他又問道，「那你怎麼不跟他打招呼？」
葉亞從褲兜裡掏出菸，拿了根點燃狠狠吸了一口，他慢騰騰地吐出菸圈，這才感覺胸口處好受一點，又變成嬉皮笑臉的樣子，單手去勾張樂的肩膀，「這不沒辦法嘛，我混成這樣，怎麼好意思跟他打招呼啊，不得笑話死。」
張樂聽了反而更加不爽：「做我們這行怎麼了？」
「呵。」葉亞嘖了一聲，他手指夾著菸，看向菸頭閃爍的細小微弱的火焰，「罷了罷了我今天幹不了，我得回去休息了，媽的這太陽曬得人腦子都是糊的，忒暈了。」
「操，天天就知道偷懶。」張樂罵了一聲。
葉亞低頭走著，無所謂地往後擺了擺手。
他走去奶茶店買了杯巧克力奶茶，塑料杯身溢出冰涼的水霧，弄濕了葉亞的手心。葉亞喝了一口，又把杯子貼向額頭，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從這條街道到巷子要走一個多小時，坐公交二十來分鐘，但是葉亞現在不想坐公交，他就頂著火辣的太陽，晃悠悠地回家。
葉亞剛在家躺了沒一會兒，氣都沒順過來，外面就有人敲門，他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鵬鵬抱著一大堆吃的推門進來。
鵬鵬看到葉亞躺在床上瞬間就愣了：「你咋了？」
葉亞手覆在額頭上，看也不看他，答道：「頭暈。」
鵬鵬「哦」了一聲，笑嘻嘻地把桌子上亂七八糟的垃圾挪到一邊，把塑料袋裡的食物拿出來擺放，一邊說，「亞亞，你真夠懶的，前天吃的泡麵盒子都還在這，你就不怕招老鼠啊？」
「別叫我亞亞。」葉亞說。
鵬鵬怔了一下，神情有些怪異，「行，葉亞！」
葉亞彎了下嘴角，說道：「你等下幫我收拾一下唄，謝謝您了。」
鵬鵬小聲嘀咕了幾句，開始動手幫忙收拾，他把垃圾都扔到外面去，搬來一張籐椅坐下，興奮地講今天發生的事：「我跟你講，我今天做了筆大的，搶了個特有錢的，他慫的跟什麼一樣，我們還什麼都沒說呢，他就乖乖把錢包交出來了，錢包裡足足有三千塊現金呢。」
葉亞沒多大興趣，只「哦」了一聲應著。
鵬鵬說著從袋子裡拿出一碗盒飯，打開蓋子遞給葉亞，笑眯眯地說：「請你吃的，土豆牛腩蓋飯！你的最愛！」
葉亞坐起身，悶頭吃了起來，「謝謝您了。」
鵬鵬自己也買了飯，他迫不及待地掀開蓋子，狼吞虎嚥的，說話時嘴裡的飯粒不小心噴了出來，「你今天情況咋樣啊？」
聞言，葉亞停止咀嚼，他低眸盯著被醬汁浸得飽滿的米飯，半晌才道：「又沒成功。」
「哎——」鵬鵬歎了一聲，「沒事，下次再努力，你這是還沒經驗，多練手就有了。」
葉亞放下筷子，一點食慾都沒了，他把飯盒往桌子上一放，雙手枕著後腦勺重新躺了回去，良久，在鵬鵬快要吃完的時候，幽幽道：「嘖，我當混混不是為了幹這些小偷小摸的。」
「沒辦法啊。」鵬鵬抹抹嘴，「當混混得吃飯啊，要不你乾脆跟我一起搶劫算了，咋樣？」
葉亞睜著眼睛看著灰白的天花板，他眼神完全沒有聚焦，又一次走神了，許久後，他道：「行唄。」
鵬鵬笑了笑，他把吃完的飯盒隨手丟在地上，剛搓了搓手，就被葉亞一記白眼瞪了過來，「幹啥呢，亂扔垃圾。」
「你房間本來就髒，還嫌棄我。」鵬鵬特無辜，「就他媽對別人潔癖。」
葉亞嘖了一聲，「管得著麼你。」
第12章
灰白的天空邊際逐漸升起一抹長長的橙紅色，隨後慢慢地拉大、拉大直至拉成橢圓形，夏日早晨的太陽不緊不慢地升起來。
葉亞光著膀子走去院子裡洗漱，他擰開水龍頭，合起雙手接了水往臉上潑，陣陣清涼頓時散開，他抹了把臉便穿上白T去公園晨跑。
他今天有些起晚了，正好碰到上學上班人潮。
葉亞去巷子口的早餐攤買了個燒餅，他剛咬了一口，回頭就看到大毛，葉亞愣了愣，還未來得及反應，大毛就轉身跑開了，溜得比啥都快。
葉亞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沒動，直到大毛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裡，他才不知道什麼滋味地嘖嘖兩聲。
鵬鵬早就在公園等他了，見他過來，連忙迎了過去，捶向他的肩膀，問道，「你今天咋這麼晚啊？」
葉亞皺著鼻子嗅了嗅空氣，公園裡都是植物，空氣真新鮮，他把腳擱在石椅邊沿上，繫好鞋帶，邊說：昨晚沒睡好。」
鵬鵬「哦」了一聲，「我看出來了，你昨天就魂不守舍的，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嗎？到底發生了啥？」
「我早上碰到大毛了，嘖，這小子躲我跟躲瘟疫似的。」葉亞繫好鞋帶，原地踏步了兩下，表情看似毫不在乎。
「沒辦法他家裡看得嚴嘛，畢竟是要考大學的，怎麼會跟我們這種混混來往呢。」鵬鵬看得出來他是在轉移話題，他也懶得追問了，反正也不會回答。
葉亞陷入沉默，他抬頭看了眼已經高高掛起的太陽，道：「開始跑吧，等下溫度就高了。」
「好咧。」
葉亞每天都堅持跑五千米，公園比較小，得圍著公園平坦的小路跑好幾十圈。
夏天八點多鐘就很熱了，葉亞跑完渾身都是汗，衣服後背被浸濕了一大塊。鵬鵬早就受不住熱度跑了三千多米就先行回去了，葉亞伸手擦了擦額頭的熱汗，習慣性地眼睛盯著地面走回去。
路上還是有些風的，加上太陽炙熱的照耀，他的衣服很快就乾了，卻有汗的痕跡，微微有些發皺。
葉亞不舒服地扯了扯衣服，他去小賣部買了瓶雪碧，仰頭喝了一大口，這才感覺舒服許多。
他低著腦袋往巷子裡走。
突然，衣服後領子被人拽住，葉亞不受控制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葉亞反手抓住那隻手，不耐煩地皺眉，扭頭看過去：「你他媽誰——」
葉亞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後半截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紀淮遠泰然自若地放開他，投以注視，「葉亞。」
葉亞不用照鏡子也能猜到自己此刻的表情肯定很難看，他伸手捋平了衣服，眼神借此轉移到別處，「你誰啊。」
他沒等紀淮遠說話，就自顧自地往巷子裡走，還不輕不重地丟下一句：「毛病。」
紀淮遠靜靜地看著他多此一舉的行為，他思忖片刻，邁開腳步跟了上去。
葉亞的表情很不爽，陰沉得似乎馬上就要打人了。
後面的人一聲不吭地跟著他。
他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扭頭惡狠狠地瞪著紀淮遠：「你跟著我幹啥啊？」
紀淮遠離他三米遠的距離，他動了動唇，道：「重新認識下你。」
葉亞忒不是滋味。
眼前的人跟四年前幾乎沒有變化，眼神還是那麼冷淡，依舊是少言少語的樣子，就連頭髮，也是和以前一樣。
紀淮遠抬眸看了眼亂糟糟的房子，像是好久沒打掃過一樣，傢俱上蒙著一層灰撲撲的塵土，灰塵味重到都混雜在空氣裡，一呼吸就覺得不舒服。
葉亞雙腿邁開跨坐在凳子上，他沒有茶水招呼紀淮遠，也沒有叫他坐，他故意晾著紀淮遠，低頭玩著手機遊戲。
紀淮遠問：「你爺爺呢？」
葉亞靈活運作的手指頓了頓，他頭也不抬地說：「去世了。」
紀淮遠沉默片刻，說：「節哀。」
葉亞笑了一聲，眼神帶著淡淡的自嘲，「早節哀幾百遍了。」
紀淮遠這才第一次認真地上下打量他，他這個年紀正是拔高抽條的時候，比四年前長高不少，雖然依舊瘦削，但卻有了少年感，看上去長手長腳的。
「你長高了。」紀淮遠說。
葉亞漫不經心地答：「不還沒你高麼。」
紀淮遠唇邊只吐出一個音節：「嗯。」
葉亞抬起頭：「？？？」你嗯個幾把！
已經快到中午了，溫度漸漸上升，葉亞坐著覺得熱，便去房間搬了落地扇過來，插上電開最大檔，風呼呼地往他臉上刮，他爽得嘶了一下牙。
紀淮遠抬手看了眼手錶，葉亞正巧眼睛偷偷睨了過來，一下就注意到紀淮遠手上戴著手錶是他心儀了好久的那款，他輕輕哼了一聲，繼續把注意力放在遊戲上。
「我回去了。」紀淮遠看完時間說。
「就回——」葉亞條件反射地開口，反應過來他硬生生地憋回話，彆扭地轉了個音，「唄。」
紀淮遠站起身邁步離開，連一句再見都沒說。葉亞在後面眼神古怪地盯了他好久，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葉亞才移開視線，他把手機一扔，跳到沙發上雙手枕在腦後躺著。
這遊戲真他媽不好玩。
葉亞躺到下午一點才懶懶散散地出門覓食。
中午太陽烈，他懶得走遠，就在巷子附近的街道找了家店隨便吃了點，再去找了家網吧打遊戲。
網吧有空調，葉亞坐了一會兒就舒服得不行，他點了根菸抽著，玩著鬥地主。
葉亞不喜歡玩網遊，他也不擅長，但是上網又得幹點啥，他就每天打開扣扣遊戲玩鬥地主，牌技倒是提高了不少。
網吧突然一陣躁動。
原本打遊戲氣得不斷爆出口的人全都噤聲了。
穿著藍色制服的人打量著網吧裡的人，向看起來年紀較小的人走去，厲聲道：「查身分證！交出來！」
葉亞看了眼旁邊瑟瑟發抖的男孩，他年紀不大的樣子，頂多了十六歲，男孩不敢看來人，掏身分證掏了半天，最後頂不住巨大的壓力，哆嗦著說：「我沒有……」
警察狠狠地往男孩頭上拍，「沒成年還來網吧！」
葉亞默默地把視線重新轉到電腦上，兩個農民已經催了幾次叫他快點出牌，他抽了口煙，緩緩吐出菸圈，剛要出牌，肩膀被人按住，葉亞扭頭，那警察看了看他，說了聲「沒事」就繼續去找其他未成年上網的。
葉亞靜了好久，耳機裡一直在傳「我等著花都謝了」，他不耐煩地直接點托管了。
一盤牌結束，葉亞輸了，對方出了單牌，托管直接扔王炸去懟，他這一盤一下子輸了一萬多金豆。
葉亞盯著屏幕，好半晌才嘖嘖地碾滅菸頭。
網吧裡有好幾個未成年，被抓了個正著，罰款五千，網吧老闆叫苦連天，跟網管唉聲歎氣地說個不停，葉亞坐這邊能清楚地聽到他們講了啥，他越聽越覺得悶，乾脆退機走人。
網吧刷身分證退錢，他剛要把身分證還給葉亞，瞄到上面的出生年月，頓時愣住：「你沒成年啊。」
葉亞接過放進褲子口袋裡，笑了笑，道：「我比較幸運吧。」
葉亞又開始漫無目的地滿大街溜躂，他雙手插兜盯著地面，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精神不振，沒有一點精氣神。
張樂給他打了個電話，叫他晚上來吃燒烤。
葉亞說：「行唄。」
張樂又絮絮叨叨地說教了一番，勸他平時機靈一點，葉亞心不在焉地聽著，他抬起頭看到前面有一家冷飲店，便順手把手機放進兜裡，去買了杯西瓜汁，剛喝一口，直接把杯子一摔，怒道：「我操，這水兌的也太他媽多了吧！」
奶茶店店員看見葉亞凶神惡煞的表情，一副小混混的樣子，她身體隨著杯子摔到地面發出的聲響一起抖了一下，「那……不好意思，我給您重新來一杯。」
葉亞冷哼一聲，他大手大腳地坐在椅子上，店裡冷氣開得足，他能感覺身體的熱度又迅速下降了。
店員很快再弄了一杯，一點水也沒兌，唯唯諾諾地放到葉亞桌上，還幫忙插好了吸管。
葉亞喝了一大口，他看那女的害怕的神情，啥也沒說推門走了。
剛出去，立馬與熱氣撞了個滿懷，這一冷一熱的，彷彿一秒從天堂推進地獄，葉亞有些頭暈。
下午街道沒幾個人，只有行道樹偶爾被風吹過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大概現在這個時間段滿大街溜躂的只有葉亞一個人，天氣實在是太熱了。
葉亞走著走著突然覺得前面有家店舖很熟悉。
「賣書的書店」
這不就是……那啥嗎。
葉亞走了過去，盯著佈滿灰塵的捲簾門好一會兒，他突然抬腳踢了過去。
「滴——」
捲簾門忽然往上升。
葉亞瞬間目瞪口呆，他下意識地扭頭一看，紀淮遠手上拿著開關器朝他走過來。
第13章
葉亞格外心虛。
他覺得自己像是偷竊當場被抓，人贓俱獲。
葉亞忙不迭地解釋：「我……腳癢，就踢了一腳。」
門打開了，紀淮遠一言不發地走進去，推開玻璃門，他轉頭看向葉亞，道：「進來吧。」
葉亞細細環視了一圈周圍，書店被打理過了，看上去很乾淨，書架上的書依舊擺放得整整齊齊，邊上貼著分類標語，最左側的籐椅和桌椅也還在。
這幾年，葉亞偶爾經過這次都只看到大門緊閉，他還納悶了一陣，為啥店面還不轉租。
紀淮遠開了空調，調到24度。
葉亞正巧站在空調旁，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趕緊溜到旁邊去。
紀淮遠沒注意到，自顧自地去書架拿了本書，好整以暇地坐到籐椅上，他微微低著頭，露出修長好看的脖子，黑髮與白皙的肌膚相襯帶來鮮明的視覺衝擊。
葉亞遲疑了一會兒，他坐到了以前的位置，看向對面的紀淮遠，紀淮遠卻只盯著書面，葉亞看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夾著右邊書頁的一角，他看書有時候很快有時候又很慢，看完一頁那手指就順勢一翻，眼眸移了過去，沒有一點停頓。
葉亞百無聊賴地再喝了口西瓜汁，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進來，明明那人只顧著自己看書。
「嘶——」葉亞倒吸一口氣，他有些反胃，可能這西瓜汁太稠了，葉亞皺了眉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不去動它。
葉亞調整了下坐姿，他幾乎半個身子都依在椅背上，頭更加暈了，眼皮也不住地往下耷拉，睏意襲來，他想睡覺。
很奇怪的感覺，明明不睏，身體卻脫力了一般，眼睛睜也睜不開。
葉亞雙手吃力地撐著椅子，努力坐直身體，他掀開眼皮，卻只餘了一條縫，就在這道縫中，還是看到了紀淮遠低垂的眼眸，他張了張乾燥的唇，「喂……」
紀淮遠聞聲抬起頭看向他：「？」
葉亞眼睛又睜不開了，他把手搭在額頭上，額頭一片冰涼，「……我不太舒服。」
紀淮遠看見葉亞慘白的臉和毫無血色的唇，又是沒有一點力氣的樣子，他想了想，問道：「中暑了？」
葉亞連點頭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想躺平，睡一覺就會好了吧。
紀淮遠合上書，起身過來探了探葉亞的額頭，已經滲出冷汗了，指尖是一片冷冷的濡濕，葉亞已經閉上眼睛，昏昏欲睡的樣子。
「葉亞？」
紀淮遠矮了身子，手穿過他的背部和腿彎處，把他抱起來。
懷裡的少年很輕，幾乎毫不費勁就能抱起。
到門口時，紀淮遠要鎖門，他放下葉亞，葉亞還殘留點意識，但雙腳使不上勁兒，站不穩。紀淮遠只好一隻手摟住他的腰部，左手單手鎖門。
鎖好門，紀淮遠乾脆背起葉亞，往最近的醫院去。
書店處在較為熱鬧的地段，走幾分鐘就是一家醫院。
葉亞昏昏沉沉地貼著紀淮遠的背，他能感覺到他是在紀淮遠的背上，並且腦袋蹭在他的脖子處，但他實在是虛脫了，他只想睡覺，他不明白紀淮遠為什麼要背他在烈陽下走，真是……傻逼啊。
葉亞短短卻又柔軟的頭髮劃著紀淮遠的脖子，像一根輕飄飄的羽毛有一下沒一下地撓著，紀淮遠眉心微蹙，他騰出一隻手反手把葉亞的腦袋扶正，而後又繼續勾上他的腿彎。
葉亞從喉嚨裡發出一個含糊不清的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唔……」
沒一會兒。
葉亞的腦袋又歪了過來。
紀淮遠腳步稍稍一頓，似是無奈地歎氣，任憑那短短的頭髮在脖子上不住地蹭。
葉亞感覺要睡著了，意識沉沉浮浮，他隱約聽見紀淮遠在他耳邊說話：「葉亞，張嘴。」
葉亞沒動，隨後嘴唇兩邊就被人捏住，他被迫張了嘴，一股子刺耳嗆鼻的液體滑進口腔，他嗓子被辣了一下，立刻咳了起來。
葉亞咳得眼淚都出來了，「什麼啊……好難喝——」
「藿香正氣水。」紀淮遠答，「你中暑了。」
葉亞被刺激地想吐，太他媽難喝了，想把胃裡的這個什麼水給吐出來。
紀淮遠看著他唇色恢復了一些，他開口問：「好一些了？」
站在一旁剛被搶了工作的護士這才微笑著說：「休息一下，記得用冷水敷下額頭和脖子，我等會兒過來測體溫。」
紀淮遠淡淡頷首，「謝謝。」
護士回以甜甜一笑。
葉亞又重新閉上眼睛，小聲說：「我中暑了啊。我還以為是昨晚沒睡好。」
紀淮遠搬來椅子，坐在床邊，淡聲道：「睡覺吧。」
葉亞低低「唔」了一聲。
葉亞一覺睡到了傍晚。
窗外天際佈滿橘色的霞光，蛋黃般的太陽落了一半，細碎的光線照耀進來微微閃著金色。
紀淮遠站在窗外久久沒動，葉亞看過去，他頎長的身軀像是被暖意的黃給包裹，地板落下一道淺淺的影子。
葉亞拿開額頭上的毛巾，摸了摸臉，感覺睡了一覺舒服多了。
他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幾點了？」
紀淮遠聞言轉過身，他逆光站著，抬手看了眼時間，淡聲回答：「剛好五點半。」
葉亞聳了聳肩，他從床上爬下來，精神抖擻地原地蹦了兩下，「我沒事了。」
「嗯，知道。」紀淮遠說，「剛才護士來測體溫了。」
葉亞嘖了一聲，「那你還不叫醒我。」
紀淮遠信步走過來，他清俊的面容一點表情也沒有，眼神平淡如水，就連語調也毫無波瀾，「你看起來很累。」
葉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低頭理衣服，邊說：「謝了啊。」
紀淮遠靜靜地看著他，等他理好衣服後，才叫他的名字：「葉亞。」
葉亞：「啊？」
「四年前，我是去參加了關於骨組織工程支架的科研，」紀淮遠說，「期間一直在忙實驗理數據，近段時間才結束。」
葉亞沒料到紀淮遠突然跟他解釋為啥離開的原因，他原本玩世不恭的神情立馬變得尷尬彆扭起來，嘴角很細微地抽了抽，他暗暗斟酌用詞，但腦子裡亂得很，末了到嘴邊只吐出一個蒼白無力的詞：「哦。」
紀淮遠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認為此話題結束，便道：「嗯，那麼我解釋清楚了。」
葉亞嗤了一聲，他有些急地問：「那你為啥要不辭而別？都不來說一聲。」
紀淮遠一向平靜從容的神色突然有些微妙的變化，他輕咳一聲，稍顯不自然，「我忘記了。」
葉亞：「……」
這他媽都能忘？
發覺葉亞眼底寫滿了濃濃的「不相信」，紀淮遠輕歎一聲，他不緊不慢地解釋：「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出門離開從來不需要道別，所以才沒想到這一點的。」
葉亞認真聽了，他微哼，「哦。」
這次的「哦」發音又重又響，尾音略微上揚，夾雜著輕輕淺淺不易察覺的釋然。
站在醫院大門口，葉亞頓住腳步，他想要告辭，但出來一路都在尋思著要怎樣叫紀淮遠，現如今他是不可能再叫淮遠哥哥了，但又找不到一個滿意的稱呼，無論是「紀哥」、「淮哥」、「遠哥」、「淮遠哥」，都讓他覺得怪異，難以說出口。
紀淮遠回頭看他，問道：「一起吃晚飯？」
第14章
紀淮遠帶葉亞來了家西餐廳。
餐廳裝修格調舒適宜人，環境優雅而靜謐，葉亞選了坐在露天座位，感覺會更自在一些。晚風一陣陣拂過，往下面是一條波光粼粼的長河，河面漂浮倒映著城市中心的燈紅酒綠。
夏日夜晚的風帶著令人舒爽的涼意，拂去了白天的炎熱與疲勞。
葉亞合上菜單，嘖了一聲，「你幫我選吧，我不懂這個。」
什麼鬼啊，在國內開的餐廳還全是英文，裝逼。
紀淮遠「嗯」了一聲，點了兩份雪花牛排，又額外要了一杯牛奶，侍者點頭微笑離開。
葉亞不確定地問：「牛奶？」
「給你喝的。」紀淮遠說。
葉亞不爽地皺眉，反抗：「我不是小孩子，不喝。」
紀淮遠沒說話，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河面，眼神深沉而幽深，像是在沉思什麼。
葉亞哼了一聲，他鼓著氣也不再搭理他了，自顧自地把視線移到一邊，隨意觀察著周圍的人和物。
陽台上很安靜，只有兩三座顧客，他們就餐說話也是刻意的低聲細語，葉亞坐在這兒，幾乎能聽見風拂動河面的聲音。
他瞇了眼看著這個繁華的都市，暗忖，他還真不像生活在這個城市裡的人，大概小巷子是城市裡的敗筆吧，那麼破敗貧窮又毫無秩序，就是地痞流氓生活的地兒啊。
葉亞越想越覺得意興闌珊，他甩開這些念頭，重新把目光投在紀淮遠身上。
紀淮遠還是白天穿的那一套襯衫長褲，他白襯衫上第一顆扣子沒扣，微微露出精緻又好看的鎖骨，葉亞盯著他線條優美的下頷線發呆。
其實能和紀淮遠這種人認識，也是他死皮賴臉地硬迎上去的，要不然，他怎麼可能會認識他，又怎麼可能會在這種地方吃飯。
他就是一個沒媽生沒爸養的小混混啊。
他每天的生活就應該是吃泡麵蹲網吧滿大街溜躂晚上和混混們一起喝啤酒吃燒烤才對。
侍者上菜了。
紀淮遠這才從思索中抽回身，他看了眼葉亞，葉亞不會用刀叉，他扭頭看了眼後面一桌怎麼使用，便照葫蘆畫瓢的右手持刀左手持叉，然而他切著覺得太彆扭了，牛排一直往旁邊溜，他放下刀叉，問紀淮遠：「有筷子嗎？」
紀淮遠揚了下眉，道：「有。」
紀淮遠喚來侍者拿了兩副筷子，在侍者古怪的眼神下，他禮貌地彎了彎嘴角，示意她離開。
葉亞不適應地挪了挪屁股，遲疑地說道：「……你不用陪我這樣。」
紀淮遠神色淡然道：「你一個人用筷子的話更會吸引別人目光，我陪你只是減少注意力。」
葉亞頓了頓，默默地「哦」了一聲。
後桌的人注意到他們拿筷子吃牛排，傳來一陣竊竊私語。
葉亞耳尖聽到了，他反而背挺得更直了，嗤笑一聲以示回應。
小混混葉亞在心裡爆粗口：老子怎樣吃管你們幾把事。
紀淮遠抬眸看他：「？」
葉亞不經意地對上他的視線，怔了一下，小聲地張嘴：「啊？」
「沒什麼。」紀淮遠又低下頭，咬了口牛排慢條斯理地咀嚼。
最後，葉亞還是喝了那杯牛奶，主要還是……他覺得口渴。
葉亞把全身重力依在椅背上，舒服地拍了拍肚子，嘴角也滿足地輕輕勾起，「還別說，真挺好吃的啊。」
紀淮遠安靜地擦了擦嘴角，他放下餐巾，修長的手指就隨意地點在桌面上，他注視著葉亞，目光淡然又平靜，隨後說道：「葉亞，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葉亞差點一屁股從椅子上滑了下來。
*
張樂又一次打電話催他過來。
葉亞靠在路燈桿下一動不動，有氣無力地應著：「就來。」
他掛掉電話，低下眼看著地面上的影子繼續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再一次響了，張樂的咆哮聲在耳邊炸開：「你他媽咋還不來啊！瞧不起我們還是怎麼的？！」
葉亞被這一吼立馬就回神了，他揉了揉耳朵，敷衍道：「馬上就到了。」
葉亞一掛電話就往燒烤攤跑，他跑得很快，風被帶起呼呼地往他耳邊刮，又刺又爽，他這才感覺有點像自己了。
他們幾個人吃燒烤都固定在一個攤位，主要是和老闆「認識」，能免單，每一次去，老闆都叫苦不迭。
因為還是一般的小混混，頂上也沒有能撐腰的頭兒，他們也就只能幹些這種白吃白喝的事，平時的活動就是一幫人搶個劫偷個竊打個人上個網，葉亞進來比較晚，屬於後輩，平時也不怎麼合群，連一起上網玩遊戲也只去過一次，後來就被他們嫌棄的不帶他了，就偶爾一起吃個燒烤，圍在一起吹啤酒瓶各種吹牛逼。
葉亞喘著氣兒坐上空著的位置，不等大家說話先笑著自罰三杯，他倒了滿滿的啤酒，仰頭一口悶了，三杯一下肚，葉亞感覺肚子裡的啤酒和牛奶混雜在一起，說不出的反胃噁心。
「葉亞。」坐上座的刺頭斜眼睨他，「你還真是架子大啊，叫了三次才來。」
刺頭是他們當中的老大，小學一畢業就出來混了，算是他們年紀最大的，他左臉頰有一道很深的刀疤，曾經因為打架群毆坐了兩年牢。
葉亞擠出笑：「哥，這不離得遠麼，我跑了好久才過來的，您看我這一頭汗的。」他說完又立刻站起身給自己倒了杯白的，「這杯給您賠禮道歉哈。」
白酒一進嘴，葉亞被辣得臉都皺起來了，他擠著眼強忍著喝完杯中的酒，顧不得胃部火辣辣地在燒，他訕笑著倒扣杯子，「我乾了！」
刺頭表情這才好轉一些，他冷嗤一聲，「坐下吧。」
葉亞坐回座位，他悄悄拿手摀住胃部，小口地喘氣，似乎要把不適給喘出去。
他們邊吃著燒烤邊講著這星期的情況，葉亞只挑了些不辣的烤串，慢慢地吃著，以此來蓋住胃部的灼燒感。
「葉亞，你這星期掙了多少？」刺頭突然話鋒一轉，對準葉亞。
葉亞愣了愣，對上刺頭的視線，他在心裡狠狠罵了一句，慢慢地把竹籤放下，剛要說話，卻被張樂搶了先：「葉亞這次跟著我一起幹，他雖然沒掙到錢，但也幫了我挺多忙，他第一次嘛，哥，你再給他機會多練練。」
「哥，不好意思啊，下次我肯定努力。」葉亞連忙說道。
一頓燒烤吃下來，葉亞渾身力氣都沒了。
大概是因為晚到，刺頭一晚上都有意無意地瞄他，葉亞被盯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一晚上都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回到家，葉亞癱瘓似的倒在床上，半晌沒動。
他又想起了紀淮遠的話。
紀淮遠所說的「和他一起住」並不是單純的合住。
而是，他要養他，要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以一個長輩的身分。
或許，他答應了，他便能衣食無憂，便能重返校園。
葉亞腦海裡忽然浮現了他很早以前對紀淮遠說的話，那時候爺爺還在，他的願望很簡單，以為考上大學就能過上好日子，爺爺就能安享天年。
葉亞翻身下床，從衣櫃裡拿出條內褲，去洗澡。
他直接用冷水沖，冰冷的水從頭頂灌下來，他被激得一個哆嗦，趕緊擦乾身體套上內褲就出來了。
葉亞毛巾蓋在頭上，他走去廚房燒了開水，又去廚櫃裡找了半天，就找到一包板藍根，葉亞想了想，拿了杯子撕開包裝泡開喝了。
他反身倚著灶台，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板藍根。
他想到了自己在刺頭面前低頭哈腰的模樣，又想起跟紀淮遠一起用筷子夾牛排，兩個場景交疊重合在一起，讓人眼花繚亂的。
葉亞隨手把杯子放在一邊，他閉上眼睛，抬頭仰著臉，感覺到血液都往頭頂衝，他嘖了一聲。
行唄，住就住唄。
有人養還不好啊。
第15章
第二天，葉亞特意把亂糟糟的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衣服也特地挑選了一番，短袖襯衫配寬鬆休閒短褲，翻了衣領扣了扣子，他自我感覺良好地出門了。
葉亞走到早餐店買了兩個燒餅，阿婆一眼就看到他與平日裡不同，笑呵呵地問道：「亞亞你是要去哪裡啊？」
「去見個人。」葉亞接過燒餅，顧不得燙，張嘴咬了一大口，另一隻手伸進口袋拿出錢，含糊地說，「阿婆你不用找了。」
阿婆拿出裝錢的塑料盒，嘀咕道，「那怎麼行。」
「阿婆，真不用找零錢，您掙點錢也不容易。」葉亞咧嘴笑著，「我馬上就有錢了。」
「你中彩票啦？」阿婆沒有再堅持，笑著問。
葉亞樂了：「是啊，中頭彩了都。」
葉亞邊啃餅邊走路，他幾口就吃完了。
經過商舖，看見櫥窗裡倒映著的身影，葉亞剎住腳步，死死地盯著櫥窗，這土裡土氣的人是誰啊？
葉亞硬著頭皮走去書店。
一路上他不斷地弄弄衣襬又整整衣領，衣服像是長了刺一樣，碰哪哪不舒服……醜得太不自在了。
早知道就不刻意找衣服了，還想扮著好學生模樣。
葉亞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理，他就是不想讓紀淮遠知道他現在就是個沒讀書的小混混，哪怕重逢第一次見面他差點被抓到，他也抱有僥倖心理覺得紀淮遠沒發現他當時是要偷他錢包。
書店大門緊閉著。
葉亞盯了好一會兒，他坐在書店門前台階上，低頭玩著手機鬥地主。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亞打牌都打得沒啥興致了，太陽照了過來，直直地照在他身上，這片沒一地兒陰處，葉亞躲都躲不開。他站起身發呆了一會兒，最後不知道什麼滋味地嘖了兩聲，他轉身往另一條路走。
他現在看到書店關門就有陰影，總覺得哪哪不舒服。
葉亞發現自己記性還真挺好的，時隔四年，他居然還能記得去紀淮遠家的路線。
葉亞悶頭走著，天邊太陽高高掛，他被曬得腦袋有點暈乎乎的，一路往建築物遮擋下的陰涼處走，碰到陰涼處就歇歇，在太陽底下走就加快腳步。
走走停停的，他有一瞬間的恍惚，感覺這條路與記憶裡的路重合在一起，就好像過去和現在銜接起來。
葉亞猛地抬起腦袋直視陽光，剎那間被刺激得眼前滿是一個個跳躍的白光符號，他揉了揉眼睛，這才覺得舒服多了。
葉亞乘電梯到23樓，他按了門鈴，沒一會兒，門開了，紀淮遠站在門口，眼底是掩不住的訝然，他料想不到葉亞會來他家找他。
葉亞輕咳一聲，稍稍有些尷尬，他摸了摸鼻子，「不讓我進去嗎？」
紀淮遠聞聲側身讓葉亞進屋，他從鞋櫃裡拿出一雙新的拖鞋，葉亞低下腰換上鞋，對上紀淮遠的目光，他並沒有開門見山地說我同意你養我了，而是來個迂迴戰術，先隨便聊聊，「你在幹嘛？」
「做飯。」紀淮遠走去廚房，邊問道，「你吃飯了？」
葉亞說：「你說的是早飯？我吃了早飯的。」
紀淮遠看了他一眼，言簡意賅地說，「午飯。」
「哦，那沒吃。」葉亞問，「幾點了啊？」
紀淮遠抬手看錶，回答：「還差十二分鐘到十一點。」
葉亞驚訝地揚了下眉，「時間過得這麼快啊。」他自動跟著紀淮遠進廚房，好奇地探腦袋，「你做了什麼菜？」
紀淮遠恰巧在裝盤，他動作不緊不慢地把菜盛在盤子裡，葉亞皺了皺鼻子，他聞到了一股怪異的氣味兒。
「香菜蓋飯。」紀淮遠一隻手端著盤子，轉過身回答他。
葉亞看見他手上盤子裡蓋滿了香菜，他一陣無語，好半晌不知道要說什麼，傻眼似的瞪著那盤香菜蓋飯。
紀淮遠拿了勺子，問他：「你要吃嗎？」
葉亞這才觸電般回過神，急忙搖頭，推拒：「不了，你吃吧，我不餓。」
紀淮遠不以為然地看了他一眼，他坐到飯桌前，低頭吃起來。
葉亞跟吞了蒼蠅一樣看著紀淮遠臉色無異地吃著香菜蓋飯，他眼睛都要瞪直了，就這盤綠油油的……臭草，還能吃得這麼帶勁？
葉亞不忍心再看下去，他默默地坐到沙發上，把注意力集中在屋內，房間佈置整體和以前並無區別，還是一樣的簡單乾淨，不過也是，紀淮遠又沒把房子帶走，房子就擱在這兒，當然沒多少變化。
耳邊響著香菜的咀嚼聲，輕輕細細的，像牛吃草一樣，葉亞聽得都要崩潰了，他聽著這個聲音立刻就不受控制地腦補自己在吃香菜。
紀淮遠許是覺得光是香菜有點膩人，他起身去冰箱拿了瓶辣醬，挖了兩大勺放在香菜上面。
葉亞瞠目結舌，他就沒見過飲食這麼重口味的人，實在是歎為觀止。
「……你吃飯都吃這個？」葉亞遲疑了一會兒，開口問道。
紀淮遠頓了一下，他放下勺子，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才答：「不是。前幾天吃的外賣，今天有點膩味就自己做飯了。」
葉亞憋了半天，忍不住豎大拇指，「您可真厲害。」
紀淮遠微微挑眉，他沒再吃下去，辣醬不小心放多了，吃兩口就受不住，他把盤子拿去洗乾淨，又去漱口，收拾一番後才信步走到葉亞身邊。
葉亞一看他過來就莫名地緊張起來，他不知道怎麼開口，雖說是紀淮遠邀請他一起住的，但隔天跑過來答應又感覺哪裡怪怪的，他悄悄地攥了攥褲子，頭皮一陣發麻，迎上紀淮遠的目光，努力想著措詞。
他卻沒料到，是紀淮遠先開的口。
「你答應了？」
葉亞愣了愣，反應過來後點點頭，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嗯。」
「好。」紀淮遠在他身邊坐下，他氣定神閒地倚著沙發背，漂亮的眼眸微微側著看他，「你行李多嗎，需要我幫忙？」
他距離太近，葉亞幾乎能聞到紀淮遠身上帶著清淡檸檬香味兒的氣息，是洗髮水的香味還是沐浴露的？
葉亞被這氣息牽引得開始走神，直到紀淮遠輕扣了下沙發示意他說話，他才猛地回過神，對上紀淮遠的視線，尷尬地摸摸鼻子，「我沒多少東西，不用幫忙。」
紀淮遠收回視線，「好。你晚上能住進來？」
葉亞沒想到進度這麼快，他著實呆了，驚訝道：「今天就搬？」
紀淮遠問：「有什麼問題嗎？」
「太快了吧……」葉亞咋舌。
「你覺得快？」紀淮遠看過來，眼神帶著驚詫，但不到兩秒就消失殆盡，他接著說，「抱歉，我只是想，如果你能搬過來，那我們晚上可以一起吃火鍋了。」
「啊？大熱天吃火鍋？」葉亞理解不了紀淮遠的腦回路。
紀淮遠提醒他：「會開空調的。」
葉亞：「……」
重點不同好嗎。
葉亞思考片刻後，問道：「火鍋涮牛肉還是羊肉？」
「牛肉。」紀淮遠答，「羊肉太膻。」
「好！」葉亞一錘定音，「我下午就搬過來。」
紀淮遠點頭，嘴角不易察覺地勾了一下。
葉亞沒待多久就回去了，紀淮遠給了他一把備用鑰匙，葉亞走在路上時不時地摸了摸褲兜裡的鑰匙，去小飯館吃午飯等菜的時候也是把鑰匙拿出來放在眼前仔細地端詳。
他看著看著就樂了，恰巧老闆娘端菜過來，看到他盯著鑰匙一臉傻樂的樣子，跟看傻子一樣，放下菜就趕緊溜了。
葉亞瞥了一眼，沒怎麼計較，他小心地把鑰匙重新放回兜裡才拆了筷子開始吃午飯。
吃了午飯，葉亞沒先回家，他去了趟鵬鵬家，鵬鵬的爺爺奶奶在午休，院子裡安靜極了，葉亞把鵬鵬拉到門外面說話，怕打擾了兩位老人休息。
葉亞跟沒力氣似的，倚著牆壁，也不管不顧衣服會被弄髒，他雙手插兜，右手不由自主地抓牢鑰匙，「我要搬家了。」
鵬鵬驚訝地問：「搬家？搬去哪？」
葉亞想了想，問，「你還記得我過12歲生日的時候麼？就請你吃了蛋糕的，你還嫌膩，那時候，記得不？」
「記得啊！」鵬鵬一頭霧水，搞不清葉亞為什麼突然扯到生日，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他印象很深，因為那天葉亞特別高興，一整天嘴角都是彎的，但是第二天卻垂頭喪氣的，嘴上小聲念叨著「又走了」奇奇怪怪的話。
葉亞「唔」了一聲，又道：「那天晚上我帶你去我家看了個人，你記得嗎？」
鵬鵬皺眉回憶了一會兒，隱約想起是個長得很高的男人，但樣子他記不清了，當時是晚上也看不太清，「有點印象。」
「就是他。」葉亞笑了，「我要搬到他家去。」
鵬鵬睜大眼睛，不敢相信：「亞亞，你被包養了？還是男的？？」
第16章
葉亞一巴掌拍了過去，怒瞪：「你他媽說什麼呢！」
「哎，輕點輕點。」鵬鵬抱頭嗷嗷叫了兩聲。
葉亞又賞了他一掌才作罷，從口袋裡摸出菸，抽出一根點燃，手指夾著沒抽，「我也搞不懂他為什麼要收養我，但是他本身就是個古怪的人，我估計想破腦袋都猜不出他的想法。管他呢，反正我不虧，他人挺好的挺值得信任的。」
鵬鵬定定地盯著葉亞手裡的菸，心痛到沒認真聽他在說什麼——「亞亞，你不抽給我抽啊。」
「窮得你。」葉亞白了他一眼，直接把菸塞進他嘴裡。
鵬鵬抽了兩口，舒服地吐出菸圈，才道：「那你覺得不虧就住去唄，他也算是你朋友吧，就算他真有別的想法，你亞亞大王能放過他？who怕who啊對不對？」
葉亞被逗樂了，笑個不停，「還拽起英文來了。」
「嘿，葉亞同志，你這樣笑話人是很不good。」鵬鵬也笑，「好歹老子也是學過English的。」
「行唄，田鵬學霸。」葉亞笑夠了，他站直身體，「我說完了，你進屋吧。」
鵬鵬抓住他的手臂，嚷道：「哎，等等，就走啊，多聊聊啊。」
「你要聊啥？」葉亞回頭看他。
鵬鵬憋著笑上下打量他，葉亞被他盯得心裡直起毛，嘖了一聲，「看什麼看啊。」
「我說我剛看到你怎麼覺得哪裡怪怪的。」鵬鵬掀起他的上衣，笑得可歡，「你咋穿這麼一身啊？」
「哎，摸啥呢摸。」葉亞把衣服拽了回去，拉直理平衣服下襬，「你別吐槽我衣服了，我回家就換掉，扔箱底一輩子都不會再穿了。」
鵬鵬像是笑點崩壞了一樣，一直笑，「還別說，穿上這套有點好學生的模樣，再配個眼鏡就更好了，呆頭呆腦的。」他說著說著模仿他眼中的書獃子起來，把菸當成筆，在半空中劃來劃去，「小葉同學，這道題你做錯了，應該這麼做——」
葉亞也忍不住樂了，撞了他一下，笑罵道：「德行。」
「哎，不笑了不笑了。講正事，」鵬鵬止住笑，他突然東看看西望望，見周圍沒人便湊近葉亞，刻意壓低聲音，「晚上來我家不？給你看個好東西。」
葉亞一下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昨天看了一部超勁爆的毛片，高清無碼，還有劇情呢，嘖嘖，裡面那個激烈啊，還玩捆綁——」鵬鵬說著邊回想畫面，激動得口水都濺了出來。
葉亞：「……」
「您能拾掇下口水再挨著我講話不，盡往我臉上飆。」葉亞嫌惡地擦掉噴到他臉頰上的口水，擦了口水的手往鵬鵬衣服上抹乾淨。
鵬鵬不在意地笑了笑，「晚上一起看唄？」
「不了。」葉亞說，「我回去收拾行李就搬過去，晚上就住他家了。」
「我操，這麼快？」鵬鵬瞪大眼睛。
葉亞看見鵬鵬手裡的菸快燒到手了，提醒他：「哎，菸，踩掉吧。」
鵬鵬把菸扔地上，腳尖一碾，他摸著下巴，一臉深思：「亞亞，你多保重啊。」
「去你的。」葉亞失笑，「我又不是不回來。」
「那等你回來我們一起看片。」鵬鵬笑得十分欠扁，「哥給你漲點見識。」
葉亞懶得搭理他，睨了他一眼就轉身回去了。
葉亞回到家先睡了一覺，等睡足了才開始收拾行李，他沒打算帶多少東西，反正還能回來拿，萬一紀淮遠哪天不耐煩他了趕他走，他也不用再收拾什麼。夏天衣服輕，他就背了一個包，特輕鬆。
下午得到五點多太陽才沒有那麼烈，葉亞就在家玩著單機麻將，等到外面溫度沒那麼高了，才出門。
天空藍得深沉，路上沒幾個人，他單肩背著包，右耳掛著一隻耳機，裡面傳來動感的音樂，另一隻耳線隨意地掛在身上，懶懶散散地走著。
他走得很慢，等他走到紀淮遠家裡，天都已經黑了。
紀淮遠打開門，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餓了好久。」
葉亞萬萬沒想到紀淮遠見到他第一句話會是這個，他怔住，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你讓我進去啊。」
紀淮遠側身讓葉亞進門。
玄關處比較窄，葉亞剛要彎下腰脫鞋換鞋，微微抬眼，視線一下子就對上紀淮遠的下半身，他愕然，隨後轉了個身，背對著換鞋。
紀淮遠瞥了眼葉亞翹起來的屁股，他定了定，移開視線，往裡屋走，「食材我已經在等你的過程中準備好了，火鍋也開始煮了，就等你上桌開吃了。」
葉亞換好鞋走去餐廳，他剛要坐下，便聽見紀淮遠說，「先去洗手。」
「哦。」葉亞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洗手間在哪？」
紀淮遠把魚丸放進鍋裡，眼也不抬地答：「自己找。」
葉亞：「……」
什麼人啊。
葉亞憋著氣走去找衛生間，幸好房間不多，他……一下子就找到了。
他沒有飯前洗手的習慣，隨便沖沖手就回來了，葉亞坐上座位，眼一低就看見自個兒面前的碗裡盛了一些牛肉，他看向紀淮遠，紀淮遠正專心致志地吃著，他吃相很優雅，不會發出奇奇怪怪的聲音，吃飯也很少說話，除了口腔內的咀嚼音就再無聲音。
葉亞因為這幾塊牛肉，肚子裡憋的氣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他開始吃起來。
一頓下來，即便空調溫度開得偏低，葉亞還是吃得一身汗，他癱在座位上不願起來。
紀淮遠吃得沒他那麼多，他坐到客廳去，打開電視。
葉亞聽見客廳裡傳來一陣咿咿呀呀唱戲的聲音。
葉亞摸著肚子走過去，看見電視畫面，又是一愣，「你在看什麼？」
「黃梅戲。」紀淮遠答。
葉亞：「……」
二十來歲的青年看黃梅戲……？
他就沒見過比紀淮遠更怪的人了。
紀淮遠扭頭看了他一眼，淡聲說道：「你別閒著，休息夠了就去收拾飯桌。」
葉亞：「？？？」
紀淮遠看葉亞一臉懵的樣子，他索性把電視聲音調小，轉身面向他，問道：「如果我沒記錯，你現在開學就初三了吧？」
葉亞沒答話，沉默著。
紀淮遠就當他默認了，繼續說，「你要上學，我要上班，都忙，我不可能照顧你。所以，以後家務我們平攤，一三五你做飯我洗碗，二四六我做飯你洗碗，星期天出去吃，怎麼樣？」
葉亞張張嘴，好半晌才「哦」了一句表示不反對。
「很好。」紀淮遠點點頭，又轉過身，調大音量，繼續看戲。
葉亞站在沙發後面，耳邊充斥著歡快的曲調。
他休息了一會兒就去收拾飯桌了，因為是火鍋，各種盤子，他洗了好久才洗完，擦乾淨手從廚房出來，問向坐在沙發上的人：「我晚上睡哪個房間啊？」
紀淮遠指向右側方向，「這間。我在門上掛了門牌，寫了你的名字。」
「哦。」葉亞應了一聲，拿起背包往紀淮遠指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他在門上看見一個白色的門牌，上面寫著清雋有力的兩個字：葉亞。
葉亞第一次覺得自己名字那麼好看。
他看了一會兒，就推門進去了。
房間內的佈置和客廳差不多，以簡單淺色調為主，靠門右邊是原木衣櫃，中間是一張床，上面疊了一床純色薄被，書桌對著窗戶，書桌上面什麼也沒放，估計就等著這間房間的新主人把它填滿書本文具。
葉亞把背包放在椅子上，他從包裡拿出換洗的衣服和毛巾，一手抓著往衛生間去，他剛走進去，想了想又出來，不確定地問紀淮遠：「我是在這裡洗澡吧？」
「嗯。」紀淮遠已經看完黃梅戲了，他關掉電視，去給自己倒了杯水，「就一個衛生間。」
葉亞又進衛生間了。
他看向洗手台前的大鏡子，盯著鏡子裡的自己出神。
好像，也沒多少寄住他家的彆扭感。
他想起紀淮遠剛才訂的家務規矩，哎，可能是他也沒把他當外人吧。
葉亞洗好澡出來，客廳裡的溫度已經調高了一些，肌膚觸碰到溫溫熱熱的空氣，覺得也挺舒服的。
客廳裡沒有人，葉亞好奇地喊了一聲：「哎——」
他頓住聲音，一臉糾結，哎，還是不知道要叫他什麼。
紀淮遠從陽台裡走過來，看向他，問道：「你叫誰？」
葉亞：「……」
「我不知道啊。」葉亞輕歎一聲，誠實道，「我不知道現在該叫你什麼了。」
紀淮遠：「？」
葉亞想了想，試探性地小聲喊：「遠哥？」他剛喊完，就自我否定，連忙搖頭，嘀嘀咕咕的，「不行，這稱呼不符合你的氣質，叫的跟大佬一樣。」
紀淮遠「嗯」了一聲，竟和他一起討論起來，「我不喜歡。」
「那，紀哥？」葉亞又喊了一聲。
紀淮遠搖頭，直接拒絕：「不要。」
「哎——」葉亞嘖了一聲，破罐子破摔，「你乾脆當我爸爸算了。」
第17章
「兒子？」
葉亞抽了抽嘴角，看見紀淮遠一臉沉思的樣子，他急忙道：「我就隨便說說，您別當真，千萬別當真。」
紀淮遠「唔」了一聲，「只是一個稱呼，你大可以隨心所欲地叫，我無所謂，除了『紀哥』。」
「為啥除了『紀哥』啊？」葉亞好奇地問。
紀淮遠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沒回答這個問題，問道：「你要睡覺了？」
葉亞愣了愣，「沒，還早吧？我還不睏。」
「要來陽台坐坐嗎？」紀淮遠問。
陽台是落地窗封閉式的，窗簾是純白色的，往兩邊掀開，露出清幽靜謐的夜景。靠近護欄的地台放了一張榻榻米可供躺下休息，旁邊放了桌椅，桌子上有一盤切好的水果。
葉亞走了過去，手扶在欄杆上，看窗外的風景，陽台正對著小區花園，一眼看去，就只有沉匿在夜色裡的灌木叢。
紀淮遠拿了一罐啤酒和一瓶牛奶過來，他遞給葉亞牛奶，道：「只剩下最後一瓶了，明天和我一起去買些必需品回來。」
葉亞沒接，眼神透著固執，「我不喝牛奶，我不是小孩子。」
紀淮遠聽他這樣一說，輕笑一聲，他把牛奶瓶貼向葉亞的額頭，指尖無意觸碰到他的皮膚，「你想太多，喝牛奶並不意味著還是小孩子。我今年26歲了，不照樣睡前一杯牛奶，只是今天只剩下最後一瓶，就給你了。」
葉亞動了動嘴唇，他伸手接過牛奶，有些彆扭地嘟囔一聲，「26了，這麼老，我應該叫你紀叔叔才對。」
紀淮遠站在葉亞旁邊，他單手手指勾著啤酒卡扣，輕輕一勾便打開了，他喝了一口，目光凝視著窗外幽靜的花園。
陽台上的燈光調得很暗，葉亞偏眸看去，紀淮遠優雅俊朗的側臉被昏黃的燈光渲染得分外柔和，倒意外有種溫和的感覺。
葉亞瞥向下面的榻榻米，軟軟蓬蓬的躺上去應該很舒服吧。他有點心癢癢，便指著榻榻米，問紀淮遠：「我可以躺那兒嗎？」
紀淮遠收回視線，順著他的手指看了眼，道：「可以。」
葉亞把牛奶放在桌子上，高興地往榻榻米上撲，呈大字型趴著，一隻手撈過枕頭，枕在下巴下，還蹭了蹭，舒服地歎了一聲。
葉亞躺了一會兒，抱著枕頭翻了個身，頗有興致地問：「我晚上可以在這裡睡嗎？」
「不可以。」紀淮遠直接拒絕，「晚上我睡這裡。」
葉亞還不放棄，興致勃勃地衝紀淮遠笑，「我們可以一起睡啊！這床還挺大的，應該可以擠得下兩個人。要不你過來躺躺，看能不能擠得下？」
紀淮遠目光幽深，他一言不發地再喝了一口啤酒，右手放下啤酒時隨意地擱在桌子上，整個人慵懶又隨性。
「行不行啊？給句話唄。」葉亞追問。
紀淮遠微掀了眼皮，道：「不行。」
葉亞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看他這樣毫不留情地拒絕，估計再叨叨也沒多大希望了。可惜了，夏天在陽台上睡覺是多麼爽啊，晚上溫度較低，打開窗估摸著還有風吹過來，到明天清早被剛甦醒的天邊白光叫醒，想想就多麼愜意啊。
葉亞躺了一會兒就睏意上湧，他直打呵欠，眼淚都要打出來了，他站起身往裡屋走，「我先去睡了，紀叔叔晚安。」
紀淮遠「嗯」了一聲，「空調遙控器在床頭櫃第一個抽屜裡。」
葉亞往後擺擺手表示知道了，他捂著嘴打著呵欠一路到房間去。
葉亞一覺睡到天亮，絲毫沒有認床，相反，他還睡得很舒服，一夜無夢，起床後神清氣爽的，連著心情都非常好。
他走出房間，正巧紀淮遠也從陽台進來了，葉亞綻放一個大大的笑容，「早上好啊紀叔叔。」
昨晚他嘀咕著叫紀叔叔，就這麼一叫，竟覺得分外順口。
紀淮遠許是葉亞睡後去洗了澡，換上了居家的灰色短袖棉短褲，他頭髮睡得亂糟糟的，眼皮半耷拉著，一副沒睡醒的萎靡不振的樣子，和葉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紀淮遠眼皮子抬也懶得抬，聲音又低又沉，透著一絲剛睡醒的暗啞，「早。」
「我先洗漱，等下我來做早餐吧。」葉亞說。
紀淮遠抓了抓頭髮，低低地「嗯」了一聲，他垂著腦袋往自個兒臥室去。
葉亞哼著小曲去洗漱，他昨晚洗澡的時候就看見了洗手台上備了新的一套洗漱用具，跟紀淮遠的並排放著。
葉亞熬了一鍋小米粥，外加用冰箱裡剩餘的蔬菜切丁炒熟作佐粥小菜，想到紀淮遠重口味嗜辣，便盛到兩個碟子裡，往裡面加了一勺辣醬攪拌。
眼看粥也熬好了，紀淮遠還是沒有從房間裡出來，葉亞想了想，走去敲了敲他房間的門，「紀叔叔？」
裡面一點動靜也沒有。
葉亞又敲了兩下，還是沒有聲響。
他站在門口思慮片刻，隨後抓著門把推門進去。
「紀叔叔？」
床上的人翻了個身，並沒有搭理他。
葉亞看到紀淮遠還在睡簡直無語了，他走過去掀紀淮遠身上的被子，「起來吃——」
……
葉亞頓了一秒，又迅速扔下被子，被子堪堪地蓋住紀淮遠。
他臉上溫度急速上升，二話沒說急忙轉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葉亞倚著牆，一臉無語。
我操，搞毛線啊，居然裸睡。
葉亞腦海不由自主地浮現了剛才看到的畫面，忍不住小聲爆了句髒話，他下意識地向口袋摸去，卻發現裡面沒有菸，他昨天壓根沒有帶菸過來。
然而，更讓葉亞無言以對的是——
他大爺的居然還沒醒？都他媽被人看了個光了，竟然一點都沒被吵醒？
服了。
在葉亞吃完早餐正在廚房清洗碗筷時，紀淮遠才慢悠悠地走過來。
他這時候算是完全清醒了，眼神清明，頭髮也打理了一番，換上休閒合身的白T黑長褲，看上去乾淨而俐落。
葉亞聽到聲響，扭頭看去，「醒了？給你留了早餐，粥在保溫著，你趕緊來吃。」
紀淮遠默不作聲地拿了碗筷盛粥，他嘗了一口，米粒飽滿，軟糯香甜，便道：「你廚藝進步了。」
葉亞突然得到誇獎，頓時就樂了，高興地說：「飯桌上還有小菜，我特意加了辣醬，不知道到達了你的口味沒，你去嘗嘗。」
紀淮遠點頭，「嗯。」
葉亞洗好碗就走去餐廳，看見紀淮遠正捧著碗喝粥，碟子裡的小菜也被夾了一半，他走過去笑著問道：「還合胃口嗎？」
「太辣了。」紀淮遠放下碗，他拿了紙巾擦嘴角。葉亞剛想說自己只加了一勺辣醬，就聽見紀淮遠又說，「買的辣醬太辣了。」
葉亞放辣醬的時候偷偷嘗了一小口，就被辣得不行。他附和道：「是好辣啊，還不如買老乾媽。」
「老乾媽？」紀淮遠轉頭看向他。
葉亞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不會吧？你居然連國民女神都不知道？」
「國民女神？」
吃完早餐去購物，葉亞果斷買了一瓶老乾媽油辣椒醬，給紀淮遠長長見識。
紀淮遠認真端詳了一番，又放回到購物車裡。
葉亞洋洋得意：「我這種不太能吃辣的都能幹掉這一瓶，保證你會喜歡。」
紀淮遠「唔」了一聲，他的目光在尋找生活必需品區，問道：「你還缺什麼嗎？」
葉亞怔了怔，推著購物車停頓了一下，「我不缺什麼啊。」
但是紀淮遠還是走到那邊區域，問葉亞：「你喜歡什麼品牌的洗髮水和沐浴液？」
「家裡不是有嘛。」葉亞不明所以地答，他記得浴室裡的洗髮水和沐浴液看起來開封沒多久。
紀淮遠回頭看他，目光幽沉，問道：「你要和我用一樣的？」
「不可以嗎？」葉亞更加不明白了。
紀淮遠頓了一瞬，點頭，「可以。」
兩人繼續在商場逛。
紀淮遠又問：「衣服呢？你有睡衣嗎？」
葉亞嘖了一聲，「我一男的要什麼睡衣啊，就穿平時的衣服睡覺啊，不用買睡衣。」
「行。」紀淮遠說，「我也不用睡衣。」
葉亞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我知道啊，你裸睡唄。」
第18章
紀淮遠目光沉沉地看著他：「？」
葉亞：「……」
說話不過腦是病啊。
雖然看見同性的身體在葉亞看來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如果這個同性是紀淮遠的話，一個成年男性帶給未成年少年視覺上的巨大衝擊……他眼神飄忽起來，默默地躲開紀淮遠的目光。
紀淮遠沉吟片刻，看葉亞這樣子大致能猜到，他開口問道：「你早上進過我房間？」
葉亞硬著頭皮承認：「嗯，叫你起床你沒應，我就進去了——」他頓了兩秒，小聲補充了一句，「還掀開了你的被子……」
紀淮遠一聲不吭地邁步離開，葉亞惴惴不安地跟在身後，他猜不透紀淮遠的想法，但是看他這樣沉默不語又覺得忐忑，萬一他很反感別人未經同意就進入他房間還看了他的裸體，反感到第二天就要趕人……
葉亞猛地搖頭，甩開腦內的胡思亂想。
他定了定心神，張嘴剛要喊紀淮遠，卻見紀淮遠停下來回頭看向他，語氣平淡地詢問道：「你喜歡喝什麼口味的牛奶？」
葉亞有一瞬的愣神，他隨即反應過來，立刻朗聲應道：「都可以！我不挑的！」
紀淮遠便拿了常喝的牛奶，他放進購物車，手指搭著拉桿，靠了過來，「我來推。」
「哦。」葉亞乖乖讓位，站在一邊。
「想要吃零食嗎？」紀淮遠又問。他完全是經過哪個區域，就偏眸問他要不要。
葉亞搖頭，「不吃，我都這麼大了，吃嘛零食啊。」
葉亞只是順嘴一說，卻沒想到紀淮遠聞言居然破天荒地露出笑容，葉亞愕然地盯著他嘴角小而淺的弧度，耳畔響起紀淮遠清冷的嗓音：「十五歲就這麼大了？」
「再過一個多月就十六了。」葉亞小聲反駁。
紀淮遠斂了笑，他似乎很有興致，繼續問：「為什麼這麼想著長大？」
「長大就可以保護家人啊。」葉亞想也不想地說。
他只有長大成人身強力壯，才能讓身邊親近的人不被欺負。
紀淮遠「唔」了一聲，他沒應話。
葉亞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已經沒有家人了，他自嘲地笑了笑，補充道：「也可以保護朋友。」
「我是你朋友？」紀淮遠突然問。
葉亞怔住，好半晌才說：「是吧……以前我不是說過你是我朋友嘛。」
「好。」紀淮遠輕輕按了下他的肩膀，隨即收回手，神色自若道，「那祝你快點長大。」
葉亞覺得這對話有點雲裡霧裡，他也沒多想，加快腳步跟上紀淮遠，「對了，還得買菜，我今天早上看見冰箱裡沒菜了。」
一通逛後，等到回家已經快中午了。
葉亞放下東西就奔去廚房整理食材開始做飯。
紀淮遠拿了杯水果茶遞給他，葉亞正忙著切菜，騰不開手，於是道：「我不喝，謝謝。」
紀淮遠走出廚房，不知道從哪找到吸管，又走了過來，吸管的一頭挨著葉亞嘴巴周圍，「張嘴。」
葉亞低眸看了眼，他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張嘴咬住吸管。
紀淮遠好整以暇地倚著流理台，視線落在切好的番茄上，他一隻手半抬著杯子供葉亞喝茶，另一隻手拿了一小塊番茄，問道：「我可以吃一塊嗎？」
葉亞邊切菜邊一口氣喝了一大半水果茶，只覺得外出回來身上的熱氣被淡化了許多，他鬆開，道：「可以啊。」
紀淮遠把番茄放入嘴裡，細細咀嚼，完後說道：「好吃。你打算做什麼菜？」
「番茄牛腩。」葉亞答，接著又問，「喜歡嗎？」
紀淮遠眉心微蹙，「你又沒做好。」
葉亞無言。
「……哦。小的馬上就好，您出去等著吧。」
紀淮遠看到手中杯子裡還有剩餘，他又抬高了手湊到葉亞嘴邊，「你喝完吧，喝完我就出去。」
葉亞又咬著吸管一口悶了餘下的水果茶，道：「很快就好，你看一會兒書或者聽一會兒戲，沒多久就能吃午飯了。」
「我還不餓。」紀淮遠垂眸看著葉亞狂亂快速的刀法，說道，「你也別急，慢慢來。」
葉亞應著：「好勒。」
中午吃了飯，紀淮遠收拾了碗筷就去午休了，陽台白天太熱，他去的自己房間。
葉亞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不禁去瞥緊閉的房門。
他感覺還不賴，這不到一天的相處，雖說還是有寄人籬下的感覺，但也沒那麼強烈，而且對方還時不時地獨處給他留下空間，他覺得蠻好的。
葉亞回到房間躺床上玩手機。
打了兩盤鬥地主，葉亞莫名覺得有些生厭，他就又下載了另一款單機遊戲，玩五子棋，然而是單機版的，葉亞不管怎麼設陷阱都會被一秒識破，而且逢兩個子便被堵，他被堵得心煩，又不肯服輸，咬牙死命兒堅持著，一下午過去了，他才只贏了兩局。
葉亞氣急敗壞地出門倒了杯水，他仰頭一口全乾了，又氣沖沖地回房間再戰。
紀淮遠在客廳裡一邊踱步一邊思索著被施笑刑的人心理行為過程，眼角餘光瞥到一個身影朝他這邊走來，他頓住腳步，在葉亞經過他時，抬手抓住他的衣領。
葉亞鼓著一張忿忿的臉，還沒意識過來，就被人扯著衣領，雙腿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他驚得囔囔道：「哎，你幹嘛啊。」
「你癢癢肉在哪？」紀淮遠想了想，又換了個說法，「你能笑一個嗎？」
我笑個幾把——
葉亞強忍住幾乎要脫口而出的髒話，他拽開紀淮遠的手，整理了下衣領，沒好氣地說：「笑什麼啊，都快被氣死了。」
紀淮遠：「？」
葉亞憤憤地看向紀淮遠，見他不解的神色，突然眼前一亮。
「哎，紀叔叔你行不行啊。」葉亞惱地直抓頭髮，「你居然也輸了。」
紀淮遠坐在床邊，盯著屏幕，聞言並沒有多大反應，只是道：「再來。」
葉亞氣得想把手機摔了。
他氣呼呼地走出房間從冰箱裡找出兩瓶冰過的飲料，一路喝過來消消火，他爬回到床上，長腿隨意盤坐，幫紀淮遠擰開瓶蓋，遞給他，說道：「你也消消火。」
紀淮遠抬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沒發火。」說罷，他把手機遞給葉亞一看，「贏了。」
葉亞把飲料放在床頭櫃上，瞄了眼，隨後抬起頭傲嬌地冷哼，「我也贏過啊。」
「哦。」紀淮遠又點開下一盤遊戲。
可惜葉亞沒傲嬌多久，之後紀淮遠一直贏一直贏，遊戲裡不斷響起「您真的太厲害了」外加一陣鼓掌聲，葉亞都要聽煩了，完全忘記了他之前拉紀淮遠過來就是為了揚眉吐氣的，現在倒是把他看成另一隊的了。
紀淮遠放下手機，面無表情地說：「不好玩。」
葉亞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嘿，得瑟個啥啊。
紀淮遠神色泰然地看向他，曲指輕輕敲了下他的額頭，「你是不是被氣糊塗了。」
房間空調溫度開得低，紀淮遠手指微泛著涼意，碰向葉亞氣得體溫直飆的額頭，就像冰涼的水滴落在滾燙的肌膚上，葉亞下意識地歪了下腦袋躲開紀淮遠的手指。
空氣突然安靜起來。
葉亞尷尬地想遁隱，他也不知道自己為啥就條件反射地躲開……
「那個……」葉亞清了清嗓子，乾笑道，「你手太冷了。」
紀淮遠低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指，他復又抬起頭，與葉亞對視，淡聲問道：「你癢癢肉在哪？」
葉亞：「……」
紀淮遠想了想，又補充說道：「我幫你『報仇』了，作為回報，你可以笑嗎？」
「……」
有病啊！
葉亞暗自咆哮，滿臉崩潰。
第19章
第二天是紀淮遠掌廚，葉亞一點期待也沒有，他視死如歸地走到餐廳。
紀淮遠戴著圍裙，他正端著一個大碗走到飯桌旁，聽到響動抬起眼看了葉亞一下，「來了？正好開飯了，你先去洗手。」
葉亞「哦」了一聲，腦袋往前伸，想瞄一眼碗裡的是啥。
「煮了麵。」紀淮遠瞥見葉亞的動作，沒等葉亞看清，他先回答道。
面前是一大碗清湯麵，碗裡飄了幾片上海青，麵條和湯汁都是白色的，似乎沒有放一滴醬油，看起來清淡無味。
葉亞洗了手回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錯愕地看向紀淮遠，不可思議：「紀叔叔你口味啥時候變這麼淡了？」
紀淮遠跟沒聽見他說話一樣，他拿了筷子攪了下自個兒碗裡的麵條，若有所思地盯著：「會不會煮太多了？」
「好像有點多。」葉亞低下頭看自己滿滿的一碗，他順便數了下菜葉子，才五片，嘖，看起來就沒啥食慾。
「還是儘量吃完，不要浪費了。」紀淮遠去拿了老乾媽，擰開瓶蓋挖了一大勺放進碗裡，隨後拿了筷子攪拌，瞬間，清湯麵變成了紅油麵。
葉亞盯著猶自點點頭，是嘛，這才是紀淮遠。
「我也要老乾媽！」葉亞伸手，紀淮遠遞給他，他趕緊也挖了一勺，感覺跟拿了救命藥丸一樣。
然而救命藥丸遲早藥丸，還是拯救不了紀淮遠……的麵。
葉亞吃了兩口，臉都皺起來了，他都懷疑紀淮遠是分批煮的麵，有的麵條煮的太軟，一夾就斷，有的麵條麵芯都是硬的，壓根沒煮熟，老乾媽沒放太多，被浸染的湯汁倒是有點味道，然而沒被浸染的汁兒就慘了，葉亞砸吧了下嘴想嘗出究竟兒是啥味道，他悶頭想了挺久，終於豁然開朗。
——漂白粉兌水的感覺。
葉亞放下筷子，輕歎一聲，「紀叔叔，你這幾十年是怎麼度過來的啊。」
拿著湯匙正要喝湯的紀淮遠聞聲抬起眸看過來，「？」
「……算了，我知道你是怎麼度過來的了。」葉亞扶額道。
一看紀淮遠這麼津津有味的樣子，他瞬間就瞭然了。葉亞忍不住腹誹，真是不挑啊，太好養活了。
葉亞這心理活動全都直白地表達在臉上了，紀淮遠目睹了整個過程，他眸光變得幽沉，嘴唇一動，淡淡道：「全都要吃完，不能浪費。」
葉亞：「……」
他為啥覺得這是對他的……打擊報復？
葉亞吃完這一大碗麵後，瞬間感覺人生都昇華了。
他摸了摸肚子，站起身，「我去上個廁所。」
紀淮遠冷冷地看過來。
葉亞莫名地一顫，說話竟有些結巴起來：「幹……幹嘛？還不讓……上廁所啊？」
「記得來洗碗。」紀淮遠也站起身離開飯桌。
葉亞邊玩手機邊蹲坑。
他隨意瀏覽著動態，心裡卻不禁琢磨紀淮遠剛才那眼神是啥意思。
手機響了一下，張樂發消息過來。
張樂：你他媽人呢？在幹嘛啊？還想不想混了？
葉亞停止思索，皺著眉頭回覆消息：在拉屎啊。
那邊張樂正好也摸著手機，一看回覆差點沒氣死，他直接發語音過來：「操，老子在吃飯啊，你他媽說什麼屎不屎的。」
葉亞樂了，他也點開語音：「樂哥你不像這麼講究的人啊，我要是把中午吃的麵拍給你看，你肯定更倒胃口。」
「聽田鵬說你搬家了？」張樂問，「搬到哪了？」
葉亞不願告訴他地址，笑著打哈哈，「搬市中心呢，可有錢了，周圍全是幾千萬的別墅呢。」
「喲，那你是住別墅旁邊的垃圾場吧？」張樂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幾年也有些察言觀色的能力，他知道葉亞不想說，就順著他的話插科打諢。
葉亞跟張樂胡說八道一番後，他蹲完坑起身按了沖水的按鈕，一邊發語音：「行了，那我下午出去唄。」
張樂在那邊聽到沖水的聲音頓時一陣惡寒，連飯都吃不下去了，他直接隱身：下了886。
葉亞把手機放進褲兜裡，擰開水龍頭洗手，他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突然靈光一閃。
……紀叔叔不會以為他吃完就拉是因為不想讓食物在胃裡多待一秒吧？
葉亞一臉懵，他就是吃撐了而已啊！
葉亞出來後看紀淮遠都有點心虛，不敢直視他，然而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紀淮遠正在專心致志地泡茶，過了好久眼角餘光才瞥到葉亞一臉便秘樣站在一旁，他放下紫砂壺，開口問道：「怎麼？」
「我明天做香鍋，特辣的那種，你會吃嗎？」葉亞問道。
他斟酌一番還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乾脆就……獻慇勤好了。
紀淮遠眼底有一瞬的驚訝，「你會做香鍋？」
「會啊。」葉亞拿出手機，在紀淮遠眼前晃了晃，笑道，「去網上搜下食譜就可以了，挺簡單的。」
紀淮遠點頭：「好，我很期待。」
葉亞這才鬆了口氣。
他摸著腦袋嘿嘿笑，忽然想起答應了張樂下午出去，他想了想還是要象徵性取得紀淮遠同意，於是便道：「紀叔叔，我等下出去玩可以嗎？」
紀淮遠微抿了口茶，反問：「為什麼不可以？」
葉亞彎著眼睛笑了笑，「那我走了啊。」
「等下。」紀淮遠突然叫住他。
葉亞回頭疑惑地看向紀淮遠，「怎麼了？」
只見紀淮遠不疾不徐地放下茶杯，轉而走去房間拿了錢夾出來，他問道：「要錢嗎？」
這樣的問話對於心思敏感的寄住者來說無疑是尊嚴上的侮辱，一般收養者如果善解人意也斷然不會說這樣的話。
然而，紀淮遠並不是溫柔體貼的人，相反，他說話一向很直接，但卻也沒帶別的感情色彩。
幸好葉亞也不是個敏感自尊的人，他聽到這句話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不敢置信地說：「還給錢啊？好啊！我要！」
「要多少？」紀淮遠問。
葉亞舔了舔嘴唇，想了想沒敢要多，「一百？」
紀淮遠低眸從錢夾裡抽出一張百元鈔，遞給他一邊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晚飯之前應該能回來。」葉亞問，「你晚上打算做什麼菜啊？」
紀淮遠說：「茶泡飯。」
葉亞微笑揮手：「那我明天再回來吧。」
紀淮遠跟沒聽見似的，他又拿出一百塊，對葉亞說：「請幫我帶盒紫薯芋圓回來。」
葉亞震驚地接過錢，「給這麼多錢？」
「找的零錢給你。」紀淮遠說。
葉亞樂了，齜牙咧嘴地笑：「那敢情好啊！」
第20章
葉亞兜裡揣著兩百塊去二中附近陳姨小賣部找張樂。
小賣部是張樂家的店，葉亞在二中的時候每逢下課都在學校附近街道溜躂，一來二去便認識了陳姨這個不成器在社會裡混了兩三年的兒子張樂。
他被退學後就直接跟著他混了。
張樂人其實挺好的，雖然有時候脾氣急一言不合就打架，但對他也算得上是朋友。
葉亞挺感激他的。
張樂翹著個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看店，電風扇在他面前呼呼地刮，他抬起眼就看見葉亞走進店裡。
葉亞喊道：「樂哥！看店呢！」
張樂直接拿了櫃檯上喝了一半的可樂朝葉亞扔了過去，葉亞動作靈敏地躲開，可樂砸在地上，瓶內頓時湧上來一大堆白氣，葉亞把可樂撿起來，有些心疼：「扔它幹嘛，多可惜啊。」
「老實交代，你這幾天嘛去了？刺頭在找你呢！」
葉亞愣住，「他找我幹嘛？」
張樂把風扇調成搖頭模式，他嘖了一聲，「鬼知道呢，刺頭現在格外注意你，估計是你那晚上遲到成名了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葉亞低聲爆了句粗話，暗自惱火，「老子現在後悔死了。」
張樂看了下牆上的掛鐘，手指抵著下巴，「唔，估計等下他們就到了。」
葉亞：「……」
「大哥您出賣我啊？」葉亞瞪大眼睛，他有一瞬間想擰開可樂瓶蓋直接往張樂臉上爆，爆得他滿臉白花沫子。
「什麼出賣啊。」張樂不贊同地皺眉，臉色稍有不爽，「刺頭現在對你有偏見，你要是再躲著不出來，他指不定多生氣呢。你還想不想混了？」
葉亞低聲嘟囔，「我沒躲著。」
張樂說：「行吧，你沒躲著。但你啥事也不參加，平時也沒個人影，一點團隊精神都沒有，老大看了會開心啊？」
葉亞注意力岔了，豎起大拇指，「樂哥，你竟然會飆出『團隊精神』這樣文化的詞，真厲害。」
「滾幾把。」張樂翻了個大白眼，「講正事呢，聽到沒？等下刺頭來了好好表現。」
葉亞摸了摸鼻子，「行唄。」
刺頭帶著三四個小弟來到小賣部。
張樂朝葉亞使了個眼色，葉亞趕緊迎了上去，恭敬地微微彎腰：「刺頭哥。」
刺頭眼神陰鷙地上下打量他，陰陽怪氣地「喲」了一聲，「這不是那個啥，大忙人葉亞嘛！怎麼？您老現在得空來了？」
葉亞被盯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語氣怎麼聽都讓人不舒服，葉亞按捺住反感，繼續乾笑著，「哥您別笑話我了，我前幾天有點忙啊，這不一弄完就跑過來了，哥您請見諒啊。」
「忙什麼呢？」刺頭皮笑肉不笑地問。
葉亞在心裡罵了句髒話，他表面依舊訕笑著，腦袋一轉便找了個藉口，語氣十分誠懇地說：「最近手頭上有點不夠花，我就找了份工作，在工廠旁邊的餐館跑腿呢。」
刺頭突然狠狠地朝葉亞的肚子踢了一腳，葉亞措手不及根本來不及防備，他被踢得往後退，腰部重重地碰上櫃檯的邊角，他全身沒幾兩肉，這一碰直接是桌角與骨頭的相撞，痛的他眼睛都擠在一起，冷汗從額間涔涔而下。
「你他媽寧願打雜工也不想跟著我們幹輕鬆活？」刺頭怒氣沖沖地罵道，「我他媽就沒見過你這樣不識相的！」
葉亞咬牙扶著櫃檯站起身，他悄悄伸了手去揉被撞的部位，無奈道：「哥，我笨手笨腳的真的幹不了啊。」
葉亞都站不直，整個人都弓著的。
他看著刺頭和他的小弟們臉上不善的神色，還有張樂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有一瞬間挺想跟刺頭打一架的，然後就不混了，反正有紀淮遠，他也能活下去。
但是葉亞又狠狠壓住了這個想法，他不能，他得讓那些人好看，他得混出名堂來，得報仇！
葉亞被刺頭直接拉到了熱鬧的街道。
葉亞被太陽照得眼發花，他顧不上腰間的疼痛，被迫抬眼望向周圍，這兒……獵物很多。
刺頭惡狠狠地抓擰著他的胳膊，像條毒蛇一般俯在他的耳邊：「看到那個等公交車的穿白裙子花背包的女的沒？去，偷她的！」
葉亞一步一步地朝那個女的走去，他走了兩步往後一看，刺頭正抱胸冷眼看著他，葉亞迅速轉回頭，狠狠地咬牙，他今天就不該出來！
女人背的是小背包，只要輕輕地拉開拉鏈不被發現，就能拿到背包裡的錢包或者手機。葉亞捏了捏濡濕的手心，他現在手掌汗太多，估摸著等下偷到了會手滑。
葉亞心臟突突地跳，他又回頭看了刺頭一眼，卻發現只有刺頭一個人，他身後的小弟也全都分散行動了，包括張樂也不見了蹤影，葉亞愣了一下，卻見刺頭不耐煩地朝他擺手示意他趕緊的。
公交站台人很多，都擠在一起等車。
葉亞混在其中，想著等那姑娘排隊上車的時候再行動。他心很慌，插進褲兜裡的手已經汗濕了褲子布料，眼神總是不受控制地亂飄，豎著耳朵聽著周圍的聲響，警惕地注意著各處人群的舉動。
突然，一道粗狂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操，你看那邊，那是不是刺頭？」
——「好像是，他媽的！老子終於找到他了！」
——「幹不幹？」
葉亞沒聽到另一人的回答，他急忙擠出人群跑去刺頭那邊，刺頭看見他過來愣了愣剛要開口大罵，便被葉亞抓起手腕往後面跑。
葉亞一邊跑一邊解釋著喊道：「哥，有人在追殺你！」
葉亞運動神經很發達，他跑得很快，連扯著刺頭都跑得很快，身後果然有人追了過來，刺頭邊跑往後一看，身後的人叫龍威，幾年前幹了一架，兩敗俱傷，都他媽進局子裡了，龍威要比他多蹲兩年，「我操他媽！」
葉亞玩了命地跑，他眼前白花花地一片，路都有些看不清，途中撞倒了好些人或攤子，街道都是一片狼藉。
後面龍威扯著嗓子吼：「刺頭我操你媽，有本事別跑！」
葉亞帶著刺頭拐進了一條狹窄的小街，裡面拐彎很多，他順勢溜進一條岔路，這兒都是居民樓，葉亞眼疾手快地跑進樓道躲在樓梯下面。
刺頭累得直喘粗氣，好不容易停下來，他立馬就坐在地上。
葉亞抹了把臉上的汗，深呼吸了兩下，才覺得眼前視線清晰多了。
外面傳來雜亂紛沓的腳步聲，伴隨著龍威怒氣滔天的吼聲：「人呢？」
葉亞屏住呼吸，下意識地看了刺頭一眼，刺頭還是沒喘過來，鼻孔都往外翻了，葉亞默默地移開視線。
外面沒了聲音。
刺頭看了葉亞一眼，眼神複雜地說道：「葉亞，謝了。」
葉亞連忙擺擺手：「哎，哥——」
「我操，他們在這裡！」
葉亞瞪大眼睛，壓根沒想到他們沒離開。
龍威帶著兩個又高又壯的男人居高臨下地斜睨著他們。
完了。
葉亞腦袋裡瞬間冒出這個念頭。
他仰頭看著龍威臉上從眼角蔓延到左耳旁猙獰的刀疤，葉亞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混混是這樣的，動不動就玩命。
龍威距離他很近，不到三步的樣子。
葉亞不動聲色地攥緊拳頭，咬了咬牙，他猛地一拳揮向龍威的小腿處，他用力很猛，龍威始料未及地跪倒在地上，葉亞趁另外兩個還沒反應過來，朝龍威撲了過去，衝刺頭喊道：「哥你快走！」
第21章
刺頭怎麼會離開！
他要是離開了他就不配當老大！
刺頭目光凶狠地揮起拳頭朝男人臉上砸去，男人還沒來得及出手，刺頭便一腳狠狠踹向他的肚子，他頓時飛砸到樓道水泥牆上，刺頭轉身一個旋腿踢向正用了蠻力踩在葉亞背上的男人後腦勺，男人猝不及防地被踢了一腦袋，陰狠地回頭剛要揮拳過去，便被刺頭抓住手腕狠狠一擰，刺頭露出殘忍又肆意的笑，「卡嚓」一聲，骨頭斷了。
刺頭出社會這麼多年，單挑玩過，群架也玩過，他會怕幾個看似高大的小嘍嘍？
龍威一直被葉亞壓在地上，他的雙手被葉亞死死禁錮在前，壓根動彈不了。就算是之前葉亞背脊被狠狠踩著碾，他也一聲不吭，死命兒壓住龍威。
他能猜到，龍威的實力大概和刺頭不相上下，如果不束縛住他，二敵三，葉亞還不怎麼會打架，那他們倆真的就完了。
刺頭把那兩人打得趴在地上起不來，他這才朝葉亞這邊走了過來。
刺頭一腳踩在龍威臉上，冷笑道：「龍威，你可以的啊，剛出獄就來找我麻煩了。」他一腳一腳地踢著龍威的腦袋，「還專門趁老子只有一個人的時候？」
葉亞輕咳一聲，小聲地示意：「還有我啊。」
刺頭白了他一眼，對葉亞說：「你起來吧，我跟他單挑。」
葉亞剛放開龍威的手，就被龍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拳揮向他的腦袋，葉亞被砸得頭一陣發暈，他顧不得其他，條件反射地還手，力道極重。
龍威的手被刺頭用力踩住，身體又被葉亞壓制著，他根本無力反擊，被不斷打得鼻子都冒出血來。
刺頭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著，等到龍威已經滿臉是血，葉亞才甩了甩手，一臉嫌髒地把染上血跡的手往龍威衣服上擦，擦得差不多乾淨了他才起來，對地上的龍威誠懇地鞠了個躬，「不好意思，第一次打人，力道可能沒控制好，您別介意。」
刺頭「噗」地一下笑出聲。
葉亞出了小街，一路上感覺身體要散架了一樣，他反手摸了摸背，「嘶」地倒吸一口氣，「哎，真疼。」
刺頭看了他一眼，「要去醫院看看？」
「哎，哥，不用。」葉亞說，「我歇歇就好了。」
他們直接去了張樂家的小賣部。
張樂和幾個小弟已經在那兒等著了，一看葉亞和刺頭過來，立馬迎了過去，「哥，你們去哪了？」
刺頭往地上啐了一口，「碰到龍威他們了，剛幹了一架。」
刺頭又看向葉亞，目光竟罕見地帶了許讚賞，「不過，也多虧了葉亞。」
葉亞忙道：「哪裡啊哥，我啥忙也沒幫上，是你厲害。」
葉亞默默地找了個椅子坐下，他不敢碰著椅背，問張樂：「樂哥，你家有跌打損傷藥嗎？給我抹點。」
「好像有，我去找找。」張樂說。
葉亞掀開衣服，張樂幫他塗藥，在眾人面前，葉亞不好示弱，只能咬牙悶聲撐著。
刺頭待了一會兒就要走，離開之前還拍了拍葉亞的肩膀，「你要是實在幹不了偷偷摸摸，那就別幹了，跟著哥混，保你有飯吃。」
葉亞擠出笑，「哥，謝了啊。」
這夥人一走，葉亞立馬齜牙咧嘴地喊疼，「哎，樂哥你輕點，當推拿呢？」
「行了，我輕點。」張樂放輕了力氣，「嘖，背都青紫了，不過也值，你算是在刺頭面前好好表現了一回，他以後鐵定不會虧待你。」
葉亞趴在床上，悶哼哼，「是吧。」
張樂塗好了藥，順手拍了下葉亞的屁股，「好了。」
葉亞晃了晃身體，他皺眉想了一會兒，開口問道：「哥，我今晚能在你家住嗎？」
他現在一身嗆鼻的藥味，估計一進門紀淮遠就能聞到，他今晚無論如何都不能回家了。
張樂說：「行啊。」
葉亞在張樂家蹭了頓晚飯。
飯桌上，張樂爸媽一直熱情地叫葉亞多吃菜，張媽媽做的菜很好吃很有家的味道，葉亞一晚上吃了三碗飯，肚子都鼓起來了，趴又趴不得，躺又躺不得，只能坐在床邊低頭玩手機。
他想給紀淮遠發信息說晚上不回家，但是他剛才才發現了一個事實——他並沒有紀淮遠的手機號碼。
張樂洗了澡出來，扔了條新毛巾和舊衣服給他，「你隨便洗洗吧，這一身髒的。」
「行。」葉亞放下手機，「等下你幫我洗下衣服唄，明天還要穿呢。」
「滾，自己洗。」張樂翻了個白眼。
葉亞嘖了一聲，「我現在就跟軍人一樣腰桿子挺直，怎麼低得下去洗衣服。」
張樂都不願跟這人多扯一句：「扔洗衣機啊你個傻逼。」
葉亞特欠揍地笑：「呵，我是沒想到你家有洗衣機啊。」
張樂直接一個枕頭扔過來，「滾幾把。」
晚上葉亞在床上睡覺，張樂睡地板。
葉亞只能趴著睡，一晚上都沒睡好。
第二天醒來，他還是聞得到自己一身藥味，他拍了拍張樂，「樂哥，你有香水沒？」
張樂不可思議地看向葉亞，「我操，你居然用香水？」
「想什麼呢，我就是想蓋住藥味。」葉亞皺眉道，「等下回家被飼主聞到就不好了。」
張樂問：「飼主？」
「對啊，就是收養我的人。」葉亞說。
「誰啊？」
「說了你又不認識。」葉亞嘖道。
張樂也沒興趣知道，他就是順嘴一問。他說：「我一男的有什麼香水啊，要不我問問我媽去？」
「哎，別。」葉亞趕緊叫住他，用女式香水他可接受不了，「你家有六神沒？我噴點花露水就好了。」
張樂拍了下手，有些興奮：「這個有！」
葉亞就帶著一身花露水味兒回家，他吃了早餐順便買了杯豆腐腦。
他還記得紀淮遠叫他帶什麼紫薯芋圓，然而這小破街哪有這個，他也不願多走，背還疼著呢，乾脆就用豆腐腦敷衍了事罷了。
葉亞開門進屋，屋內一個人也沒有，紀淮遠的房門緊閉，估計還在睡覺呢。
葉亞去了浴室隨便瞎找，他怕花露水的味兒蓋不住藥味，找到一黑色小瓶裝的液體，瓶子看著很精緻，他打開嗅了嗅，應該是香水，還挺好聞的，便按著往身上噴。
葉亞第一次噴香水，沒注意度，這一噴，差點沒把他熏死。
「操？」
葉亞摀住鼻子，急忙走去浴室。
剛出門就看見紀淮遠從房間裡出來，他依舊是睡眼惺忪的樣子，整個人都精神不振，突然，他抬起頭，皺眉道：「什麼味？」
葉亞：「……」
葉亞輕咳一聲，滿臉的心虛，「紀叔叔，不好意思，我昨天有事就沒回來，在朋友家住了一晚。」
紀淮遠注意力沒在這：「你用了香水？」
葉亞尷尬地點點頭，「我剛才就好奇，就噴了噴——」
紀淮遠抬眸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你這不是噴了一下，是用香水洗了個澡才對。」
葉亞被說得耳根子都紅了，「對不起，我不該擅自用你的香水。」
「這個不是重點。」紀淮遠想起什麼，復又問道，「你給我帶芋圓了嗎？」
葉亞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不敢直視紀淮遠，遲疑地說：「豆腐腦行嗎？我買了豆腐腦，味道應該差不多吧……」
第22章
紀淮遠眼神清清楚楚寫著「你在逗我？」。
葉亞見狀更加沒底氣了，他壯著膽子繼續說道：「您看這不大早上嘛，最適合喝豆腐腦兒了對不對。」
紀淮遠往飯桌那邊看去，映入眼簾的是用白色塑料袋包裹的透明塑料杯子，隱約能看到杯子裡乳白色的豆腐腦，他皺了下眉，問道：「甜的？」
葉亞怔了一下，「是啊！」
「我不吃甜豆腐。」紀淮遠收回視線，神色淡漠地進了浴室，沒過兩秒，他又出來了，臉色微微難看，「你到底噴了多少香水？」
「我也不知道。」葉亞不好意思地撓頭，後悔道，「我現在感覺自己就是個燻肉。」
紀淮遠不動聲色睨了葉亞一眼，臉上的嬰兒肥都沒了，身體瘦得能從門縫裡進出，哪裡有資格成為燻肉，燻排骨才對。
葉亞見紀淮遠沒說話，從兜裡拿出手機搜索紫薯芋圓的製作方法，一邊說，「要不我試試做芋圓？我還沒做過這種，不知道要哪些材料……」
「唔，我得出去買紫薯和芋頭，」葉亞滑動著手機，認真地看著步驟，「還有木薯粉……紀叔叔，你願意等嗎？」
紀淮遠淡淡地說：「你有這時間還不如直接去買現成的。」
葉亞怔了怔，被點撥了似的恍然大悟，「對哦。」
葉亞剛小心地放鬆身體，轉身要出門便被紀淮遠叫住，「不用去了，我要再睡一會兒，你也去休息吧。」
葉亞收回腳步，乖乖地「哦」了一聲。
他回到自己房間，趴在鬆軟舒服的床上，兩隻手抓著手機，玩了一會兒，思緒不由地亂飄，他猛地坐起來，扔下手機。
嘿，紀叔叔咋沒問他昨天有啥事啊？
真是冷漠，就惦記著他的芋圓去了。
葉亞撇撇嘴，又趴回床上閉目養神。
這一閉眼，就直接睡到快中午才醒。
昨晚壓根沒怎麼睡，張樂的床就一張涼席，硬梆梆的，他睡著睡著就翻了個身，立馬痛得從睡夢中驚醒，齜牙咧嘴好一會兒，還被有起床氣的張樂揪著衣服胖揍一頓，過後都是迷迷糊糊的淺睡狀態。
葉亞沒忘記今天是他做飯，還答應了紀淮遠做香鍋呢。他嚇得趕緊起床一溜煙兒跑出去。
紀淮遠半躺在地毯上，腦袋擱著沙發扶手，書本舉在眼前，葉亞只看見他光潔的額頭。
「醒了？」紀淮遠聽到跑步的聲響，放下書本，手指抵了下眼鏡架子，循聲看了過來。
葉亞頓住腳步，衝紀淮遠豎大拇指，「您戴眼鏡真帥！」
紀淮遠直接無視這句誇獎，他把書本隨手放在地毯上，站起身去倒了杯水，微抿一口後才道：「你昨天說今天做香鍋的。」
「沒忘呢！」葉亞嘿嘿笑，響亮地應了一聲，「我馬上就去做！」
紀淮遠淡色的唇泛著水光，他頷首，「我很期待。」
葉亞雄糾糾氣昂昂地擼袖子開幹，就憑紀淮遠對他說了兩次很期待，他都得全力以赴盡可能地做的好吃一些讓紀叔叔滿意。
做麻辣香鍋就是準備食材麻煩，葉亞把冰箱裡的食材全都拿到流理台上，一樣拿出來一些清洗乾淨，他又切了雞腿肉和牛肉，還扒拉出培根，按照網上食譜上的做法一步步進行。
當葉亞炒香料的時候，紀淮遠走進廚房，往鍋內看了一眼，「好香。」
葉亞樂了，「你是被香味給吸引過來了吧？」
紀淮遠點頭，他神情認真地說：「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吃了。」
「準備就好了！」葉亞別提多得意了，他先把不易熟的材料倒進鍋裡炒，「嘩啦」一聲，聽在耳邊特別悅耳。
葉亞剛把菜端到飯桌上，紀淮遠便放下書走了過來。
一番享用後，紀淮遠黑眸看向葉亞，真誠地給出評價：「很好吃，我很喜歡。」
葉亞聽到誇讚心裡別提多高興了，他咧嘴笑：「那下次還做給你吃。」
「謝謝。」
葉亞第一次在廚藝上得到滿足感。
他待在這兒每天除了鬥地主就沒事做，於是乾脆開始鑽研食譜。
但是只在網上看得話又不好保存做筆記，他跑去問紀淮遠有沒有菜譜書，紀淮遠經他這麼一問，才想起來——「你暑假沒有作業？」
葉亞：「……」
紀淮遠沉吟道：「我看你這段時間似乎沒碰過書，按理來說升初三學業應該會更緊張，為何你都不看書？」
葉亞頭皮一陣發麻，幾乎不敢對上紀淮遠的目光，他猶猶豫豫一陣後，才遲疑地說道：「我……沒帶書過來。」
「我下午去找找初三輔導書。」紀淮遠說。
葉亞：「……」
早知道不費心思給你做吃的了。
哼。
下午紀淮遠帶了一堆書回來，都是各科的輔導書，葉亞硬著頭皮快速瀏覽著書本，只覺得人生黯淡無光了，他的生活……從此不會好過了。
紀淮遠問：「你哪科成績比較薄弱？」
哪科都薄弱。葉亞吞了吞口水，小聲地回答：「英語吧……」
「好。」紀淮遠低眸找出一本英語試卷，從裡面撕了一張遞給葉亞，「摸底考試，從現在開始，一個小時計時，作文不用寫。」
我日？
葉亞不可置信地瞪著手裡的試卷，上面的英文單詞像是一個個難纏的幽靈全都朝他湧過來。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他……明明上午還趴在床上嚥著口水看菜譜的，才幾個小時而已，就天翻地覆了？
葉亞雙腿盤坐在地毯上，全程木訥地盯著一個都看不懂的單詞，腦袋裡ABCD不斷翻滾著，他手上動作不停，在試卷上不斷寫著。
很快，不到半小時，葉亞就交卷了。
他暗自慶幸著，得虧說了是英語，全是選擇題，多少也能得幾分。
紀淮遠好整以暇地接過試卷，眼底有一剎那的訝然，「這麼快？」
葉亞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您改吧。」
「好。」紀淮遠拿了紅筆，就坐在沙發上批改起來。
幾分鐘後，紀淮遠把批改好的試卷還給葉亞，向來清冷的嗓音有一絲不悅，「0分，全錯。」
葉亞：「……」
怎麼可能？
葉亞接過試卷快速地瀏覽一圈，錯愕地抬頭：「我居然一個都沒對？」
紀淮遠面無表情道：「是的，你完美地避開了所有正確選項。」
葉亞一臉懵逼。
我日，這狗屁運氣？
紀淮遠捏了捏眉心，眼神稍冷，「你成績太差了，運氣也太差了，所以從今天開始，每天需要花六個小時用來學習，離開學還有差不多半個月，我希望這半個月的時間你的各科成績都能達到及格分。」
葉亞腹誹，做夢吧你。
但嘴上卻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道：「好。」
「需要我監督嗎？」紀淮遠問。
葉亞當然不需要，連忙拒絕道：「不用了，我很自覺的。」
紀淮遠：「行，開學前再來一次摸底考，我會整理初中各科重點知識給你，但願對你的學業有所幫助。」
「哎，紀叔叔，不用這麼麻煩了，」葉亞再次拒絕，「我自己複習就好了，您忙您的，看看書聽聽戲睡睡覺唄。」
「最近書店在重新裝修，我待在家裡也沒什麼事，你不要拒絕我。」紀淮遠說。
葉亞想死的心都有了，他面如死灰：「好吧。」
葉亞開始了學習的不歸路。
他本來就沒多少基礎，還有半年沒上過學，現在重新學這些東西，還是初三的課程，他簡直看到書就想跪下，一頭撞死去吧。
語文還好，都是漢字，至少能看得懂。英語，他看了兩個單詞已經放棄了。數學，一堆阿拉伯數字xyz各種亂七八糟的符號疊加在一起，他看到就崩潰。物理，同理。歷史，當成故事來還是能看得下去。政治，為什麼漢字組合在一起成句會這麼無聊？化學，垃圾。
葉亞頭都要大了，他摔下書，大字狀倒在床上。
手機響了，鵬鵬發來消息。
田鵬：幹嘛呢？
葉亞有氣無力地回消息：看書。
田鵬：？？？？？？？？？？？？？？
第23章
田鵬：我沒看錯吧？葉大俠居然看起書來了？
田鵬：你受什麼刺激了？
田鵬：看小黃書吧，對不對？壞笑
葉亞被他一連串的回覆給逗笑了，他敲著鍵盤：去你的，大爺看的是數學。
他爬起床拍了張數學書的照片發給鵬鵬：看到沒，初三上學期數學書。
田鵬：你看得懂麼？
葉亞嘖了一聲，還真懂他，他翻了個身，慢悠悠地回覆：看不懂也沒辦法啊，飼主逼著呢，說開學前還要考試，每門都得及格。
田鵬：這麼嚴？還抓你學習啊，你飼主是想當你爸爸吧？
葉亞：呸，扯幾把蛋。
過了好久，田鵬才回消息過來。
田鵬：不過也好，你可以回到學校重新學習了。
葉亞低眸盯著手機發呆，好半晌才一字一字地打著：我沒多大期待回學校。
他想了想，刪掉重新打字
說得好像我很期待回學校一樣。
又刪掉，重來。
我又不愛學習。
葉亞按了發送鍵。
每門課目都這麼難，欠虐啊才喜歡學習。
葉亞關了手機，雙手枕在腦後，盯著天花板一陣走神。
過了一會兒，門外響起敲門聲，驚醒了葉亞。
「進來。」
紀淮遠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本藍色封面的筆記本，他鼻樑上架著眼鏡，整個人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尤其是不苟言笑的樣子，氣質尤為清越。
「英語筆記。」紀淮遠走到床邊，伸手把筆記本遞給葉亞，邊道，「這是整理好了的初三上學期的語法和重要詞彙，重點難點我用紅筆標注出來了，你可以參考一下。」
葉亞低頭翻了幾張，每頁紙都寫得密密麻麻，他知道紀淮遠的字跡，是有一點潦草的連筆，但是這裡卻是字跡工整，似乎怕他會看不清字。他動了動唇，卻發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壓根沒想到紀淮遠會這麼認真對待，不過轉念一想，他這樣的行為，也挺符合他的性格的。
葉亞合上筆記，真誠地致謝：「謝謝。」
「你慢慢看。」紀淮遠揉了揉眉心，他眉眼之間滿是疲憊，眼下隱約有一片烏青，他轉移了話題，「晚上我想吃金錢蛋。」
金錢蛋是一道湘菜，葉亞在網上食譜看見的，便嘗試著做了一下，先把雞蛋煮熟剝殼切片，然後再油炸一番，最後放入紅辣椒青辣椒一起炒，做法簡單易學，味道竟意料之外的好吃，紀淮遠當時稱讚了好幾次。
「行！」葉亞笑了笑。
他現在胃的生活就是一天天堂一天地獄，來回循環。
紀淮遠對於食物既講究又不講究，他可以容忍自己做的黑暗料理，也可以盡情享受葉亞做的各類主食甜品，總之——特好養活。
晚上吃了飯後，葉亞又做了道冰鎮綠豆湯，盛了兩小碗端到陽台桌子上。
桌子上還放了個收音機，廣播主持人醇厚好聽的聲音伴隨著電流聲傳過來，此時正在進行一檔深情談話節目，舒緩優美的純音樂低低地響起，在如水般的夜晚顯得尤為溫柔。
紀淮遠在電腦前聚精會神地敲敲打打。
葉亞只顧得拿湯勺往嘴裡舀綠豆湯，冰涼香甜的湯汁進入口腔，嘴裡滿是糯糯軟軟的綠豆，滿足地頓時忘記了學習時的頭昏腦漲。
「紀叔叔，你也喝啊。」葉亞捧著碗說道。
紀淮遠眼皮子都懶得抬，似有若無地應了一聲，卻依舊忙著手上動作，一點也沒有要喝的意思。
紀叔叔居然拒絕食物？
葉亞感到意外，便湊到他旁邊，好奇地盯著電腦屏幕，「你在幹什麼？」
現在的葉亞不似四年前一樣，看書要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他迅速地瞄過開頭。
「1983年5月，法國巴斯德研究所的呂卡蒙塔尼埃研究組最早將艾滋病從病患者體內淋巴結裡分離出艾滋病病毒。……」
葉亞愣了愣，這是什麼鬼？
艾滋病？
他下意識地瞄到紀淮遠正在敲字的那一行，紀淮遠跟沒有察覺到他過來了一樣，依舊專注地敲打著鍵盤。
「大多數人懷疑艾滋病患者是同性戀引起的，他們認為同性戀的性生活是造成性混亂從而引發了病變產生了艾滋病，然而早在古希臘羅馬時代就存在同性戀問題，而人類首次發現艾滋病病毒是在1884年4月。……」
葉亞更加愣怔了。
他碰了碰紀淮遠的肩膀，「你在寫什麼啊？」
紀淮遠這才像是意識到葉亞的存在，他抬眸看了眼，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語氣偏淡，「寫稿子，準備投給雜誌週刊。」
「啊？」葉亞像是明白了，又感覺不明白，「紀叔叔你還是作家啊。」
「我不是作家。」紀淮遠按了保存關閉文檔窗口，目光落在原始的藍色屏幕上，屏幕淡淡的光投在他的臉上，「只是無意看到這本雜誌裡有一篇在抨擊同性戀，稱同性戀都會患上艾滋，我無法想像什麼雜誌社會發表這樣的論點。」
葉亞「唔」了一聲，他又喝了口綠豆湯兒，細細咀嚼口內的綠豆，含糊不清地說：「這樣啊……」
他對於紀淮遠的一番言論沒多大感想，主要是離他的世界太遠了，感覺在講述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一樣，他見紀淮遠又重新投入到電腦上，似乎也感覺到了這個話題與他沒有可溝通性。
葉亞默默地放下碗，強行為自己辯解一下：「我不是不支持你啊紀叔叔，我只是覺得這件事跟我沒關係，我身邊也沒同性戀，也沒見過誰得了艾滋病，所以才沒什麼看法的。」
「我就是同性戀。」紀淮遠說。
「？」
？？
？？？
葉亞震驚地張大嘴巴，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太過於驚愕，以至於話都說不清楚，結結巴巴斷斷續續地爆粗口，「啥……我操？」
紀淮遠微蹙眉，「別說髒話。」
葉亞閉了嘴，默默地「哦」了一聲。
紀淮遠跟沒看見他這反應似的，打開文檔繼續寫。
葉亞心裡跟揣著什麼似的，一直蹦個不停，他緊張地呼吸都快不順了，想了好久還是直接問出口：「……你叫我住你家是不是看上我了？」
紀淮遠聞言停止動作，修長的手指依舊輕按在鍵盤上，他側目看向葉亞，「我看上你什麼？」
葉亞：「……」
葉亞花了好幾分鐘思考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得紀淮遠看上的，最後，得出結論。
一個都沒有。
紀淮遠神色泰然地看著他，眼底有微微的嘲諷。
直到在一起後，紀淮遠為這句輕飄飄的沒能未雨綢繆的話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寫出一百個看不上葉亞的理由，不能帶重樣兒的。
葉亞吊在嗓子眼裡的心臟這才實實落了下來，他嘖了一聲，又捧起碗把剩餘的綠豆湯都往嘴裡灌，他嘴巴被塞得鼓鼓的，眼珠子骨碌打轉，腦海裡一直在琢磨著紀淮遠為啥要收養他，他起先沒思考過這個問題，但是知道紀淮遠是同性戀後，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這個問題，好像收養他與紀淮遠的性向掛上了鉤。
葉亞盯著紀淮遠的後腦勺，黑髮與白皙的肌膚形成視覺上的享受。他突然靈光一閃，驚呼：「紀叔叔，你收養我不會是因為你想當我爸爸吧？」
喜歡男人肯定不能生小孩啊，所以紀淮遠怕此後無依，碰巧他也無父無母無爺，就湊合著收養他了，等著人到老年可以有人養老？
這樣一想，貌似很合理啊。
但是葉亞又看了眼紀淮遠，這麼年輕的爸爸啊……
呸！什麼鬼，葉亞嘴角抽了抽，趕緊吐掉剛才的念頭。
紀淮遠轉身雙手抱胸斜睨著他，似笑非笑，「喲，兒子。」
第24章
葉亞皺著一張臉，認真思考了好久，才一副下定決心視死如歸的樣子，「你要是真想認我這個兒子你就認吧，反正我也沒爸爸，你也供我吃供我喝的，我以後一定給你養老。」
紀淮遠：「？」
葉亞見紀淮遠沒說話，想了想又道：「雖然我沒啥本事啊，但是我以後肯定不會把你趕出家門也不會送你去養老院的，我以後娶了老婆也會跟她講你是我的恩人，她也不會對你甩臉色的，我們都會對你好的……」
「要是我有了小孩，要生兩個，一個姓葉，另一個跟你姓，叫您爺爺，不會讓你後繼無人的。」葉亞只顧著講，壓根沒注意到紀淮遠越聽越無語的眼神，他轉眼間不但多了個兒子還多了個孫子？直到葉亞絮絮叨講完了，紀淮遠才嗤笑一聲，表情竟罕見的生動，「兒子，叫聲爸爸來聽聽。」
哈？
葉亞驚訝極了，叫爸爸？
他對上紀淮遠的視線，卻看對方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味，他認命地嘖了一聲，張了張嘴，硬著頭皮叫：「爸……」
紀淮遠點點頭，又道：「再順便替你兒子叫聲爺爺來聽聽。」
葉亞：「……」
葉亞這才意識到紀淮遠根本就是在逗他玩兒，他氣極，沒見過這麼一本正經開玩笑的人！
葉亞活活被佔了口頭便宜，想到剛才乖乖地叫爹，他就氣不打一處來，磨牙瞪著紀淮遠，見那人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壓根治不了他，葉亞更怒了，眼角餘光瞥到桌子上滿滿一碗的綠豆湯，他一把端起自個兒吃了，憤然道：「你別吃了。」
紀淮遠逗弄葉亞一番後，心情莫名地愉悅許多，他揚了揚唇，清俊的面容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尤為溫暖。
電台主持人還在低低地寬慰打電話進來苦訴的聽眾，葉亞躺在榻榻米上無聊地聽著，越聽越睏，他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眼淚都要出來了，「紀叔叔，我睏了要去睡了。」
「睡前喝杯牛奶。」紀淮遠提醒他。
葉亞呵欠連連地走出陽台，朝後面揮揮手，「知道了，你也早點睡。」
「嗯。」紀淮遠低聲應著，目光落在桌子上兩個小瓷碗上，一陣失笑。
嘖，一口沒吃還要他洗碗。
他關了收音機，靜得能聽見公園裡的低低的蟲鳴聲，一下一下的，融入了夜色中。
葉亞知道紀淮遠的性取向後也沒多少感想變化，依舊好吃好喝混吃混喝，每天攤開書本轉頭就玩手機，在外做出一副宅房間裡刻苦努力的假象，幸好紀淮遠也不怎麼進出他房間，偶爾來給整理好的筆記也是先敲了門，葉亞有足夠的時間藏手機拿起筆在草稿紙上裝模作樣地劃來劃去。
他實在看不進書，又閒得慌忍不住不裝逼，經常給鵬鵬發題目，明明沒學習還在他人面前裝逼問知道怎麼做嗎知道這個歷史典故嗎知道單詞fool的意思是什麼嗎，鵬鵬被他問得煩了，二話不說直接把他拉黑了。
這下，他更加無所事事了。
他玩手機除了鬥地主和跟鵬鵬插科打諢就沒啥了，現在鵬鵬又把他拉黑了，鬥地主玩的久了都有點獨孤求敗的錯覺……葉亞更加無聊了，看幾個字就睡覺，整天悶在房間裡，他洗澡完盯著鏡子裡的自己，都感覺變白了。
這天，張樂突然私戳他，把他拉進了一個群裡。
葉亞看到群名頓時噴了。
【叱吒乾坤霹靂天龍幫】
裡面人他大多認識，都是刺頭手下的，刺頭也在群裡，他正巧在線，見消息提示葉亞進群了，發來消息：歡迎小葉。
接下來，小弟們一排地刷屏發送「歡迎小葉」。
刺頭老大：你們叫什麼小葉！你們該叫葉哥。
被刺頭這麼一吼，大家瞬間改了口，變成「歡迎葉哥」了。
葉亞無語地抽了抽嘴角，發消息：謝謝大家了啊。
刺頭：小葉晚上出來玩不？
葉亞想了想，這段時間都悶在家裡，確實該出去透透氣了，於是答應了。
刺頭：別吃晚飯啊，哥請你！
葉亞發了個笑臉：行！
他點來刺頭的資料，加為好友，又進了他的朋友圈，條條都點讚誇獎，刺頭被哄得更高興了，竟然給他發了個大紅包，葉亞受寵若驚地看著紅包裡的100塊，樂得抱著手機吧唧親了好幾下。
天龍幫群一直在蹦個不停，全都在撒錢發紅包，葉亞一下午啥也沒幹，全耗在這兒搶紅包，總是第一時間搶到，幾個小時後他的錢包裡就漲了四五百塊。
真有錢啊。
他現在都指望天龍群發家致富了。
葉亞躺在床上，雙手舉著手機，眼底閃著興奮的光芒。
張樂發來群消息：葉亞你也發個唄，一直在搶。
葉亞：好咧！
他發了個10塊錢的紅包，分了兩個人，他自己又秒搶，搶到了五塊九毛三。
群裡的人：……
張樂：我去？能不能再小氣一點？
刺頭也說話了：小葉你這有點不厚道啊。
葉亞嘖了一聲，沒辦法刺頭都發話了，他又不情不願地發了個100塊紅包。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葉亞正陷入自己的情緒裡，立馬把他驚到了，碰巧群裡又有人在發紅包，葉亞顧暇不及，手指飛快地戳紅包，急道：「先別進來啊。」
葉亞搶完紅包，又趕緊下床，調整姿勢坐在床邊，才道：「可以進來了。」
紀淮遠信步走了過來，又遞給他一本筆記本，道，「化學筆記。」
葉亞接過，看了眼封面，「謝了啊。」
放在旁邊的手機又響了，葉亞趕緊奪過手機點開去搶。
紀淮遠站在一邊：「？」
葉亞搶完紅包抬頭看到紀淮遠的神情，乾笑兩聲，解釋道：「我在搶紅包，加了個群，可有錢了，一直在發紅包。」
紀淮遠瞭然，淡淡地「哦」了一聲便要離開。
葉亞想起什麼，叫住紀淮遠，臉上滿是笑意，「紀叔叔你微信多少啊？我加你唄。」
「我沒有微信。」紀淮遠說。
「這簡單啊，註冊一個唄。」
紀淮遠嫌麻煩，直接拒絕，「不要。」
「別拒絕啊，我幫你註冊唄，加了號碼以後聯繫方便些啊，」葉亞說，「我還可以給你發紅包呢，我錢包裡現在可多錢了。」
紀淮遠沉吟片刻，把手機遞給葉亞，「你弄。」
葉亞搗鼓半天，幫紀淮遠註冊了號碼，「紀叔叔，你要叫什麼名字啊？」
紀淮遠等他半天功夫中，早已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他懶得想，「隨便。」
葉亞便打了「隨便」兩字作為暱稱。
添加頭像時，他順手點進了相冊裡，卻發現一張照片也沒有。葉亞聳了聳肩，打開相機順便給正閉眼的紀淮遠拍了一張作為頭像，他拍的太過隨意，方向又是逆光的，紀淮遠被拍得面容都有些模糊。
最後添加為好友，葉亞低頭打備註：紀叔叔。
「好了。」葉亞響亮地叫了一聲，把手機遞給紀淮遠，紀淮遠睜開眼，一點興趣也沒有，甚至沒有看一眼，就把手機放進口袋裡。
「紀叔叔，我晚上要出去和朋友一起吃晚飯，可以嗎？」葉亞問。
紀淮遠抬眸，「會回來住嗎？」
葉亞一愣，「會啊！」
「不回來的話記得告訴我。」紀淮遠說。
葉亞想是不是上次晚上沒回家沒跟紀淮遠報備讓他有些介意了，他連忙應道：「行，你把你手機號給我唄，我上次想告訴你的但是沒你號碼。」
紀淮遠報了號碼，葉亞趕緊存上。
紀淮遠一出葉亞的房間，手機就在口袋裡振動個不停，伴隨著聲響。
他皺眉打開一看，全是葉亞發來的消息。
手機頁面上是一排的恭喜發財大吉大利。
他依舊眉心緊蹙，點開一個紅包。
0.1元。
再點下一個。
0.1元。
總共發了十個，全都是0.1元。
紀淮遠發了個「？」過去，他一下子就看到自己的頭像。
？
什麼時候拍的？
紀淮遠臉更加黑了，轉身邁步朝葉亞房間走去。
第25章
葉亞在飯館子裡聽刺頭扯皮扯了兩個多小時，菜都扯冷了，刺頭醉醺醺的還沒說完，說話間一股子酒氣直噴到葉亞臉上。
葉亞摸了把臉，繼續笑著，「哥你可真厲害！」
「那是！哥以前讀書的時候還參加過元旦晚會呢！」刺頭一把摟住葉亞的肩膀，湊得極近打了個酒嗝，葉亞差點沒被熏死，「等下去唱歌，哥給你露一手！」
「別，哥，我要回家給我爸做飯啊。」葉亞不動聲色地歪了下腦袋，悄悄移開一些，怕被酒氣給嗆暈。
因為他給紀淮遠發紅包事件，他不得不賠禮道歉，回來做宵夜。
葉亞尋思著越不得勁，咋發紅包還需要賠禮了？
刺頭皺了眉，表情變得凶狠起來，一巴掌拍在葉亞右肩上，語氣竟也好笑地變得認真，「你啥時候有個爸了？」
刺頭這半醉不醉的，力道也沒個輕重，葉亞幾乎要被他一巴掌拍成高低肩了，他輕輕抬了抬肩膀，訕笑道：「哎，是後爸。」
「你媽都沒有，誰給你找的後爸？」刺頭咄咄逼人道。
葉亞簡直要無奈扶額了，他好想說，是他找他的……
葉亞想了想，遲疑地問道：「那……小爸？」
刺頭氣得鬍子都吹起來了，追著葉亞滿館子打，葉亞抱頭亂躥，飯館裡其他顧客白白看了場熱鬧。
跑了幾圈後，刺頭累得氣喘兮兮地坐上座位，酒都跑醒了，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哥特意跟你單獨來吃飯，你就這樣報答我的？吃了飯就要走？」
葉亞年輕力壯跟沒事人一樣，笑嘻嘻地坐下，相處下來他也沒咋怕刺頭了，說話也是敞開了腦說：「哥，我們下次約啊，下次來你演唱會，連手機都不帶，就只聽你唱歌，咋樣？實在是沒辦法，我真多了個爸，別問原因啊我自己都不知道他為啥要收養我，您不是知道我搬家了麼，就是搬去他那了啊，他管得嚴，這些日子還逼著我學習呢，開學還要去上學了都。」
刺頭注意力全集中在原因上，於是問道：「他有錢嗎？」
葉亞想了想，答：「挺有錢的。」
「那差不多了。」刺頭自我認同地點點頭，「有錢人都愛做慈善，錢多得沒處花，估計在資助你呢。」
葉亞被刺頭這麼一說，竟也覺得有點道理，他表情嚴肅地盯著刺頭，眼神放空，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可能就是他之前就跟紀淮遠認識，加上他又恰巧無父無母年紀還小，紀叔叔就慈悲心腸大發慈悲對他進行救濟援助？
根本就不是因為紀叔叔……想要個兒子養老。
葉亞囧著一張臉，想到昨晚還在紀淮遠面前直言道是不是想認他當兒子，幾乎羞愧到不忍直視。
刺頭嘬了口小酒瞇眼看著葉亞臉上一陣青又一陣紅的，頓時瞭然地笑了笑，「算了，你還是回去吧，不要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葉亞處於自己情緒中，聽話也是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敷衍地應著：「好。」
刺頭語重心長地提醒葉亞：「記住，你要好好討好他啊，萬一他一個不滿意就不管你了，你找誰哭去？不過也沒事，你到時候可以跟著哥混，只要你不嫌哥手髒就行。」
葉亞愣了愣，一瞬間沒反應過來：「啊？」
「哥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幾年了，也算會點看人的本事。」刺頭夾了一筷子花生米放進嘴裡，砸吧砸吧著，「你小子腦瓜子聰明人精會說話，賊圓滑了，不過好在心不壞，你就回去繼續讀書唄，我上次問了張樂，他說你是退學了？這不現在正是個好機會麼，有人資助你讀書，你就加把勁唄，將來當官罩我們，讓哥也嘗嘗有人撐腰的滋味兒。」
葉亞聽著覺得心口暖烘烘的，他端起酒杯敬了刺頭一杯，一口悶後才道：「哥您放心，我以後要是出頭了絕壁不會忘記你們的，但出頭這事說得還太早啊，現在還得仰仗您呢，您別嫌我沒本事就好。」
夜色如水。
葉亞瞇眼盯著燈紅酒綠的街道，晚風拂起他的黑髮，蕩去了不少酒氣。
他腦子裡在嗡嗡循環著刺頭一再叮囑的話。
要好好討好他啊。
討好他啊。
葉亞嘖嘖兩聲，重重地拍了拍額頭，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見已經不晚了，咬咬牙叫了輛出租車，到小區門口時還為出租車師傅四捨五入多收了兩塊錢而爭執了好一會兒，最後嚴格按著表上的車費付費，葉亞才滿意地下車。
葉亞打開門，房內一片漆黑，只有陽台那邊有光，他打開燈，彎腰換鞋，一邊響亮地喊：「紀叔叔，我回來了——」
陽台傳來紀淮遠清冷的聲音：「我在這。」
葉亞跑了過去，笑嘻嘻地倚著門框，「您想吃啥？我馬上查食譜去做。」
紀淮遠思考了一下，「涼拌苦瓜，冰箱裡還有啤酒嗎？」
「苦瓜？你晚上沒吃飯？」
紀淮遠起身往這邊走，葉亞側身讓了讓位置，他走向廚房邊道：「點了外賣，但是不好吃，就沒吃幾口。」
葉亞也跟了過去，打趣道：「是不是因為我廚藝太好你就吃不下外賣了？」
紀淮遠停下動作，右手搭在冰箱門上，認真地思考後答道：「是吧。」
葉亞驚喜地挑眉，樂得立馬揚聲道：「我馬上給你做涼拌苦瓜！」他突然想起了刺頭說的話，要討好紀淮遠，於是再問，「您還想吃什麼嗎？我都做！」
「有啤酒。」紀淮遠置若罔聞地拿出一罐啤酒，嘴角揚了揚，側眸問向葉亞，「你要喝嗎？」
葉亞擺手，「不了，我剛和朋友喝了酒。」
「聞出來了。」紀淮遠說，片刻後又道，「以後少喝點，你還在發育。」
葉亞今兒心情好，答應得特爽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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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葉亞一直秉承著刺頭的教誨認真執行著討好紀淮遠的任務，他現在只探索出一條討好的道路，就是做飯，每次都讓紀淮遠點頭稱讚，葉亞得意地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然而，好景不長。
葉亞每天混時間裝學習的日子結束了。
要開學了。
要摸底考了。
這下，怕是做出滿漢全席也討好不了紀淮遠。
他知道自己的底子，連英語有多少個字母都不知道，這樣子還參加摸底考？一下就會被紀淮遠看出這段時間沒認真學。
而且，擺在眼前的難題不是摸底考，而是……他該去哪所學校？
他是初二上學期退學的，學校這要交費那要交費，實在沒意思，他在週一升旗儀式上跑去罵了校領導一頓就瀟灑地離開學校了，連書包都沒要。
現在要回以前的學校估計是不可能了，那要怎樣找藉口跟紀淮遠說轉學校的事啊……
葉亞苦惱極了。
這天，考完語數英三門，到了晚上，紀淮遠在掌廚。
葉亞在廚房門口躊躇許久，烏黑明亮的眼睛死死盯著紀淮遠的背影，似乎企圖要把紀淮遠盯轉身過來。
他猶豫了好久，終於咬牙腆著臉走過去，叫了叫紀淮遠，遲疑地開口：「我能跟您商量個事嗎？」
紀淮遠垂眸撈出意麵放進涼水裡劃散，他抽空看了葉亞一眼，「什麼事？」
這不鹹不淡的聲音讓葉亞更加忐忑了。
他感覺像是回到了跟爺爺要錢的時候，緊張不安又必須得硬著頭皮上。
「我……能不能……轉學啊？」葉亞剛吞吞吐吐說完這句話立馬掐了個藉口，生怕紀淮遠問理由似的先自己招供了，「我之前那個學校學風不太好，我不想待在那裡了，想換個環境……」
紀淮遠不緊不慢地把苗條瀝乾，想到小孩今天主課三門的成績，還來嫌學校學風不好，他似笑非笑，嘴上卻應著：「好。」
「啊？」葉亞下意識地發出驚訝聲，他沒想到紀淮遠會答應得這麼利索。
「景遠前段時間給他母校捐了幢樓，你正好可以去這所學校，」紀淮遠側眸看了葉亞一眼，「試一下走後門的感覺。」
葉亞：「……」
「景遠是誰？」
居然給學校捐了幢樓，這比紀淮遠資助他還要闊氣啊……真是慈善的一家呀……
紀淮遠答：「我哥。」
葉亞睜大眼睛：「紀叔叔你有哥哥啊？」
紀淮遠頷首，「你要去這學校嗎？去的話我就去跟他說一聲。」
「行啊！」葉亞毫不猶豫地答應。
有學校願意要他就行！
飯桌上，葉亞咬著麵條，腦海裡一直在盤旋著他哥給學校捐樓的事，現在房價這麼高，他這輩子都不一定能靠自己買套房，更別提給別人買了……葉亞一想到就頭皮發麻。
「紀叔叔，你哥真有錢。」葉亞由衷感慨。
紀淮遠沉吟片刻，語氣耐人尋味：「他比較喜歡金錢。」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嘴唇乾裂給了靈感想了個小劇場，放上來給你們瞅瞅。
秋天葉亞嘴唇容易乾燥起皮，紀淮遠買了潤唇膏給他，然而他活得糙常常忘記用，隨手一撕經常弄得出血，紀淮遠終是忍不住，把人拉到懷裡凝眉給他塗唇膏，一邊不疾不徐地威脅道：「不能再忘了，否則以後就不親你了。」
可憐葉亞為了挽回紀淮遠的吻不得不銘記在心，以至於看到紀淮遠就想到潤唇膏，他可憐巴巴的：「您就是我的潤唇膏，快給我一個麽麽噠。」
第26章
隔天紀淮遠就告訴他事情已經辦妥了，直接去辦入學手續就可以。
葉亞目瞪口呆，驚歎這速度：「這麼快？」
紀淮遠點頭，道：「育華中學初三已經提前開學了，你是想今天去學校還是明天？」
葉亞再次呆了：「……這麼快？」
我操？
昨天才說要轉學的事，今天就要開學？
紀淮遠目光幽沉地看向葉亞，提醒他：「他們已經上課一週多了。」
「那……我啥都沒準備啊……」葉亞苦惱得五官都皺成一團，速度太快了不給人緩衝一下的，他突然靈光一閃，激動地喊，「對了！還要謝謝你哥哥吧，請他吃個飯什麼的！」
「不用，他現在正和男友在意大利度蜜月。」紀淮遠道。
紀淮遠想起昨晚與紀景遠通話的過程就不禁擰眉，那時候意大利才下午四點多，然而他還是破壞了對方的好事，靜待一會兒聽到彼端逐漸平復的喘息，而後被紀景遠一陣似笑非笑追問小孩是誰，好久才答應等下會跟育華校領導聯繫。
葉亞頓時癟氣了，「哦在意大利啊……什、什麼……」他驚愕地瞪大眼睛，太過於愕然導致說話都結巴起來了，「男、男友？」
見葉亞一副被雷電擊中的樣子，紀淮遠若無其事地問：「有什麼問題嗎？」
紀淮遠坦然自若的神情反倒讓葉亞莫名有種是自己大驚小怪的感覺，他尷尬地掩拳咳嗽兩聲，努力控制臉部表情，「沒、沒什麼……祝他蜜月愉快啊。」
明明內心已然驚濤駭浪，還裝出雲淡風輕的模樣，紀淮遠看了想笑，他揚了揚唇角，饒有興致地問他：「你不驚訝他們為什麼結婚了？」
「結……結婚？！」葉亞眼睛瞪得更大，烏黑的眼珠子都快要被這一連串給驚得爆出來了。
哦，原來是沒意識到這點。
紀淮遠微斂了笑意，他抬手曲指碰了碰葉亞的額頭，重新回到之前的話題，「你是想今天去學校還是明天去？育華是寄宿制學校，我問了景遠，畢業班是三個星期有一次假期——」
葉亞沒聽完，急切地打斷紀淮遠的話：「所以我得住學校裡？」
日？
他從來都沒在學校住宿過。
他咋感覺有種進地獄的錯覺。
紀淮遠點頭，他轉念一想，想起一些重要的事，於是便問道：「是不是要備些生活必需品？你這一去回來就入秋了，再添些衣物？」
葉亞聽得腦瓜子疼，太陽穴一陣一陣地發抽，他真接受不了幾分鐘內就面臨著開學寄宿還不給放假等一系列悲傷的故事。
「哎，紀叔叔你先別說話。」葉亞頭疼地按著腦袋，「我現在聽到您聲音就不舒服。」
紀淮遠靜靜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過了好久，葉亞才從噩耗裡緩了過來，他從沙發上起身走去書房找紀淮遠，書房依舊很亂，書堆得到處都是，紀淮遠高大的身影就在那一片空餘的地方，坐姿舒適地低眸看書。
葉亞叫他：「紀叔叔。」
紀淮遠抬眸看了過來，他推了推眼鏡，聲音不似往日的清冷，反倒有絲溫和的意味，「心情好了？」
「哪能啊，還不能接受呢。」葉亞歪歪扭扭地走了過來，避免碰到堆放的書本，走到紀淮遠身旁，一臉真誠地說，「我是來道歉的，對不住啊，剛才那樣跟您講話，實在是沒控制好情緒。」
書房光線暗，只有書桌上的檯燈發出明亮的光，紀淮遠藉著燈光瞇眼打量著葉亞，葉亞似乎也意識到姿勢問題，體貼地彎了彎身體與之平視，讓紀淮遠仰視他就不好了。
眼前的少年面容不似同齡人那般稚嫩，反而有種少年老成的感覺，但因著這段時間待在家裡沒怎麼曬過太陽，皮膚倒是養白了不少，意外也添了些青春少年感。
「你不用道歉。」紀淮遠收回目光，他拿了書桌上的書籤添上再合上書本，「對於學生而言，開學確實是種打擊。」
葉亞認同地長歎一聲，而後又眼睛亮亮的充滿期待地跟紀淮遠打商量，「是啊。紀叔叔，我能明天或者後天再去學校嗎？給我緩衝一下唄，您不是說還要買東西嗎？再等兩天唄。」
「行。」紀淮遠起身，不想讓小孩彎著身子太辛苦，他這一站起來，葉亞條件反射地抬頭看他，紀淮遠垂眸，淡聲道，「我只是擔心你進度趕不上。」
葉亞腹誹，就算今天去上學也趕不上進度啊，昨天不是摸底考了麼，應該見識到了他的學習功底了啊。
等等……電光火石間，葉亞突然意識到一個重要的點，他張了張嘴，遲疑地問向紀淮遠：「育華中學很好嗎？」
「你不知道？」紀淮遠挑眉，「育華和一中是全市排名一二的中學。」
葉亞：「……」
哦。
又一個噩耗。
葉亞心如死灰。
葉亞都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心情進入這所數一數二的重點中學的。
他渾渾噩噩地踏進學校氣派的大門，眼前正中央就是一座噴水池，兩側全是聞名古今外的文人雕塑，下面還刻了其座右銘，教學樓矗立在後面，嶄新而明亮。
校長早就在大門口候著了，紀景遠跟他打過招呼說他弟弟會過來學校，見紀淮遠過來，連忙迎了上去，滿臉笑容地伸手過去，說道：「紀先生你好。」
紀淮遠與他握手，神色淡然，「你好。」
校長目光落在一旁的葉亞身上，笑容頓時變得和藹起來，他摸了摸葉亞的腦袋，「你就是葉亞同學？」
葉亞從出生到現在頭一次被校長摸頭，他愣怔得點點頭，一瞬間沒反應過來。
校長笑眯眯地誇讚，「一看就是個學習的好苗子。」
葉亞在心裡感歎，您眼睛可真好。
校長親自帶著他辦了入學手續，認識了新班級的班主任，還帶他熟悉一下校園環境。
葉亞心不在焉地圍觀著，暗自在思考，紀淮遠的哥哥捐的是哪棟樓啊？是不是剛才路過那處正在施工的地段？
當著校長的面，他又不好意思問紀淮遠，只好悄悄地去尋他的身影，卻見紀淮遠極認真地在聽校長講學校歷史，葉亞愣了愣，什麼嘛，這都感興趣。
又去了食堂和宿舍，安排了葉亞的住宿寢室，好不容易完事了，兩人搭車回去，明天帶行李過來入住開學。
學校離公寓很遠，搭地鐵要幾十站，還要轉站，公交也沒有直達的。
幸好現在這個時段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車上還算空，兩人坐在最後一排，葉亞手臂擱在前座上，下巴也抵著手臂，一臉鬱悶地問：「紀叔叔，你為啥對育華這麼感興趣啊？你是不是讀書的時候沒考上，對這學校念念不忘啊？」
那我乾脆好心讓你讀好了。葉亞在心裡默默地加了一句。
「我確實沒在育華讀過。」紀淮遠承認。
葉亞嘖了一聲，沒想到在他心目中大神級人物紀淮遠紀叔叔居然都沒考上育華，現在他都是育華中學的一員了，雖然是走後門進來的……
紀淮遠又道：「我初高中一直在一中就讀。」
葉亞：「……」
前面一個紅燈，公交車司機估計沒太反應過來，或者是反應太過了，車輛猛地停下，葉亞由於慣性下巴直接磕在座椅上，疼得他直齜牙。
一陣呼疼後，葉亞揉著下巴，低聲埋怨道：「什麼破司機啊，怎麼開車的……」他猛地想起，「紀叔叔，你有車嗎？我怎麼沒見過你開車呀？」
紀淮遠答：「我不會。」
紀淮遠沒有駕照，不會開車，他也懶得學，出門步行或搭公交地鐵，方便又環保。
「沒事。」葉亞繼續揉下巴，「以後我長大了學車載你，就不用搭公交受罪了。」
紀淮遠目光沉沉地側眸看著葉亞，溫聲道：「別揉了，都紅了。」
葉亞乖乖地放下手，哼了一聲，「本來我下巴就尖，一下就磕在骨頭上，疼死我了。」
紀淮遠輕笑了一下，嘴角噙著淺淺的笑，「幸好你開學後假期不多，不用每天擠公交。」
「……」葉亞嘖了一聲，嘀咕著，「什麼破安慰啊，聽完一點都不高興。」
第27章
原本今天輪到葉亞做飯，但葉亞明天就要去上學了，故此紀淮遠提議他來做晚飯，以表送行。
葉亞趕緊拒絕，要讓紀叔叔來做晚飯的話，他估計得行的腿都打顫兒。
紀淮遠堅持著，沉聲道：「我這次會很用心做飯的。」
「不怪我啊紀叔叔，你每次不用心的我都產生心理陰影了。」葉亞想到紀淮遠那些黑暗料理心裡就一陣發怵，他陰影面積擴散到都無法想像也不敢想像紀淮遠認真做的料理味道。
「別拒絕，你今晚好好休息一下。」
葉亞苦著臉：「您能保證我吃了您做的飯我晚上能睡好嗎？」
紀淮遠一記目光掃了過來。
葉亞噤聲，滿臉委屈。
見葉亞這麼心不甘情不願的，紀淮遠黑著臉走進廚房，他平生還從未這麼直白地遭人嫌棄過，心情著實有些不悅，但取食材的時候，還是揚聲問葉亞想吃什麼菜。
葉亞生無所戀地答：「正常的、能吃的、安全的、無害的。」
紀淮遠：「？」
這孩子瘋了，盡說瞎話，開學恐懼症？
紀淮遠慢條斯理地取了牛肉，又去拿雞蛋和香菇。
他做了兩份簡單的蛋包飯，端到葉亞面前，葉亞明顯地震驚了，居然是正常食物，外表正常，氣味也正常，甚至居然還花了些心思擺盤。
紀淮遠揚了下眉，似笑非笑地斜睨他。
葉亞小心翼翼地拿了勺子，放到嘴邊是猶豫了一秒，終是視死如歸般放入嘴裡。
誒？
葉亞睜大眼睛。
紀淮遠洗好手坐到對面，神色自若地享用晚餐。
葉亞驚喜地脫口而出：「竟然是食物的味道！」
紀淮遠動作一頓，抬眸陰沉地看向他。
紀叔叔顯然已經在憤怒的邊緣了，葉亞趕緊笑嘻嘻地補救給紀淮遠順毛，誇獎幾句：「很好吃啊紀叔叔！」
紀淮遠這才低下眼瞼，淡淡道：「不能剩飯。」
葉亞樂了，喊道：「行！」
吃了晚飯，葉亞洗好碗後摸著肚子溜去陽台。
紀淮遠正半躺在榻榻米上閉目養神。
葉亞坐在床沿上，笑眯眯地拍了下紀淮遠的肩膀，「紀叔叔你在睡覺嗎？」
紀淮遠睜開眼眸，目光清冷地看過來。
「東西整理好了？」紀淮遠問。
葉亞說：「差不多了，我也沒多少東西。」
紀淮遠說：「外套記得要帶兩件，以防變天降溫。」
「行。」葉亞雖然嘴上應著，但壓根沒想帶，他秋冬的衣物全在巷子家裡呢，現在這兒就只有夏裝，反正九月天也熱，秋老虎嘛，壓根不用杞人憂天帶外套。
紀淮遠復又閉了眼，「你玩你的，我睡一會兒。」
葉亞想了想，抬腳往紀淮遠身體一跨，躺在紀淮遠的身旁，雙手枕在腦後，舒服地長歎一聲，「我也瞇一會兒。」
葉亞第一次跟紀淮遠躺一塊兒，紀淮遠也沒說啥，一點反應也沒有。
因著榻榻米面積較小，紀淮遠買來時也沒想過這兒會躺兩個人，因此此刻便顯得有些擠了，葉亞裸露的小臂碰著紀淮遠的，葉亞也不覺什麼，壓根沒想過要跟紀淮遠保持距離，他特舒爽地享受著飯後時光。
和紀淮遠一起生活真的有毒，很容易就讓人習慣這種慵懶隨性的生活態度和節奏，葉亞已經想不清多久沒去跑步了，每天吃了玩玩了睡醒了吃，特自然高興地虛度光陰消遣時間。
而且他每天有足夠的私人空間，紀淮遠幾乎不會打擾他，但晚飯後的陽台休息時光兩人又奇妙地共處在一起，彷彿約定好了一樣，相處也不會覺得尷尬無話。
不……葉亞默默地糾正，是無話也不會尷尬。
發呆走神也好，品嚐甜品也好，欣賞夜景也好，在陽台這個小空間裡，各忙各的，都是獨立存在的個體，自己的人生在行走著。
葉亞原本只是無聊想眯眯，沒想到不知不覺居然睡著了。
等他醒來已經是早晨了。
紀淮遠沒在這兒，被葉亞鳩佔鵲巢，他回到自己房間睡覺去了。
他身上蓋了薄被子，窗簾緊閉擋住了外面的天光，但隱約透來光線，葉亞下意識地往屋內看了一眼，房間裡一盞燈都沒開，陰陰暗暗的，似乎還在沉睡。
應該還很早，不到六點？
葉亞掀開被子下床，他懶懶散散地打了個呵欠，褲子上的拉繩隨意耷拉著，上衣也是被「蹂躪」得亂糟糟，露出大片精緻的鎖骨。
葉亞回到房間又意猶未盡地補了個覺。
等醒來就要去學校了。
紀淮遠這次依舊送他過去，安頓好一切後紀淮遠就回去了，葉亞跟著班主任來到班級報到。
正是下課時間，走廊上除了三三兩兩去上廁所的，幾乎一個人也沒有，葉亞總有種不祥的預感，事實上，當他得知育華是重點中學後，他就意識到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了，但是踏入教室的時候，他又再次深刻地意識到，好日子是真的到頭了。
教室裡學生坐得整整齊齊，一雙雙眼睛盯著講台上的葉亞。
葉亞喉嚨有些乾，他有點忐忑，清了清嗓子才壯著膽子自我介紹：「你們好，我叫葉亞，以後請多多關照。」
媽呀，台下一群大學霸們，確實得請多多關照，可別嫌棄他就行……
班主任是個髮際線堪憂的中年男子，姓劉，叫劉建國，教化學。他不苟言笑地說：「大家鼓掌。」
台下頓時響起一片掌聲。
「好了。」劉建國道。
又沒了掌聲。
葉亞：「……」
劉建國讓葉亞坐中間第三排的位置，葉亞背著書包走過去，剛一坐下又起身舉手：「老師，我去上個廁所。」
「去吧。」劉建國點頭，他繼續在教室裡踱步觀察大家的學習情況，一邊給以指導。
葉亞悶著頭去找廁所，在走廊的最盡頭看到了，他剛一進去就碰到了熟人。
大毛驚訝地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指著葉亞結結巴巴地喊：「亞……亞亞……？」
葉亞也愣了，「大毛？你在這讀書啊？」
他記得大毛是在四中啊，咋跑到育華來了？
「你怎麼在這啊？」大毛跟沒聽見似的，依然不敢置信地指著葉亞。
葉亞學他，顫著手兒指著大毛，「你怎麼也在這啊？」
大毛被他這一模仿，頓時臉有些紅，他往後看了眼廁所，想了想拉著葉亞走到旁邊去，小聲說道：「我剛轉過來沒多久，我爸媽想著初三這關鍵的一年，不能再待在四中混日子，就花了五萬塊托熟人讓我轉過來了。」
「哦，我也是剛轉過來。」葉亞應了一聲，想了想，突然露出笑容，得意兮兮地說，「捐了一棟樓呢。」
第28章
葉亞還沒來得及細講只炫了個耀，上課預備鈴就響了。
大毛著急地往教室跑，一邊回頭喊：「我在四班，亞亞你在幾班啊？」
葉亞心裡特高興，他又笑著學大毛說話的神態和語氣，抻著脖子腦袋衝前喊，「我在一班啊。」
大毛衝他揮手，也笑，「放學我找你一起吃飯啊！」
「行！」葉亞笑了一會兒，太棒了大毛沒真跟他絕交，他可以跟大毛一起玩了，再也不用怕大毛爸媽嫌他不學無術帶壞大毛而禁止他們相處。
葉亞樂呵夠了，下意識地看了眼空蕩蕩的走廊，他嘖了一聲，上了廁所就慢悠悠地回教室。
一上午下來，葉亞已經叫苦連迭頭都大了。
剛開始他還想著認真聽課，可……壓根就聽不懂，跟聽天書一樣雲裡霧裡，老師講課速度又快，課本裡的知識點只大致概括下就開始往重難點分心，葉亞最後乾脆放棄了，只撐著腦袋半睜著眼死盯著老師。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準備去吃飯，葉亞剛要走出教室，劉建國突然叫住他，他收拾好教案課本走過來，拍了拍葉亞的肩膀，「等下去吃飯，咱們先聊聊，我得對你的學習情況和性格有個大致的瞭解。」
大毛已經在門口等了，見葉亞和劉建國出來，愣了愣趕緊讓了讓，禮貌地說：「老師好。」
葉亞指了指大毛，婉拒道：「老師，我朋友等我吃飯呢，要不咱改天再聊？」
沒想到大毛這個慫鬼，膽量沒多少腦子倒是轉得挺快，他一聽葉亞這麼說，趕緊道：「沒事的沒事的，你們聊，我們晚上一起吃飯啊亞亞。」
說完不等葉亞回答就一溜煙兒躥走了。
葉亞無語地瞪著大毛的背影，劉建國問：「你就交到朋友了？」
「沒，我發小。」葉亞答。
他跟著劉建國去辦公室，劉建國先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看向葉亞，「你以前在哪裡讀的？」
「十三中。」葉亞答。
劉建國皺了皺眉，十三中是一所校風出了名的差的中學，中考考入重高的幾乎幾年才出一個。雖說校長有交待多多關照葉亞，但也不能因此拉低了班級平均分，他瞇著眼睛上下打量葉亞，剛要問他是不是打算要認真學習，卻被葉亞搶了先開口：「老師你是不是嫌棄我以前的學校啊？」
劉建國一愣，沒料到他會如此直白地問出來，他清咳一聲掩住剛才的窘迫，打著官腔模稜兩可道：「既然你來到了育華，就是育華的一份子，至於你以前就讀的學校，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你只需要認真刻苦拚搏，爭取中考取得優越的成績。」
葉亞聳了聳肩，「老師，實不相瞞，你們講得都太深奧了，我壓根就一點也聽不懂。」
「一點也聽不懂？」劉建國捧著保溫杯的手一頓。
葉亞誠實地點頭，「嗯。」
劉建國兩眼一黑，他手有些哆嗦，這「燙手山芋」一過來，他的優秀班主任律貼獎金和優秀班集體榮譽待遇大概都通通飛走了……
劉建國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心情，擠出笑，「你想認真學嗎？」
葉亞盯著劉建國的髮際線，話不過腦：「想啊。」
第一節課剛開始的時候正想著呢。
聽葉亞這麼一說，劉建國才覺得有些安慰了，他衝葉亞和藹地笑了笑，這才注意到葉亞一直是站著的，「旁邊有個椅子，你坐。」
葉亞老老實實地坐下，雙腿併攏，手貼在膝蓋上，「老師您繼續講，我聽著呢。」
劉建國又喝了口茶，砸吧了下嘴才慢悠悠道：「既然你想學，那就好辦多了，我會跟各科老師說明一下你的情況，建議他們講課速度適當放緩，當然，你課後必須得花時間學習以趕上班上同學進度，避免拖後腿，如果有什麼不懂的問題可以來辦公室問老師。」
葉亞點頭，乖巧得不得了，「好的。」
「行了。」劉建國拍了下手，「沒啥事了，你去吃飯吧。」
葉亞應了一聲，起身剛要走突然想起什麼，又扭過來，實在是忍不住，好奇地問：「老班，你知道我家捐的是那棟樓嗎？是不是還沒建啊？」
劉建國：「……」
葉亞沒意識到自己吐出嘴邊的那句「我家」，他見劉建國一臉懵逼的樣子，趕緊笑笑解釋：「嗨，我就是好奇。」
劉建國定了定心神，道：「還沒，學校正籌備明年開建，再建一棟宿舍樓。」
葉亞明白了，笑了笑：「明白了，謝謝老班。」
等葉亞去食堂，裡面已經沒多少人了，也只剩下些冷飯冷菜。
葉亞胡亂吃完就回宿舍，跟宿舍裡五個人自我介紹了一番就沒了，他們繼續看書，葉亞躺床上休息。
他沒多大興趣認識他們，舍友也不關心他的事。
待學校一天下來，除了和大毛一起吃飯聊天，也沒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葉亞洗好澡出來，推門看見他們全都在看書，弓著身體戴著眼鏡，全神貫注聚精會神，他推得有些猛，也沒引起他們的注意。
葉亞迷糊地盯著這個場景，像是看到了五個紀淮遠，但……又感覺哪裡不一樣，他快速地搖了搖頭，紀叔叔可不是這樣的，他看書很隨意，是感興趣才看的啊……
葉亞這麼一比較，就不可避免地想起紀淮遠。
他眸色頓時黯淡不少，如果在家的話，他現在應該和紀叔叔在陽台上閒聊吧，會在聽音樂？還是玩遊戲？還是聽戲曲？吃東西？
葉亞一回想，更加不好受了，他回到自己床鋪，又抬眸看了眼四周，白熾燈發出明亮的光照耀著這個靜悄悄的宿舍，似乎就連燈光都是寂寞啞然的。
這樣一對比，葉亞忍不住從書包裡摸出手機，給紀淮遠發消息：紀叔叔。
沒想到對方居然秒回：？
葉亞著實沒料到紀叔叔竟然在線，他還以為他發了這個消息會如同石頭墜入大海一般沉下去，他原本有些沮喪的心情莫名地開朗不少，趕緊摸著手機打字。
對方卻又發來一條消息：這天過得怎麼樣？
葉亞手指頓住，他摩挲著屏幕，把打好的一串字全都刪除，翻了個身，依舊捧著手機，屏幕上淡淡的光照在他的臉上，他回覆：不怎麼樣。
沒過幾秒，紀淮遠電話打了過來。
葉亞趕緊接通，剛「喂」了一聲，意識到會吵到舍友看書，他趕緊下床跑到走廊去，盯著宿舍樓一個個亮著的窗口，他低低地喊：「紀叔叔。」
夜色裡紀淮遠的嗓音奇異地平添了幾分溫柔：「想家了？」
第29章
葉亞呆滯地瞪著對面明亮的窗口。
想家？
家？
他滿腦子盤旋著這個詞，像一窩蚊子一樣嗡嗡地亂飛，擾亂他的思緒，葉亞沉默著，一時間沒答話。
通話那端，紀淮遠又問：「還是不習慣？」
想家還是不習慣？
葉亞更加迷糊了，他也不知道是哪個。
腦子裡的蚊子飛走了，留下了一把秤砣，左邊是「想家」，右邊是「不習慣」，左擺擺右擺擺個不停，過了一會兒，秤砣才停歇，左邊贏了。
葉亞輕聲答：「想家。」
那邊停頓了兩秒，紀淮遠道：「我明天來看你？」
「不用了不用了，」葉亞趕緊拒絕，他一直盯著那扇窗口，只覺那光亮沒有剛才冷得瘆人，他轉了個身面對宿舍門，小聲說，「不用來看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紀淮遠一聽到小孩爭辯自己已經長大了就莫名由地想笑，低低的笑聲在幽靜寂寥的夜色裡劃起一層漣漪，他淡曬，「才十五。」
「準備就十六了。」葉亞反駁，「十六週歲，虛歲都十七了。」
紀淮遠順著他的意思，不留情面地嘲笑：「十七歲才讀初三。」
「……」
葉亞瞪眼好一會兒，鬱悶地收回剛才的話，「我才十五。」
紀淮遠今兒心情似乎挺好，向來冷淡的嗓音裡總是夾糅著淺淺的笑意，還頗有耐性地聽葉亞吐槽育華課堂上是多麼的慘無人道。
葉亞說完了嘴都有點乾，他不由地舔了舔唇，想起只顧著說自己了，還沒有關心關心紀叔叔，他收回舌頭，嘴唇泛起一層薄薄的水光，「你呢？今天過得怎麼樣？」
紀淮遠說：「上午回來順道去書店看了一下，下午去了民營書商，晚上在整理書目，現在正在中途休息。」
「哎，我不是叫你匯報今日行程。」葉亞抽了抽嘴角，一副無語的樣子，他按按額頭，「紀叔叔你今天吃什麼了？」
紀淮遠不明白葉亞為何要問這樣的問題，但他還是回答了，「中午吃了蒸餃，晚上吃的水餃。」
葉亞：「……」
果然吶，紀叔叔對待飲食還是這麼的不上心。
葉亞看門看厭了，又轉過身，目光隨意地落在某個窗口上，看到裡面床鋪和偶爾走動的人影，他猜測道，「您不會是中午的蒸餃沒吃完，晚上兌了點水煮成水餃繼續吃吧？」
紀淮遠頓了頓，「你說對了。」
「您能不能吃點好的？」葉亞無奈。
紀淮遠反問：「餃子不好嗎？」
「也不是說不好吧，就是……」葉亞想著措詞，「冰箱裡還有那麼多食物，你怎麼就只吃餃子呢。」
「麻煩。」紀淮遠解釋道。
葉亞又沒話講了，他翻了一會兒白眼，嘴邊一連串「好好好」地妥協，怕了你了還，「等我放假啊紀叔叔，我給你做好吃的，我三星期後回去可別讓我看到你皮包骨了。」
紀淮遠笑了笑，他微抿了口茶，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目光落在窗外的遠方，他徐徐道，聲音被如水的夜晚泡柔了，「葉亞，不用三個星期，中秋節會放假，還有你的生日。」
葉亞回到床上，他翹著腿躺著，嘴角不自覺地噙著笑，樂呵樂呵的，連著看宿舍那群埋頭看書的舍友都覺得順眼多了。
手機響了一下。
葉亞拿起來看，紀淮遠給他轉了一筆錢，上面寫著「離家安慰費」。
葉亞更樂了，還有安慰費啊，看到數字的瞬間立馬目瞪口呆了，定了三秒才高興地喊了句粗話，「我操！」
一千塊啊！
一千塊的安慰費啊！
有錢真好！
多麼可貴的親情啊！
這句「我操」喊得氣勢恢宏，把其他五個舍友都喊抬起了頭，不滿地看向葉亞的床鋪，「小聲點。」
葉亞開心地敷衍了一聲，他翻身面對著牆壁，興奮地按字：「謝謝爸爸！」
紀淮遠：怎麼又叫爸？
葉亞：您不知道？這網絡上不成文的規矩啊，誰發紅包誰就是爸爸！
紀淮遠：？那你之前說你搶了很多紅包。
葉亞怔了怔。
他懂了紀淮遠的意思，渾身毛都炸開了，立馬駁斥，手指按得飛快：他們才不是我爸，我沒有那麼多爸爸！他們就是散財童子。
紀淮遠看著這條消息，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他不緊不慢地回覆：行了兒子，睡覺去吧。
葉亞激動的心情稍有平復，他下意識地看了眼時間，見也是不早了，便回：晚安，紀叔叔。
紀淮遠：做個好夢。
葉亞果真做了個好夢。
第30章
上了幾天學後，葉亞也漸漸習慣了。
反正上課就兩眼一瞪，瞪個四十五分鐘然後就閉眼趴桌子休息，休息十分鐘再繼續瞪。
各科任課老師的模樣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裡，尤其是劉建國的，因為是班主任，還比較關注他，他瞪著黑板，劉建國就瞪著他，示意他專心。
葉亞愁得頭都大了，即便老師放緩了肉眼不可見的講課速度，他也追趕不上，別的同學都internationalization，而他，in，在……裡面的意思……te……還時不時地搞不清楚英語單詞到底是二十四個還是二十六個。
所以，他鄭重其事地放棄了。
白天就瞪老師，晚上跟紀淮遠天南地北地瞎聊，從你在幹嘛啊聊到晚安好夢。
日子過得也算舒坦。
快進入九月中旬，氣溫突然驟降。
育華是沒有校服的，學生們昨天還穿著短袖，今天個個穿上外套長褲了。
葉亞特後悔沒聽紀淮遠的話，犯懶沒去拿外套，導致他現在穿了短袖雙手抱胸瑟瑟發抖地走去教室，人群中他就是畫風別緻的一朵奇葩。
路上碰到大毛，大毛驚訝道：「亞亞你咋穿這麼少？」
葉亞在心裡暗罵一句你當我想麼，他一把摟住大毛的肩膀，嘴上卻硬撐著，「現在這個溫度穿短袖會不會被誇牛逼？」
大毛認真地想了想，「會被誇傻逼。」
葉亞踹了大毛一腳，他被冷空氣凍得哆嗦了一下，「你有沒有外套，借我一件唄。」
「有啊，不過你能穿得上我衣服嗎？你那麼瘦。」
葉亞嘖了一聲，「大不了當披了被子唄。」
大毛笑了，「行，那現在回宿舍拿給你？」
「哎別，快上課了都，中午我去你宿舍找你吧。」
然而葉亞沒借成大毛的外套。
第三節課的時候，紀淮遠來給他送衣服了。
葉亞還是第一次享受這種待遇，以前即便是下暴雨，他也不讓爺爺來送傘，怕老人家在風雨裡有什麼閃失，他每次沒帶傘都是淋著雨大跑回家的，這還是第一次被老師叫出去，說你家長來了。
葉亞面上忍不住地自豪，挺直腰板跟上台領獎一樣走出教室，他途中腦海裡一直得吧得腦補「三年二班的小明同學，你媽媽拿了兩瓶旺仔牛奶在校門口等你」，等出了教室看到紀淮遠，差點沒開口喊媽了。
紀淮遠把衣服袋子給他，「新買的，不知道合不合身。」
葉亞喜滋滋地打開看了看，一邊問：「紀叔叔你知道我穿多大碼的啊？」
紀淮遠並不知道，他去商場買衣服，只按照記憶裡葉亞大致的身形對店員道：「大概一米七多，偏瘦，皮膚不白，請你推薦幾件十五六歲小孩穿的外套。」
店員拿了幾件適合青少年穿的服裝，他也挺滿意的，付了帳便往學校過來。
葉亞皺了眉盯著衣服，黃的藍的，「這麼花哨啊？」
「很青春。」紀淮遠道。
「太花了，我都不好意思穿出門。」葉亞撇嘴，「紀叔叔你什麼審美啊，咋沒見你穿這麼花。」
紀淮遠問：「你不喜歡？」
葉亞答：「不喜歡，這顏色太豔太小孩子氣了，你看我的衣服都黑白灰很成熟的對不對，我才不穿這種。」
紀淮遠明白了他的穿衣風格，他點頭，道：「你先將就一下，放假帶你去買衣服。」
葉亞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樣挑三揀四的行為不太好，辜負了紀叔叔一番好意，好在紀叔叔沒生氣的樣子，他笑笑，「不過還是謝謝你啊紀叔叔，感謝您雪中送炭風中送衣。」
紀淮遠看他裸露的手臂雞皮疙瘩都冷起來了，「先穿上衣服。」
「行。」葉亞笑嘻嘻地穿上洋溢著青春活力的亮黃色外套，這顏色很襯皮膚，都襯白了一個度。
紀淮遠凝視著葉亞，果然很青春。
「吊牌沒摘。」紀淮遠道。
紀淮遠走近他，手探到他的背後，拿出藏在裡面的吊牌，他微微湊了過來，凝眸拆吊牌上的小別針，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葉亞的脖頸處引起一陣細小的酥麻感，葉亞立馬韁直了身體，表情也頓住了，任由紀淮遠動手幫他把吊牌摘了。
動作間紀淮遠的手無意識地碰到了葉亞的肌膚，冰涼擦過溫暖，一剎那的觸碰，稍轉即逝，讓葉亞更加覺得哪裡怪怪的。
大概是沒跟人有過這麼親暱的動作？
不不不……
是沒人給他摘過吊牌？
所以才覺得不自在。
紀淮遠站直身體，眉眼間有輕淺的笑意，「好了，你去上課吧。」
葉亞整個人還是懵的，他跟瞪老師一樣瞪了紀淮遠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小聲地「哦」了一句。
心裡說不上啥感覺，有點沮喪又有點彆扭，還有那麼一丟丟的……不捨。
紀淮遠碰了下他的肩膀，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嗓音依舊清冷卻讓葉亞瞬間心情好轉，「放假告訴我，我來接你。」
葉亞咧嘴笑了笑，小聲笑夠了，嘴上卻不饒人，「你又不會開車，還來接我。」
紀淮遠問：「那不來了？」
「哎，別。」葉亞趕緊叫住，「來唄，我就勉為其難和你一起搭地鐵算了。」
紀淮遠也不戳穿他，淡笑著：「去上課吧。」
葉亞又跟拿了兩瓶旺仔牛奶一樣一臉自豪地走回教室。
學校中秋放假還算良心，有三天假期。
而這次中秋節是陽曆九月十九號，恰巧三天假期後便是葉亞的生日。
下午放學便開始假期了，紀淮遠站在校門口等他。
葉亞都懶得去宿舍收拾衣物，直接拿了作業回家，他走去校門想給紀淮遠打個電話問他在哪，但又怕被別人看見他帶手機，學校禁止學生帶手機，他得知後只敢在宿舍悄悄玩，還買通舍友們請他們吃了一頓求保密，過得跟活在諜戰片一樣，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
好在紀淮遠身軀頎長醒目，長得又奪人眼目，他一出校門就在一群人中看見了紀叔叔，紀淮遠跟有心電感應似的，忽而眸光一定，直直地與他隔著人群對視。
葉亞高興地跑過去，朗聲問道：「你早就來了啊，等我多久了？」
紀淮遠抬手看了眼手錶，「二十三分鐘。」
「不好意思啊紀叔叔，今天碰巧是我值日，就耽誤了。」葉亞說。
紀淮遠說：「沒事，餓了嗎？要吃點東西再回家？」
學校下午放學時間掐得準，正巧是吃晚飯的時間。
「不用，附近感覺又沒什麼好吃的。」學校附近有條小吃街，葉亞雖然沒吃過，但也不想吃，捧著大臉輕易詆毀附近眾多店舖，「還是回家再吃吧，我那本食譜書還在吧？我忘記我丟哪了……」
紀淮遠邊走邊說：「你放在衛生間裡，我拿回書房了。」
葉亞不好意思地摸摸頭，他好像是……把食譜當廁所讀物來著……
這樣一想，感覺都有味道了一樣……
葉亞更加不好意思了，回到家都不想寵幸這本食譜書，直接做了幾道以前做過的菜餚。
吃過飯後，紀淮遠清洗碗筷，葉亞小口喝著雪碧，慢慢地踱步過去，湊到紀淮遠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聊天。
「明天你要幹嘛啊紀叔叔？」葉亞問。
紀淮遠仔仔細細地擦拭著碗碟，眼也不抬，「去書店。」
葉亞愣住了，因為書店重新裝修，他自從搬過來就只看見紀淮遠宅在家，他差點忘記了紀叔叔還有個書店呢。
他還想問紀叔叔想不想看電影，鵬鵬這兩天一跟他聊天就強烈安利他有部新上映的恐怖片特別好看，說了好幾遍說得葉亞也有點想去看了，但他一個人又不太敢看。
紀淮遠側眸看他，問道：「有什麼事嗎？」
葉亞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口：「我想去看電影，想問你有沒有時間。」
紀淮遠靜默，他把洗乾淨的盤子碗筷放入廚櫃，關上櫃門，他轉過身看向葉亞，「明天晚上可以嗎？」
第31章
在中秋節當天兩人不去賞月反而跑去電影院賞鬼，簡直是兩朵奇葩。
幸好，影院裡還三三兩兩坐了幾朵奇葩，湊在一起一起看鬼。
葉亞激動地攥緊拳頭，眼底又蘊著興奮，他第一次在電影院看恐怖片啊，他下意識地看了眼坐旁邊的紀淮遠，電影還沒開始，那人面無表情地盯著觀影小提示。
葉亞放輕聲音湊過去問他：「你怕看恐怖片嗎？」
紀淮遠看向他，「不怕。」
葉亞不信，「你都怕狗還不怕看鬼片？」
紀淮遠低聲道：「這是兩件不同性質的事情，別混為一談。狗會撲過來咬人，鬼難道會從屏幕裡出來嚇你嗎？」
葉亞怔了怔，立刻底氣十足地反駁：「有啊！貞子啊！」
紀淮遠默了，他轉回視線，不與他說話。
電影開始了。
一開始就是個血淋淋的人頭，葉亞沒防備猛地被嚇一跳，他身體抖了一下，猛地抓住座椅扶手。
恐怖片裡的畫面到處都是灰暗陰深深的，看得葉亞神經高度緊繃，每到可怖嚇人的鏡頭，他不敢看趕緊拿手擋著，可聽著聲兒又覺得心癢癢，只敢透過指縫去瞄。
劇情慢慢發展，從原本的血腥到現在的復仇，主角一個轉身便看到一襲紅衣七竅流血的鬼魂，鏡子裡飄過，樓梯間也有，天花板上倒立著，畫面實在可怕，葉亞被嚇得不清，他在心底怒罵鵬鵬，按著扶手的手心全是冷汗，把光滑的木製扶手都浸得黏答答的。
紀淮遠見葉亞緊張得不得了的樣子，他定了定，目光落在葉亞用力抓著扶手的手，他思索了一番後，輕輕蓋住他的手，緩緩捏了一下手背。
葉亞注意力正集中著呢，手突然被捏，他霍地瞪大眼睛，驚慌道：「你幹嘛！」
紀淮遠壓低聲音道：「你太緊張了。」
葉亞霍地洩了氣，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不怪我，現在劇情正是緊張的時候啊，你看這兒是鬼，那兒也是鬼……哎，你有沒有認真看啊？」
「沒，你一直緊繃著，影響我注意力了。」紀淮遠說。
葉亞輕歎一聲，沒辦法啊，這真的沒辦法。
「要不你拉著我手吧？」葉亞想了想，說，「我可能就不那麼怕了。」
葉亞右手伸過去，紀淮遠目光沉沉地凝著他的掌心，片刻後，左手橫過他的手心，緩緩牽住。
葉亞沒多大反應，繼續炯炯有神地看著屏幕。
影片放映結束，從電影院裡出來，葉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現在腦海裡剛才電影裡鬼魂的模樣，嚇得他夠嗆。
與葉亞相比，紀淮遠顯得從容許多，他偏眸問葉亞：「要再逛逛還是回家？」
「回家吧。」葉亞悶聲說，「我沒心情逛，腦子裡全是鬼。」
墨藍色的夜空掛著又大又圓的月亮，像個巨大的蛋黃。
葉亞跟紀淮遠趕上最後一班公交，並排坐在車廂後座，公交車省錢只停站才開一會兒燈，車廂內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飛逝的霓虹燈在車內投下淺淺的光。
葉亞坐在靠窗的位置，車窗半開，晚風徐徐地吹來，帶來一絲絲溫涼。
腦海又不受控制地想起電影裡的劇情，葉亞抓狂地掩面，生不如死道：「紀叔叔怎麼辦，我擺脫不了這鬼片了，我就不該來看，我幹嘛要來造這個孽，都怪田鵬，等下，我要把他拉黑。」
葉亞拿出手機翻出鵬鵬的帳號，二話不說就拉黑了。
紀淮遠失笑：「你別想著了，轉移下注意力，玩會兒遊戲？」
葉亞搖頭，「遊戲都玩膩了，我已經獨孤求敗了都。」
到了一站，車廂裡幾乎所有人都下車了，只有他倆和司機。
車廂裡靜悄悄的。
「來聊聊吧紀叔叔？」葉亞忽而側過身對著紀淮遠，說道，「聊個五毛錢的。」
紀淮遠問：「聊什麼？」
葉亞盯著紀淮遠，窗外的光亮從他臉上閃過，這麼好看的人吶，怎麼就喜歡男的呢……葉亞想著就重重地歎了口氣，誠實地說出心裡的想法，「紀叔叔，要是你喜歡女的該有多好。」
紀淮遠：「？」
葉亞設想了一下，「那你現在應該有女朋友了吧，哎，等等，你談戀愛了嗎紀叔叔？」
「沒有。」紀淮遠被小孩子的話說得心裡直發笑，他一針見血地指出，「如果我有女朋友你還能住家裡？」
葉亞：「……」
「那您有男朋友我也不好住家裡啊。」葉亞皺著臉說。
有男朋友比有女朋友更麻煩，有女朋友估計她就煩他這個存在，有男朋友那很有可能把他當情敵什麼的啊，畢竟紀叔叔性取向是男的啊。
紀淮遠問：「你是想讓我一直單身？」
「沒啊，您別誤會別這麼想。」葉亞被紀淮遠的話說得一驚，他可不敢要求紀叔叔只為了讓他住在家裡就不談戀愛，那可是折壽啊，「您該談談就談，別在意我，大不了我搬出去。」
紀淮遠蹙眉：「你想搬出去？」
「沒沒沒！」葉亞頭更大了，他聽話都聽哪裡去了啊，重點呢，「我就是這麼一說，我還挺喜歡跟您住一起的，自在，舒服！」
紀淮遠笑了一聲，做出承諾，「你十八歲之前我不會談的。」
葉亞皺著臉心算，三年後啊，那時候紀叔叔都……二十九歲了。
不會……憋壞嗎？
這個念頭一出，葉亞嗆得立刻咳嗽起來，臉都咳紅了，他作勢看向窗外，暗自懊惱，瞎想什麼鬼啊。
葉亞是個特容易有心理陰影的人，他一般很少看恐怖片，特容易產生後遺症，總覺得左左右右前前後後都有東西，一驚一乍的，神經高度緊繃，洗澡都是隨便沖一下就趕緊離開這個緊閉的空間。
這些天氣溫又有所回升，室內溫度控制在二十六度。
葉亞帶著一身水汽邊擦著頭髮走去陽台，他踢了踢紀淮遠，不著調地說：「紀叔叔我跟你講，浴室裡有鬼。」
紀淮遠看了他一眼，「是你心裡有鬼。」
葉亞嘿嘿笑，他站在紀淮遠旁邊，跟著一起看向窗外，「我都不敢洗太久，洗頭髮都是睜著眼睛的，生怕閉眼再睜開就看到什麼東西。哎，你在看月亮嗎？」
紀淮遠「嗯」了一聲，問道：「睜著眼睛洗頭泡沫不會掉眼睛？」
「會啊，所以我就在沖的時候閉了下眼，抓緊抹把臉就睜開。」葉亞估摸了下時間，「前後不過三秒。」
紀淮遠淡笑：「真厲害。」
葉亞翹起尾巴，洋洋得意，「那是自然。」
邊看月亮邊閒聊了一會兒，時間也不早了，紀淮遠叫葉亞去睡覺。
葉亞有一瞬的猶豫，他垂眸看了看榻榻米，內心掙扎了一番，開口問道，「您晚上還是在陽台睡嗎？」
紀淮遠說：「不在陽台睡。你想在這兒睡覺？」
「沒……」葉亞咬了咬唇，又糾結了一會兒，他今晚不敢一個人睡啊，要是獨自待在房間裡他估計會睜眼到天亮，還不敢關燈，總覺得一關燈，黑暗裡就藏滿了鬼，想了想，他還是硬著頭皮道：「我想跟你睡。」
第32章
紀淮遠：「？」
葉亞不敢看他的眼睛，臉都羞得有些泛紅了，他聲音更小了，「我就是有點怕……」
紀淮遠頓時明白了，緊接著問：「你睡覺老實嗎？」
葉亞思考了一下，「挺老實的吧。哎，我也不知道啊，我都睡著了怎麼知道老不老實呢。」
葉亞眼睛漆黑明亮的，正可憐巴巴地看著紀淮遠，特別像小狗的眼睛，紀淮遠從他身側走過，右手拍了下他的腦袋，「來吧。」
得到批准，葉亞高興地咧嘴笑，屁顛屁顛地跟過去，拿了自個兒的枕頭去他房間。
紀淮遠拿了吹風機遞給他，「你頭髮沒乾，先吹吹。」
「行勒！」葉亞樂呵樂呵地去吹乾頭髮。
紀淮遠拿了衣物去洗澡。
葉亞趴在床上在天龍幫聊天，天龍幫現在正在激情澎湃地宣揚兄弟情義，個個激奮熱烈，有朝一日我輝煌，帶著兄弟一起狂！一聲兄弟大過天！
跟進了啥啥組織一樣，葉亞笑得不能自己，末了去網上搜了語錄複製過來，也跟著喊：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誰動我手足，我穿他衣服。誰穿我衣服，我剁他手足！
刺頭：說得好！兄弟就應該團結一致！大家都辛苦了！發紅包！
葉亞更樂了，趕緊集中精神搶紅包。
一番紅包雨後，葉亞滿足地發了個「謝謝爸爸」的表情。
這時，紀淮遠洗好澡特意穿了衣服走到床邊，他不經意地瞥到手機上那佔了半個屏幕的表情，不留情面地嗤笑一聲，「見誰都叫爸爸。」
葉亞趕緊捂手機，翻身過來瞪著眼睛控訴：「你偷看我聊天！」
「沒偷看，隨便一瞥就看到了。」紀淮遠上床，「你躺過去一些，我睡外面。」
葉亞「哦」了一聲，拖著枕頭往裡面挪。紀淮遠一靠過來，他感覺周圍都是清新淡淡的橙子味兒，他吸了吸鼻子，「你換沐浴液了啊？」
「嗯，」紀淮遠半倚著，他戴了眼鏡，拿來櫃子上的書，漫不經心地說，「快用完了就換了新的。」
「沒用完啊，還能用好幾次呢。」葉亞皺眉，他特不滿紀淮遠這種浪費的行為，都想讓紀叔叔抄寫五百遍《憫農》了，「蘋果味的多好聞啊。」
紀淮遠目光落在書本上，眼皮都懶得掀，不鹹不淡道：「下次買幾個蘋果讓你聞。」
葉亞默默地翻了個白眼，不想理他了，他側躺在床上，把鵬鵬從黑名單裡拖出來，給他發消息：我放假了，明天找你玩吧？有空沒。
鵬鵬秒回：有啊！你剛才把我拉黑了？
葉亞：是啊，氣不過就拉黑你了。
鵬鵬：？？？
葉亞：您推薦的恐怖片可真好看，嚇得我半條命都沒了。
鵬鵬：哈哈哈哈膽子真小，晚上敢睡不？
葉亞：敢啊，和紀叔叔住一屋呢。
鵬鵬：呀，爬上你紀叔叔的床了啊。壞笑
葉亞怒：滾幾把，怎麼說話的。
鵬鵬歎氣：亞亞你完了，你現在算是真的被包養了。
葉亞更怒：瞧你腦子裡裝滿了淫穢心思，天天就想著些齷齪事，我看你才是完了。
葉亞劈里啪啦地罵著，忽然靈光一閃，有個異樣的想法冒出腦海，他眼神頓時變得古怪，下意識地偷瞄了眼正低眸看書的紀淮遠，他不動聲色地用身體擋住手機避免會被紀叔叔看到，快速地打字。
葉亞：田鵬你老實交代，一直說我被紀叔叔包養了，你對同性戀沒看法？
鵬鵬：……
葉亞：別發省略號啊。
鵬鵬：我就隨口一調侃，關同性戀什麼事啊？同性戀是什麼鬼？
葉亞嘴角抽了抽，滿頭黑線。
怪他，怪他多想了。
葉亞：沒啥，明天找你再聊唄。
他關掉手機，懊惱地掩面。
哎，但願他的話別讓鵬鵬發現什麼啊。即便紀叔叔好像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但與他人不一樣的取向也算屬於秘密了，他不想別人知道紀叔叔這個秘密，不想他人以異樣的眼神看待紀叔叔。
紀淮遠看了眼在打滾的小孩，奇怪地問道：「你在做什麼？」
葉亞扒開手，呆愣地對上紀淮遠的視線，「我沒幹什麼啊。啊，我生物鐘到了，我要睡了，晚安紀叔叔。」
葉亞怕紀淮遠察覺出什麼端倪，一口氣說完就兩眼一閉，裝死。
葉亞沒裝多久就睡著了，他沒有認床的習慣，屬於那種擱哪都能睡，天為蓋，地為席，天大地大，煩心事算個屁，吃飽喝足就能舒坦。
隔天醒來，葉亞對自己有了新的認知——他睡覺不老實。
也不知道晚上做了啥，醒來就看見自己腿跨在紀淮遠身上，右手手腕處也擱在他脖子處，虧了紀淮遠還在睡，他心虛極了，趕緊小心地收回手收回腳，併攏手併攏腿換成端正的睡姿，作出一副美好的假象。
葉亞躺了一會兒，他睡不著，乾脆起床，他儘量放輕動作，可還是吵醒了紀淮遠。
紀淮遠睜開眼眸，說話間嗓音帶著剛睡醒的低啞，卻又透著一股子慵懶，像是低沉的大提琴音，輕輕緩緩卻震人心弦，「你起床啊。」
葉亞怔了怔，「我吵到你了嗎？」
紀淮遠顯然意識還沒太清醒，他抬手擋住眼睛，聲音有些悶，「我得再睡一會兒。」
「昨晚沒睡好嗎？」葉亞一聽紀淮遠這麼說，更加心虛，條件反射地把紀淮遠要再睡一會兒的原因歸咎於自己睡覺擾到他了。
紀淮遠從喉嚨裡低低地發出一聲，他想起什麼，復又睜開眼，清冷地看過來，「你睡著了會踢人。」
葉亞：「……」
葉亞誠懇地低頭道歉：「對不起紀叔叔，我知道錯了，辛苦您了。」
紀淮遠低笑，說的這是什麼話，怪可愛的。
葉亞做了兩份早餐，吃完就留了張紙條出門找鵬鵬。
他回來一趟不容易啊，就三天假期，現在就只剩下兩天了，行程特緊，要去跟刺頭哥樂哥搓一頓，要跟鵬鵬敘敘舊，還要去拉上大毛，他們三人好久沒一塊玩了，還得敲詐他們叫請客，生日擺明了要在學校過，得跟他們提前慶祝啊。
葉亞跟鵬鵬在一家小吃店等大毛，他們不敢直接去大毛家叫人，怕被他爺爺奶奶拿掃帚轟出來，大毛又沒手機，只能叫巷子裡一小孩去打掩護傳消息，現在正待約定好的地點等人呢。
喝完了奶茶，大毛才氣喘吁吁地跑過來。
「不好意思啊，我來遲了。」大毛擦了把額頭上的汗。
葉亞笑了笑，「沒事，你要喝點啥？哥有錢哥請客！」
鵬鵬臉上沒什麼好表情，都不拿正眼看他，葉亞知道他心裡有梗，悄悄踹了鵬鵬一腳，示意他說句話。
大毛也訕訕地看著鵬鵬，他自知理虧，之前爸媽爺奶都語重心長地勸他還在讀書就不要跟亞亞鵬鵬一起玩，他不聽依舊一起玩耍，後來家長沒轍了乾脆對他們倆橫眉冷對一點好臉色都不給，這樣一來二去，大毛鬧了幾次，又怕傷了葉亞和田鵬的自尊心，一咬牙就遂了家長的願。
鵬鵬眼一挑，高傲地睥睨著大毛，「你沒什麼表示嗎？」
大毛一時間沒迅速反應過來，他愣了愣才鄭重其事道：「對不起！」
鵬鵬：「……誰要你的對不起啊，你付錢啊傻逼，別讓亞亞請客，他還說要過生日呢。」
大毛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聽鵬鵬這麼一說也知道他不生他氣了，小胖子開心地去付帳，還豪氣地拍胸膛，「你們還要吃啥，我請我都請！」
葉亞也笑，心底的一個結算是解開了，他別提多舒爽了，響亮地點了一堆小吃，毫不客氣地宰了大毛一把。
簡直太棒了，還是鐵哥們三人組。
第33章
吃吃喝喝中，葉亞這才第一次比較詳細地跟他們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大毛一臉沉思地拖長音「哦」了一聲，他神色凝重，「原來如此啊，但是亞亞，我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養你啊。」
鵬鵬吐出嘴裡的骨頭，鄙夷地看了大毛一眼，「這還用說？錢多外加不想讓亞亞誤入歧途唄。」
「不。」葉亞拿著筷子搖了搖，彎著眼睛笑，特自戀地歪頭斜看他們，「是因為我個人魅力太大了，多討人喜歡啊。」
鵬鵬和大毛異口同聲地「呸」了過來。
葉亞笑得更歡了，拿筷子指他們，「你們嫉妒我！」
快到中午的時候，葉亞給紀淮遠發消息：「紀叔叔，我中午和朋友聚餐，就不回來吃飯啦～」
半個小時後，紀淮遠才回消息：「回來也沒飯吃，中午吃麵。」
葉亞盯著回信笑個沒完。
紀叔叔說話咋這麼一本正經地好玩呢。
半晌後，紀淮遠又回了條消息：「祝你玩得開心。」
葉亞「哎喲」一聲抱著肚子，在大毛和鵬鵬無語嫌棄的目光中仍舊樂不可支。
吃了飯三人滿大街溜躂，路過書店，葉亞忽的停下腳步，轉頭對他們倆說：「我進去看看，你們就別跟過來了啊。」
大毛看了眼新換的書店門牌，似曾相識的樣子，亞亞好像以前帶他來這玩過一次，「哎，這不就是那個——」
「是啊，我去說兩句話就出來，你們別進來了，等下還得介紹你們，多麻煩。」葉亞擺擺手就徑直往店裡走。
鵬鵬嘖了一聲，滿臉看不起，哼哼唧唧道，「誰稀罕去書店啊，求我去我都不去。」
大毛有些猶豫地搓手，「我挺想淘兩本書的。」
「下次去唄。」鵬鵬白了大毛一眼，「別打擾了他們。」
靠門的收銀台站了個女的，見葉亞進來，笑容滿面道：「歡迎光臨。」
葉亞一愣，「你誰啊？紀叔叔呢？」
女人也愣，葉亞說話語速太快，她聽岔了沒反應過來，「啊？」
紀淮遠聽到聲響，從書架旁走了出來，朝葉亞招手，「我在這。」
葉亞小步跑到紀淮遠面前，衝他笑了笑，又回頭看了眼站在收銀台的女人，小聲問道：「你招店員啦？」
「嗯。」紀淮遠繼續把整理好的書籍放回書架，微微垂眸看了他一眼，問，「你怎麼來了，不是和朋友聚餐嗎？」
葉亞道：「我路過啊，就過來看看。哎，我要去和那個姐姐打個招呼。」說完，葉亞又一溜煙兒跑到收銀台前，對她笑：「姐姐你好啊，我叫葉亞，是紀叔叔的——」他說著說著困惑地頓住，下意識地回頭瞄了一眼，沒看見紀淮遠的身影，他聲音低了兩個度，「侄子。」
他平時說話都不著調的，什麼稱呼都隨意往上套，反正就是個稱號而已嘛，事實上兩人一點關係也沒有，說說也沒啥事，但是他現在得好好思考了，在外人面前該怎麼介紹。
「叫我小程姐姐就好啦。」小程也笑，「我剛才看你往店長那邊跑還以為你是他兒子呢，沒想到是侄子呀。」
葉亞懵了：「啊？兒子？」
小程一頭霧水：「店長說他有個兒子啊！我剛才還驚訝他兒子居然這麼大了。」
「……」
片刻後，葉亞一臉深沉悔不當初道：「沒錯，我就是他兒子。」
小程：「……」
葉亞找了個藉口，「我怕姐姐你覺得紀……爸爸不學好，年紀輕輕就有個我這麼大的兒子，所以才說謊的。」
小程頗有警覺性地瞄了眼紀淮遠的身影，湊近腦袋，手擋在鼻子下方，放輕音量附和：「確實很不學好。」
葉亞哈哈笑，這就好了，省得去思考以什麼身分自稱了。
這時，紀淮遠走了過來，臉上沒啥表情，對小程說：「小程，架子上有灰塵，你去擦一下。」
小程立刻道：「好的。」
葉亞見待的時間夠長了，怕大毛和鵬鵬等得不耐煩，他趕緊告辭，笑嘻嘻地說：「我走啦，爸爸再見！小程姐姐再見！」
紀淮遠看了過來：「？」
小程笑著揮手：「拜拜。」
葉亞今天一天心情都特好，和他們在遊戲廳玩了一下午，晚上在飯店吃飯就當給他過生日了，搬了一箱啤酒，他自己就乾掉了大半箱，大毛不敢多喝怕被家長聞出來就只喝了幾杯，葉亞也不強求他，乾脆把他的份都喝了，喝到最後，酒量挺好的他也暈得不行了。
葉亞左手攬著大毛，右手摟著鵬鵬，開心地搖搖晃晃，嘴上大聲嚷叫，外帶偶爾飆出一兩句歌曲。
大毛苦著一張臉任由葉亞把他的身體擺來擺去，他向鵬鵬發出求救的視線，「怎麼辦啊，他喝醉了。」
葉亞意識跟迴光返照似的，猛地大吼：「我沒醉！」
大毛神情更憂傷了。
鵬鵬道：「不早了吧？大毛你再晚點回家會被罵吧？」
大毛是跟家裡人撒了謊說出去一會兒才跑出來的，現在都出來一天了，無論多晚都會被罵，爸媽雖然不在家，但因為兒子正是初三重要階段，他們每天晚上都會打電話過來督促學習，如果再晚點回家錯過爸爸媽媽的電話，估計會被罵得更慘。
「要不你先回去？」鵬鵬問道。
大毛猶豫了一下，看了眼處於撒酒瘋狀態的葉亞，「那亞亞怎麼辦啊？」
「你翻下他口袋找下手機，」葉亞又去纏鵬鵬了，鵬鵬兩隻手不得動彈，他只好叫大毛去找手機，「看下他紀叔叔的號碼，打給他吧。」
大毛趕緊去翻褲兜，「好好！」
華燈初上。
紀淮遠沒搭車，悠閒地慢步回家。
路上他接了電話，便招了計程車，往電話裡說的地址駛去。
葉亞醉醺醺地挨在鵬鵬身上，一邊雙手齊力捏他的臉，嘿嘿直笑：「豬八戒！」
「滾！老子這身板是也是孫悟空！」鵬鵬罵道，「大毛才是豬八戒。」
躺槍的大毛不敢反抗，主要他現在無事一身輕，亞亞全纏在鵬鵬身上。
葉亞瞇著眼笑，說話語氣傻乎乎的，「那我是啥啊？」
鵬鵬道：「你是沙僧，你快去找你最愛的二師兄玩，別跟著我。」
葉亞便朝大毛撲來，大喊道：「二師兄！」
鵬鵬擦了把臉，暗罵一聲，瞥到路上紛紛側目，更加氣憤，一一瞪了過去，「看什麼看啊，沒見過撒酒瘋啊！」
紀淮遠一下車遠遠就看到路上三個人鬧成一團，這邊都能聽到葉亞的聲音。
他朝他們走過去。
葉亞正給大毛敬禮唱國歌，突然視線定住，他張著嘴巴看向來人，眼前有點模糊，像是隔了層朦朧的霧，他有些看不清，直到紀淮遠在他面前站定，他才驚道：「唐僧！師傅！」
紀淮遠：「？」
鵬鵬愣住了，仰頭看向紀淮遠，我操，長這樣。
大毛也愣了愣，葉亞已然撲向紀淮遠，在他身前蹭了蹭，乖乖地笑：「哎，你不是我師傅，你是我爸爸。」
紀淮遠輕扶住葉亞的腰，他目光沉沉地看向鵬鵬和大毛，「謝謝你們，我先帶他回家了。」
昏黃的路燈下，兩人下了車，往公寓走去。
葉亞趴在紀淮遠的背上，臉頰蹭著他，哼哼唧唧小聲道：「爸爸，我給你唱歌吧。」
紀淮遠沒搭理他，見他快要掉下去了，騰出一隻手扶住他的臀部擺正姿勢，低聲道：「葉亞，你環住我的脖子。」
葉亞嘿嘿笑地伸了手抱住，低眼看到紀淮遠白皙的脖子，他頓了頓，突然低頭張嘴咬了一口，紀淮遠猝不及防地倒吸一口氣，葉亞看著留下的齒印，看上去特別帥氣，跟鋼印章一樣，他特自豪地哈哈笑。
紀淮遠臉都黑了，一路上撒潑唱歌發酒瘋，現在還咬人。
他放下葉亞，叫他站好。
葉亞立馬站了個軍姿，還挺標準的。
紀淮遠氣得都想笑了，他手指一捏住葉亞的下巴，「為什麼咬我？」
葉亞一臉正色道：「吃唐僧肉能長生不老！」
……
紀淮遠撇開視線，他就不該跟一酒鬼較真。
「能走路嗎？」得到肯定回答後，紀淮遠又道，「自己走，跟著我。」
葉亞便傻笑著跟著紀淮遠回到家裡。
葉亞一身酒氣嗆得人難受，紀淮遠去他房間拿了衣服，又把人推到浴室，面無表情道：「自己洗澡。」
葉亞露出一口大白牙，「好的爸爸！」
浴室傳來洪亮的歌聲，紀淮遠略微無奈地捏了下眉心，他給自己倒了杯水，剛要喝，便聽見葉亞在裡面喊：「爸爸爸爸！爸爸！小爸！」
跟催命似的。
紀淮遠放下杯子朝浴室走去，他敲了下門，「怎麼了？」
浴室門突然被打開，葉亞光著身體站在門口，臉上還帶著大大的笑容，得意洋洋地衝他揚了揚下身，「你看我JJ大不？！」
第34章
紀淮遠低眸看了一眼，道：「不大。」
「啊？不大嗎？」葉亞一下子變得困惑，低著腦袋往身下看，還舉著向上晃了晃，被紀淮遠這話打擊得立刻降低了對自身的滿意度，「我覺得還好啊。」
「你該洗澡了。」
葉亞還盯著觀察，嘴邊嘟囔道：「水太燙了，我都快被煮熟了。」
紀淮遠看向他身後的浴缸，葉亞這次沒用淋浴，他沉吟片刻，抓起葉亞的手腕往浴缸那邊走，他俯身探了下手，指尖碰上滾燙的熱水，他轉而放了些冷水調水溫，「好了，躺進去吧。」
葉亞悶悶地進浴缸，乖乖地靠著，也不動，烏黑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紀淮遠。
紀淮遠：「？」
「你要我幫你洗？」紀淮遠這個念頭一出來，太陽穴都突突地疼了，他有些應付不來這個小酒鬼。
葉亞搖搖頭，可憐巴巴地盯著紀淮遠，又咬著嘴唇不講話。
紀淮遠俯身半蹲在浴缸旁，雙手掬了把水倒向葉亞的頭髮，淡聲道，「閉上眼睛。」
葉亞這次沒聽話沒閉，任由水珠沿著往下滴，他眼睫毛都沾了晶瑩的水滴，眼神夾著絲絲委屈，「我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紀淮遠拿了乾淨的毛巾給他擦臉，聞言頓住，「為什麼一直想著長大？」
葉亞慢慢地曲起身體，抱住雙腿，腦袋埋在膝蓋間，聲音悶悶的，「我要變得強壯……我要報仇……他們打死了爺爺……」
紀淮遠眸色漸深，他忍住心裡的異常感覺，控制好情緒，低聲問道：「誰？」
葉亞卻沒再講話了，眼淚巴巴地往下掉，他沒發出聲音，只悶著頭流淚，壓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
從葉亞住進來這麼多天，他都是一副大大咧咧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每天都洋溢著笑容好似不曾煩憂過，即便偶爾氣憤得不能自己過一會兒就會自我調節好轉，紀淮遠以為他天性樂觀，卻沒深想過，這一切也有可能是假象，是他不想讓他人洞察他內心的保護面。
他凝眸注視著葉亞，小孩身體快蜷縮成一團，漆黑的頭髮被浸濕，一粒粒水珠正滴滴答答地往下落，乾淨清澈的水面掩不住小孩越發雪白的肌膚。
他越來越白了，皮膚很容易養白。
「要抱抱嗎？」
紀淮遠未曾察覺，此刻的自己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輕柔。
葉亞抬起腦袋，眼睛濕漉漉地看向紀淮遠，似有一絲不解，但很快，他便像是明白了一般，伸出雙手抱住紀淮遠的脖子，濕噠噠的身體往他的胸膛處靠去，語氣依舊悶悶的，「要。」
紀淮遠的衣服被浸濕，他卻不覺什麼，撫慰似的輕輕拍了拍葉亞的背，他在他耳邊溫聲道：「以後有不開心的事可以跟我講。」他頓了頓，聲音低啞了幾分，「我隨時都在。」
葉亞吸了吸鼻子，「好。」
紀淮遠拉開葉亞，平淡無波的眼眸略微帶了些許笑意，「自己洗澡？」
葉亞點點頭。
紀淮遠便放開他，站起身對他說：「那我先出去了。」
葉亞睜著通紅的雙眼看著紀淮遠的身影離開浴室，直到門再次被輕輕關上，他才慢慢地收回視線，整個人都縮進水裡。
良久，他洗好澡出來，泡久了覺得有些缺氧，腦子更加暈乎乎不清醒。
紀淮遠像是等待多時，見他過來便朝他招招手，「過來喝蘋果汁。」
葉亞暈著腦袋走過來，他現在倒不鬧了，情緒低落得像是隨時要哭出來，他接過杯子，小口小口地喝，也不問為什麼要喝這個。
紀淮遠目光滑過他的臉，陷入深思。
是醒了還是醉的？
葉亞喝完了把杯子遞回給紀淮遠，他不看紀淮遠的眼睛，躲閃似的，小聲道：「我喝完了，我要睡了，好難受。」
紀淮遠修長的手指握著杯身，他好整以暇地站著，淡聲道：「睡吧，好夢。」
葉亞聲音更輕，「爸爸晚安。」
哦，還是醉的。
紀淮遠莫名由地低笑一聲。
又是豔陽高照的一天。
葉亞哼著小曲往吐司上抹花生醬，他忍不住咬了一口，扭頭含糊不清地朝紀淮遠的房間大聲喊：「紀叔叔起床啦！」
那邊還是沒有回應。
葉亞又喝了口牛奶，叼著麵包片轉而往房間走去，敲了敲房門，「紀叔叔別睡了，都日上三竿了。」
他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手跟彈奏似的，還挺有節奏地敲門。
不久後，門被打開，露出紀淮遠陰沉不爽的臉，他不悅地掃了葉亞一眼，「我不吃，麻煩你離開。」
葉亞怔了怔，「哎」了一聲，「不吃早餐對身體不好啊，現在都十點了，你怎麼還要睡啊紀叔叔，昨晚沒睡好嗎？」
話音剛落，紀淮遠深深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冷笑一聲，「你倒是生龍活虎的。」
葉亞不明所以：「啊？」
「斷片了？」紀淮遠問。
葉亞眨了眨眼睛。
紀淮遠：「不記得自己喝醉之後發生的事了？」
葉亞：「……」
葉亞拿掉嘴上的吐司，恍然大悟，「難怪我早上醒來覺得頭很疼。」
紀淮遠神色複雜地再次看了他一眼，看來連自己喝醉了都忘了，他懶得再跟他說話，默不作聲地關上門。
葉亞吃了閉門羹，苦惱地抓了抓頭髮。
啊啊啊。
糟糕了，紀叔叔發現他喝醉了。
他會不會發現他就是一小混混，因此對他產生不好的印象啊？
葉亞一天都心神不寧的，總感覺暴露了一樣，下午和刺頭吃飯都有心理陰影了，不敢喝酒，連連拒絕，刺頭念在他有苦衷倒也沒強求。
葉亞越想越覺忐忑，都不敢回家面對紀淮遠了。
然而還是要回家，他只好處處躲著，生怕一碰面，紀淮遠便會指著他義正言辭地對他說：「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哎，葉亞再次重重地歎了口氣，在床上打了個滾，反正明天一早就要回學校了，但願紀叔叔過段時間就會忘記這件事。
夜色漸深。
他帶著濃濃的憂傷與困擾進入夢鄉。
正睡得香甜，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在靜謐的夜晚顯得尤為清晰，葉亞一下就被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睡眼朦朧地走去開門。
「幹啥啊？」葉亞一打開門就嘟嚷了一句。
紀淮遠端著蛋糕站在門口，橘黃的燭光在漆黑中搖曳。
葉亞瞪大眼睛，瞌睡一下子被眼前的光景趕跑了，他傻愣愣地看向紀淮遠，柔和的光亮襯得紀淮遠清俊的面容分外溫柔。
他道：「正好零點。生日快樂，葉亞。」
第35章
葉亞鼻子有些酸澀，眼神無措地看著紀淮遠，他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這來得太過突然，他驚喜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諾諾地喚紀淮遠：「紀叔叔……」
依舊是巧克力蛋糕，上面擺了1和6兩根數字蠟燭。
紀淮遠道：「別愣著，許願望吧。」
葉亞這才跟回神了一樣，趕緊許願。
都要平安快樂吶。
平安健康就好，不求別的，生命裡太多誘惑與慾望，以至於願望多得不得了，人們很容易忘了生活的本質，要健健康康地活著啊，活著，無論好壞，就有希望啊。
葉亞咬了口蛋糕，巧克力的苦澀與奶油的醇甜在唇齒內融化，他坐在床沿邊，兩條細白的長腿晃了晃，「大晚上吃這麼高脂肪的，我要是女孩子，肯定大哭著拒絕……」
紀淮遠站在他身旁，垂眸淡淡看了他一眼，嘴角噙著輕淺的笑意，「你又不胖。」
「沒辦法，天生吃不胖啊。」葉亞露出特欠扁的笑，道，「天賦異稟呀。」
紀淮遠指了指他的嘴角，示意他，「嘴巴沾到奶油了。」
「啊？」
葉亞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巴周圍，粉色的舌尖沿著嘴角輕輕一勾，復而抬眸問道，「沒有了吧？」
紀淮遠目光落在只露出一小截的舌頭，他停留了一瞬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
葉亞沒聽到回答，以為嘴巴周圍還有，便跑去穿衣鏡前照了照，歪著腦袋，「沒有了啊。」
他照著鏡子，左看右看，突然得意地笑了，摸著下巴分外自戀，「嘿，別說，我長得還挺帥。」
紀淮遠心緒恢復平靜，他笑了笑，問道，「小帥哥，有女孩喜歡你嗎？」
葉亞愣了一瞬，回頭梗著脖子硬撐，「當然有！」
就是他不知道而已……
都他媽害羞在玩暗戀呢。
大概，或許，應該……
「你有喜歡的女生？」紀淮遠又問。
葉亞又呆住了，他還沒想過這種感情問題，目前還沒對別人有過好感，但喜好裝逼不能損面子的葉亞同志自然不能對紀叔叔坦誠說我情竇還沒初開呢，等下被小看笑話了可不好，於是繼續強撐，不服氣道：「當然有，長得可漂亮可清純了，我愛死她了。」
紀淮遠但笑不語地看著葉亞深情表白。
葉亞頓了頓，疑惑地問道：「你怎麼不說話啊？」
紀淮遠反問：「作為家長，我應該說什麼？」
……
家長？
葉亞腦袋「轟」了一下炸開了。
良久，葉亞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頓時膽戰心驚起來，小心地開口：「那你們家長是不是要禁止早戀啊……？」
「你說呢？」紀淮遠似笑非笑，語氣也是半真半假，「你禁止我找對象，自己卻愛得死去活來，良心呢？」
葉亞漲紅了臉，小聲反駁：「我沒禁止你啊……是你自己說的……」
他停頓了一瞬，又覺得重點不對，連忙補充道：「其實，我沒談，沒談……要不紀叔叔，我跟你一樣吧，發個誓，都不虧，我也十八歲之前不談戀愛，咋樣？」
紀淮遠輕笑，他似乎心情很是愉悅，眉眼間都是如沐春風的笑意。
「好。」
葉亞皺著臉，敏銳地察覺到什麼，他咬著叉子，一臉深究：「紀叔叔，我發現你這幾天咋都在笑啊，都快趕上了幾年的分量了，是有什麼喜事嗎？」
「喜事？」紀淮遠揚眉，他斂了笑，尤自思忖了片刻，眉眼頓然舒展，道：「是有喜事。」
葉亞興奮地追問道：「什麼喜事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吶！
紀淮遠漂亮冷淡的眼眸瞥了他一眼，道：「你生日啊。」
……
我操。
葉亞摀住胸口，差點倒地而亡。
這話說得，也忒讓人感動了吧。
葉亞感動得稀里嘩啦，淚眼汪汪地與紀淮遠對視，格外感慨，「紀叔叔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紀淮遠：「？」
葉亞說：「我感覺您跟變了個人一樣，不但表情變豐富了，而且話也變多了，還說得挺好挺溜！」
紀淮遠不答反問：「開心嗎？」
葉亞笑眯眯的：「挺開心的。」
紀淮遠頷首，「那就好。」
紀淮遠看了眼手錶，見已快到凌晨一點，怕小孩明天起床困難，他放下手，淡聲道：「不早了，別吃了，去睡吧。」
他收拾了下書桌，剛要出去，便聽見葉亞在後面不死心地嘀咕：「肯定是被上身了……」
紀淮遠聞言回頭看他，駁回他的猜測，「你想太多了。」
他好整以暇地倚著門，再不解釋怕小孩會胡思亂想好久。
「我只是想，」他清冷的目光滑過葉亞的臉龐，漫不經心道，「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家長。」
經過葉亞醉酒那晚，他深知自己對於小孩太不關心，以至於白天在書店尋了幾本有關如何與小孩相處的書籍，泛讀一番後，他甚至提筆摘錄一些令人醍醐灌頂的建議，想起小孩生日是在學校度過，怕他生日過得淒切悲涼不會給以後留下回憶，思慮一番後便去訂了蛋糕，還不太晚，至少生日這一天的開頭是在家度過的，他完全有時間有機會去給小孩慶祝生日。
看來轉變得太過突然，把小孩嚇到了。
都想到了鬼上身這種理由。
紀淮遠暗自發笑，他關上門離開，「早點睡。」
這叫葉亞怎麼睡得著啊。
葉亞整個人都是懵的，肚子也鼓鼓的，他睜著眼睛抱肚子躺在床上好一會兒，腦海裡一直在循環著紀淮遠的話。
家長……
合格的家長……
短短一個小時，紀叔叔就提到好幾次家長了，他一開始還挺詫異的，納悶紀叔叔咋突然以家長自稱了，後來紀叔叔又道做一名合格的家長，他瞬間就心驚肉跳了。
這是不是說明紀叔叔開始要管教他了？
葉亞越想越覺得命苦，哀怨地埋進薄被裡。
還是醉酒惹的禍啊……他就不該喝酒，再怎麼高興也不能放肆喝酒啊。
葉亞後悔地腸子都青了，恨不得回到那天，他一定在腦門上刻上「再喝自殺」四個字，絕對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說出「哥倆好一口悶啊」這種喪心病狂的話。
葉亞翻來覆去的遲遲沒有睡意，過了好久才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
早上要去趕第一節課，他定好了六點的鬧鐘，被鬧醒時腦袋還是暈的，睜開眼睛都花了好一會兒功夫。
紀淮遠已經在外等候多時了。
葉亞一出門就看到紀淮遠著實嚇了一大跳，身體都往後退，「紀叔叔你……怎麼起這麼早啊！」
紀淮遠已然收拾妥當，他熱了牛奶，把杯子放在葉亞手心，溫聲道：「等下送你去學校。」
「我一個人可以去啊，不用送不用送，」葉亞慌張拒絕，這是紀叔叔管教的第一步？「我認得路，您回屋繼續睡吧。」
紀淮遠充耳不聞，復又問：「都收拾好了嗎？」
葉亞：「……」
認命了，「收拾好了。」
紀淮遠道：「把牛奶喝了。」
葉亞乖乖地喝光牛奶。
「你這次回學校只需上十天課，再過不久就是國慶節，到時候我去接你回家。」
紀淮遠拿回杯子，放去水池清洗，葉亞去房間拿了背包，站在門口叫紀淮遠，「紀叔叔，我好了。」
紀淮遠回頭看了一眼，擦拭乾淨後道：「等我一下。」
他拿了錢夾和鑰匙，與葉亞一同出門。
天空還是灰濛濛的，似乎還沒甦醒，街道空曠只偶有車輛，空氣裡泛著久違的清新的氣息。
第一班公交駛出，車尾排出廢氣與司機連連的呵欠聲。
城市剛剛甦醒。
葉亞與紀淮遠又是坐在最後一排，依舊是葉亞靠著車窗。
他扭頭沉默不語地盯著窗外，幾站過後，似乎見證了街道熱鬧的全部過程，原本緊閉的商舖開門了，早餐店陸續迎來客人，門口放著的蒸籠一打開便冒出霧一般濃白的熱氣。
葉亞越看越覺新奇，轉頭想要跟紀淮遠說，卻看見那人頎長的身軀倚著座椅，向來平淡無波的眼眸輕輕闔著，眼下是一片明顯的烏青，他似乎很疲憊，公交車不斷地停站駛行也沒能喚醒他。
葉亞呆滯地盯著紀淮遠的面容，他放輕了呼吸，悄悄收回欲要碰向紀淮遠手臂的手，緩緩轉回身，繼續盯著車窗外。
然而，視線卻沒再停落在外面逐漸喧鬧起來的場景。
他微哼。
什麼嘛，沒睡好就再睡一會兒，美好的清晨就是用來睡覺的才對，為什麼要執著送他去學校，還撐不住在公車上睡著了，一點也不帥氣。
說什麼合格的家長。
葉亞嘖了一聲，明明是溺愛的家長，才對。
一點也不合格。
差評。
第36章
公交車快到站了。
葉亞搖了搖身旁還在睡覺的人，「醒醒，到了。」
紀淮遠睜開眼，眼神有一瞬的恍惚，他盯了葉亞幾秒，眼眸才逐漸清明，從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的應聲，他捏了捏眉心，起身讓葉亞走出來，讓葉亞走在前面，他護在身後，經過空蕩蕩的車廂，車子還沒停穩，葉亞始料不及地趔趄了幾步，眼看身子隨著慣性往前衝，他有些慌地伸手往後去摸扶桿，卻抓到了紀淮遠欲要扶住他的手，溫熱的掌心觸碰在一起，紀淮遠略一用力把人拽了回來。
「哎，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會摔個狗吃屎呢。」葉亞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猛地發現自己的右手還被抓著，他默默地扯開，悄悄舒展了下右手，有些不好意思。
下了車，葉亞還覺得手心有股被灼傷的異樣感。
去學校還要走一段路，紀淮遠依舊半闔著眼眸沒精打采的樣子，感覺都能半路睡著，葉亞也不好打擾他，靜靜地走著，直到到了學校大門口，紀淮遠似乎才有了點精神，他看了看葉亞，沒說別的，言簡意賅，「進去吧。」
葉亞頓時有種是送他進監獄的感覺。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禮貌地道別：「再見。」
紀淮遠在身後突然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好好學習。」
葉亞雙腿一軟，險些沒磕在地上。
這話說得輕飄飄的，卻像跟座大山一樣飄過來落在他頭頂，他回頭，乾巴巴地笑：「我儘量。」
因著紀淮遠這句叮囑，葉亞又強打起精神刻苦勤奮起來，還沒抓耳撓腮兩天，就一臉懵逼地迎來了月考，考試三天時間瞬間就把葉亞打回原形了。
這試卷出得……忒不是人了，他居然連有些題目都看不懂。
葉亞再一次深刻地意識到自己就是壞了一鍋粥的老鼠屎，他怕成績出來劉建國看到會氣到血壓直線飆高，於是路上遇到劉建國，都特燦爛地對他笑，企圖以愛來降低他的怒氣值，保他平安。
劉建國：「？？？」
葉亞笑眯眯的，「老師吃飯去啊？您是在食堂吃嗎？」
育華是全封閉式管理，校裡大部分教師都住在學校，以更方便地管理學生，學校也有專門的教職工住宿樓，有的老師會拖家帶口住在學校，也有老師隻身一人又沒時間開小灶，只好與學生一同在食堂吃飯。
劉建國這個年紀應該結婚了，但葉亞在食堂碰到過他幾次，他都是一個人坐一桌吃完。
劉建國嚴肅地點頭，一點好臉色也不給，「嗯。」
他對葉亞沒啥好印象，在窗口看到好幾次他在課堂上睡覺，平日裡偶爾叫他起來回答問題也是一問三不知，更何況還是個走後門進來的，活活敗壞了班級秩序和風氣，要不是是校長欽點不能拒絕，他才不願接手這二流子。
「一起唄？」葉亞像是沒眼色似的，看不見劉建國臉上不悅的神情，依舊笑嘻嘻地說。
月考一過，大毛正處於極度憂鬱哀傷的狀態，心心念著成績，都沒心思吃飯，葉亞勸了一番沒用便作罷，自己過來吃飯了。
葉亞端著餐盤坐上位置，他伸脖子瞄了眼劉建國的飯菜，三個菜全是紅通通的，驚訝道：「老師你喜歡吃辣啊。」
劉建國冷淡地應了一聲：「嗯。」
葉亞想起紀淮遠，笑了笑，「我爸也喜歡吃辣，他特重口味，無辣不歡，還不長痘。」
劉建國自然聯想到那天過來的男人，他停下筷子，皺著眉頭，「你爸挺年輕的，多大生的你？」
葉亞揚了下小臉，竟有些得意，「才二十六歲，很年輕啊。」
劉建國眉毛皺得更凶了，顯然已經得出定論，子不教父之過，亂來，真是罪孽。
「我不是他親生的啊。」葉亞又道，臉色一如平常地吃菜，「他收養的我，哎，不算收養吧，沒上戶口呢。」
西蘭花一進嘴裡，葉亞立刻吐了出來。
「這菜真難吃，沒熟吧？」他撇撇嘴，一臉嫌棄。
劉建國頓了頓，表情恢復正常，他伸了筷子去夾了塊西蘭花，「我嘗嘗？」
葉亞自然不會拒絕。
劉建國咬了口就把菜放下，黝黑的臉龐此刻更加黑了，「食堂越來越不重視飲食口感，必須得向學校反映了。」
葉亞又吃了口筍絲肉片，他咀嚼完食物，興致勃勃地抬頭看向劉建國，「老師，你家有廚房嗎？」
傍晚時候，葉亞在劉建國的宿舍做了一頓晚飯，他滿足地吃完，舒服摸著肚子癱在椅子上，得意洋洋地問劉建國：「老師，我的廚藝好吧？」
考慮到劉建國的口味，他特地做了兩道川菜，又給自己做了道較為清淡的，煮飯過程中有種在家的錯覺，切辣椒的時候隱約覺得在給紀淮遠做飯一樣。
劉建國自從和妻子離婚就一直吃食堂外賣，好久沒嘗過這種家常菜，但迫於必須保持教師的威嚴，他正色道：「還行。」
葉亞嘖了一聲，他懶洋洋地起身伸了個懶腰，突然靈光一閃，他扭頭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劉建國，「老師，我以後能常來您這做飯嗎？買菜的錢我也出一半，我有錢。」
食堂飯菜不好吃，也不知道有多少營養，他正是發育長身體的時候，每天都特容易餓，經常上午第三節課和下午第二節課就餓著肚子上課，他得多補補，好長高長壯。
「你就不能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劉建國無奈地歎氣。
葉亞聳了聳肩，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厚著臉皮說，「您現在也知道我的成績，我跟您講實話吧老師，我現在心思不能放在學習上，我這人腦容量小，做啥都得一心一意，不然容易搞砸，到育華讀書也是因為沒學校要我，我就混一年，畢業就滾蛋，您就別操心我的學習了。」
劉建國聽得太陽穴一突一突的，什麼叫到育華來是因為沒學校要？這是什麼話！把育華當成什麼了！時刻秉承著愛校主義的劉建國同志很不爽，但看葉亞一臉真誠的樣子他又不好糾正這些，他沉著臉，問道：「那你心思放哪了？」
葉亞笑眯眯的，刻意忽視劉建國的臉色，火上澆油，「不說，不能告訴您，是秘密。」
晚自習過後，葉亞好心情地給紀淮遠打電話，說了今天在班主任家裡做晚飯的事，末了他可憐兮兮地說：「紀叔叔，等我明天回家我得去買個保溫盒帶回學校，我好容易餓，經常上了兩節課就餓，又不喜歡吃麵包。」
紀淮遠在斟茶，伴隨著好聽悅耳的倒茶聲，霧一般的熱氣裊裊升起，縷縷清香飄揚，他溫和地應著：「好。」
葉亞開心地笑，他知道紀淮遠不善言辭，於是主動問話：「你在幹嘛啊？」
「喝茶。」
「我也想喝，讓我聞聞。」葉亞興高采烈的，說著腦袋還特意往手機貼近了些，似乎就能聞到茶香一樣。
彼端，紀淮遠依言把手機靠近茶杯，不斷升起的熱氣快速給手機屏幕貼了層薄薄的水汽，他又貼向耳邊，「聞到了嗎？」
葉亞朗聲道：「聞到了，我回去你泡給我喝好不好？」
這幼稚的行為此刻在當事人眼中卻是再正常不過。
紀淮遠道：「好。」
葉亞笑了一會兒，又說：「紀叔叔，我感覺我考的很不好，你知道成績後不要打我啊。」
「不打人，家長不能體罰孩子。」紀淮遠道。
葉亞得寸進尺地補充道：「也不能罵我，也不能給我臉色看，更不能扣我零花錢。」
紀淮遠聞言眉心微蹙，「考得是有多差？能把我猜想得這麼不近人情。」
葉亞望著天花板估算了一下，小心地呼吸，「不知道加起來有沒有……兩百分……」
好像兩百分有點多了，六門，平均下來一門得三十多分啊，他都覺得他化學和數學得考零蛋，他在考場沒有一點運氣，通常都是選哪個錯哪個，判斷題二分之一的概率，瞎蒙都得錯一大半。
葉亞一想頭皮都麻了，宿舍非常安靜，他幾乎能聽到紀淮遠平穩的呼吸聲，他暗道糟糕，在有些事上絕對不能跟紀淮遠坦誠啊，他趕忙亡羊補牢，立地發誓：「紀叔叔我錯了，我回家就做作業，三天假期就只做作業，日夜不眠地做作業！」
學校畢業黨國慶放不了七天那麼長的假期，被剋扣成三天，作業還多得要死，然而大部分學生沒有異議，葉亞聽到放假消息簡直都要氣死了，但看到周圍人反而怪異地看他時，他默默地吞回將要出口的吐槽，憋屈了好久，下課就去找大毛抱怨，沒想到大毛也被同化了，居然覺得再正常不過，反而嫌葉亞太不努力了，葉亞更加幽怨了，只能獨自消化這個壞消息。
紀淮遠低笑一聲：「還是要勞逸結合的。」
葉亞眼睛頓時亮了：「您要帶我去玩嗎？」
第37章
「你想去哪玩？」紀淮遠問道。
葉亞眼睛更亮了，他抱著手機翻了個身，面對著牆壁，開心地說，「我想去海邊啊，我從小就想去看海了，做夢都要去看海，不過這裡沒有大海，得跑到別的城市去吧。」
他說著說著就憧憬起來，雙眼亮閃閃地幻想著美好假期，「您去查查附近哪座城市有海可以嗎？不過，國慶人應該很多吧，都特有錢跑去旅遊，會不會很擠啊？要不您再看看哪兒不是旅遊勝地又有大海的，我們去那好不好？」
紀淮遠抿了口茶，舌尖泛著帶了絲澀然的甘甜，他耐心等葉亞說完，而後淡聲道：「不好。」
葉亞：「……」
葉亞跟當頭潑了場冷水一樣，懵了一會兒，憤怒道：「那你還問我想去哪玩，您這不是成心把我當猴耍嗎。」
「三天時間不夠，你還要寫作業。」紀淮遠解釋道，「問你只是提前為旅行做準備，我已經知道你想看海了，寒假去？」
紀淮遠一番話輕而易舉地消去了葉亞的怒火，他立刻換了副口氣，又興奮起來，「真的？好啊，寒假去啊！寒假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玩好久！」
紀淮遠笑了一聲，沒應話。
葉亞一想到和紀淮遠一起去玩就更加興奮，他猛地蹬了下床，床下三隻立馬被嚇了一跳，葉亞不好意思地探頭看過去，「不好意思啊各位，我寒假要去海邊玩，實在是太高興啦。」
三隻看了他一眼，無法理解他的高興點，又各自默默地低頭學習。
葉亞躺回到床上，刻意壓低聲音怕吵到他們學習，「紀叔叔我先不聊啦，舍友在學習呢，晚安。」
沒等紀淮遠說話，葉亞就尤自掛了電話。
幾分鐘後，微信進了條消息。
合格盡責的家長逼問道：「你怎麼不學習？」
葉亞哈哈笑，他眼睛嘴角都彎著，打字，理直氣壯道：「因為我睏了啊。」
片刻後，紀淮遠微信轉帳一千給他，隨後發了條消息：「清醒了嗎？」
葉亞頓時坐了起來，「醒了！我立馬就去學習！謝謝爸爸！」
他說到做到，一發完消息就下床去書桌前拿了本歷史輔導書，埋頭苦讀。
舍友三隻驚訝地眉毛遲遲沒掉下來，傻愣愣地看著從來不看書的新舍友反常地翻起書本。
葉亞被幾道目光盯著，敏感地抬起頭，衝他們笑了笑，有些尷尬，「我睡不著，下來看看書。」
說完，他在內心感慨：啊，這骯髒的金錢交易啊。
再多來幾次吧。
守財奴葉亞同志又默默地補充了一句。
一千塊能夠幹什麼？
一千塊能夠讓葉亞看書看到凌晨十二點，他伸了伸懶腰，睏到極點，呵欠連連，但還是摸了手機，給紀淮遠發了條消息：「爸爸，我剛看完書，晚安。」
紀淮遠只因對茶藝起了興趣，他今晚研究起如何泡茶，喝了不少茶水，導致遲遲沒有睡意，放在旁邊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拿起手機，目光停落在葉亞發來的消息上，久久之後，他才似有若無地輕笑一聲。
還算是好孩子，挺聽話的。
紀淮遠起身收拾茶具，拿著瓷玉茶杯骨節分明的手指頓了一下，他皺了皺眉頭，暗自改正：挺聽錢的話。
第二天上課，葉亞特別沒精神，英語課上直接趴桌子上睡著了，老師生氣地叫他起來回答問題，他回答不出個所以然來，眼睛實在睜不全，哼哼唧唧地差點沒把英語老師氣個半死，下課就去找劉建國控訴葉亞的壞行。
葉亞被叫去辦公室喝茶，他委屈道：「我是因為晚上看書看太晚所以精神不太好，老班，我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一定改正。」
劉建國嘖了一聲，無不無奈，「你熬夜學習還不如上課認真聽講，比你自學有效率多了，我看到你在課堂上睡覺就好幾次，下次睏了儘量給我忍著，別影響其他同學！」
葉亞睜大眼睛：「老班你偷窺啊？」
「什麼叫偷窺！」劉建國氣得重重拍了下辦公桌，「你最好重新學習下語文！」
葉亞縮了縮，「行唄，我專心學語文去，跟其他比起來，語文算是簡單的了。」
「你語文也沒及格！」劉建國吹鬍子瞪眼的，毫不留情面地說，「語文老師特意找我說你，你說你作文寫得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小學生都比你寫的好！」
葉亞一頭霧水地眨巴下眼睛，他挺認真地寫作文啊，更加委屈了，「我愛我爸，親情可貴啊。」
劉建國簡直要氣炸了，拍桌子跺腳，「作文是要求寫議論文，你寫的是啥，你還給我寫詩！」
葉亞：「……」
葉亞鞠了一躬，誠懇道歉：「老班，我錯了。」
劉建國胸膛起伏，他深呼吸好幾下，無力再看葉亞，揮揮手，「你出去吧。」
葉亞跟沒事人一樣，出了辦公室又趴在課桌上，眼巴巴地數時間等著放學。
終於等到放學，葉亞快速回宿舍收拾了一下就急沖沖地跑去校門口，路上碰到大毛也只顧得上喊了一聲，出了校門一眼就看到在門口等待的紀淮遠。
葉亞忍不住雀躍地朝他跑去，一邊喊：「紀叔叔！」
紀淮遠接過他的背包，問道：「餓了嗎？」
「餓了！」葉亞誠實地說。他第二節課就餓了，特想吃東西，迫不及待地想吃，都要等不了一秒兩秒。
於是，葉亞來到了之前他所唾棄的學校附近的街道，要了份牛肉麵先填飽肚子，紀淮遠不餓沒點，只坐在對面，耐心等他吃完。
葉亞吃得很急，他怕紀淮遠等得不耐煩，即便燙得他舌頭都有些發麻了，他還是加快速度盡可能迅速吃完。
紀淮遠擰眉，「餓成這樣？中午沒吃？」
葉亞吞下麵條，又喝了口水，笑眯眯道：「吃了啊，但我正長身體嘛，食量大。」
食量大的葉亞小同志吃完回去，在街邊看到賣冰淇淋的，他又想吃了，指了指，對紀淮遠說：「我又餓了。」
紀淮遠看了眼，淡聲拒絕，「剛吃完熱的不宜吃冷飲。」
葉亞看那賣冰淇淋的拿著蛋筒扭啊扭，漂亮地扭成一道高高的冰淇淋，他看得嘴饞，紀淮遠說的話跟沒說一個樣，「我想吃啊，求求您了，給您敬個禮！」
紀淮遠瞥了他一眼。
最後，葉亞如願以償地捧著冰淇淋高高興興地回家。
然而晚上，葉亞慘遭打擊報復。
紀淮遠給他佈置了一份作文，「你班主任打電話過來，說你作文寫詩？你再寫來看看。」
葉亞：「……」
劉建國你大爺的。葉亞咬牙在心底怒罵一句。
葉亞硬著頭皮問：「什麼主題啊？」
紀淮遠氣定神閒：「歌頌親情？」
葉亞：「……」
劉建國你劉姥姥的。
許久。
葉亞再次灑淚道歉：「我錯了紀叔叔，我再也不敢了。」
紀淮遠輕描淡寫地看了他一眼，和小孩相處這麼久，他也算是大概摸清了小孩的脾性，認錯容易，嘴唇一張就是我錯了，然而改正難，就是口頭一說而已。
「哪裡錯了？」
葉亞低頭：「我不該吃完熱的再吃冰淇淋。」
還算是有點自知之明。紀淮遠點點頭，問道：「肚子疼了？」
「沒！」葉亞剛想拍胸膛炫耀自己身體強健，對上紀淮遠的視線，立馬改變了想法，聲音立刻低了幾個度，「有點……我想回屋休息。」不要寫這狗屁作文。
紀淮遠看了看他，允許他離開，葉亞馬上溜回了屋，一點也不像肚子有點疼的人。
客廳瞬間變得安靜，竟讓人有些不習慣。
紀淮遠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便箋，他眸光定了定，拿起一看。
啊！爸！
啊！媽！
啊！爸媽！
親情無價！
……
紀淮遠失笑地捏了捏額角，他把便箋折了一折，修長的手指捏著，走回書房，放進書桌最下格的抽屜裡。
第二天，葉亞自知這些天犯的錯太多，老老實實地來到書店看書。
幾天沒來，書店玻璃窗旁多了許多張椅子，有挺多人坐在這兒看書，葉亞去資料書區翻找了幾本輔導書，他坐到位置上，禮貌地朝對面坐著的人笑了笑，那人迎上他的目光，明顯一愣，但隨後也羞澀地回之一笑。
葉亞開始埋頭做作業，紀淮遠在外出，估計下午才能回來。
他咬著筆冥思苦想，頭都快想破了還想不出如何解題。
數學真難啊。
他有些煩悶，無意識地咬著筆看了圈周圍。
書店進來了一個男人，逕直往葉亞這兒的位置走來，在他對面坐下，顯然和坐對面的人認識，還分外親暱，男人咬牙切齒，壓低聲音說話，語氣卻十分溫柔：「譚周周，你又到處亂跑。」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聖誕節晚上，葉亞和紀淮遠出去玩，街上燈光亮閃閃的分外熱鬧，商鋪門口堆放了聖誕樹和聖誕老人，他們走了一圈躲到聖誕樹後方，葉亞被紀淮遠環進大衣裡，眼睛亮亮的，揚起下巴與他接吻。
耳邊是輕快的音樂，叮叮噹，叮叮噹，鈴兒響叮噹……
葉亞眼角餘光瞥到一旁的麋鹿，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咬了下紀淮遠的舌頭：「不好了，被麋鹿看到了，它會不會偷偷告訴聖誕老人啊？」
紀淮遠嗓音低啞，又吻上葉亞的唇，「再親一會兒，爭取讓它喜歡我們，就不會告狀了。」
第38章
葉亞看了幾眼就不好再看，他把注意力放在作業上，又習慣性咬上筆頭，痛苦得臉都皺成一團，忽然，有人敲了下玻璃，葉亞循聲看去，紀淮遠站在窗外對他勾了勾指頭，示意他出來。
葉亞倏地站起身，動作太猛驚到了對面那人，葉亞尷尬地衝他笑了笑，小聲說：「不好意思啊，嚇到你了，我出去一下。」
譚周溫和一笑，「沒事。」
葉亞走出去，紀淮遠還站在那兒，他小跑過去，問道：「怎麼了？」
紀淮遠言簡意賅地答：「一起去吃飯。」
「就中午了啊，」葉亞驚訝地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二點了，時間過得真快，他復又抬起頭，指了指書店，「行，不過等我一下，我得進去收拾一下課本，免得佔了位置，別人都沒座位就……」
他聲音隨著目光的停落而頓住，張著嘴好半晌沒發出聲兒。
坐他前面的那兩個男的手是牽在一起的！
葉亞眼珠子都快爆出來了，他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親眼目睹這種場景，震驚得好久都沒想起移開視線。
後進來的男人悄悄拉著那個溫和害羞的男人的手，他側著身子，面帶微笑地在與他低聲說些什麼，霍地，男人像是察覺到他的視線，隔著玻璃與葉亞的目光直直相撞。
葉亞心臟「咯吱」一下，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眼前忽然一片漆黑，紀淮遠抬手蓋住他的眼睛，另一隻手拉向他的手臂，帶他離開這處，淡聲說，「你要不想再進去拿書本，我可以幫你。」
葉亞訕訕地笑，「謝謝紀叔叔。」
紀淮遠去幫他拿課本，葉亞倚著牆等他出來。
他低垂著腦袋深呼吸兩下，想了想還是沒忍住，掩面長歎，被撞見偷看了，好丟臉啊……
紀淮遠走出來正好看到小孩搔耳捶胸的樣子，他暗自發笑，過去輕輕拍了下他的腦袋，「好了。」
葉亞無力地抬起頭，可憐兮兮地喊：「紀叔叔……」
紀淮遠：「？」
葉亞愁著臉，想要用美食彌補自己的尷尬症，「我要吃頓好的，我要吃肉，吃肉，肉肉肉。」
他說著說著就唱起來了，揮手打著節拍，「肉肉肉，動次打次喲喲喲……」
「……？」
紀淮遠信步而走，他語氣輕淡地對葉亞說：「景遠回來了，他們約我們一起吃飯，現在去赴約。」
葉亞的RAP硬生生地轉了個調，「啊——」
紀淮遠說：「我上午接到電話時正忙，沒來得及提前告訴你，抱歉。」
葉亞連忙擺擺手：「沒事沒事。」
搭車去酒店路上，葉亞忐忑極了，心裡跟揣了幾隻兔子一樣，手心都被汗濕了。
要去見紀叔叔的家人了……
紀淮遠側眸看了看他，似乎看出他的緊張，狀若無意地寬慰：「你想吃什麼，等下直接點菜，他們不會介意，人挺好的。」
葉亞輕輕「哦」了一聲。
也是吶，紀叔叔人那麼好，他家人應該也很好啊。
進了包廂，裡面只有一個白白嫩嫩的男人，他正低頭玩手機，聽見聲響後抬起頭，粲然一笑：「你們終於來啦。」
紀淮遠帶葉亞坐上位置，葉亞對面就是男人，男人直勾勾地盯著葉亞，笑容滿面地打招呼，「你好啊亞亞，我來個自我介紹吧。我爸姓金，我媽姓錢，我叫金錢，所以我家很有錢。」
葉亞：「……」
他窘迫地對金錢笑了笑，又求救似的瞄向紀淮遠，紀淮遠氣定神閒地抿了口茶，略微解釋：「他是景遠的男朋友，剛認識的時候他也是跟我這麼介紹他自己的。」
金錢憤怒，大聲糾正，「不是男朋友！我們結婚了！結婚了！」
紀淮遠神色自若地無視他，葉亞左看看金錢炸毛的樣子，右看看紀淮遠平淡無波的模樣，他乾乾地笑了兩聲，剛要做中間人平和一下氣氛，卻見金錢已然恢復了情緒，笑盈盈地遞了盒包裝精緻的喜糖給葉亞，「亞亞，這是我和景遠的喜糖，給你哦。」
葉亞接過，連忙道謝。
他低眼看著手中的糖，小巷裡人年齡出現隔層，都沒有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他這是平生第一次收到喜糖，居然是男生和男生的……
「景遠呢？」紀淮遠問道。
「沒禮貌，不叫哥。」金錢撇撇嘴，「他去給我買黃桃布丁了，亞亞你要吃嗎？我給他打電話。」
葉亞亮了下眼睛，「布丁？我要吃！」
金錢嘿嘿笑，他轉而去給紀景遠打電話。
葉亞趁著金錢在打電話的間隙，悄悄側身小聲嘲笑紀淮遠，學著金錢的語氣，眼睛都在笑，「沒禮貌，不叫哥。」
紀淮遠淡淡道：「叫不出口。」
葉亞不明所以：「啊？為什麼啊？」
等吃完這頓飯後，葉亞才明所以了，於紀淮遠而言，確實叫不出口啊。
等了一會兒，紀景遠才回來，先把布丁給金錢，再把另一份遞給葉亞，一邊笑著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就是那小孩，葉亞？」
眼前的男人與紀淮遠長得不太像，他看上去很和善的樣子，似乎很好相處。葉亞點點頭，禮貌道：「你好，景遠哥。」
紀景遠坐下位置，喚來侍者開始點菜，他先叫了幾道金錢喜歡的菜，又把菜單移到葉亞面前，說道：「喜歡什麼隨便點。」
葉亞接過菜單，想了想，碰了碰紀淮遠，小聲說：「一起看。」
紀淮遠放下茶杯，微微靠近葉亞，低眸看向菜單，剛說了兩道菜，便被紀景遠截口拒絕了：「別點排骨，錢錢今天嘴巴酸，不能用力咀嚼，等下他看著又想吃。」
正在悶頭吃布丁的金錢愕然抬頭，他氣憤地踹了紀景遠一腳，「瞎說什麼啊，亞亞在呢！」
葉亞：「？？？」
什麼？
紀景遠聞言促狹一笑，視線落在一頭霧水的葉亞臉上，試探性地問道：「葉亞你知——」
「紀景遠，你給我閉嘴。」紀淮遠冷冷開口。
紀景遠攤了下手，沒再說出口。
葉亞依舊一臉懵逼，發生了什麼？
紀淮遠黑著臉，不聽紀景遠的，毅然決然點了份糖醋排骨。
點好菜後，葉亞悄悄靠近紀淮遠，小聲問道：「怎麼了？」
紀淮遠看了葉亞一眼，他眼神稍冷，葉亞趕緊噤聲了，默默地移正身軀，埋頭扒拉著布丁。
金錢吃了幾口，挖了一勺子遞到紀景遠嘴邊，「景遠你要吃嗎？」
紀景遠張口咬住，眼底滿是笑意。
「哎，你別咬勺子啊。」金錢扯了扯手，皺著臉要紀景遠放開。
葉亞瞠目結舌。
紀淮遠看了眼葉亞，低聲提醒對面那兩人，「你們倆注意點形象。」
金錢下意識地看向葉亞，直直地與他對視，他笑了笑，問道：「亞亞你介意嗎？我們這樣，你會不會看不慣兩個男的在一起？」
紀淮遠漂亮的眼眸凝視著青瓷杯裡清冽馥郁的茶水，他斂目，淡淡道：「他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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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下來，葉亞對紀景遠和金錢已沒了剛才的那股侷促感，他歡快地吃菜，一邊跟他們閒聊，對他們倆的秀恩愛也見怪不怪了。
葉亞也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他覺得自己的接受能力太強了，之前看到書店那兩人偷偷牽手都驚得呆住了，雖然知道有這種事但親眼看見還是會覺得驚愕，後來……葉亞想起紀景遠給金錢夾菜不讓他挑食的場景，他暗忖，大概是看麻木了吧。
葉亞一直吃著面前的蔬菜，他沒吃過這道菜，脆潤滑嫩，特別好吃，他吞嚥下嘴裡的食物，好奇地問道：「錢錢哥，你和景遠哥是怎麼認識的啊？」
金錢特饞紀淮遠那邊的排骨，他嚥了嚥口水，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兒，連跟葉亞說話都有些漫不經心，拖長了音道：「這個啊……網戀奔現？還是相親來著？」他歪頭看了看紀景遠，把這道難題拋給他了，「我不知道怎麼說了，你來說。」
紀景遠揚了揚眉，故作沉思，「這個說來話長——」
一旁的紀淮遠不冷不淡地潑冷水：「是炮友轉正。」
紀景遠不悅道：「你能不能說點好話？」
紀淮遠：「我說錯了？」
紀景遠咬牙，硬梆梆地回：「沒錯。」當初對感情困惑不解的時候就不該去詢問紀淮遠的意見，以至於被他抓到把柄，偏偏錢錢那人還傻不拉嘰地應和：「對哦，應該是這樣才在一起的。」
葉亞：「……」
面對三位成年人，葉亞匿了聲，默默地吃菜。
紀淮遠見小孩只顧專注地吃著秋葵，他終是蹙眉阻止道：「你少吃點秋葵。」
葉亞抬起眼，驚喜道，「這個叫秋葵呀？好好吃！」
紀景遠開口：「多吃點沒事，葉亞正在長身體吧，以後找了女朋有好處。」
紀淮遠臉色不善地看了看紀景遠，他不疾不徐地把冰鎮秋葵放到紀景遠面前，「你多吃點。」
葉亞眼巴巴地看著菜離他越來越遠，頓時有些委屈了，還不讓人喜歡就多吃了啊，真霸道。
金錢趁紀景遠沒注意，悄悄夾了塊排骨放入口中，滿足地瞇起眼，吃到美食特別開心，見食物擺了過來，笑眼彎彎道：「對，你多吃點，這菜我就是為你點的呀。」
話音剛落，紀淮遠嘴角露出個譏諷的笑，好整以暇地看向紀景遠臉色由青轉黑，他心情更加愉悅，剛要落筷，卻不經意看見自家小孩一副不開心的樣子，猜想到小孩不識秋葵，他又放下木筷，耐了性子解釋：「秋葵強腎補虛，你還在發育，吃多了容易燥。」
「這樣啊……」葉亞臉一下子紅了，都有點不好意思看紀淮遠。
吃完後，四人在酒店門口道別。
葉亞對金錢印象特好，覺得他隨和很適合做朋友，倒是紀景遠，他有點怵他，總覺得他雖然看上去平易近人但隱約又有距離感，而紀淮遠卻恰好與他相反，看上去高冷少言但實際上卻很平和體貼。
葉亞暗暗感慨，真是奇怪的兄弟倆呀……哥不像哥，弟不像弟，怪不得紀叔叔不願意叫他哥哥。
不過，景遠哥對錢錢哥真好，看上去很般配。葉亞心裡的想法脫口而出：「你們很配啊。」
金錢笑彎了眼，得意地揚起下巴，「我也覺得，不過我比他帥，對不對亞亞？」
葉亞知道誇讚錢錢哥，景遠哥並不會生氣。立刻拍馬屁，「對對對！」
金錢笑得更開心了。
一旁紀淮遠等得不耐煩了，他直接拽了拽葉亞的衣領，面無表情道：「走了。」
葉亞猝不及防，喊道：「紀叔叔你別拽我啊。」
紀景遠忽然嗤笑一聲，扳回一局，「葉亞，你叫我哥，叫淮遠紀叔叔？」見紀淮遠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刻意放緩了語氣，循循善誘道，「是不是嫌他長得老？」
葉亞怔仲了片刻，揚聲反駁：「當然不是！您要是喜歡，我也可以叫您景遠叔的。」
紀景遠：「……」
明白了，他養的，他倆一條心。
道了別，葉亞跟著紀淮遠繼續回書店，葉亞坐回到之前的位置，書店裡那兩人已經離開了，葉亞心裡有些惋惜，他還想著跟他們倆道個歉來著。
紀淮遠一回來，小程便得空了，她坐到葉亞面前，笑吟吟地開口：「亞亞，寫作業啊。」
葉亞長歎一聲，分外幽怨，「是啊小程姐姐，我國慶就放三天，卻佈置了七天量的作業，而且都好難啊。」
小程還挺喜歡葉亞的，覺得他性格挺好的，她腦袋往後望，努了努嘴，「不會做找你爸爸去呀，店長好厲害的，上次有個顧客買書說印刷有問題答案出錯，店長二話不說就給他算出了幾種解法證明答案沒錯。」
葉亞無意識地晃著筆，沮喪道：「我不敢問他啊……我怕我聽不懂。」
小程贊同道：「也是，店長不像是那種有耐心把具體步驟說出來的人，他應該就給個答案吧？」
葉亞想起小時候年幼無知問紀淮遠題目的事，他重重地點頭，是的沒錯，就是這樣的人！懶得多說一個字，平時懶得動，就連吃飯也什麼都能接受因為懶得花心思琢磨，太他媽熱愛生活了！
紀淮遠正低眸一言不發地用掃瞄器掃書的條形碼，他把顧客購買的書本裝好，遞給顧客，清冷的聲音響起：「歡迎下次光臨。」
葉亞呆愣愣地注視著，他有些走神。
小程循著他的目光看了看紀淮遠，店長很帥啊，簡單的白衣長褲在他身上卻尤為氣質突顯，她又回眸略微探究地看了眼葉亞，兩人長得不像啊，她被勾起了好奇心，湊近了一些，輕聲問葉亞：「亞亞，你媽媽長啥樣啊？」
葉亞瞬間回神，他慌張地收回視線，清咳兩聲，「我媽？我媽啊……長得很漂亮！特別漂亮！」他說著聲音更加響亮，無比自豪的樣子。
雖然自己從來沒見過媽媽，但他長這麼帥，媽媽肯定也漂亮得不得了。
一個沒注意聲音太大，在書店橫空而起，響徹在半空中，小程看了圈周圍，「噓……小聲點亞亞。」
葉亞不好意思地拿手指比在嘴唇上，示意閉嘴了。
紀淮遠看了過來，隔著桌椅人群。
他聽見了葉亞的話，一陣失笑，明明沒見過自己的媽媽，卻能這樣稱讚她，小孩心思明淨不摻一點雜質，算是挺好的脾性。
那麼就，一直保護下去，不讓他染到世間污穢，不讓他知曉險惡世故，就這樣保持著赤子之心，無憂無慮地度過這一生。
小程豔羨地捧臉：「果然帥哥配美女啊，我還想著以後找個大帥哥談戀愛呢，哎，除了我去整容，估計是不可能了。」
葉亞皺眉道：「小程姐姐你長得很漂亮啊，幹嘛這樣說自己，太沒自信了啊。」
小程明顯不信葉亞的話，指了指眼睛又指了指鼻子，各種吐槽，「亞亞你別逗我開心了，你看我這腫眼睛塌鼻子的，哪裡漂亮了？」
葉亞真誠地看著小程的眼睛，「在我眼裡很漂亮啊。」
小程捂胸口倒地不起，她居然被一個十五歲的小孩給撩到了。
厲害了，這說話技能。
小程深深地看了葉亞一眼，食指晃了晃，逼供道：「說，亞亞同學，你有沒有早戀？是不是在學校瞞著店長談戀愛呢？」
「沒啊！我都沒有喜歡的女生。」葉亞無辜地眨了下眼睛。
小程感歎：「等你長大了肯定會禍害一個連的女孩子。」
葉亞嘿嘿笑了一下，是誇他長得帥魅力大嗎？
他還憧憬了一下，壓根沒想過自己魅力大到只禍害了一個人，還是個男的，還是朝夕相處的……家人。
葉亞做了一天的作業，早早就去睡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葉亞深刻徹底地體驗了一把「強腎補虛」過量的……燥。
夢裡他渾身浸滿了熱汗，血脈僨張，燥熱難耐地亂動，他眼前是水霧一般的模糊，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卻隱約有股酥酥麻麻的快意。
身下一股熱流噴薄而出，葉亞睡醒後才半夜一點，他瞬間就感覺到內褲的濡濕和不適，整個人都僵了幾十秒，好半晌沒從夢境裡回過神。
「嘖——」
葉亞終是清醒過來，惱地抓了抓頭髮，認命地換了內褲，出去洗內褲。
客廳還是充滿光亮的，葉亞愣了一瞬，紀叔叔還沒睡？
正想著，紀淮遠從沙發上起身，直直地與他對視，片刻後，他的目光落在葉亞垂下的右手上，右手手心正攥著那條換下來的內褲。
--
葉亞一臉茫然地看見紀淮遠視線落在他手上，他也順著低下腦袋看過去，瞬間大愕，慌張反手背在身後，臉漲得通紅，舌頭都因為窘迫開始打結：「我……我，你……這個……」
紀淮遠坦誠直率得可怕，直截了當地問出口，偏偏語氣輕淡跟聊家常一樣，「夢遺了？」
這不鹹不淡的話像把火直接燒得葉亞臉龐更熱了，葉亞發育比較慢第一次經歷這種事，他尷尬得無地自容，忍不住掩面長歎，「紀叔叔你說話能不能委婉一點……」
紀淮遠不解：「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為什麼要害羞？」
葉亞內心更加抓狂，卻還是撐著面子頂嘴道：「我沒害羞！我就是在您面前稍微有那麼一點不自在。」
「為什麼不自在？我也是男人。」被他這麼一說，紀淮遠似乎更加不明所以，「如果被女人看見，你有羞恥心是情有可原，但是同性之間大可以討論生理問題，畢竟你正處於青春期，我作為長輩，有責任和義務來教你如何面對性發育和培養正確的性心理。」
葉亞耳邊「轟轟」地響，他被紀淮遠這一口一個「性」給惱得更加面紅耳赤，他耳根子都是滾燙的，雖說鵬鵬會跟他說一些葷段子，但若是從紀淮遠嘴裡說出來，還那麼的一本正經，他幾乎想鑽進地裡不去聽紀淮遠這義正言辭的說教。
紀淮遠停了下來，「？」
話終於說完了，葉亞得到了解脫，他長長地深呼吸一口，感慨道：「紀叔叔您真厲害，我算是知道了為啥上次我不小心看到你裸體你都沒反應，因為你壓根就不在意對不對。」
紀淮遠聞言投以注視，清冷的目光掠過他的臉龐，徐徐道：「不吃虧，我也看過你的身體。」
「誒？」
「誒？！」
葉亞瞪大了眼睛，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紀淮遠斂目，眉眼間有淡淡的倦意，他信步經過葉亞，道：「我先去睡了，你洗完早點休息。」
葉亞目瞪口呆地看著紀淮遠房間門被輕關上，他還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樣子……啥時候發生的事？
被紀淮遠這麼話只說一半，葉亞恍恍惚惚洗好內褲又恍恍惚惚地進入睡眠，臨睡前又把紀淮遠罵了一遍，不帶這樣的吊人胃口的，他左想右想都不知道啥時候他寶貴純潔的身體被人給偷窺了，太氣人了。
第二天醒來，葉亞洗漱後第一件事就是去逼問紀淮遠，他敲了兩聲沒人應，咬咬牙乾脆直接推門而入，紀淮遠是不會反鎖房門的，他居高臨下地睨著還在熟睡的紀叔叔，冷著聲音道：「醒醒。」
紀淮遠沒被喊醒，依舊睡意正濃，呼吸勻稱平緩。
葉亞不敢再掀他被子了，他俯身曲指敲了敲紀淮遠的額頭，下一秒，紀淮遠睜開眼眸，清清冷冷的迎上他的目光，「你在幹什麼？」
葉亞：「……」
被他這麼一看，葉亞頓時就底氣不足了，訕訕地縮回手，「沒，叫你起床呢。」
「你怎麼跟鬧鐘似的，」紀淮遠沒睡夠，臉色有些沉，他半坐起身，按了按額角，「每次都來叫人。」
人型鬧鐘葉亞看著紀淮遠露出的上半身怔仲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來喊人的原因，他清咳兩聲，壯著膽子哼哼唧唧道：「我就是來問你，你啥時候看過我裸體了？」
紀淮遠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兩眼，隨即道：「轉過身去。」
葉亞沒反應過來。
紀淮遠似笑非笑：「你要看我換衣服？」
葉亞嘖了一聲，背對著他，「誰想看啊，您說話太簡潔惜字，這不腦子沒轉過來嘛。」
過了一會兒，紀淮遠穿好衣服，他低眸單手解開襯衫袖口扣子，將袖子往上折起，「好了。」
葉亞又轉回身，一點耐心也沒有，「你回答我啊。」
話落，紀淮遠微微抬眸，定定地看他，「你喝醉那晚上，喝斷片了，想要記起來發生了什麼？」
葉亞幾乎沒上次那麼徹底地喝醉過，以前為了賠罪一杯白酒下肚也只是有一些暈眩，他壓根不知道自己醉酒會撒酒瘋，以為充其量不過是嘔吐罷了，他試探地問道：「我吐自己身上了？」
「這倒沒有。」紀淮遠坐在椅子上，他單手撐著頭，還覺得睏倦，眼皮半闔著，「需要我提醒嗎？」
葉亞點點頭。
紀淮遠一副沒睡醒的模樣，說話不輕不重地卻在葉亞耳邊炸了個響雷，「你光著身體握著你的下體問我它大不大。」
葉亞：「……」
紀淮遠又道：「你還疑惑它為什麼不大並真誠地祈禱快點長大。」
葉亞：「……」
葉亞傻眼的樣子似乎愉悅到紀淮遠了，睏意淡了一些，他掀了掀眼皮，嘴角微微彎起。
他沒有提葉亞說的那番話，從葉亞住進來就對過去的事絕口不提，那麼就依他，不去交流這些，等他什麼時候解開心結了主動來交談，他便再，好生安慰。
葉亞微笑著揮手：「紀叔叔再見。」
他不要再住在這裡了，太他媽丟臉了！
紀淮遠淡曬，意外地配合他，「記得把作業帶走。」
「不了，這個就留在這做個紀念吧。」葉亞生無可戀。
紀淮遠沒回話。
葉亞長歎一聲，十分幽怨，「紀叔叔，求您個事，您能不能忘了這茬，太丟人了，實在是太丟人了，我都不好意思看您了現在。」
紀淮遠道：「如果不是你提起，我應該是忘記了。」
葉亞：「……」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紀淮遠輕笑一聲，他站起身，經過葉亞身邊輕輕拍了下他的腦袋，「去吃早餐。」
葉亞捂著腦袋，怒瞪：「再拍就拍傻了！」
紀淮遠回頭看了他一眼，輕描淡寫道：「後天性的智力受損是因為大腦受到器質性損害或者病毒、物理、化學的損傷從而造成缺陷，而我剛才使力不過敲門的力度，你不能因為突覺自己智商低而來誣衊我。」
「……」
葉亞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沒回話，等回味過來，意識到紀叔叔這是拐著彎兒說他智商低，他已經被塞了一嘴的麵包，沒辦法吃人嘴短，葉亞歎息，這次先放過他了。
紀淮遠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他想起什麼，開口道：「今天是我做飯，我回來去買食材，你想吃什麼？」
紀淮遠上次認真地烹飪實屬曇花一現，他現在又懶回去了，各種敷衍了事，反正能吃就行。現在紀叔叔這麼一問，擺明了是想花心思做飯啊，這機會難得，葉亞想了挺久，情緒高昂地說了一大堆：「我想吃土豆牛腩糖醋魚蒜香排骨大雞腿炒蝦仁魷魚基圍蝦！」
「這麼多？」紀淮遠微一揚眉，葉亞興奮地點頭，紀淮遠看了看他，沉吟片刻後道，「那煮火鍋吧。」
葉亞笑容僵住了：「啥？？」這關火鍋什麼事？
紀淮遠問道：「有什麼問題？」
葉亞不開心地嘟囔：「我不想吃火鍋，我又不是一次性要吃這麼多，您就做兩三道唄，今天就弄個牛肉和雞腿唄。」
紀淮遠見小孩情緒顯而易見地變得低落，他便依了他，「好，不過你得多吃點蔬菜，不能一味地吃肉，得有所節制。」
葉亞道：「我有點蔬菜啊！土豆啊！」
紀淮遠瞥了他一眼，葉亞立馬沒聲了，默默地喝牛奶。
紀淮遠又問：「會吃山藥嗎？山藥含有豐富的碳水化合物和膳食纖維，有生津益肺、補腎澀精的功效，你應該吃一點。」
葉亞點頭，「會吃啊，我又不挑食。」
「好。」紀淮遠又細心想了幾樣蔬菜，一一問過葉亞，知道他口味喜好後便大致定了要購買的食材。
紀淮遠吃了早餐就要去書店，臨走前問葉亞：「要和我一起去嗎？」
葉亞昨天待一天的書店，做題又沒做幾道，就會抓耳撓腮，他壓根不想再去了，連忙拒絕：「不了，我今天就在家裡做作業吧。」
紀淮遠頷首，「好。」
他換好鞋，又想起件事，喊住葉亞，提醒他：「你別一整天都做作業，下午去把厚衣服拿過來，中旬過後氣溫就驟降了，你這次回學校應該要一個月後才能回來，多備點衣服，如果不耐寒，我明天有時間陪你去買衣服。」
葉亞簡直要被這位合格的家長的細心關愛給感動得痛哭流涕了，他重重地應了一聲：「謝謝紀叔叔！不！謝謝爸爸！」
紀淮遠或許是不習慣自己此刻的念叨多話，他自己說完都有一點兒不自在，默了幾瞬後不動聲色地連招呼也不打就出門離開。
葉亞迷茫地看著被關上的門，咋突然就變了情緒了？
第39章
葉亞刷了碗就去巷子了，他路上還特地買了些水果禮品，去看望一下賣早點的阿婆。
阿婆家就住在巷子口的一家兩層舊樓裡，她一個人住，兒子和兒媳婦在外工作，因為工作繁忙加上兒媳婦暈車得厲害，好幾年才回來一次。
爺爺還在世的時候，他們怕阿婆過年會覺得孤單，會叫阿婆一起過來吃年夜飯，卻被巷子裡人調侃叫葉亞叫阿婆奶奶，葉亞當時還小沒意識到話裡的深層意思，他見到阿婆便朗聲喊道奶奶好，後來阿婆避嫌就沒再來過葉亞家裡，但平時逢年過年會做些點心吃的送到葉亞家裡。爺爺去世後，阿婆還問過葉亞要不要和她一起吃飯，但是被葉亞拒絕了，她便偶爾做了好菜好肉便端給葉亞，葉亞去她那兒買燒餅，她也會給葉亞比其他大很多的燒餅。
葉亞去的時候，阿婆正在蒸饅頭，屋內光線暗，老人不開燈怕費電費錢，聽到葉亞喊她，看了好久都沒認出來來人是誰，葉亞把水果補品放桌上，高聲喊道：「婆婆！我是亞亞啊！」
「亞亞？」阿婆從廚房走了出來，渾濁的眼睛又盯了半晌，「你長咋這樣了？」
葉亞摸摸臉，無辜道：「您認不得我了？我沒整容啊！」
阿婆被葉亞說笑，她拉著葉亞坐到凳子上，一直慈祥地看他，「我聽鵬鵬說你搬到有錢人家裡去了，這一看啊，果然養得好看不少啊，婆婆都差點沒認出來。」
「婆婆，您不是第一個誇我帥的！」葉亞樂了，笑眯眯地說，「對了，我買了水果還有些補品給您，就當這些日子沒來光顧您的早點攤的賠禮道歉。」
阿婆笑容頓時消去，急地拍了下葉亞的手，「你這是幹什麼啊亞亞！亂花錢！我不吃水果，我兒子兒媳婦給我買了好多補品都放在裡屋，我都不吃的，你說你花這個錢幹嘛？拿回去拿回去！」
葉亞對於處理這種情況向來得心應手，爺爺也是這樣，有什麼好吃的貴的就說不愛吃讓葉亞全吃了，葉亞也知道爺爺疼他，捨不得自己吃，後來他就跟爺爺鬥智鬥勇，幾次下來就摸索到了經驗，幾乎百戰百勝。
「婆婆，這不是我買的，是我爸爸買的！」葉亞藉口信手拈來，笑道，「我今天過來是去拿厚衣服的，然後養我的……哦，我叫他爸了，他就說你在這兒掛念誰啊，去看望他吧，這不，我一下就想到您了婆婆，特惦記您弄的燒餅呢，可惜我在學校吃不到，嘴饞好久了都。」
葉亞這一連串的話都不帶打結地說出來，阿婆便信了，她聽見葉亞說到「學校」兩個字，滄桑憔悴的臉龐頓時就有了些光彩，又親切地握住葉亞的手，喜道：「亞亞你去上學了啊！」
葉亞點頭，也跟著笑：「是啊！還是在育華呢，婆婆你知道育華嗎？全市最好的中學，升學率特別高，大毛也在那裡讀書呢。」
阿婆由衷地為葉亞高興，笑得臉上皺紋都擠在一起，「好啊，真好啊！你爸真是個好人啊！」
葉亞也特激動，重重地點頭：「他確實是好人。」
「亞亞你可千萬得好好學習啊，你爺爺去世得早，你得給他爭面子，他知道了你這麼出息在地下也會安息的。」阿婆語重心長地說道。
葉亞有些心虛，聲音自然而然地弱了下來，「我儘量吧。」
阿婆看葉亞這底氣不足的樣子，長歎一聲，「亞亞，婆婆知道你心裡藏著事，你這孩子從小就倔，認定了就是個死理，但你得把握現在啊，你看你現在多好啊，有人養你，你不再是一個人過了，又有學上了，多好啊，就不要去揪著以前的事不放啊，不要想著老天不公平，這一切都是命啊！」
葉亞聽著眼睛變得紅紅的，他強忍住眼淚，想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然而帶著哽咽的聲音卻出賣了他，「婆婆，我做不到啊。」
他忘不了過去，他也不想忘記，即便警察不管社會不管，他也要還爺爺一個公道。
他腦子笨，從來就不會事事權衡，小時候學語文數學，也是一門好一門差，沒有過兩門成績平衡過，他知道自己精力不夠，要是事事都抓必會都失敗，所以……就讓他任性一回，等他不再有了心結，就好好地……過好自己的生活吧。
葉亞吸吸鼻子，生硬地轉移話題，努力使語氣變得輕快自然些：「婆婆你在蒸饅頭嗎？好香啊，熟沒熟呀，我想吃。」
阿婆擦了下眼角，撐著桌沿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熟了，我去拿給你吃啊。」
剛出籠的大饅頭光滑潔白，葉亞怕燙，拿了筷子夾著吃，咬了一口，饅頭鬆軟香甜，葉亞豎起大拇指，「好吃！」
阿婆笑著說：「多吃點，還有好多呢。」
他滿足地啃完一個饅頭，心想要帶給紀叔叔吃，但是回到家裡，饅頭肯定不熱了，那就沒了這股味道，哎，紀叔叔真沒口福。
葉亞鼓著肚子回到家裡收拾衣服，他好久沒回來了，院子菜地裡的雜草長得又高又密，屋內灰塵更重，稍微呼吸一下就能被嗆到。
葉亞捂著鼻子快速去衣櫃裡拿衣服，胡亂塞進包裡，他逃似的剛要走出門，眼角餘光瞥到一旁緊閉的房間，腳步一頓，艱難地轉身往那邊走去。
他的腳下似乎綁著千斤重的鉛球，邁開一步都覺沉重，葉亞目光緊緊鎖著那扇木門，門上還有他小時候頑皮用撿的記號筆寫的自己的名字，歪扭笨拙的「葉亞」兩個大字經過了這麼多年還清晰地印在木門上，這字跡可真永久啊。葉亞放下包，「撲通」一下朝著門口跪下，他重重地磕了個頭，他抬起頭，光潔的額頭沾染上一撮塵土，低低地喊，「爺爺……」
我以後就不回來了啊。
您在天堂好好的。
那些人會下地獄的。
您再不會碰到他們。
葉亞收拾好情緒回家。
廚房傳來熱油滋啦的聲音，葉亞把背包放一旁，邊脫鞋邊衝廚房那邊喊：「紀叔叔？」
紀淮遠的聲音傳來：「回來了？」
葉亞跑到廚房去，好奇地探頭去看紀淮遠做了什麼菜，鍋裡在燜著牛腩，散發出陣陣香味，葉亞誇張地吸了吸鼻子，「好香啊，紀叔叔你真棒！」
紀淮遠問道：「能幫忙切土豆嗎？我處理下山藥。」
「行！」葉亞擼起袖子洗乾淨手就要切，一邊以過來人的身分給予經驗，絮絮叨，「不過，您以後把食材都弄好了再下鍋唄？要不然很容易手忙腳亂忙不過來的。」
「不會，我計算好了時間。」紀淮遠在給晾涼後的山藥削皮，「牛腩需燜至一小時，在這期間有足夠的時間在處理其他食材。只不過現在你回來了，你答應了幫忙，省了我一份力。」
葉亞扶額：「……您能不能再懶一點？」
紀淮遠停下動作，疑惑地問道：「我哪裡懶了？」
葉亞瞅著紀淮遠臉上真誠不帶一絲虛假的不解的神情，他瞬間就沒話講了，哎，沒自知之明真可怕。
葉亞切好土豆，又無所事事地在紀淮遠身邊晃蕩，找話題開口問道：「紀叔叔你吃過剛出籠的熱饅頭嗎？」
紀淮遠垂眸神色專注地把山藥切成片，聞言，稍作停頓，細細回想一番，答道：「沒有。」
「哎，可好吃了，剛出籠的，鬆鬆軟軟的。」葉亞背靠著流理台，笑嘻嘻地說，「我今天就吃了好幾個，只可惜不能帶給你吃，誒，要不下次我來試著蒸饅頭吧？那得買蒸架吧？家裡好像沒有，下次去買不？我做給你嘗嘗。」
紀淮遠眉心微蹙，隱約意識到哪裡不對勁，平時小孩不會這麼一直黏著他，還乾巴巴地找話題說了這麼一大堆。
紀淮遠放下刀，轉過身直直地與他對視，問道：「你怎麼了？」
「啊？我沒怎麼啊。」葉亞愣了愣，沒反應過來。
紀淮遠一言不發地依舊盯著他，彷彿要看進他內心深處，葉亞被他盯得眼睛都酸了，他揉了揉眼睛，嘖了一聲，往外面走，「您要是不想吃就算了。」
「站住。」
葉亞腳步一個剎車，但還是沒有回頭。
紀淮遠也沒有追上，目光落在他瘦削背影上，語氣放柔了些許，「過來陪陪我。」
葉亞悄悄地擦掉眼角的淚水，待到突發的情緒又被壓制下去，他才轉過身，齜著牙大笑：「紀叔叔您是不是一個人應付不來啊？所以需要本大廚來圍觀幫忙，還不好意思了說啥陪陪你，哈哈哈。」
葉亞只是想臭屁一下緩解氣氛，卻沒想到，紀淮遠沉沉地應道：「嗯。」
第40章
假期一眨眼就過去，葉亞作業還沒寫完就又回到了學校。
大門口陸陸續續有學生走進學校，葉亞笑著跟紀淮遠說拜拜：「紀叔叔我們一個月後見啦！」
有自行車駛過，紀淮遠把葉亞拉近一些，目光掠過他的臉龐，稍作停頓，道：「你在學校好好照顧自己。」
葉亞拍開他的手，露出牙齒大笑：「您就別操心我了我肯定吃好喝好！虧不了自己的！」
紀淮遠頷首。
葉亞怕時間不夠，他還要去趟宿舍，沒聊幾句就要進學校，「紀叔叔你回去吧，我進去了，拜拜！」
話音剛落，就拔腿跑進大門裡，一溜煙兒便不見了身影。
紀淮遠定在原地，陸續有學生經過，甚至還好奇地回頭看他，紀淮遠頓了一瞬，他改變主意，沒去書店而是往小巷裡去。
他不知道鵬鵬家的地址，只能站在巷口守株待兔，守了大概有兩個小時，還算幸運，被他守到了。
鵬鵬一身運動服要去公園跑步，看到紀淮遠著實嚇了一跳，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不可思議，「你、你找我？」
紀淮遠「嗯」了一聲，他來的路上就環視了一圈哪裡有店舖可以坐下來交談，「距離這一千米遠有家咖啡店，看上去不錯，吃早餐了嗎？我請你。」
鵬鵬心存疑慮地坐在柔軟舒適的沙發上，他皺眉盯著對面正專注看菜單的男人，他猶豫了一會兒，終是遲疑地開口：「是亞亞發生了什麼嗎？」
聞言，紀淮遠抬眸，目光清冷地掃過來，他頎長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點在菜單上，答道：「他沒事，不過，我過來找你的目的確實與他有關。」
鵬鵬在心底翻了個大白眼，當他傻啊，他當然知道是和亞亞有關了。
紀淮遠頓了頓，他合上菜單，對上鵬鵬的視線，神色認真，「我想問你葉亞以前的事。」
鵬鵬僵住。
侍者端來了幾份甜品和兩杯咖啡，鵬鵬這一趟來得跟鴻門宴似的，他得好好宰一頓，盡往最貴的挑。
鵬鵬咬了口鬆餅，含糊地問道：「你想問哪方面的？」
「全部。」
鵬鵬撇撇嘴，嘀咕一聲，「咋突然對亞亞這麼關心了，你可以直接去問他啊。」
紀淮遠反問道：「我問他他肯告訴我？」
「所以您就找到了我唄？這不成心破壞我們哥倆的深厚感情嗎，以後亞亞要是知道了會痛揍我一頓的您信不？」鵬鵬雖然嘴上這麼說，但紀淮遠說得沒錯，葉亞只能藏在心裡壓根不會告訴他。
紀淮遠道：「他不會知道，我會保密的，你大可放心。」
鵬鵬又嘖了一聲，好半晌只顧得吃鬆餅，直到一塊鬆餅全都進肚，他才緩緩道：「哥，你知道亞亞爺爺怎麼死的嗎？」
紀淮遠沒答話，他神色凝重地抿了口咖啡，苦澀在口內蔓延，連著舌尖都是苦味兒。
「他爺爺是被片區收管理費的混混打死的，也不算直接打死吧，打成重傷沒過兩天就熬不住去世了……」鵬鵬自嘲地笑了笑，「連這片兒警察都這麼說，不構成犯罪，是他人老了扛不住，搶救失敗屬於正常死亡。」
「可是亞亞知道警察在包庇那些混混，他們人多在這地兒勢力大，誰會為了一個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頭子來惹他們呢，這世道永遠沒有電視上演的那麼正義，只能靠自己，他只能變得強壯以暴制暴，等長大了報仇，不是有那麼一句話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是這樣說吧。」
紀淮遠眉頭皺得越緊。
鵬鵬沒心情吃東西了，咖啡店在緩緩播放一首優美舒緩的輕音樂，聽在耳邊竟有點哀傷，他揉了把臉，繼續道：「亞亞上初中要比小學花錢不少，所以爺爺想著多掙些錢給亞亞存學費，他想著去賣菜賣茶葉蛋，到各處地兒擺攤，那天他還沒開張就迎來了收保護費的混混，爺爺不捨得給錢，還沒一分鐘那些混混就對他拳打腳踢，亞亞放學和我去找他的時候，他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地面上還有一灘碎了的雞蛋，周圍擺攤的人見我們來了連忙跟我們說發生了什麼，還說了是哪幾個混混，但是當時卻沒有一個人來幫幫爺爺……都只顧著自保……」
「當時天氣很冷，下雪了吧好像？亞亞眼淚一直掉，求著他們借手機叫救護車，爺爺經過手術後還是沒能堅持，他年紀大了確實扛不住，都沒有睜眼看亞亞一眼就去世了。」鵬鵬越說越覺得心裡忒不是滋味，他不想再說下去了。
紀淮遠也沒有說話。
空氣陷入安靜，靜謐得讓人窒息。
好一會兒。
紀淮遠的手機響了，是葉亞打來的。
一接通，葉亞歡快的聲音便傳了過來：「誒紀叔叔，您現在先別說話我正躲廁所給你打電話呢，差點忘了冰箱裡有酸奶快過期了，您趕緊吃掉呀別浪費了。哎我操，老師也來上廁所了，我先掛了啊！」
彼端傳來「嘟嘟」的回音，紀淮遠還保持著接電話的姿勢，靜靜地聽著回音。
鵬鵬試探地問道：「亞亞打來的？」
紀淮遠放下手機，從喉嚨裡發出「嗯」的一聲。
「哥，算我求你了，你能對亞亞再好一些嗎？」鵬鵬又摸了把臉，苦笑兩聲，「你別看他一副老子天下最屌啥也不在乎的樣子，其實他心裡很難過啊。」
紀淮遠也說不上是什麼心情，他像是沒聽見鵬鵬的話，半晌後才沉沉地應著：「嗯。」
十月份天氣已經轉涼，晚上溫度更是降得低。
紀淮遠洗了澡出來，他半坐在床上，給葉亞打電話，很快，那邊就接通了，傳來葉亞刻意壓得低低的聲音：「紀叔叔，怎麼了？」
「酸奶我喝完了。」紀淮遠道。
葉亞笑了笑，紀淮遠能聽到他爬下床走到外面走廊伴隨著關門的聲音，很快，葉亞的聲音變得清晰明快，「給你一個讚！」
紀淮遠低聲笑。
「您在幹嘛？」葉亞問道。
與此同時，紀淮遠動了動唇，喚他的名字，「亞亞。」
「啊？您說。」
等等……
葉亞懵了，「你叫我啥？」
紀淮遠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溫聲問道：「你習慣寄宿生活嗎？需不需要回來住？」
葉亞更加一頭霧水了，這是搞哪齣，他倚著牆，牆壁有點涼，他又跟彈簧一樣彈了回來，摸了摸背，回道：「挺習慣的啊，就不回來住吧，多麻煩啊，每天來來去去的，而且我也不想搞特殊化，本來就長得帥引人注目，要是再辦走讀，那得迷死萬千少女啊。」
紀淮遠靜默了好久，才低聲道：「行。」
葉亞敏銳地感覺到紀淮遠情緒有些不對勁，這跟平時太不一樣了，他直截了當地開口問道：「您怎麼了？發生了什麼？咋突然要我回來住？」……還有突然叫亞亞，平時不都是叫葉亞的嘛。
紀淮遠關了燈，只有牆上的壁燈發出幽暗柔和的光，他定定地盯著那道光芒，彎了彎唇，「沒什麼，只是在想你在學校，我就沒辦法進步成為優秀的家長。」
葉亞恍然，心情好轉了些，嬉皮笑臉地跟他開起玩笑：「您死了這條心吧，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想成為優秀的家長，哎洗洗睡吧別做夢了。」
「你貌似對我產生了很大的誤解？」紀淮遠嗓音夾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我哪裡讓你覺得我不會照顧自己。」
「哪哪都讓我覺得，」葉亞嘖了一聲，一副對紀淮遠十分瞭解的樣子，「您就說吧，你中午晚上吃了啥？是不是又是餃子麵條火鍋什麼的？」
紀淮遠啞然，沒答話。
葉亞見那端沒了聲音，更加得意，「看吧，我猜對了吧。紀叔叔，咱能對食物有點追求嗎，中國美食這麼多，您別揪著幾樣不放啊，得開眼看世界啊！」
紀淮遠能這麼不挑食，全部功勞都歸於他母親，母親沒有廚藝天賦卻熱愛烹飪，還不讓別人插手幫忙，硬是把一家子對食物的要求降到了極點，烹飪了幾十年終於有了長進，一家三個男人喜極而泣，但二十年來對食物的厭倦與無感也早已紥根，導致現在通常都是草草解決溫飽。
紀淮遠低聲笑了笑，那邊也是非常安靜，幾乎能聽到葉亞平穩的呼吸聲，他開口問道：「你要睡了嗎？」
葉亞被風吹得有點冷，但他不想進屋怕影響那幾隻學習又不想掛電話，只好跺了跺腳，往左手手心哈了把氣，「沒呢，還不睏。」
「十一點了，平時這時候你都睡了。」紀淮遠不留情面地指出。
葉亞嘖嘖兩聲，太冷漠無情了，明明主動打電話過來沒聊兩句就催他去睡覺，他哼了哼，「舍友都還在學習呢，對於我們這種畢業黨，十一點真算早了。」
那邊又沒聲了。
葉亞都快懷疑紀淮遠掛電話了，他狐疑地拿起手機看是不是還在通話，卻在此時，聽見紀淮遠道：「亞亞，你長大了，想做什麼就做，遵從內心。你想就繼續，不想就放棄。我護著你，你只管往前走。」
然後，等你長大，為你加冕。
第41章
靠著紀淮遠這話，葉亞更加無法無天起來，他在學校的重心就是跑步打籃球鍛鍊身體，還去參加了學校散打社團，社團就他一個畢業黨每天來練習，畫風尤為不同。
因著每天運動量大加上發育期容易餓，葉亞時不時地去劉建國那兒做點好吃的，還打包到保溫盒裡，帶到教室，課間餓了就吃一點，這香味兒太容易飄了跟狐狸精一樣吸引誘惑人，其他同學也饞得悄悄嚥口水，久而久之，大家都會帶點補充能量的食物來教室，下課休息就邊吃邊做題，教室裡瀰漫著食物的香氣，來上課的任課老師叫苦連迭，劉建國氣得在講台上拍案怒吼：「以後不准在教室吃東西！葉亞你給我出來！」
罪魁禍首葉亞認錯認得很快，加上和劉建國這個飯友關係也漸漸親近了不少，喝茶沒到兩分鐘就被放回來了。
劉建國制定了禁食令，葉亞可不敢再造次，晚上哭唧唧地打電話給紀淮遠，哭訴今天自己是忍著多大的餓意上課的，差點都要餓死在課桌上了。
紀淮遠知道小孩說話沒譜愛誇大其詞，直接無情地忽視了葉亞的埋怨，問道：「你現在多高了？」
葉亞沒量過身高，但他能感覺到自己長高了，每天晚上都在夢裡飛啊飛，大概估測了一下，答道：「178了吧，應該差不多，雖然我沒量過。」
「回家來量一下。」紀淮遠說，「你還有多久放寒假？」
說到這個，葉亞就義憤填膺了，「學校太坑爹了！寒假一個月假期活活被縮減到15天！快過年了才放假，初三好可怕啊！」
「也快了，還有二十天過年，到時候我來接你。」
葉亞哼哼，火氣消了不少，「行唄，我得知足。」
因為要放寒假的原因，葉亞已經連著上了五個星期的課，一個多月沒回家沒見到過紀淮遠，這下乍一看差點沒認出來，盯了半晌才激動地喊道：「紀叔叔您又長帥了！」
紀淮遠細細地注視了葉亞一會兒，「你頭髮長了，等下去剪頭髮。」
「哎，你怎麼這樣啊。」葉亞不高興地撇撇嘴，教紀淮遠人情世故，「我都誇您帥了，您應該禮尚往來也誇我變帥了啊。」
紀淮遠依他，「你也長帥了。」
葉亞馬上就開心了。
紀淮遠注意到葉亞兩手空空，他微微皺眉，「怎麼什麼也不帶回家？」
「我不想做作業了啊，大過年的。」葉亞理所當然地說，「而且這段時間一直在考試考試，我現在看到題目就頭疼。」
「衣服也不帶？」
葉亞愣了一下，他實在嫌麻煩，放學都迫不及待的，連宿舍都不想回了，壓根沒想過衣服的事，「哎，過年得穿新衣服啊，而且我長高了，要買新衣服啊，紀叔叔你不會這麼小氣不想給我買衣服吧？」
紀淮遠失笑：「好，買。」
紀淮遠帶葉亞去理髮店剪頭髮，理髮師盯著葉亞的臉細細觀察了一番，隨後給葉亞剪了個妹妹頭。
理髮師凱文笑著問道：「覺得怎麼樣？」
葉亞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偏偏紀淮遠在一旁回道：「挺不錯。」
葉亞剪了這個髮型著實秀氣乖巧了不少，瀏海短短的，露出眉毛，皮膚又白又嫩，看上去跟奶油似的，髮型挺符合他這個年紀，然而葉亞卻是很不滿意，要換家理髮店去剪個男人味的寸頭，然而被紀淮遠無情駁回，被拎著衣領回家。
葉亞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放假回家的喜悅都因為這個他覺得娘裡娘氣的新髮型給毀掉了一大半。
「我來做飯吧。」葉亞氣鼓鼓地說，「我得多放一勺鹽，對您的見死不救施行報復，鹹死你。」
紀淮遠覺得有些好笑，「見死不救，這麼嚴重？」
「當然！您這是毀了我男子漢的尊嚴！」
紀淮遠輕笑一聲，拍了拍葉亞的腦袋，「不用男子漢做飯了，出去看會兒電視吧。」
葉亞怎麼瞅自己怎麼不得勁，跟鵬鵬大毛約出去玩，也覺得抬不起頭。
果不其然，一出現就被鵬鵬毫不留情地嘲笑了半天，鵬鵬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手指顫巍巍地指著葉亞：「還別說，這髮型配上你這久不見天日養白的皮膚，活脫脫一個小白臉啊！」
葉亞被說得臉色越來越難看，大毛扯了扯鵬鵬，勸道，「哎，你別再嘲笑亞亞了，他要發火了。」
「哈哈哈，小白臉發火，講真，我還挺想看的！」鵬鵬笑得更歡。
葉亞直接一巴掌拍他腦袋，面無表情地看著鵬鵬笑聲戛然而止，捂著腦袋一臉懵逼。
「小白臉發火是這樣的，看清了麼？」葉亞作勢動了動手指，威脅道，「還想再看嗎？」
鵬鵬：「……」
這就是披著小白兔外衣的大灰狼啊。
正歡天喜地地吃著飯，葉亞手機響了，是金錢打過來的：「亞亞你放假了吧？」
葉亞隔三差五地跟金錢在微信上聊天，也經常朋友圈互讚，逐漸形成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對啊！正寒假第一天呢。」
金錢跟著笑，「那寒假第二天我承包了？我來找你玩啊。」
周遭亂糟糟的聽不太清，葉亞跟大毛鵬鵬比劃了一下，拿著手機走出去，「可以啊，貌似我們都沒有一起玩過啊。」
「行，就我們倆。」金錢說道，「哥帶你去嗨去浪，讓你享受一下紙醉金迷的生活！」
葉亞眼睛頓時亮了：「好啊！」
自稱有錢人的金錢這話一出，葉亞晚上激動得都睡不著，跑去問紀淮遠金錢到底多有錢。
紀淮遠答道：「他是開婚介所的。」
葉亞：「……」
頓時焉了。
「這比您開書店還不靠譜啊。」葉亞嘟囔一聲。
紀淮遠沉吟片刻，淡淡說道：「我開書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他影響。畢業時因為對自己的專業課不太感興趣，婉拒了教授生科課題研究實驗的邀請，開始思考自己真正感興趣的是什麼，後來無意跟金錢談起，便產生了開書店的想法。」
而開書店最根本的原因也是因為可以博覽群書，從而找到自己對什麼有興趣，但遺憾的是，至今還沒有。
紀淮遠從來都性情冷淡，學習生涯裡按部就班，依著父母的想法選大學選擇生物學專業，雖然表面看上去風光睿智令人羨慕，但實際上，他從未對某一事物產生過深刻而又癡迷執著的想法，他嘗試學過繪畫、音樂、書法、武術、擊劍等，但最後都是淺淺一探從未深入，旁人說他博學確實是謬論，他也不過是略知一二。
後來認識了金錢，聽紀淮遠這麼一說，他無所謂地聳聳肩：「你就多看書唄，就能找到興趣了，乾脆你直接開個書店吧？反正你家有錢，隨便花。」
大概他人無法理解他這種心理，彷彿都有些病態了，只為了找興趣，找自己喜歡的事物，想挑戰它從而得到未曾有過的滿足感。
紀淮遠眸色漸深，他從回憶裡抽身，淡淡瞥了眼正在喝牛奶的小孩，「喝完就去睡吧。」
「好。」葉亞一口氣把牛奶喝完，抹了抹嘴巴，嘿嘿笑：「我去睡了，紀叔叔晚安，明天我得帥帥的跟錢錢哥見面。」還得帥帥地享受紙醉金迷的生活。
紀淮遠低笑：「你可真忙。」
「那是，我和錢錢哥約完還要和樂哥一起去嗨呢。」葉亞傲嬌地揚起下巴，「紀叔叔您要是也想跟我出去玩的話，得提前預約啊，我得看看我的檔期。」
紀淮遠問道：「我身為你的負責人，不能破例一下，也得預約？」
葉亞想了想，妥協：「行吧，您養我您有錢面子大，就不用預約了，小的隨叫隨到。」
「那後天？」
葉亞出門前特意抹了把頭髮，企圖把瀏海都捋上去，費了半天功夫都沒有成功，他的帥氣值頓時減少了百分之五。
到了約定地點，葉亞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店牌名，這烤鴨店就是所謂的又嗨又浪紙醉金迷？？？
葉亞一走進去，金錢就看到他了，朝他招手，「這兒，亞亞，這兒。」
葉亞坐到沙發上，一臉哀怨地指控：「錢錢哥，你騙我。」
「我騙你什麼了？」金錢不明所以地答，一邊叫侍者端上烤鴨。
葉亞哼了一聲，「這哪裡紙醉金迷了？」虧他惦記一天了這個詞，結果就迎來了一隻肥得流油的烤鴨。
「哎，我嘴饞想吃烤鴨了嘛，吃完帶你去玩啊。」金錢不以為意地說道。
葉亞眼睛瞬間恢復了光彩：「吃完再去玩！好啊，我也要吃烤鴨，聞著好香啊！」
然而，葉亞還是太年輕了。
葉亞一臉懵逼地看著遊樂園大門，裡面傳來孩子的歡聲笑語，他僵硬地轉頭去看金錢，「紙醉金迷？」
第42章
「哎，你咋揪著這個詞不放呢？」金錢理直氣壯道，「你出來是為了跟我玩還是為了紙醉金迷的？」
葉亞啞口無言，眨巴了下眼睛，特別委屈，被成年人給誘騙了一天，這不存心欺負人嘛……
金錢看葉亞沒了笑容，又好聲好氣地勸他，還去給他買了甜筒，「亞亞，我心癢癢想來玩嘛，景遠不讓我來這兒玩刺激危險性遊戲，說什麼花錢買罪受，這不昨天我倆吵架了，我就來這，我等下還要拍視頻發朋友圈，我氣不死他。」
葉亞咬著甜筒，聞言嘴巴微張，粉色的唇瓣染上些許冰淇淋，驚訝道：「你和景遠哥吵架了？為什麼啊？」
金錢臉色瞬間就黑了，哼哼兩聲沒答話，瞥見葉亞手裡的甜筒，也有點想吃，紀景遠不讓他冷天吃冰淇淋，說是會凍壞胃，真是個獨裁的暴君。他舔了舔嘴巴，還是有些心動，問道：「這天氣吃這個冷嗎？會不會凍牙齒啊？」
「不會！冬天吃冰淇淋才叫爽！」葉亞道。
金錢瞬間把紀景遠的話給拋到腦後，開心地說：「那我也給自己買一個！」
買了甜筒回來，金錢強行從葉亞嘴裡奪過他的甜筒，兩隻擺在一起，還伸手在鏡頭前擺個V手勢，拍了個照。
吃完去玩了夢寐已久的大擺錘，開始之前又拍了照，對著鏡頭笑得非常燦爛，明亮漆黑的眼睛裡滿是得瑟，滿滿寫著「我氣不死你」。
然而金錢還沒得瑟多久，一輪下來，他臉都煞白了，下來都得由葉亞扶著。
葉亞有些擔心：「錢錢哥你沒事吧？」
金錢瞥了眼啥事也沒有的葉亞，不可思議地問道：「你不害怕嗎？」
葉亞愣了，「這需要害怕？」
金錢：「……」
初生牛犢不怕虎，真生猛。
金錢無力地指著對面的旋轉木馬，手指一顫一顫的，「接下來玩這個吧。」
葉亞黑人問號臉：「？？」
他好不容易才從大擺錘裡獲得了一點來自遊樂園的樂趣，現在就毀滅了，要去玩這個傻不拉幾的木馬？
葉亞把金錢送到旋轉木馬售票處，微笑揮手說再見：「錢錢哥您慢慢玩，我有事我先走了。」
「別走。」金錢瞪他，轉而對售票員說：「來兩張票。」
葉亞眼睜睜看著金錢買了兩張票，心裡特氣憤，媽的！太狡詐了，又不能浪費，好氣哦。
葉亞苦著臉抱著一匹小白馬，耳邊充斥著歡快的兒童歌曲，旁邊還有幾個小孩也在興奮地騎馬，金錢坐在他前側面的一匹馬上，興致勃勃地回頭衝葉亞說：「亞亞，我們來拍照，你看鏡頭哦。」
葉亞才不要依他，默默地低下腦袋，為了不讓金錢拍到臉，整個人都貼向馬身，只露出軟軟的黑髮。
金錢按了快門，不滿地嘖嘖：「亞亞你躲什麼啊。」
葉亞抬起腦袋，翻了個白眼，「我長太帥了，拍照要給錢。」
「好啊，我有錢，我給你啊，你等下得跟我自拍，行不？」金錢說。
葉亞立馬雀躍了，見錢眼開：「行啊！十塊錢一張，不議價！」
葉亞坐了兩次旋轉木馬，拍了十幾張照片，掙了百來塊錢，金錢送他到小區門口，開心地說道：「亞亞，和你出來玩特別開心，下次我還找你。」
葉亞解開安全帶，爽快地應道，「行啊，等我中考完。」反正這個寒假是不想再跟您去玩了。
葉亞哼著小曲回到家，換好鞋子隱約聽到陽台那邊傳來說話的聲音。
葉亞走了過去，耳尖一下子就聽到了紀景遠的聲音。
「——這不昨晚在床上沒忍住說了幾句他又浪又淫蕩的葷話，就被趕出門了。」
葉亞頓住腳步，一聲「景遠哥你來了啊」卡在喉嚨裡，死活吐不出來。
紀淮遠神色淡漠地聽紀景遠要來這兒住兩天，他沒答話，不經意地一抬眼，就看見了站在客廳裡的葉亞。
葉亞猝不及防地與紀淮遠對視，耳邊飄蕩著紀景遠說的「又浪又淫蕩」，臉蛋霍地一紅，下意識地躲開視線，連招呼也不打，特難為情地躲進房間裡。
偏偏這時，金錢把拍的照片全都發給他一份了，外帶還加了一句話：「我發朋友圈了，快去給我點讚～」
葉亞盯著金錢對著鏡頭賣萌的自拍照，微微扶額，紀景遠那句話給他的殺傷力太大，他頓時有些不忍直視。
他明年也不想跟金錢出去玩了！
葉亞去給金錢點完讚，有一瞬間的晃神。
男人和男人怎麼做啊……
葉亞思忖了片刻，手指摸向瀏覽器，按了字去搜索。
葉亞驚悚地盯著網頁上出現的內容，我操？這也行？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葉亞慌張地保存網頁隨後關掉手機，抹了把臉，語氣有點緊張，「進來。」
新世界的大門打開了。
紀淮遠走進來，給他拿了杯果汁，「今天玩得怎麼樣？」
葉亞思緒紛雜，腦子被那些內容給攪得亂七八糟，他說話因為緊張而有些結巴，「還、還行，挺開心的。」
紀淮遠頓了頓，又溫聲道：「景遠要在我們家借住兩天，你願意嗎？不願意的話就讓他住酒店去。」
「我沒什麼意見啊，別住酒店，多浪費錢啊。」葉亞連忙道。
「那好。」紀淮遠頷首，他坐到椅子上，似乎頗有心情地與他聊天，眉梢眼角都有淺淺的笑意，「他現在在外面發瘋，我在你這兒躲一會兒。」
葉亞怔了怔，「景遠哥怎麼了？」
「被金錢發的朋友圈氣到了。」紀淮遠答，停了下來格外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葉亞，「我看見你在下面點讚了。」
葉亞趕忙撇清關係：「錢錢哥叫我點的，不關我事。」
紀淮遠笑了笑，似是解釋道：「金錢膽子小又喜歡玩些刺激的事，景遠怕他有朝一日會嚇得有什麼閃失，便嚴令制止他這種行為，哪知道他越生氣越愛鬧騰，估計晚上就得氣回家收拾人去了。」
葉亞明白了，舉起三根手指發誓道：「下次我跟錢錢哥去玩，一定配合景遠哥，不讓他玩這種遊戲。」
「這與你無關。遊樂園設施沒有百分百的安全保障，每年發生的事故也有所聽聞，」紀淮遠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別玩就可以。」
葉亞心臟猛地狂跳了兩下，他拿過果汁「咕嚕」喝了兩口，摸了下嘴角，說：「其實我們就玩了一次大擺錘，然後就都圍著旋轉木馬轉呢。」
紀淮遠笑了笑，「我知道他是存心為了氣景遠，但是他不該拉上你，怕景遠生氣腦子一抽會牽連到你，導致對你印象不好，不過金錢這人驕橫慣了，倒可以理解。」
葉亞點點頭：「錢錢哥人挺好的，跟他拍照他還給我錢，一張十塊錢吶。」葉亞把口袋裡掙的錢拿出來得意地在紀淮遠眼前晃了晃，「我一下午掙了一百多塊呢。」
紀淮遠垂眸，目光緩緩滑過手中的手機，他看見金錢朋友圈時順手保存了兩張照片，裡面都有葉亞，黑黑的頭髮乖巧地貼著，黑色連帽羽絨服襯得皮膚更白，對著鏡頭彎眼笑，露出小小整齊的牙齒，特別乖。
他比剛來的時候好看不少，眼底也沒有了之前的滄桑與迷茫，現在更像是個無憂無慮的少年，與兒童時期並無太大差異。
葉亞見紀淮遠不說話，似乎在走神，他偷偷看了兩眼，手在他，遲疑地喊道：「紀叔叔？」
紀淮遠看了過來，微微一怔，「嗯？」
葉亞問：「您餓了嗎？今天歸我做飯，想吃什麼？啊，還要問下景遠哥，他火氣消得快嗎？」
「都可以。」紀淮遠緩緩道，「別問他，等下讓他蹬鼻子上眼賴著不走了。」
「哎，這不好吧。」葉亞抽了抽嘴角，對於紀淮遠的為人處世他頗有無奈，「好歹來者是客呀。」
紀淮遠不置可否。
葉亞出了房間就看見紀景遠在咬牙切齒地打電話，估計那頭是金錢，葉亞不好靠近，只好又縮回到房間裡，乾笑著對紀淮遠說：「他在打電話。」
紀淮遠輕笑一聲，起身走過來，輕輕拍了下他的腦袋，「躲什麼躲，這家誰是主人，跟我出去。」
葉亞贊同地點頭，底氣壯大了不少，雄糾糾氣昂昂地跟著走出門。
剛一走出去，便聽見紀景遠好聲好氣地對電話那頭的金錢說：「行，你別生氣，我這星期都不碰你，小祖宗，下次我只埋頭操你不說話了成不成——」
葉亞：「……」
紀淮遠臉色一沉，抬手蓋住葉亞的耳朵，目光不善地掃射過去。
葉亞扯開紀淮遠的手，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沒用的紀叔叔，我聽到了。」
第43章
紀景遠好聲一通勸終於讓金錢消氣不少，他掛了電話，一轉身就看見葉亞和紀淮遠並排站著直視他，而紀淮遠目光中帶著明顯的不悅，紀景遠臉上沒有絲毫異常，反而笑著對他們說：「我等下就回去，晚上不在這兒住了。」
葉亞眼睛一亮：「你和錢錢哥和好了？」
「還沒完全好，回家收拾一頓就差不多了。」紀景遠拿起大衣穿上，頗有些著急的意味，「不多聊了，我走了。」
葉亞道：「景遠哥再見，歡迎下次來玩啊。」
紀景遠一頓，回頭看向葉亞，輕快地勾了勾嘴角，調侃道：「葉亞，你挺像這家的小主人啊。」
這話說者沒有惡意，但聽在耳邊讓葉亞侷促不少，覺得自己喧賓奪主了，身子不禁往後縮了縮，卻被紀淮遠後迎過來一把輕輕攬住肩膀，清冷的聲音響在頭頂：「這家另一個主人不希望你下次過來，客套話你別當真。」
紀景遠換好鞋後站起身，嗤笑一聲，「真會護犢。行了，我走了，小葉亞，過年見。」
葉亞：「啊？？」
門被緩緩關上，葉亞扭頭看向紀淮遠，問道：「我們要和他們一起過年嗎？」
紀淮遠頷首，言簡意賅道：「除夕我們會聚在一起去父母那吃年夜飯。」
葉亞眨了下眼睛：「我也要去？」
「不然？」紀淮遠反問。
葉亞心裡有些發怵，他就是一局外人，萬一紀叔叔的爸媽不歡迎他，多不好意思多尷尬無地自容。他捏了捏手指，沒敢看紀淮遠，扭捏了半晌才遲疑地說道：「我可以不去嗎？」
「不可以。」紀淮遠臉色微微一沉，頗為不快，「你是家裡的一份子，為什麼不想去？」
葉亞聳了聳肩沒說話。
紀淮遠盯著葉亞低垂的腦袋，目光明銳，彷若能洞察人心，他緊接著說道：「還是說你始終沒融入進來，依舊認為自己是外人？」
一語被說中內心所想，葉亞驚得心臟狂跳了一下，幾乎快從嗓子眼裡跳了出來，他小心翼翼地抬頭，卻看見紀淮遠眼神極冷地看著他，他更緊張了，慌忙解釋道：「您沒全說對，我融入進來了，但那是在您面前，可要是面對您的家人，我確實覺得自己是外人——」他越說聲音越小，最後話語消匿在空氣中。
紀淮遠輕輕拍了下他的腦袋，溫聲道：「我父母人很好，他們會喜歡你的。你沒開始和他們相處先別擅自對他們產生不好的印象。」
「我、我沒——」
紀淮遠「唔」了一聲，猶自輕笑一聲，「是我說錯了。應該是，你別緊張，任何人都會喜歡你。」
葉亞耳邊頓時炸開了朵朵煙花，一聲比一聲高地綻放，璀璨極致讓人眼花繚亂，同時也擾得……心神不寧。
他深呼吸一口氣，腦子跟漿糊一樣，卻沒失去語言能力，支吾了一聲，迎上紀淮遠的目光，「那您呢？」
這話跳躍得有些莫名其妙，紀淮遠沒意識到：「嗯？」
葉亞瞬間就沒了再問的勇氣，被紀淮遠一下就敲醒了，他暗罵自己，臉蛋掛上笑：「您去我就去唄，到時候你得給我壯膽啊紀叔叔。」
紀淮遠淡曬，「瞎說什麼，就沒見你怕過人。」
隔天。
葉亞洗漱後照例跑去紀淮遠房間，人型鬧鐘十分盡職盡責，扯著嗓子喊他起床。
紀淮遠不耐地抬手擋住耳朵，並企圖拉了被子蓋住腦袋。
葉亞爬上床去扯被子不讓紀淮遠得逞，他嘿嘿笑了兩聲，「紀叔叔起床了，今天是你做早餐啊。」
紀淮遠還閉著眼睛，不為所動。
葉亞盯著紀淮遠長而微翹的睫毛，斂下像是蝴蝶的翅膀，哎，連眼睫毛都長得這麼好看，他伸出手指點在紀淮遠的左臉頰上，重重一按，「起床了，你不是說今天一起去玩嗎？」
話音剛落，紀淮遠睜開眼睛，他抬手反手蓋在額頭上，放空了好一會兒，似乎在從睡夢中回過神。
「醒了。」紀淮遠剛醒，聲音還帶著慵懶的低啞，他微微撐起身體，看向葉亞，「你先出去。」
葉亞露出牙齒笑：「好！」
今天天氣冷，昨晚下了小雪，今早就沒了，只有濕漉漉的路面印證昨晚確實是下過雪的。
葉亞特地穿了件很厚的羽絨服，把自己包裹得暖暖和和，他站在樓道裡等紀淮遠出來，好一會兒，紀淮遠出門了，手裡還拿著一條紅色的圍巾。
他走到葉亞面前，低眸幫他戴上，環繞了兩圈，溫聲道：「這是昨天景遠給你帶的禮物，他忘記跟你說了。」
葉亞摸了摸圍巾，一臉興奮：「景遠哥給我買的啊？好看啊，就是顏色有些豔。」
紀淮遠失笑，不去理會小孩心理只用衣飾顏色的深沉來證明自己成熟長大。
外面地面結了層薄薄的冰，葉亞鞋子有些打滑，好幾次趔趄了幾步差點摔倒，走出小區尤為艱難。
他一步一步走得極為緩慢，可不想在紀淮遠面前摔個大馬哈，忽然，走在前面的紀淮遠頓住腳步，回頭看了他兩眼便朝他走過來，抓住他的手臂，「我帶你。」
葉亞愣了愣，點頭道：「好。」
天空陰沉得幾欲要壓下來，整座城市似乎被寒冷入侵得蕭瑟凋敝。
時間還早，小區外面幾乎沒有人，只有那茫茫天地間的陰鬱中有一抹喜慶的紅，再定睛一看，男人拉著少年一前一後地走著，少年的圍巾是紅色的，白皙的臉蛋也被凍得緋紅，乍一看啊，似乎連那藏在深處只有自己知道的心情也是紅通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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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場很熱鬧，因著快要過年，到處都很喜慶。
紀淮遠帶葉亞去買了新年衣服，小孩一味地去挑黑灰白，紀淮遠看不下去，拎著葉亞羽絨服上的帽子把人扯走，挑了幾件衣服叫他進去試。
葉亞不情不願地換上出來，鼓著臉不說話。
紀淮遠抬眸看了眼，而後偏頭對店員說：「就這些。」
葉亞急道：「我還沒同意啊！」
「你付錢還是我付錢？」紀淮遠輕飄飄地問了一句，葉亞頓時沒氣了，嘟囔著：「行唄，您有錢您說了算。」
又去買了大衣和純色高領毛衣，搭配馬丁靴，活脫脫一個小潮男，葉亞這才心情好轉了些，臉上表情又生動起來，捧著熱飲邊逛邊喝。
紀淮遠目光停留在一家店門口，他邁步往裡面去，葉亞趕緊跟上，卻見紀淮遠把自己手中的熱飲遞給他讓他拿著，隨後徑直去拿了條深藍色圍巾，對葉亞說：「把圍巾摘了，試試這條。」
葉亞「唔」了一聲，眼珠子骨碌一轉，想把奶茶放到哪騰出手來。
站在一邊的店員剛想說「給我拿著吧」卻被紀淮遠先行開口：「算了，我幫你。」
紀淮遠修長的手指動作靈敏地摘了已經戴得暖和和的圍巾，又給他戴上藍色這條，微涼的觸感碰上溫熱的皮膚讓葉亞下意識地縮了一下，紀淮遠注意到他這小舉動，低著聲音問：「冷？」
葉亞點點頭又搖搖頭，笑著說，「是我太熱了。」
紀淮遠凝神注視著，滿意地點頭，「要這條。」
葉亞暗自嘀咕：行唄，啥您都說了算。
買好了衣物便是漫無目的地閒逛，葉亞餘光不經意地瞥見靜靜擺在一旁的娃娃機，高聲叫著去拉住紀淮遠，興奮得不得了，「紀叔叔，我要夾娃娃！」
紀淮遠聞聲看過去，眉頭不自覺地微蹙，卻見葉亞躍躍欲試的模樣，他定了定，淡聲道：「玩吧。」
然而，葉亞玩了幾輪都沒夾到一個娃娃，不是在半空中掉下來，就是夾在出口處被勾住死活掉不下來，葉亞氣得咬牙切齒，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紀叔叔，您要不要玩？」葉亞放棄了，轉頭問紀淮遠。
紀淮遠看到小孩眼中的期待，他似乎很想要這裡面的娃娃？想了想遂點頭，把東西全給葉亞，「幫我拿著。」
葉亞接過，手指勾著一堆衣服袋子，手上還端著兩杯熱飲。
「想要哪個？」
葉亞抬了抬下巴，道：「想要熊本熊，就是那個黑色的熊，臉上兩坨紅的。」
紀淮遠投幣操作，微微俯身，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熊本熊，夾子緩緩往下落，他看準時機下手夾住，熊本熊順利地掉落出來。
葉亞興奮地想叫，他要去拿但騰不出手，胡亂之間把一杯熱飲遞還給紀淮遠，伸手去拿熊本，開心地稱讚：「紀叔叔您太棒了！」
「還想要哪個？」紀淮遠淡笑，輕抿了口咖啡，他皺起眉，味道不對，口腔內是甜得發膩的巧克力奶茶，他把這杯還給葉亞：「這杯是你的。」
葉亞：「……」
他剛才親眼看見紀叔叔喝了一口啊，豈不是……
葉亞窘得不行。
紀淮遠瞥了眼他，淡聲道：「你要是介意我喝過，可以扔掉。」
葉亞抱著奶茶，不贊同地搖頭，「不要，多浪費啊。」
他怕紀淮遠會覺得他嫌棄他，連忙證明似的，揚起下巴，嘴唇貼向蓋子孔口處喝了一大口，奶茶的醇厚香甜在舌尖蔓延，順著喉嚨來到心臟處，一下又一下地加快跳動，如同揣了幾隻兔子一般，讓人忽視不了。
第44章
天空下起小雪，一粒粒純白的小雪點緩緩飄落下來，輕輕柔柔地落在人們的髮間、睫毛、肩膀上。
葉亞抱著兩隻玩偶從商場出來，一眼就看見滿天盤旋而下的雪點，驚喜道：「又下雪了啊！」
紀淮遠抬眸看了眼，毫無波動地斂下眼瞼，提醒旁邊喜悅得不行的小孩，「把帽子戴起來。」
「不要，這會影響我的帥氣值。」葉亞拒絕，理直氣壯道，「而且這麼小的雪又沒事，不會感冒的。」
雪點調皮地落在葉亞的黑髮上，沒幾秒就相繼融化，雪水消失在髮間。
紀淮遠眉頭一皺，一言不發地抓起葉亞的帽子蓋住腦袋，葉亞被這突來的動作給弄得懵了一下，眼前視角都被帽簷給擋住了些許，他扯了扯帽子，偏偏紀淮遠的手還按在他的頭頂，不容動彈，察覺到葉亞的反抗，紀淮遠似是懲罰地拍了下他的腦袋，冷聲道：「老實點。」
葉亞委屈地看他，「您怎麼跟對待犯人一樣啊……」
紀淮遠神色泰然地收回手，他睨了葉亞一眼，「知道為什麼有犯人嗎？」
葉亞趕緊把帽子往前扯，視線頓時明朗不少，他不以為然地答道：「因為犯罪了唄。」
「因為不乖。」紀淮遠兀自說了一句。
葉亞撇撇嘴，沒跟他計較。
兩人走去搭車，前方一陣喧鬧嘈雜，圍著一群人，似乎在爭鬧什麼。
葉亞瞇起眼睛一看，站在那兒的身影有些眼熟，他再定定看了兩秒，恍然，是刺頭，還帶著兩個小弟！
葉亞下意識地瞥了眼紀淮遠，他顯然也注意到了前面那邊，葉亞更加心虛，硬著頭皮走過去，暗自祈禱刺頭不要發現他。
越走近，刺頭的聲音便清晰地傳過來。
「我操你媽，你他媽說啊，她叫什麼？」刺頭凶神惡煞地吼，一邊轉頭對躲在他身後瑟瑟發抖的女生說，「姑娘你身分證給我看一下。」
女生眼淚不斷落下來了，身體和聲音抖個不停，哽咽著：「我沒帶……」
對面那兩個穿著邋遢面相老實的男人聽到女生這麼說，先前被問得還有些慌亂頓時鎮定下來，嘴角勾起一抹奸笑，靠近一些，故意放柔了態度，對那女生說：「媳婦我們回家吧，別鬧了，回去我跪搓衣板去，行不？這麼多人看著多丟人多不好意思啊。」
另一個男人隨即附和：「是啊嫂子，回家吧，大哥保證以後會對你好的！嫂子你就原諒大哥一回吧，男人哪能不犯錯啊，重要的是認錯啊，浪子回頭啊！」
刺頭臉色更加黑沉，他一腳踹開靠過來的男人，更加護住女生，「操你個幾把，叫誰媳婦！你他媽再叫一句試試！」
小弟捏緊拳頭，忍不下去了，「老大，別跟他廢話了，直接打吧！」
刺頭一看就是混社會的，身形強壯魁梧，臉上長長的傷疤恐怖可駭，眼神瘮人讓人不寒而慄。兩個人販子暗罵出門不利居然碰到了混混來攪局，但好不容易釣到這麼漂亮的妹子，還天時地利的沒有帶手機身分證，要是能拐到估計能賣好多錢，他們實在不想放棄，想著那三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流里流氣的混混，便依舊壯著膽子企圖獲得圍觀人群的信任，更加放低姿態，又靠了過來，想要去拽住女生，那神色語氣頗像是好言好語勸妻子不要鬧脾氣，「秀慧，我知道是我不對讓你傷心了，對不起，別離婚別離開我，我一定改！你別為了跟我置氣就跑去投靠這個混混啊——」
女生像是受到刺激一樣，大聲尖叫道：「我不叫秀慧！我叫肖妍我叫肖妍啊！他們是騙子！你們幫幫我啊！」
她無措地看向只顧圍觀的人群，眼淚跟心一樣寒冷。
這麼多人，只有混混願意幫她……
「你他媽做夢吧，長成這樣還想有這麼漂亮的媳婦！就沒你這麼不要臉的人販子！」
刺頭實在懶得再多費口舌，直接動手，掄直了拳頭砸向人販子的眼睛，「操幾把，老子看到這雙眼睛就覺得噁心，打瞎算了。」
一個小弟保護女生，另一個也加入打架中來，卯足了勁對另一個人販子拳打腳踢，拳拳用了全力，把人往死裡打，媽的！氣死了，沒見過這麼死纏爛打的！
葉亞看得心驚膽戰，下意識地拉住紀淮遠的衣袖，紀淮遠眉心緊蹙，這顯然是一場少女拐騙事件，但因為施救者相貌身分問題讓旁人不太敢相信，反而更傾向於那兩個看似老實的男人，因為當下這類案件比較少見，只以為是夫妻鬧了場挺嚴重的矛盾，便久久沒有行動。
紀淮遠一隻手抓住袋繩，右手拿出手機報警。
葉亞聽到紀淮遠準確地報出地址，心下一驚，怕警察過來連著刺頭哥也抓走，趕緊去拽紀淮遠的手，「您幹嘛啊！」
紀淮遠話語一頓，垂眸看他，「？」
葉亞矛盾極了，一方面是支持報警，但一方面又怕會牽扯到刺頭哥，他眼神躲閃了一下，咬緊牙關，「你打吧。」
葉亞渾身哆嗦，他一咬牙便往人群裡衝，帽子都掉落了，拽住正騎在人販子身上死命拳打的刺頭，刻意壓低聲音，「刺頭哥你快走，我們報警了！」
刺頭驚訝地看向葉亞，「你怎麼在這？」
「哎別扯這些了，你們快點走啊！」葉亞著急地說完，下意識地去瞥紀淮遠，卻見紀淮遠正直直地看著他們，葉亞心一涼，大腦被猛地被抽空一樣，他手足無措地立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反應。
刺頭順著葉亞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一儀表不凡的男人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們，而葉亞瞬間跟被抽掉了心神一般，他腦子一轉，立刻瞭然，再狠狠砸了一拳便從早已打出血的人販子身上起來，厲聲對兩個小弟說：「夠了！」
那兩個人販子顧不得滿臉是血，立馬屁滾尿流地爬上麵包車，開車一溜煙兒走了，紀淮遠及時拍下車牌號，圍觀的群眾面面相覷。
「真是騙子啊？」
「不會吧？看起來不像啊。」
……
葉亞無力地坐在地面上，手指緊緊抓著玩偶，冰涼濕漉漉的地面很快浸濕了他的褲子，他無暇顧及，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不斷在盤旋：完了，被紀叔叔發現了。
完了……
雪漸漸下大，由雪點變成片片雪花，緩緩落在他的髮間。
胳膊被人拽住，隨後整個人被拉起，葉亞無神地被刺頭拉到紀淮遠面前，他不敢對上紀淮遠的眼睛，垂著腦袋挫敗灰暗到不行。
刺頭一臉橫肉擠出笑，對紀淮遠說：「這你家小孩吧？心真好，還跑來告訴我們報警了不用再打了。」
紀淮遠凝視著小孩軟軟的黑髮，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嗓音也夾著淺淺的笑意，「是我家的。」
葉亞倏然抬頭，卻撞見紀淮遠溫潤柔和的目光，他在對他笑！
一股酸意從心臟那處噴湧而至，葉亞眼睛鼻子也酸酸的，他軟了聲音，低低地喊：「紀叔叔……」
紀淮遠道：「過來。」
葉亞朝他走過去，站在他面前，紀淮遠抬手拂去他髮間的雪花，溫聲道：「回家要洗澡洗頭，不然容易感冒。」
刺頭鬆了口氣，轉身往那位女生走去，怕女生回家路上會被人跟蹤再遭遇什麼，提議要送她回家。
女生紅著眼睛點點頭。
葉亞重新戴上帽子，轉身看著他們離開的身影，心神一動，開口喊住他們：「等一下。」
刺頭等人回頭疑惑地看向葉亞。
葉亞小跑過去，站定在女生面前，把一隻熊本熊遞了過去，揚起笑容說道：「姐姐，這個給你，別害怕，都過去了，你現在很安全。」
女生愣怔地接過玩偶，看著眼前的少年如暖陽一般的笑，她被嚇傻了，好半晌不知道怎麼開口。
葉亞衝她揚了揚自個兒手上另一隻玩偶，語氣輕快地說：「以後熊本熊會保護你的。」
刺頭嗤笑一聲，不屑一顧，「幼稚。」
葉亞笑著，又壓低了聲音，避免被紀淮遠聽見，小聲說：「刺頭哥，謝謝你，回去我們微信詳聊啊。」
葉亞又跑回到紀淮遠身邊，虛驚一場，他笑得尤為燦爛，「紀叔叔，回家我要吃紅燒肉，您會燒嗎？不會我來。」
紀淮遠道：「會。」
「衣服重嗎？我現在騰出一隻手，可以幫你拿幾只袋子。」
「不用，你手放口袋裡去。」
「好啊！哈哈。」
雪又下大了，變成了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地落入塵間，一片兩片，十片二十片，潔白無瑕漸漸覆蓋住這座城市。
蓋住了鬧劇，掩住了哭吵，擋住了笑語。
每個人都藏在這片灰沉天空賞賜的雪白裡，鮮明地活著。
第45章
外面雪越下越大，越來越密，大風刮著雪花肆意地嗚嗚吼了起來，漫天的雪花在空中飛舞，漂亮又寒冷。
室內一片溫暖，緩緩放著輕柔的音樂，似乎平和了室外的刺骨冰涼。
葉亞洗完熱水澡後盤腿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背懶懶地倚著沙發，他只穿著薄薄的毛衣，外套反穿，衣服帽子裡放了包薯片方便他隨手拿來吃，腿上掩掩蓋了條暖和的毯子，懷裡放著熊本熊，興致勃勃地玩手機。
紀淮遠坐在他側對面的沙發上，低眸在紙上劃著什麼，神情專注認真，時不時抬頭看向葉亞。
跟刺頭哥聊了一會兒，才明白事情的緣由過程。
年關將至，正是天龍幫活動手腳的好時間，刺頭本是不用出頭來掙錢的，但最近收了兩個小弟，他一時興起就跟著去監督鍛鍊他們，沒想到卻在商場門口碰見了誘拐少女事件，見那女的長得挺漂亮的，就出手相救了。
葉亞拿了薯片放進嘴裡，發出「卡嚓」清脆的咀嚼音，看到刺頭哥發來的消息，一陣無語：所以不漂亮您就不救嗎？
刺頭振振有詞：不漂亮誰會拐騙她啊？
葉亞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伸直了雙腿，舉了個例子：哥您會專挑長得好的搶劫偷竊嗎？不會吧？您只看他們有沒有錢，同理啊，他們也不看漂不漂亮啊，是年輕女性就行。
刺頭：這些不用我動手。
葉亞：……
刺頭緊接著又發來消息：行啊葉亞，都敢來教訓哥了，膽子肥了不少啊？
葉亞看到消息頓時慫了，剛要放入嘴裡的薯片又放了回去，趕緊認錯：哥我錯了！我錯了！求原諒！原諒我！
刺頭：呵呵。
葉亞看到這兩字就毛骨悚然，趕緊討好他，剛摸上手機打了「哥抱」兩字，額頭突然被輕輕按了一下，眼簾被一張隨著動作飄動的白紙擋住，葉亞伸手抓住紙張，皺著臉抬頭瞪著紀淮遠：「你幹嘛？」
紀淮遠微挑了眉，示意他看那張紙。
葉亞手指一擦把手機放一旁，揚了揚紙張，只見上面畫了個Q版人物，反穿外套盤腿坐著低頭玩手機，畫得很不用心，寥寥幾筆，還是用黑色中性筆畫的，但還挺傳神的。
葉亞盯著畫中的自己頭頂上的葉子，皺眉，不滿意：「紀叔叔，你為啥加個葉子啊，我又不是慢羊羊。」
紀淮遠坐在他旁邊，姿態慵懶隨性，聞言側眸看了眼，「不喜歡？」
葉亞視線又投在畫中，越看越覺歡喜，「喜歡啊，要是沒有這葉子就更喜歡了。」
紀淮遠本是在英譯關於細胞信號通路的文獻，不知道何時就走了神，視線從葉亞身上移開，提筆潦草畫了一張，差不多畫好後凝眸注視了片刻，鬼使神差地添了片葉子，哪知道小孩會覺得畫蛇添足了。
紀淮遠失笑，伸手去拿他手裡的畫：「不滿意的話下次再給你畫。」
葉亞護住畫不給，一臉防備：「你想要回去嗎？」
紀淮遠頓住：「嗯？」
「到了我手裡就是我的，拒不奉還。」葉亞冷哼一聲，依舊保護著畫，連紙張的一角都不想讓紀淮遠碰到。
紀淮遠收回手，笑了笑，沒說話。
葉亞把畫放在另一邊，掀了一半毯子蓋在紀淮遠腿上，才想起正要和刺頭道歉呢，趕緊摸起手機，哪知，一看就傻眼了。
他剛才放下手機的時候不小心碰到發送鍵，居然發送出去了。
葉亞：哥抱
刺頭：抱你麻痺。
刺頭：你他媽發什麼神經？
刺頭：這一天天慣得你，還撒起嬌了，真幸福日子過膩了還？
刺頭：抱抱
葉亞：「……」
葉亞迅速扔掉手機裝沒看見，太尷尬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眼角餘光瞥到紀淮遠，卻看見他已然閉上眼睛，身體靠著沙發，頭微微低垂，呼吸綿長平穩。
睡著了？
就睡著了？
葉亞放輕聲音開口問道：「睡著了？」
「沒。」紀淮遠依舊閉著眼，聲音有些啞。
葉亞說：「要是睏就回房間睡吧，你不是要午休嗎？」
「不睏，眼睛有點累而已，瞇一會兒。」
葉亞「哦」了一聲，見紀淮遠始終沒有睜開眼，便小心翼翼地把毯子全蓋他身上，輕輕捻了一下，「那我回房間了啊，需要我把音樂調小點聲嗎？」
哪知話剛落，紀淮遠便睜開眼眸，垂眸看了眼身上的毯子，又看向葉亞，「你回房間做什麼？待這裡不會影響到我。」
葉亞剛拿上畫，他摸摸腦袋，傻愣愣地嘿嘿笑：「我回屋有事啊，您休息吧。」
紀淮遠看著葉亞進房間，臉色微微不虞。
葉亞回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找好光線，給畫拍照！
他變換著角度拍了好幾張，好不容易從中挑選出一張最喜歡的，又去加濾鏡加貼紙，忙乎了好久才滿意地點點頭，完全沒意識到這根本不像以前的自己，直男葉亞幾乎沒有自拍，更別說找角度還修圖了。
葉亞把修好的圖發朋友圈，附帶文字：這是我——萬人迷葉亞，又萌又帥！
快過年了，正是學生、工作黨休息玩手機的時候，葉亞這剛一發出，沒過幾秒就有人評論了。
金錢：萌！帥！
金錢平時很閒，經常混跡於朋友圈，一天得發幾條動態，有次誇張的一天內居然發了三十多條，那天做錯事被紀景遠禁足，待在家裡拍桌子椅子凳子，發埋怨吐槽感想，一條條轟炸過來，葉亞光點讚就點到手軟。
葉亞勾起嘴角，笑嘻嘻地回覆：是紀叔叔畫的！
金錢秒回：這水平不像他啊？我還以為是你自己畫的呢。
葉亞就在朋友圈跟他聊了起來：？？？他說他隨便畫的，我覺得挺好的啊。
金錢回：怪不得，我說他畫功咋下降了這麼多。
葉亞沒回了。
好心情頓時悶到極點。
金錢看他沒有再回覆，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於是私戳他發來消息：不開心辣？
葉亞：嗯。
金錢勸道：淮遠他都說他是隨便畫的了，沒事哈摸摸，叫他下次認真畫！
葉亞還是悶悶的，指尖摩挲著手機，好半晌才問出口：紀叔叔給你畫過畫嗎？
金錢：沒啊，他給我畫啥，我和他不熟，不熟好嗎。
葉亞：這樣啊。
……心情好像有一點好轉了。
葉亞猛地意識到剛才的壞心態，暗罵自己太小心眼了，他趕緊去給金錢賠禮道歉。
金錢一邊回「沒啥啊別在意」一邊扭頭對紀景遠莫名其妙地來了一句：「我看要完啊。」
紀景遠正在看文件，聞言從電腦前抬頭，「什麼要完？」
金錢嘖嘖兩聲，從沙發上跳了下來，蹦躂兩下，斜睨著紀景遠，「他倆都要完。」
這話說得跟沒說一個樣，紀景遠又投入工作中，「毛病。」
金錢怒：「你罵我！」
紀景遠：「……」
又不小心招惹到小祖宗了，紀景遠歎氣，眼疾手快地轉移槍口：「罵他倆呢，他倆。」
金錢走到紀景遠身後，雙手摟住他的肩膀，喊道：「老婆，你弟有給你畫過畫嗎？」
紀景遠對於金錢這種站口頭便宜的行為已經見怪不怪了，他扭頭親了親金錢的臉頰，才道：「沒有，他給星辰畫過。」
金錢一驚：「星辰是誰？！」
「淮遠初中養的貓，年紀很大了，已經去世了。」紀景遠拉住金錢的手，輕輕捏了捏，「淮遠主動畫的，好像就只有它了吧。」
金錢搖搖頭，「不不，還有亞亞，但亞亞不能死啊。」
紀景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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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亞翹著二郎腿躺床上，又開始玩起了鬥地主，在校期間雖然也玩，但是戰戰兢兢的，總覺得哪裡挺不安的，可放假待在家裡就不一樣了，可以理直氣壯地抱著手機無所事事地度過一天。
玩了幾輪後再去點開朋友圈，一溜兒看下去，看到紀淮遠點讚時，整個人都從床上彈了起來，格外震驚，不敢置信地再去看了一眼。
他發朋友圈的頻率沒有金錢那麼多，但幾天有一條也是正常的，然而從來沒有過紀淮遠的評論或者點讚，他都懷疑紀叔叔還不知道朋友圈這個功能，發動態也沒有顧及什麼。
葉亞深呼吸一口氣，盯著紀淮遠純黑色的頭像，想了好久，終是小心翼翼地把紀淮遠拖入了朋友圈黑名單。
看到黑名單裡唯一的成員，葉亞稍稍舒心，又繼續看評論。
刺頭評論：你敢不回我消息？！
葉亞：「……」
他發動態的時候咋沒想到這茬！完蛋了！
葉亞哭喪著臉發了一個又一個的紅包給刺頭賠禮道歉，一個字一個紅包，砸得他肉疼心疼。
好不容易刺頭消氣了，他看著錢包裡的餘額，幾乎要痛哭流涕，跑去客廳找紀淮遠哭訴，「……我的錢啊，好幾百吶，四捨五入就是一個億啊！」
「先別管你的一個億。」紀淮遠視線從屏幕上轉移，揚了揚手機，上面赫然顯示著葉亞的朋友圈，一片空白，他語氣格外複雜不明，「我為什麼看不了你的動態？」
第46章
葉亞原本攢眉苦臉的，紀淮遠話語一落，他的表情立馬變得精彩極了。
紀淮遠見他不說話，出聲提醒他：「嗯？」
「……」葉亞掩拳清咳兩聲，在這幾秒空隙中，大腦快速飛轉，摸上手機迅速把紀淮遠從黑名單裡拉了出來，「可能軟件出問題了吧，您退出再來看看。」
紀淮遠的目光從葉亞的手指上移開，依言退出再重新登錄，再去看，果不其然，能看到他的動態了，紀淮遠關了手機，抬眸看向葉亞，意外深長地問：「下次還會出問題嗎？」
葉亞被盯得頭皮都發麻了，忙道：「不會不會了！」
紀淮遠頷首，思忖了一會兒，還是不明白他這個行為的理由是什麼，便開門見山地問道：「為什麼拉黑我？」
葉亞：「……」
葉亞腿都軟了，只想跪下求饒叫爸爸。
就不能心照不宣一下嗎？
真的是，剛解決了刺頭哥，又迎來了紀叔叔，一個比一個麻煩。
不過也是自己作的，葉亞直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
他拉黑紀淮遠沒別的理由，就是覺得被紀叔叔視奸動態有一種怪異的尷尬感，而且他剛才還在炫畫，被當事人看在眼裡，更加覺得難為情，索性拉黑算了。
葉亞哼哼唧唧地好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紀淮遠眸色漸深，嗓音低沉：「當初不是你要我註冊微信的？」
葉亞雙腿更軟了，他咋從這話中讀出了一種指責他始亂終棄的意味……
「紀叔叔……」他乾巴巴地開口，喉嚨有些發乾，不由地舔了舔嘴唇。
紀淮遠對上他的視線，眼神清明透徹：「？」
他復又說道：「我需要一個解釋。」
葉亞深吸一口氣，豁出這張帥臉了，坦誠道：「您看著，我就不好在朋友圈炫耀裝逼了。」
紀淮遠依然不解，問道：「為什麼？」
「因為你厲害你是大神懂得多，」葉亞一想到自己之前發的各種傻逼兮兮耍帥裝酷的動態，更加苦大仇深，皺著臉，悔不當初，「指不定背後怎麼笑我呢。」
「怎麼會。」紀淮遠扣住葉亞的下巴，使他抬起腦袋，葉亞猝不及防地裝進紀淮遠幽深而乾淨的瞳孔裡，隨後看見他眼睛裡漫開笑意，溫潤又柔和，「我們是平等的，亞亞。」
「砰砰——」
「砰砰砰——」
葉亞用力地按住胸口，幾乎覺得快要窒息。
沉悶的感覺又湧了上來，葉亞不知道何時起出現了這種現象，似乎有什麼要從重重疊嶂中衝出來，它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堅韌又頑強，隱約讓葉亞覺得，總有一天，它會破心而出，帶著永不回頭的堅定與勇敢。
就像一棵幼苗，破土而綻放，經歷了時間的洗禮，最終茁壯成長為一棵牢不可摧的大樹，任憑風雨霜雪沖刷與驅逐，依舊巍然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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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雪下了兩天終於停了，天氣轉晴，太陽散發著柔和溫暖的光線，照耀著這片白茫茫的世界。
轉眼就是除夕當天，依著往年的習慣，一大早就需趕往家中，紀淮遠破天荒地不需要人形鬧鐘葉亞的幫助很早就起床了，收拾一番後去敲葉亞的房門，敲了幾聲都不見回應，他思忖片刻，便直接推門而入。
外面天色還是灰濛濛的，窗簾阻擋了光線，室內漆黑一片。
紀淮遠摸向牆壁的燈開關，「啪嗒」一聲，光明頓時籠罩下來，床上正在睡夢中的人似乎感覺到異常，無意識地嘟囔一聲抱著熊本熊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紀淮遠走到床邊，輕輕拿起葉亞懷裡的熊，他叫人起床沒有葉亞那麼豪放粗魯，反倒頗有耐心似的，跟逗小貓一樣，一下一下地把人鬧醒。
葉亞很快就醒了，睜開眼就看見紀淮遠，猛地嚇了一大跳，立馬抱著被子就坐了起來，意識很快清醒，舌頭有些打結，「您、您怎麼在我房間啊？」
「忘了？」紀淮遠低低地笑了一聲，他把玩偶還回給葉亞，站直身體，俯視他，「昨天和你說了要早起，今天要去父母那過年。」
葉亞迅速從床上爬起來，急得團團轉，「哎，我是不是起晚了？時間還來得及嗎？趕不趕？啊，我要穿哪件衣服啊？哪件帥啊？」
「不急，時間還夠，慢慢來。」紀淮遠好整以暇地指了指衣櫃裡的大衣，「穿這件很好看。」
葉亞換上衣服，還特意圍上那條深藍色的圍巾，揚起臉問道：「帥嗎？」
紀淮遠點頭，「帥。」
葉亞開心地笑了笑，馬上跑去洗漱做早餐，紀淮遠及時拉住他，「不用，我們去那吃早餐。」
公寓樓下停了輛黑色保時捷，兩人剛出公寓，司機便下車迎了過來。
紀淮遠淡淡道：「李叔新年快樂。」
「淮遠過年快樂啊。」李叔憨厚地笑，連忙開車門讓兩位進去。
紀淮遠搬出來住後，答應了母親每年都回家過除夕，因為他不會開車，加上住宅地址距離偏遠，父親便派家中司機過來接。
紀淮遠偏眸看了眼一臉茫然的葉亞，低聲跟李叔介紹道：「他就是葉亞。」
李叔扶著車門的手一頓，看向葉亞，和藹地笑著，「小朋友長得很精神啊。」
葉亞反應過來，禮貌地叫：「李叔好。」
坐上車，葉亞看了又看紀淮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紀淮遠早就注意到小孩的反應，但小孩遲遲開不了口的樣子，於是主動道：「有什麼想說的嗎？」
葉亞揉了揉臉，嘖嘖道：「沒想到你家還有司機啊，我還以為我們要搭地鐵過去呢。」
紀淮遠輕笑了一聲，緩緩跟葉亞說清，「李叔在父親身邊工作了十幾年，家中還有張姨，專門照顧生活起居，今天他們只幫忙半天，下午便回去和家人團聚過年。」
葉亞「哦」了一聲，笑嘻嘻的，「知道了！」
車子下了高速行駛到一片別墅區。
葉亞扒著車窗往外看，一幢幢精緻的小別墅鱗次櫛比，細碎的陽光下，彷彿逃離了都市的喧囂嘩鬧，顯得尤為寧靜悠遠。
車子拐進大門緩緩在一幢簡約雅緻的別墅前停了下來。
一下車，便看見金錢朝這兒小跑過來，一邊喊：「亞亞！」
葉亞也興奮地跑過去，喊道：「錢錢哥！」
紀淮遠不疾不徐地跟上去，嘴角勾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
金錢拉住葉亞的手，高興地眼睛彎成月牙，「你們終於來了，我等好久了都，亞亞，我帶你進去。」
看到金錢，葉亞突然覺得沒那麼緊張了，他重重地點點頭，想起什麼，又回頭看了看紀淮遠，紀淮遠對上他的視線，笑著朝他揮手示意他先跟著金錢進屋。
「我跟你講啊，」金錢絮絮叨念著，「爸媽可盼著你來了，我跟他們說你長得特別帥，大美女還不信，非得拿我跟你做個比較，氣死我了，當然是我更帥了。」
葉亞嘿嘿笑，誠實道：「錢錢哥你是可愛不是帥，我才是帥。」
金錢白了他一眼，「我才不可愛，我可凶了。」說罷，還做了個凶狠的表情。
葉亞被他這麼一逗，心情放鬆了許多，笑得歡快極了。
一進屋，紀母便迎了過來，年輕精緻的面容滿帶笑意，看向葉亞，溫柔地問道：「亞亞？」
葉亞連忙禮貌地喊人，揚起笑臉：「伯母好。」
「誒，真乖。」紀母拉住葉亞的手，一邊笑道：「淮遠說你喜歡吃甜點，我便做了些蛋撻，快過來吃。」
葉亞怔了怔，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剛進屋的紀淮遠，他怎麼知道他喜歡吃甜點……還特意告訴了伯母……
被有了新歡忘了舊愛的紀母冷落的金錢氣呼呼地追了上去，拉住紀母的另一隻手，爭寵道：「大美女，我也要吃。」
紀母輕嗔：「你不是嫌難吃嗎？」
「難吃也要吃，我這都是因為對您的愛。」金錢振振有詞，順便甩鍋給紀景遠，「景遠一個都不肯吃，說明他不尊重敬愛您，他小白眼狼，大美女你以後別做飯給他吃。」
「你別鬧了成麼。」躺槍的紀景遠無奈地扶額，獲得金錢一個得意洋洋的扭屁股後，他輕歎一聲，轉而看向紀淮遠，「大書法家，爸在書房等你。」
紀淮遠頷首，上樓往書房去。
葉亞接過熱乎的蛋撻，咬過一口，酥脆軟糯，他驚訝地揚眉，「挺好吃啊。」
「不是我嘴挑啊，」金錢兩口吃完一個，表示自己的用心良苦，「我這不是怕大美女驕傲嘛。」
紀母溫柔地笑，「就你有理。」
葉亞沒料想過氣氛會如此和諧融洽，短短幾分鐘，他的緊張和不安已然消失殆盡，整個人變得放鬆自然，和紀母說了好些話，他嘴巴巧會說話，直哄得紀母笑顏逐開。
第47章
張姨忙乎好了，叫大家來吃早餐。
葉亞這才注意到沒看見紀淮遠的身影，他轉頭小聲問金錢，「錢錢哥，紀叔叔呢？」
「估計在寫對聯吧。」金錢漫不經心道，他一心惦記著桌上豐盛美味的早餐，昨天睡得晚起得早，精氣神早就被紀景遠那個臭不要臉的給磨光了，然而無奈紀家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得紀父下了筷大家才開始吃飯，他嚥了嚥口水，目光看向葉亞，忽然一個點子跳進腦海，狡黠一笑，「亞亞，你上樓叫他們下來吃飯吧，就在二樓右手邊第三間房，門前放了君子蘭盆栽的。」
葉亞不疑有他，應道：「好啊。」
葉亞上樓去喊人，他輕輕敲了敲門，小聲地喊：「紀叔叔，您在裡面嗎？」
門從裡面打開，紀淮遠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他，淡聲道：「怎麼了？」
紀淮遠襯衫袖子折了起來，露出線條優美的小臂，葉亞眼神有些飄忽，他定了定，說道：「我來叫你下樓吃飯啊。」
「好。」紀淮遠淡淡應著，他目光滑過葉亞的臉龐，隨即一言不發地拉起他的手，帶他進屋，溫聲道：「亞亞，叫伯父。」
葉亞沒想到紀父也在書房裡，驀地一驚，看到紀父不苟言笑的樣子，舌頭頓時有些打結，「伯、伯父好。」
紀父上下打量了葉亞一番，目光稍顯凌厲讓葉亞更加不知所措，沉聲問道：「你讀幾年級了？」
葉亞手心直冒冷汗，紀父威嚴莊重的氣勢讓他大氣都不敢出，連向紀淮遠發出求救的目光都不敢，他喉嚨滾了滾，壯著膽子，努力使聲音有底氣一些，「初三了。」
紀父許是知道自己嚇到小孩了，收回目光，運筆揮毫潑墨，一筆而下，行雲流水，遒勁剛健的字躍然於紙，漫不經心地問道：「想好報哪所高中嗎？」
葉亞搖頭，老老實實地回答：「沒有。」
「都這個時候了，還沒想好報考的學校？」紀父不悅道，神情頗是不贊同。
葉亞神經都被揪起來，看這樣子，伯父應該挺看重成績本事的，要是被他知道他門門掛紅燈……葉亞偷偷地倒吸一口氣，無法想像後果會怎樣。
這時，紀淮遠終於開口，似是替葉亞解圍，「爸，該下樓吃飯了，別讓大家等久了。」
「嗯。」紀父放下毛筆，沉沉道：「你吃好飯記得和景遠一起貼對聯。」
紀淮遠頷首，「好。」
紀父先行下樓，留下葉亞瞪大眼睛看著紀淮遠，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好嚴肅啊，嚇死我了。」
紀淮遠摸了下葉亞的腦袋，溫熱的掌心碰觸到軟軟的髮尖，輕又柔的觸感讓他微微愣神，葉亞啥也沒察覺，注意力全被書桌上的對聯給吸引了，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幅放在眼前端詳，問道：「紀叔叔，這是你寫的還是伯父寫的啊？」
紀淮遠走過去看了眼，道：「這幅是我寫的，那邊是由他執筆的。」
葉亞又看了眼紀父寫的，兩者字跡風格迥異，紀父的雄健有力頗有大家之範，而紀淮遠的清雋虛淡，更有種淡泊名利的意味，倒也符合紀淮遠的性情，沉靜閒適，字如其人。
葉亞越看越喜歡，仰頭看向紀淮遠，眼睛亮亮的，「紀叔叔，你能給我寫幾個字嗎？」
紀淮遠輕笑：「哪幾個字？」
「不知道。」葉亞皺眉，想讓紀淮遠寫一些詩句什麼的，但他一時間腦子裡只有「床前明月光」，索性放棄了，「要不您寫我的名字吧。」
紀淮遠俯身把宣紙鋪平貼，凝視了一會兒，輕研墨，重舔筆，懸腕執筆，他蹙著眉，一點也不行雲流水，一劃一勾都尤為認真。
葉亞湊近腦袋看一個字一個字落在紙上。
「曳尾塗中」
紀淮遠把毛筆輕放到硯台上，「好了。」
葉亞看不懂，歪頭問道：「什麼意思啊？」
紀淮遠道：「這話典出《秋水》，與其留骨為貴，不如曳尾塗中。」
葉亞皺著臉，苦惱道：「您講得我更加不明白了。」
「就是說，」紀淮遠思忖頃刻，換了個通俗易懂的說法，「好死不如賴活。」
葉亞：「……」
他咋尋思著這話這麼不對味呢？
雖然還是不懂什麼意思，葉亞還是小心地收好紙，藏在一角，等回家再來拿走，妥帖好後便與紀淮遠下樓吃早餐。
樓下一堆人在等著他們倆，金錢一看他們下來，激動得快哭了，「終於來了，我快餓死了。」
「過年不要說不吉利的話。」紀父皺眉，呵斥道。
金錢立刻斂了眉，「好的，爸。」
紀淮遠帶葉亞坐上位置，淡聲道：「抱歉，剛寫了幅字，耽擱了。」
葉亞趕緊也跟著道歉：「不好意思啊。」
無聲地吃完早餐，紀淮遠便和紀景遠去貼對聯，葉亞好奇地要跟過去，卻被金錢眼疾手快地拉住，要帶他去打遊戲。
葉亞權衡一番後，看著金錢可憐巴巴的眼神，妥協：「好吧。」
金錢開心地把葉亞帶到自己房間，開電腦，把台式給葉亞，自己開筆電，興沖沖地登陸遊戲，讓葉亞登紀景遠的號。
葉亞看著遊戲頁面，啞然：「錢錢哥，我不怎麼會玩遊戲。」
「沒事，這遊戲很容易的，而且景遠這號全服第一呢，我給它買了可多裝備了，你瞎打都不會死。」金錢不以為然。
葉亞點頭，「好吧。」
--
「我操！亞亞你爆他頭啊！爆啊！掄著就打啊！」金錢手指快速操作，邊吼道，一聲比一聲高，「你個龜孫子，老子打不死你！」
葉亞：「……」
金錢眼睛凝著屏幕，急道：「亞亞你快打啊！發什麼呆！」
葉亞抖了一下，停止動作，無奈地歎了一聲：「我真不會啊錢錢哥，要不我們玩鬥地主吧？」
「啊！你別停啊啊！」金錢簡直急得要冒火了，看到紀景遠的號死了，他頓時就沒力了，鼠標一扔，心灰意冷地癱在椅子上，「亞亞，跟你打遊戲真開心。」
葉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抱歉啊，我們來玩鬥地主吧？」
「鬥地主有什麼好玩的。」金錢嗤之以鼻，突然他靈光一閃，瞬間坐正身體，「我們來玩抽鬼牌吧？加上景遠和淮遠，正好四個人。」
「抽鬼牌？」葉亞不解，但也挺好奇的，「那是什麼？」
金錢把遊戲規則詳細地給葉亞講了一遍，等他們倆貼好對聯，就把人拉回房間，四人圍坐在小方桌旁，中間一副未拆封的撲克牌。
抽鬼牌就是在玩家分好牌後，以順時針方向向左手邊玩家抽一張牌，能組成對子就扔到牌堆裡，只會剩下一張鬼牌，在誰手裡誰就輸了。
遊戲很簡單，是休閒益智的卡牌遊戲。
扔骰子決定誰先抓牌，是葉亞先抓，分好牌後，葉亞瞄了眼手中的牌，鬆了口氣，沒有鬼牌，把對子扔到牌堆裡，他偷偷打量了一圈其他人，卻見金錢狡黠地笑著，對上他的視線還故意挑了挑眉，紀淮遠面無表情地看著手中的牌，而紀景遠早已收好牌，右手輕輕捏著，頗有種胸有成竹的感覺。
這樣一看，還真不知道鬼牌在誰手裡。
葉亞開始抽金錢的牌，紙牌K，不是鬼牌，不過也沒組成對子，金錢再去抽紀景遠的牌，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扔了兩張牌下來，紀景遠抽紀淮遠的牌，沒扔牌，紀淮遠看向葉亞，注視著他的神色，手指在紙牌上摸了摸，抽了張中間位置的，成對，扔牌。
隨後一輪下來，葉亞再去抽金錢的牌，一看，臉色瞬間就變了，他恰巧抽中了鬼牌，原來鬼牌在金錢手裡！
一時間，葉亞臉上神色變幻莫測，在場的成年人都是人精，一眼就能看出現在鬼牌在誰手裡，金錢笑了笑，毫無壓力地抽牌，隨後輪到紀淮遠了，他只剩下兩張牌了，葉亞把鬼牌放在最左邊，還故意往上放，他緊張地舉著牌，因為精神太過緊繃，導致眼睛無意識地小幅度眨啊眨。
紀淮遠盯著他，溫聲問道：「要我抽哪張？中間還是兩邊？」
葉亞一頓，隨後小聲地說：「左邊。」
紀淮遠笑了笑，隨後抽掉了那張鬼牌。
葉亞著實鬆了口氣，但頃刻間那股氣又洶湧澎湃地湧了上來，胸口漲漲的，葉亞把牌一收，悄悄按住胸膛，他偷偷瞟了眼紀淮遠，看見他神色淡漠自若的樣子，他又放了手，任憑那顆心臟激動熱情地歡躍。
他臉有些紅，但眼神卻木然僵硬。
他完了。
他意識到，他好像喜歡上紀叔叔了。
……
明明是清冷淡薄的性情，卻對他這樣溫柔。
太犯規了。
第48章
然而，葉亞並沒有接受不了，也沒太多訝然。
或許是，喜歡紀淮遠是件很理所當然的事。
但是，他又有點苦惱，導致下午在廚房幫紀母打下手都心不在焉的，好幾次紀母跟他說話，他都沒意識過來，張著嘴巴一臉茫然地問什麼。
張姨準備好了一些大菜便回家了，原本只有紀母一個人在廚房忙活，但葉亞覺得此刻和紀淮遠待在一處他會莫名地有種窒息感，彷彿明白了心意之後就不敢直視對方，千方百計地想要躲避，索性跑來廚房幫忙，誰料心卻不在廚房，處理食材總是不由自主地走神，腦子裡似乎藏了隻愛玩毛線球的小貓，毛線被攪得亂糟糟的，他的大腦也如亂麻一般，左右不得安寧。
紀母把海米泡進碗裡，看見葉亞完全沒低頭看著切菜，她心一驚，忙喊道：「亞亞，別切了，小心手。」
葉亞手一頓，他意識被喊了回來，扭頭去看紀母，怔仲道：「怎麼了？」
紀母走過來，輕輕拿過他手裡的刀，溫柔地笑，「你心思不在這，太危險了，亞亞你還是出去和他們玩吧。淮遠還沒帶你到處逛逛吧？」
葉亞搖搖頭，動了動唇，小聲答道：「沒有。」
紀母微笑，輕輕把人推出去，「叫他帶你去玩吧。」
葉亞手足無措地站在紀淮遠面前，他低著腦袋不敢抬眼看他。
紀淮遠皺眉，葉亞的行為太過反常，似乎一下子與他生分了。
「想去哪玩？」紀淮遠按捺住情緒，放緩了聲音，問道。
沒等葉亞說話，坐在沙發上抱著黃桃罐頭的圍觀群眾金錢熱心腸地幫忙道：「去你房間唄，讓亞亞參觀參觀。」
紀淮遠聞聲看了金錢一眼，金錢默了，遁走繼續咬黃桃。
紀景遠恨鐵不成鋼地捏著金錢的臉，「小王八蛋，就會欺軟怕硬。」
金錢惡狠狠地瞪紀景遠，聲音中氣十足，在他面前倒張揚跋扈起來，「關你屁事。」
紀景遠嘖了一聲，壓低聲音湊近他，氣得牙癢癢，「你就適合床上收拾。」
紀淮遠低眸看向小孩漆黑柔軟的頭髮，嗓音更放柔了幾分，低聲問道：「想去嗎？」
他是刻意如此溫和地說話，即便不知道小孩為何突然有此轉變，但他不想小孩與他生分。
他在討好他。
去參觀紀叔叔的房間……
紀叔叔在這裡長大，他的房間裡應該有他孩童時期、青少年時期成長的痕跡，這些他沒參與過全都一無所知。
說實話，這個提議對於他而言，很誘惑人。
葉亞鼓足勇氣抬眼看向紀淮遠，眼神含著膽怯，卻是重重地點頭。
紀淮遠輕笑，帶葉亞去了二樓。
紀淮遠的房間在最左邊，打開窗一眼望去就是庭院，房間很大，佈置得跟公寓裡那間一樣簡約乾淨，葉亞靜靜地打量了一番，目光被書櫃旁邊的牆上一張畫吸引住了。
紀淮遠順著葉亞的目光看去，低聲道：「這是星辰，我養的貓。」
畫中的星辰是隻體形圓胖的英短，圓又大的眼睛看向別處，優雅又高冷。
果然，貓隨主人，跟紀淮遠一樣。葉亞腹誹。
紀淮遠邁步去書櫃前翻出一本相冊，坐在旁邊的布藝沙發上，問葉亞：「要看照片嗎？」
「要！」葉亞應道，趕緊坐了過去，沙發很小，紀淮遠往旁邊讓了讓，然而葉亞一坐下還是挨著紀淮遠，他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悄無聲息地往旁邊挪屁股，企圖能與他有一點距離。
紀淮遠翻開相冊集，放在中間，指著第一張照片，低聲解釋道：「這是我的百天照。」
葉亞一愣，他原以為是看英短的照片，卻沒想到……是紀叔叔的照片。葉亞睜圓了眼睛看著照片裡光著上半身胖乎乎的嬰兒，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
紀淮遠不明所以地看他，「笑什麼？」
葉亞笑得肩膀都一抖一抖的，在紀淮遠的目光下好不容易地止住笑，但眼角眉梢的笑意猶在。看到紀叔叔小時候的照片，這種感覺太奇妙了，好像看著就參與了他以前的生活一樣。
一張張照片看下去，看著紀淮遠從肥嘟嘟的嬰兒變成了眉目好看的兒童，五六歲的樣子，神情卻神似現在，冷冷淡淡地看著鏡頭，到了十幾歲的時候，更是像極了現在，只是表情帶了絲無奈，似乎是被強迫拍照的，眼神充滿了無可奈何。
再往後，就只有各種角度的偷拍了，可見紀叔叔長大了，不願拍照，於是紀母想方設法地偷拍，在他寫作業的時候、吃飯的時候、閉目休息的時候，一張張保存下來。
葉亞把相冊集拿來放在腿邊仔細地看，看著照片裡與他年齡一般大的紀叔叔，清俊的面容略帶青澀，他穿著合身的制服，在新生入學典禮台上面無表情地講話。
和他截然不同的人生啊……
葉亞沒再看下去，眼神飄忽，陷入自己的世界。
見葉亞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這，紀淮遠淡聲問道：「你能看出我當時的心情嗎？」
葉亞回了神，「啊」了一聲，視線集中在照片上，細細地觀察，一點表情也沒有啊，「看不出來。」
「我當時很不爽。」紀淮遠淡曬，「因為校長講了很久，我很不耐煩，不想在坐滿人的禮堂多待一秒。」
葉亞不明白，「為什麼啊？」
紀淮遠道：「被一群人注視的感覺非常不好，我不喜歡。」
葉亞撇撇嘴，「可是您一站那就會吸引他人目光啊，這也沒辦法的。」
「亞亞。」紀淮遠失笑，沉吟道，「你別把我想的太優秀，我只是個普通人。」
……也會被你的喜怒哀樂而影響。
看完了照片，葉亞滿足地站起身，他舒展了一下身體，轉眸好奇地看向旁邊滿滿的書櫃。
書櫃最上排擺放了各式獎盃，葉亞踮起腳湊近去瞄，還沒看清，腦袋就被紀淮遠輕拍了一下，嗓音夾糅著輕淺的笑意，「這個沒什麼好看的。」
葉亞收回目光，低聲嘟囔：「大學霸。」
紀淮遠笑了笑，沒說話。
在房間待了挺久，葉亞也參觀得差不多了。
兩人下樓，陪著紀父看了會兒新聞，葉亞心情好轉許多，跑去廚房幫忙弄了幾個菜。
時間過得很快，飯菜全都端上桌，一家人坐上座，開始吃年夜飯，吃完年夜飯，紀母笑呵呵地給葉亞壓歲錢，把厚厚的紅包遞給葉亞，笑道：「亞亞，你也是我們家一份子了，給你壓歲錢，歲歲平安吶。」
紀父也拿出紅包遞過來，沉聲道：「葉亞，以後好好學習。」
金錢和紀景遠也給壓歲錢了，葉亞接過，開心地一一道謝，他悄悄側身看向紀淮遠，笑得眼睛都彎了。
紀淮遠淡笑，小財迷，這麼高興。
吃了飯收拾了餐桌，春晚也開始播了，紀父紀母在客廳看春晚，他們四個小年輕去樓頂放煙花。
金錢特意買了一大堆煙花過來，就等著晚上熱鬧了。
他興沖沖的，又不敢自己去點燃，只催促紀景遠快去放煙火，提前捂著耳朵興奮地等煙花在空中綻放。
葉亞從小就喜歡玩鞭炮煙花，兀自小跑過去點煙花。
點燃後，他趕緊跑了回來。
隨著一聲聲響，一團彩色的光芒快速升向天，留下一陣灰色的煙霧，隨後，煙花在空中盛開，分裂出無數的光點，五彩斑斕，絢爛極了。
葉亞仰著頭看煙花，煙火的光芒照耀下來，一下又一下的，他悄悄去看紀淮遠，看見光照在他臉上，時明時暗。
他湊近他，把口袋裡的紅包全都拿出來，放在手心遞過去，他笑眼彎彎的，「紀叔叔，生日快樂。」
煙花綻放的聲響太吵，直接蓋住了他的聲音，紀淮遠沒聽清，微微蹙眉，俯身過來，「你說什麼？」
葉亞直接拉過紀淮遠的手，把紅包放到他的掌心，趁煙花飛上天的間隙，道：「生日快樂啊紀叔叔。」
紀淮遠有一瞬的錯愕，隨後那平淡的神情猶如水墨畫被暈染開來，變得生動好看，他接過小財迷的紅包，在錯落的光影下，眉眼更顯動人，「我都忘了，虧你還記得。」
葉亞摸了摸腦袋，嘿嘿笑：「大年三十嘛，多好記啊。」
紀淮遠笑了笑，沒說話。
葉亞有個不好的念頭，他遲疑地問道：「不會他們都忘記了吧？」
說罷，下意識地去瞥金錢和紀景遠，卻見金錢興奮地手舞足蹈，而紀景遠笑著看金錢傻嗨。
紀淮遠輕描淡寫道：「我生日與除夕相比太微不足道了，他們不記得也不為過。」
「我記得啊！」葉亞脫口而出。
太好記了，所以他從來都記得。
紀淮遠漆黑的眼眸漫開笑意，他抬手捏了下葉亞的臉頰，笑道：「沒白養。」
第49章
金錢眉飛色舞地跑過來，興奮地喊道：「亞亞，過來玩冷煙花。」
「好！」葉亞剛要過去，就被紀淮遠拉住手，紀淮遠眉心緊蹙，「你別再去點煙火了，危險。」
「這是自動點火的。」金錢答道，隨即嘖了一聲，由衷感慨，「原來你關心人是這個樣子的啊。」
葉亞看了看金錢，又看了看紀淮遠，欲言又止的樣子，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冷煙花擺成一排，銀白色的焰火鮮豔奪目，急速地升起，像是一棵棵閃閃發光的小樹。
細碎的光點照耀著，把葉亞的臉龐襯得清晰明朗。
紀淮遠沒跟過去，遠遠看著。
葉亞看著燃放的焰火，沒一會兒，就不由自主地去瞥紀淮遠，他修長挺拔的身影半匿在黑暗中，葉亞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他揉了揉臉，見紀景遠下樓去給金錢再拿件外套，他思考了一下，拽住正興致盎然的金錢，「錢錢哥，我能問你個事嗎？」
金錢捂著耳朵高興地大喊：「什麼？」
葉亞：「……」
葉亞抬手扯開金錢的手，表情破天荒地嚴肅認真，導致金錢一看立馬斂了笑，「怎麼了？」
葉亞無意識地嚥了嚥口水，打了腹稿後才問道：「錢錢哥，你和紀叔叔很熟嗎？」
「不熟啊！」金錢瞪眼，差點都要說冤枉了，「我不是和你說過嘛，我倆不熟。」
回想一下，這一天紀淮遠和金錢都沒說過話，確實是不熟的樣子，可是，葉亞歎了一口氣，語氣竟有些淡淡的幽怨，「可是你好像很瞭解他的樣子。」
葉亞知道自己不該計較這個，可是紀淮遠不是愛說自己事情的性格，除去下午的一些瞭解，他幾乎對紀淮遠一無所知，這讓他很鬱悶，又不知道從何排解。
「這個啊，」金錢促狹地笑了笑，解釋道，「因為以前我一哥們要追紀淮遠，追了一年多呢，我看不下去就做個好人幫他從景遠那打探了不少關於紀淮遠的信息，所以才有所瞭解嘛，但實際上我跟他一年都說不了十句話，景遠那個臭不要臉的以前被我整怕了，看到我跟男的說話就防備得不行，我現在哪敢啊。」
葉亞瞪圓了眼睛：「啊？」
有哥們要追紀淮遠……
金錢以為葉亞是在驚訝紀景遠為何如此防備，他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膀，說道：「我以前一生氣就威脅他說要去找別的小哥哥，還專門找了黑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溜，故意氣他，一來二去就這樣了，哎，是我造的孽。」
葉亞乾笑兩聲。
過了一會兒，
「那，追到了嗎？」葉亞還是沒忍住，硬著頭皮問。
金錢「唔」了一聲，眼神變得意味深長起來，他抬起下巴示意葉亞去問紀淮遠，「你去問問你紀叔叔認識一個叫林知飛的男人嗎。」
葉亞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跑過去問紀淮遠：「紀叔叔，你知道林知飛嗎？」
小孩跑過來無緣無故地問了這麼一個問題，紀淮遠瞟了瞟葉亞，似乎要從他的神情中尋出個所以然來，他回想了一番，記憶裡沒有這個人物，「他是誰？」
葉亞：「……」
葉亞又回去告訴金錢，金錢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嘖嘖道：「可憐的知飛，獻慇勤獻了一年，別人愣是連他人都不知道。」
葉亞有些想笑，又忍住了，開口問道：「這很正常嗎？」
「正常。」金錢涼涼地看了葉亞一眼，模稜兩可地說，「但對你不正常。」
葉亞剛想問為什麼，這時紀景遠拿了外套上來，沉著臉給金錢穿上，一邊低聲呵斥：「不知道多穿兩件，你當煙花能烤火麼。」
金錢習慣性地頂嘴：「能烤火啊！我全身熱乎乎的，別提多熱了，體溫一百八呢都。」
紀景遠氣極反笑：「再加把勁，爭取當火山。」
葉亞不想杵在這兒當能和煙花媲美的電燈泡，趕緊識相地走開了。
金錢看葉亞走了，老司機肆無忌憚地開車：「我裡面溫度兩百六，你晚上別上我，小心你變成烤腸。」
「不上，忘了？晚上我們要守歲。」紀景遠睨了金錢一眼。
噩耗來臨，金錢抱頭哀嚎，無法接受，「我不要守歲，寧願你上我都不要守歲。」
等玩得盡興了，下樓已經十點了。
紀父紀母還在看春晚，現在正播著雜技，紀母見葉亞下樓，笑著叫他坐過來一起看電視。
葉亞看了一會兒電視，沒忍住，悄悄對紀母說：「伯母，今天是淮遠哥哥的生日。」
他可不敢在紀母面前放肆瞎叫紀淮遠紀叔叔，只得按照小時候的叫法，軟軟糯糯地叫淮遠哥哥。
紀母一愣，「淮遠生日啊？」
這一說，客廳裡的人全都聽到了。
紀淮遠正喝著茶，聞言眼神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葉亞。
感受到紀淮遠的目光，葉亞心虛地縮了縮身體，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想稍微提醒一下伯母……
「哎，我都忘了，」紀母急急忙忙地站起身，「還有時間，我去做蛋糕，正好前段時間學了烘焙。」
葉亞跟著起身，「我來幫忙！」
經過紀淮遠的時候，葉亞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恰巧對上視線，葉亞頓時心跳不穩，害怕自己的心思被發現，趕忙垂眸躲避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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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淮遠臉色越來越黑。
托葉亞的福，他現在必須得當著一群人的面閉眼許願吹蠟燭。
偏偏小孩還特亢奮激動。
紀淮遠不動聲色地掠了葉亞一眼，隨後無奈妥協。
在這兒不比在家，金錢向來大手大腳慣了，吃了兩口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蛋糕糊紀景遠臉上，葉亞看到肉疼死了，多好吃的蛋糕啊……
紀父不悅地瞪向金錢，沉聲道：「你胡鬧什麼。」
「爸，我還沒生氣呢。」紀景遠抹去臉上的蛋糕，俊朗的面容沾滿奶油，「您就別動怒了。」
紀父雖然嚴厲肅穆，但還是第一次這樣厲聲批評金錢，金錢被嚇到了，立馬畏首畏尾起來，藉著幫紀景遠清理奶油的理由趕緊遁走。
紀父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冷哼一聲。
「哎，我說你，搞什麼啊，把氣氛弄成這樣。」紀母埋怨道，「你別待這兒了，就會膈應人。」
紀父啞然：「金錢就是被你們慣得，無法無天了。」
「對，我慣得，他討喜啊。」紀母火氣也上來了，沒了平日裡的溫柔，「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就知道擺臉色。」
紀父重重地拍了下沙發扶手，歎氣，「你啊！」
紀淮遠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隨即把葉亞帶離這是非之地。
葉亞一步三回頭的，擔憂道：「等下他們打起來了怎麼辦？大過年的，多不好啊。」
「不會。」紀淮遠上了樓，淡淡道，「拌嘴而已。」
葉亞這才放心了。
來到紀淮遠的房間，葉亞猛地想起來，驚道：「紀叔叔，晚上我睡哪啊？」
紀淮遠坐上沙發，疲憊地按了按額角，「你睡我房間，我今晚守歲，不睡。」說罷，他抬腕看了眼手錶，見時間不早了，又看小孩眼睛熬得有些紅，便道，「亞亞，洗漱完就睡覺吧。」
房間裡有浴室，紀淮遠找了套他的衣物和未拆封的洗漱用品，遞給葉亞，低聲道：「我先下去了，晚安。」
葉亞平時這個點早就睡了，他不斷打著呵欠，想叫紀淮遠再多待待，可自己睏意連連的樣子實在沒啥說服力，只好點頭。
葉亞洗漱完換上紀淮遠的衣服，衣服稍微大了那麼一點，他的臉紅撲撲的，目光落在床上，乾淨柔軟的純色被子軟軟地鋪著，他只要一想到紀淮遠在這張床上睡過，心跳就急速加快，似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明明以前還在一張床睡過……
可是此刻，這感覺很不一樣。
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之後，接下來與他有關的一切都帶著別樣的意味，總是讓人忍不住的，想入非非，面紅耳赤。
葉亞穿著紀淮遠的衣服，躺在紀淮遠的床上，蓋著紀淮遠的被子。
好像……
整個人都被他包裹住一樣。
葉亞耳根子都發燙了，抱著被子打滾兩圈，回完新年祝福信息後，確定睡意已被鋪天蓋地的緊張與暗喜給驅逐走，他想了想，乾脆起床去找金錢。
金錢賴在房間裡，拖著等會兒再下樓，聽見敲門聲還以為是紀景遠來催他，誰知打開一看，卻是一臉興奮的葉亞。
金錢愣了一下，「亞亞，你找我啊？」
葉亞重重地點頭，心情特別歡躍，他走進去順帶關上門，對上金錢一頭霧水的視線，他緩緩露出笑容，牙齒潔白乾淨，眼神純粹又坦蕩，「錢錢哥，我跟你說個事。」
「什麼？」金錢莫名地感覺毛骨悚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葉亞高聲道：「我喜歡上紀叔叔了！」
第50章
金錢神色凝重地把葉亞往床沿上帶，坐下後仔細打量著葉亞，語氣破天荒地嚴肅起來：「亞亞，你是認真的？」
葉亞點點頭。
或許是葉亞點頭點得太不假思索了，金錢不確定地再道：「亞亞，你確定你喜歡男的？你以前有沒有喜歡過女孩子？」
「我沒有喜歡過女生。」葉亞垂眸思考片刻，隨後鄭重地抬頭，「我也不知道我是喜歡男的還是女的，但我很確定，我喜歡紀叔叔。」
金錢摸著下巴，一臉沉思。
葉亞見金錢不說話，「哎」了一聲，緊接著說道：「我就是憋不住，感覺自己藏了個大秘密，有點堵得慌但又很開心，就跑過來跟你說，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啊錢錢哥。」
「好。」金錢應了一聲，末了猶豫一會兒，繼而語重心長道，「亞亞，你可得搞清楚你對淮遠到底是喜歡、崇拜還是依賴啊，同性這條路不好走的，你別看我跟景遠現在挺好的樣子，他出櫃的時候差點沒被他爸打死，半條命都沒了，在醫院躺了好幾個月。」
葉亞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啊？」
金錢伸手拽了個抱枕抱在懷裡，下巴擱在上面，「我倒還好，我爸媽挺開明的。」
葉亞腦海裡浮現出紀父不苟言笑的樣子，如果他追到紀叔叔，和他在一起了，那麼紀叔叔會不會也……被打得沒了半條命……
想到這個，他原本雀躍的心情頓然黯淡不少。
金錢注意到葉亞情緒的轉變，他頓了頓，提出建議，「要不，你先暫時離開淮遠，到我家住幾天，先分清楚你對他的感情是啥，其他的之後再說，怎麼樣？」
不是他不相信葉亞，而是對待感情，必須得慎重，不能因為這朦朧的喜歡而走錯路，而且葉亞正處於荷爾蒙氾濫的青春期，加上和紀淮遠朝夕相處的，很難不讓人猜想這個喜歡是否摻雜了別的因素。
葉亞並不知道金錢心裡所想，他只是單純地不想讓紀淮遠受傷，良久後，葉亞抬起頭，看向金錢，眼神暗淡無光，連著聲音也是低落的，「好的，謝謝。」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葉亞此刻心情頹喪低沉，金錢歎了口氣，他也不是故意要破壞葉亞好心情的，主要是怕他走上歧路。他能看出紀淮遠對葉亞的感情，但是，他不確定葉亞的心意是否能經得過崎嶇與挫折，畢竟——如果葉亞跟紀淮遠說明了心意，紀淮遠肯定會向他展開懷抱……
紀淮遠這樣性情冷淡的人，喜歡一個人的話很容易被人看出來，他對葉亞太溫柔了，只要稍加注意，就能發現。
金錢打破沉默，開口問道：「你要自己去跟淮遠說，還是我幫你？」
葉亞低著腦袋，聲音悶悶的，「你幫我說吧。」
「好。」
葉亞「嗯」了一聲，道：「我睏了我要去睡了，錢錢哥你也早點休息。」
「我不能休息，得守歲呢。」金錢笑了一下，企圖緩解下氣氛。
葉亞心不在焉的，「哦，那我去睡了。」
葉亞悶在被子裡，他現在胸口還是堵堵的，但一點也不開心了。
門外傳來平穩的腳步聲，緊接著房門被輕輕打開，似乎是怕吵醒葉亞，連燈都沒有打開。
藉著外面傾斜過來的光亮，紀淮遠信步走到床邊，頃刻間，葉亞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過來，但來不及思考第一反應就是裝睡。
紀淮遠皺眉看著被子裡的一團，他過來只是知道小孩睡相不好怕他會踢被子，沒想到現在他老老實實地睡著，只是——
紀淮遠掀開被子的一角，葉亞隨著他的動作立馬就僵住了，嚇得緊緊閉上眼睛。
房間光線暗，紀淮遠沒注意到葉亞顫抖的睫毛，他輕手輕腳地移開被子把小孩腦袋露出來，悶在被子裡睡覺，裡面空氣不流通，會導致血液不能順暢循環，很容易頭疼、缺氧。
這邊，葉亞還以為紀淮遠要幹啥，心臟「砰砰」地快速跳動，他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慌張又害怕，生怕被紀淮遠聽見。
紀淮遠抬手摸了摸葉亞的臉頰，手指抵在發燙的皮膚上，他眉頭皺得更深，熱成這樣。
葉亞心跳漏跳了一拍，差點都要拍床而起問為什麼要摸他！然而……他不敢，他只能悄悄捏緊拳頭，指尖扣著汗濕的掌心。
片刻後，紀淮遠收了手往外走，又輕輕闔上門，外面那道光亮越變越窄，房間最終陷入漆黑。
葉亞愣怔地睜開眼睛，沒反應過來。
這是幹啥？
把人從被子裡撈出來，摸把臉就走人？
越琢磨越鬱悶，葉亞摸了摸剛才被紀淮遠觸碰的臉頰，他指尖有些涼意，戳在滾燙的臉上有種奇異的舒服感，葉亞不禁彎了嘴角，悶頭笑了一會兒，猛地意識過來，嘖了一聲，乾脆自暴自棄拉過被子蓋住腦袋，媽的！不想了！越想越娘們唧唧的，煩人！
就這樣過唄！葉亞忽然想起語文老師掛在嘴邊矯情的一逼的話，隨遇而安，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安唄！穩唄！好唄！
可是——
當他睡醒發現紀淮遠睡在旁邊時，昨晚那滿腔的熱血與果敢頓時消匿無跡……
葉亞躡手躡腳地側身躺著，撐著腦袋觀賞紀淮遠的睡容。
一晚上沒睡，他眼下已經有了淡淡的黑眼圈，眉心微蹙，睡得很沉，但似乎又睡得不安穩，葉亞想起昨晚他的行為，暗自哼哼兩聲，想禮尚往來也去戳他的臉，可指尖還沒碰觸到便退縮了，要是不小心弄醒他就不好了。
葉亞再看下去都覺得自己是變態了，他又躺了回去，昨晚心煩意亂的根本沒睡好，沒過多久就又睡過去了。
或許是回籠覺舒服安穩，又……或許是因為紀淮遠睡在旁邊的原因，他這一覺睡得很好，醒來時神清氣爽的，正巧紀淮遠也醒過來，他揚起笑臉，「紀叔叔早啊。」
紀淮遠從喉嚨裡低低地「唔」了一聲，抬手蓋住眼睛，似乎沒從睡夢中脫身。葉亞當鬧鐘當了這麼多次，早已見怪不怪，他推了推紀淮遠，嚷道：「別睡了。」
「幾點了？」紀淮遠嗓音有幾分低啞。
葉亞側過身去拿手機，看了眼時間，答道：「快十二點了。」
「唔。」紀淮遠放下手，從喉嚨裡發出低低的一聲，他微微調整姿勢，側躺著看向葉亞，問道：「你要去景遠家裡住幾天？」
葉亞怔了一下，點頭，故作輕鬆，「錢錢哥邀請我的。」
紀淮遠沉默片刻，道：「好，中午吃了飯你就跟他們走吧。」
葉亞臉上的笑僵住，紀淮遠語氣不明的讓他有些慌神，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麼。
紀淮遠看了眼葉亞，倏然笑了笑，聲音還是有些慵懶的啞：「你怎麼這樣受歡迎呢。」
葉亞僵硬的嘴角抽了一下，露出乾巴巴的笑，他才不受歡迎，一點也不……
吃了午飯，葉亞把那幅字給紀淮遠叫他帶回去，隨後坐上紀景遠的車，他和金錢坐在後座，看向窗外身姿挺拔的紀淮遠，他搖下車窗，叫了紀淮遠過來，小聲對他說：「我就去玩兩天，你等我回來啊。」
紀淮遠輕笑一聲，「好。」
車子開始緩緩行駛。
葉亞想和金錢說話，但礙於紀景遠在，不好開口，於是摸出消息，給金錢發消息，示意他看信息。
金錢不明所以地打開一看。
葉亞：錢錢哥，我想明白了，要是去你們家玩兩天就能分得清是喜歡還是依賴，那我真是太厲害了，我就去做客兩天，然後一切都順其自然吧。
金錢皺起臉，有些頭疼，剛要回消息，不經意地對上葉亞的目光，葉亞笑眼彎彎地看著他。被他這麼一笑，金錢瞬間就癟氣了，他有病啊，幹嘛要干擾別人的想法和行為。
金錢嘖了一聲，回道：行唄，該來的不該來的都是命，隨遇而安唄。
葉亞樂了：您跟我語文老師說的一模一樣。
金錢懶得打字了，開口打破沉默，問道：「你語文老師男的女的，帥不帥？」
紀景遠透過後視鏡眼神陰沉地看了過來，無奈金錢正饒有興趣地偏頭跟葉亞聊天，壓根沒注意到那道視線。
葉亞道：「男的，四十多歲了，有點禿頭。」
金錢撇撇嘴，「那我可和他一點都不像。」
一說完，端正坐姿，無意一瞥，對上後視鏡裡紀景遠危險的視線，金錢心臟「咯吱」一下，趕忙大聲解釋：「是亞亞說我說話像他語文老師的，我才問這樣的話！我沒別的意思！」
前面是紅燈，車子緩緩停了下來，紀景遠一手搭在方向盤上，轉頭對金錢笑：「知道了。」
金錢打了個寒顫，葉亞一頭霧水地看向金錢，問道：「錢錢哥你咋了？」
金錢哭喪著臉：「我要完蛋了。」
葉亞：「？？？」
「你別看他什麼都順著我的樣子。」金錢顫著手指向紀景遠，跟葉亞控訴道，「他就一笑面虎，個垃圾，亞亞你別被他的偽裝給騙了。」
葉亞明顯不信：「怎麼會，景遠哥很寵你啊。」
紀景遠笑了一下，頗為愉悅道：「亞亞真聰明。」
金錢面若死灰，小孩子真好騙……他動了動嘴唇，想繼續指控，可是又不好講，紀景遠是怎樣……欺負人的。
第51章
紀景遠和金錢住在城北一高檔小區，環境優美，配套設施俱全。
一進屋，剛坐上沙發，葉亞就給紀淮遠發短信報平安：「紀叔叔，我到了。」
很快，那邊就回信息了：「好好玩。」
葉亞剛要繼續回，就聽見紀景遠的手機響了一下，紀景遠一看，嗤笑一聲，對葉亞說：「你紀叔叔把你保護得跟什麼樣。」
葉亞迷茫地抬頭：「什麼？」
紀景遠揚了揚手機，金錢撲過去，十分好奇，「他說什麼了？」
金錢搶了手機，一看上面的信息，表情頓時就精彩了。
紀淮遠：你們倆注意點形象。
金錢憤怒，把手機一扔：「我哪裡不注意形象了？這是誣衊！這是歧視！這是造謠！」
葉亞一頭霧水地撿過扔在自己身旁的手機，看了看，臉倏地紅了，條件反射似的立即想起了紀景遠之前說金錢「又浪又淫蕩」，他臉蛋都快紅透了，壓根不敢抬頭看正憤憤然的金錢。
紀景遠道：「亞亞，把手機給我。」
葉亞趕緊把手機還給紀景遠，紀景遠直接撥了紀淮遠的電話，而後遞給金錢，似笑非笑：「甜甜，你在我面前控訴沒用，自己去親口告訴他。」
金錢滿腔怒火在看到正在撥打後立馬就滅了，秒慫：「不要。你說你說，他是跟你說的。」
「就會窩裡橫。」紀景遠無奈地輕歎，看那邊已經接通了，他直接又把手機給葉亞，「我懶得跟他說話，亞亞你跟他聊吧。」
葉亞紅著臉接過手機，不想當著兩人面講電話，於是跑到陽台那兒接。
「紀叔叔。」他小聲喊。
那邊紀淮遠似乎在走路，都能聽到風刮動的呼呼聲，他的嗓音伴隨著風聲似乎有些遙遠而又寒冷，「嗯，你啊。」
葉亞解釋道：「錢錢哥說你發的那個短信是在誣衊他，然後景遠哥叫他直接跟你講，他又不敢，景遠哥也不想跟你講話，就把手機給我了。」
紀淮遠靜靜地聽，等葉亞講完，輕笑一聲，「那我們多聊一會兒，反正是景遠的手機。」
葉亞睜大眼睛，誒？對啊！多聊一會兒！聊到手機沒電也沒事啊！反正扣的是紀景遠的話費，不用心疼錢！
葉亞瞇眼笑了一會兒，聽到耳邊風聲還在響，止了笑，問道：「您在走路嗎？」
「嗯，進小區了。」紀淮遠答，話落，他緊接著道，「亞亞，去看窗外，又下雪了。」
葉亞正在陽台上，聞言看向外面，一片片潔白晶瑩的雪花紛紛落下，他握著手機，聲音也因這輕柔飄落的雪花而變得輕輕的，「我看見了，很漂亮的雪。」
「雪花挺大的，晚上估計會下大雪，你睡覺記得蓋好被子。」紀淮遠不疾不徐道，末了想起什麼，再補充了一句，「也別悶在被子裡。」
葉亞沒聯想到昨晚摸臉事件，只乖乖地應道：「好，你也要好好吃飯啊，大過年呢。」
那端紀淮遠低低地笑了起來，他似乎進樓了，周圍沒有風聲，很安靜，葉亞清楚地聽見他嗓音夾糅著輕淺的笑意，「小沒良心，知道過年還去別人家裡。」
葉亞按住胸口，深呼吸兩下企圖讓這狂跳的頻率平復下來。
「我明天就回來！」他不假思索大聲道，聲音藏不住的歡躍。
「不要多玩兩天嗎？」紀淮遠問。
葉亞跟蠱惑了一樣，迫不及待地想回家，一秒都不想多待這，「不要！大過年呢，我得陪您吶，否則您孤家寡人待在家裡多寂寞啊。」
紀淮遠出了電梯，一隻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開門，笑道：「好。」
葉亞抱著手機，開心地傻笑，「您可一定要來接我啊。」
「好的。」
葉亞更加開心，按捺不住直接說了心裡真實想法，「我現在就想回家。」
紀淮遠正要掛大衣，聞言動作一頓，聽信了葉亞的話，「那我去接你？」
「啊，不用，我現在就走多不好啊，等下錢錢哥和景遠哥還會以為他們招待不周呢。」葉亞說道，「而且我還有些事想請教一下錢錢哥。」
紀淮遠隨口一問：「什麼事？」
葉亞嘴巴閉得牢牢的，「不告訴你。」
葉亞要請教金錢的事絕對不能讓紀淮遠知道。
晚上，葉亞趁紀景遠去洗澡的空隙，偷偷溜到金錢身邊，神秘兮兮，欲言又止。
金錢被他這模樣勾得好奇心全上來了，急躁地問：「亞亞你要說什麼啊？」
葉亞抱了個抱枕放在懷裡，又把電視聲音調大一些，才放心地湊到金錢耳邊，小聲挺難為情地問道：「錢錢哥，我前段時間查了男的和男的怎麼做愛，網上說是用屁股，我看你有經驗，就想來問問你，不會嫌髒嗎？」
金錢：「……」
葉亞看金錢石化的樣子，更加不好意思了，暗惱是不是自己講得太露骨了，他嚥了嚥口水，斟酌了番措詞，試圖亡羊補牢，「我就是好奇，好奇，沒別的意思……」
金錢僵硬地抽了抽嘴角，特別佩服，朝葉亞豎大拇指，「亞亞你真棒，昨天才意識到喜歡人，今天就琢磨起如何做愛來了，你真的太棒了，進步太大了，不愧是社會主義的接班人啊。」
葉亞臉紅成蘋果，臉上的熱度直線往上飆，小聲解釋：「這不你正好在身邊嘛，又有經驗……」
金錢瞪：「你幹嘛一直強調我有經驗？」
葉亞：「……」
又浪又淫蕩。
又浪又淫蕩……
腦子循環著這句話，但吐不出口。
葉亞羞得臉都要滴血了，他握拳清咳一聲，掩飾尷尬，生硬地轉移話題，不死心地企圖回到剛才的問題上，「你就告訴我吧，錢錢哥你不嫌髒嗎？那個地方誒……」
金錢無可奈何地歎氣，伸了雙手去捏葉亞的臉蛋，嘖道：「你紀叔叔千方百計地保護你，不讓我們玷污你，他萬萬沒想到，你他媽居然主動來求污染。」
葉亞想起紀淮遠，怪不好意思的，他嘿嘿兩聲，「我就是好奇。」
「問我沒用。」金錢攤手，「你得去問景遠。」
葉亞不明白，他也不敢去問紀景遠這種問題，「我不太好意思去問他，要不，錢錢哥你幫我問吧？」
金錢上下打量葉亞一番，眼神複雜，語氣耐人尋味道：「我看你問這個問題也沒用。」
葉亞：「？？？」
「我覺得有用啊。」葉亞厚著臉皮說道，「我其實有點潔癖，怕接受不了。」
金錢長歎一聲，對於葉亞的固執表示無力，「小朋友，你到底查了些什麼？」
「就，怎麼做啊。」葉亞說道。
「青春期的小朋友真可怕。」金錢搖搖頭，見葉亞一副苦心鑽研的模樣，乾脆放棄了，老司機執證開車，「你要是嫌髒，就讓你紀叔叔上你唄，他不嫌髒就可以。」
葉亞：「……」
讓你紀叔叔上你唄……
他不由自主地腦補了那個畫面，血液全都往臉上湧。
「這不太好吧？」葉亞極為艱難地吞嚥了下口水。
金錢反問：「有什麼不好的？」
葉亞想了想，遲疑地答道：「那裡那麼小，怎麼吞得進去啊……」
金錢毫不猶豫反問道：「那你紀叔叔那裡就大就吞得進去？」
「哎。」葉亞惱羞成怒地去推金錢，「你能不能不拿他做例子啊。」
金錢被推倒在沙發上，被葉亞逗樂了，吃吃地笑起來，起了心思去逗弄葉亞，「你不是喜歡他嗎？拿他做例子怎麼了，別說你問這個問題沒想到他啊。」
被金錢說中了心思，葉亞耳根子都泛紅起來，他坐正身體，把抱枕往旁邊一放，兩隻手都摸向臉蛋，嘀咕道：「我的臉都燙熟了。」
金錢笑個不停，葉亞又惱地去蓋住金錢的嘴巴，差點都要氣成河豚，「不要笑了，別笑，我以後不要問你這種問題。」
「別啊。」金錢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你以後多問點，我絕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是說我有經驗嘛。」
葉亞後悔死了：「錢錢哥你真的太壞了。」
鬧夠了，金錢終於從笑聲中擺脫出來，見葉亞悶悶不樂的樣子，他湊了過去，滿臉笑容地拍了下葉亞的肩膀，「亞亞，咱正經點——」
葉亞別過臉，打斷他的話，語氣裡透著埋怨，「我一直很正經的，是你非得，瞎說。」
金錢又笑起來，「行吧，我的錯。為了彌補我的過錯，我就告訴你吧。」
瞬間，虛心好學的葉亞轉回臉，睜大眼睛看向他。
金錢咳嗽兩聲才道：「能吞得進去，要潤滑劑，一定要潤滑，當然第一次會疼，次數多了就還好，而且他撞到了你的前列腺點，你還會從中得到快感，欲罷不能的，我跟你講，不管誰上誰，只要互相喜歡，都是一種美好的體驗啊。」
第52章
一番交流下來，葉亞受益匪淺。
他帶著大把新學到的知識入睡，第二天醒來就看見紀淮遠發來的信息：「我出門了，來接你。」
時間是半個多小時前發的。
葉亞趕緊起床，收拾一番後待在陽台等紀淮遠過來。
陽台的視角剛好是對上小區門口，外面還在下著雪，門口的台階上鋪滿了雪，葉亞等了一會兒都沒等到人，這兒距離太遠，過來估摸著要花一個多小時，但葉亞不想離開陽台，倔強地待在這兒等，想著他能第一時間看到紀淮遠的身影。
金錢打著呵欠從房內出來上廁所，不經意看到陽台上站著人，他一驚，喊道：「亞亞你待在那做什麼啊？」
葉亞回頭道：「紀叔叔要來接我回去，我在等他。」
「昨晚就念叨著他要接你回去，你不會興奮的一晚上沒睡吧？」金錢走了過來，幸好陽台不是露天的，要不然待這兒等人不得凍壞身體，金錢嘖嘖兩聲道，「亞亞，要是你學習能有這麼用心就好了，你知道沒，育華校長專門打電話給景遠問你啥情況，聽說你期末考試得分創育華歷史最低啊。」
葉亞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驚呼：「歷史最低？我沒那麼厲害吧？我有幾道題還是挺有信心的啊。」
「有的，你有這麼厲害，你現在也算得上破育華吉尼斯紀錄了。」金錢一本正經道。
葉亞：「……」
金錢想起什麼，又陷入疑惑，「這麼低的分數，按理來說，你班主任也會打電話給淮遠啊，他沒啥表示？」
葉亞搖搖頭：「沒有，我都剛知道。」
「嘖，他肯定知道了，畢竟你家長聯繫人填的是他號碼對吧。」金錢嘖嘖說道，「對你學習一點都不關心。」
葉亞小聲替紀淮遠辯解：「他說過我想幹嘛就幹嘛，他不會干涉我的，才不是對我不關心，紀叔叔以前還專門寫了幾本課目筆記給我呢。」
金錢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道：「真民主，我上完廁所得再去睡了，等下你們直接走啊，不用告訴我們了。」
葉亞說：「好。」
金錢往回走，沒幾步又回頭，衝葉亞笑：「亞亞，下次還來玩啊。」
葉亞擺手，義正言辭地拒絕：「不來了，我本來就忙，擠不出時間來這裡玩了。」
「行唄，多陪陪你紀叔叔。」金錢又轉回身，上完廁所就回屋繼續睡去了。
不知道為啥。
被別人一說「你紀叔叔」，葉亞總有種莫名的羞恥感，但心尖尖又癢癢的，充斥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摻雜著些許喜悅的感覺。
葉亞一回味，傻笑了好一會兒，等視線再度轉移到窗外時，恰好看到紀淮遠撐著傘拾階而上，白茫茫的天地間，他穿著合身的大衣，信步走來。距離太遠，葉亞看不清他的臉，但他不用猜也能想像得出來，冷淡疏離的表情，漂亮的眼睛似藏著漫天蓋地的冰雪，但是，葉亞想起紀淮遠對他笑的樣子，冰雪融化，春意襲來，溫暖又沁人。
葉亞看著紀淮遠的身影消匿在樓下，他趕緊小跑到玄關處，等著在門鈴響的時候第一時間開門。
他半倚著牆，腹誹，他只是不想讓門鈴聲吵到錢錢哥和景遠哥而已……
門鈴響了。
葉亞迅速開門，抬眸對上紀淮遠略微有些驚愕的視線，露出牙齒笑：「紀叔叔。」
紀淮遠周身帶著冰冷的寒氣，他一隻手拿著傘，另一隻手拿著葉亞的外套，問道，「你早就在這等著了？」
葉亞誠實地點頭，眼神坦誠地直視著紀淮遠，「我昨天就跟您說過，我非常迫不及待地想回家。」
紀淮遠低笑，把外套遞給葉亞，「先換上，外面溫度低，想起你昨天穿的大衣不怎麼保暖，就帶了件羽絨服過來。」
葉亞嘿嘿笑，換上厚厚的羽絨服，著急著要出門，一邊道：「錢錢哥說不用跟他說我們走了，不要打擾他們睡覺。」
紀淮遠「嗯」了一聲，按了電梯下樓，「昨晚睡得怎麼樣？」
葉亞咬咬唇，「挺好的啊。」
做了一晚上夢，全都跟你有關。
夢境虛幻跳躍，但主題卻堅定地圍繞在紀淮遠身上。
「是我想多了。」電梯門緩緩合上，紀淮遠偏眸看向葉亞，嘴角噙著笑意，「還怕你太想家，晚上會睡不安穩。」
葉亞暗暗在心裡一聲哀歎，他大概是魔怔了，現在紀淮遠說啥他都忍不住蕩漾……
「不是想家啊，是想你。」葉亞舔了舔嘴唇，怕再說就沒勇氣，乾脆一股腦快速說完。
紀淮遠：「嗯？」
葉亞果然沒了勇氣，他低了聲音，諾諾地說：「怕你大過年的還吃麵食。」
「昨晚吃了飯，沒吃麵食。」紀淮遠說道。
葉亞聲音悶悶的，「哦。」
出了樓，紀淮遠撐開傘，站在原地偏眸看向葉亞，葉亞猶豫了一下，躲進傘裡，隨後紀淮遠神色泰然地攬住葉亞的胳膊，虛虛扶住，「站過來些。」
葉亞：「！」
他睜大眼睛看向那隻扶在他胳膊上的手，恨不得現在就把羽絨服和毛衣全都脫掉，直接與他肌膚相貼吧！
葉亞咬了咬唇，聽話地靠向紀淮遠，還得寸進尺地故意貼近他，因為存了小心思，導致他的臉頰因為淡淡的羞恥和強烈的激動而變得緋紅。
明明之前有過更親密的接觸，但現在心態不同，能靠近紀淮遠多一些，他就能激動得快瘋了，他在「喜歡」裡狂歡竊喜，他真的太喜歡這種感覺了！
因為喜歡，紀淮遠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能被他分析出多種意思多種可能，但幸運的是，紀淮遠對他的溫柔，被他分解出來大多都是讓人欣喜若狂的信息。
雖然，偶爾也有些許沮喪，比如剛才他是沒聽清還是裝傻，為什麼要讓他多說一遍呢……
但總體上就是，他太喜歡紀淮遠了！
到了地鐵站，紀淮遠散去傘上的雪花，隨後收攏傘，搭扶梯下去。
葉亞站在前面，正百無聊賴地放空視線，卻聽見後面紀淮遠突然出聲：「亞亞，我聽到了。」
葉亞回頭看他，沒反應過來：「什麼？」
紀淮遠眼眸含著輕淺的笑，不緊不慢道：「你說想我。」
扶梯勻速往下降，葉亞臉蛋瞬間變得滾燙，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只傻眼似的看著紀淮遠，梯路到了出口處階梯，他腳步一個趔趄，差點往後倒，紀淮遠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穩穩扶住他，站在扶梯旁邊。
葉亞還是一臉懵逼狀態，絲毫沒顧得上差點摔倒，還是傻愣愣地看著紀淮遠，半晌才訕訕道：「那您還……嗯？」
紀淮遠放開手，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語氣透著一絲無奈，「重點呢？你剛才差點摔倒了。」
葉亞梗著脖子，頗有些不管不顧：「這就是我的重點啊。」
紀淮遠看了眼從扶梯下來的人，斂了神情，「我知道了。」
葉亞才反應過來似的，追上他的步伐，問道：「那你沒什麼表示嗎？」
「亞亞，這裡是公共場合。」紀淮遠頓住腳步，輕歎一聲隨即俯身，嘴唇貼向他的耳朵，低低道，「我也想你。」
葉亞想起了除夕夜看的煙花，它們此刻全都集中在他耳邊爆炸，一聲比一聲更響，聲聲更激烈，他幾乎快要被這漫天璀璨絢爛的煙火給淹沒了！
葉亞像是控制不住臉部表情，嘴角不自覺地彎起，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
周圍來往的人都成了灰色背景，他眼中只有紀淮遠，耳邊只有那句「我也想你」，他感覺自己像個設置了時間的炸彈，現在他就要爆炸了！
葉亞一路上都是傻笑的狀態，顧不上地鐵裡他人的目光，被當成神經病也罷，他開心就好，他太開心了。
紀淮遠凝眸看向葉亞，無奈地在他眼前揮動一下，試圖找回他的心神。
葉亞回過神，小聲問道：「怎麼了？」
紀淮遠收回手，眼神略帶深究，「為什麼這麼高興？」
葉亞：「……」
因為喜歡你啊！
你不知道嗎？
葉亞癟了氣，剛才的喜悅因為這句話瞬間就消匿無蹤，他才想起，紀淮遠說也想他，是哪種想法？是作為家長，還是作為……男人。
這一念頭浮出腦海，葉亞又開始鬱悶了，虧他剛才還無腦嗨了那麼久。
太傻逼了。
葉亞鼓著臉，悶悶不樂地答：「您第一次說想我啊，我當然高興了。」
「第一次嗎？」紀淮遠兀自思忖起來，搜尋一遍記憶，確實是第一次對小孩說這樣的話，他淡哂，氣定神閒道，「那以後多說幾次。」
葉亞：「！！！」
他都快要被這種悲喜反復交加的情緒給折磨瘋了！
第53章
葉亞現在每時每刻都想膩在紀淮遠身邊，連鵬鵬約他出去玩都不太願意，離開學沒幾天了，他有點開學恐懼症，畢竟期末成績創了育華歷史新低，都不知道劉建國逮到他會是怎樣的反應。
葉亞撇開腦海裡劉建國的臉，歪了腦袋湊近去瞄了眼紀淮遠的書，只粗粗瀏覽到一段艱澀難懂的文字，他嫌棄地轉移視線，伸出手機點了點紀淮遠的肩膀，說道：「紀叔叔，我發現你最近很少看書了。」
紀淮遠抬眸：「嗯？」
「以前我一看到你就看見你捧著書，現在這種現象都很少了。」葉亞盤起腿坐著，從前面小桌子上拿了塊抹茶馬卡龍，滿足地咬了一口。
紀淮遠微微凝神，彷彿被一語驚醒，「是嗎？」
葉亞點點頭，吃完馬卡龍後笑嘻嘻地問道：「您是不是被我影響的啊？」話落，他一頓，想起錢錢哥說紀叔叔也知道了他的期末成績，但卻閉口不提，他想了想，主動問，「你知道我期末考了多少分嗎？」
「知道。」紀淮遠似乎也沒了看書的興致，書本一合便放到桌子上。
葉亞聞聲湊近一些，仔細觀察紀淮遠的表情，「那你沒什麼想說的嗎？我考得這麼差啊，按理來說，脾氣再好也會不高興的啊。」
紀淮遠反問道：「你想讓我生氣？」
「沒有啊，我就是看您什麼也不說。」葉亞解釋，聲音漸漸小了，「你是不是不關心我了。」
雖然跟金錢說紀淮遠這是不干涉他，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有點不是滋味，不干涉他的事不就是不關心人嘛……
被突然按上罪名的紀淮遠無奈失笑，他對上葉亞的眼睛，平心靜氣地說：「亞亞，這不是不關心你，只是學習代表不了你的全部，我也不會因為你考砸了而生氣，因此去推翻你其他閃光點，這是捨本逐末。」
葉亞注意力全都「閃光點」奪去了，他追問道：「我有什麼閃光點啊？」
紀淮遠笑了笑，剛要開口就看見葉亞豎起耳朵全神貫注的樣子，須臾間他改變了原是要輕歎又沒找到重點的話，而是邊思考邊一字一句道：「你，樂觀開朗，純真善良，聰明通透，真誠有愛心，細心照顧他人。仗義有擔當，性格很好，討人喜歡。」話音剛落，他漆黑的眼眸對上葉亞的視線，眼神含著滿滿的認真，「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葉亞都被誇成小彩燈了，他嘿嘿笑個沒完，開心得不得了，頭腦一熱，撲坐到紀淮遠身上，環住他的脖子，笑眯眯的，「在你眼裡我有這麼好啊？」
紀淮遠低眸凝視著葉亞摟著他的雙手，沒搭腔。
葉亞開心地搖晃了下身體，「你能再誇我嗎？我還想聽。哎，早知道剛才就錄音下來，我怕以後記不住你誇了我哪些，那多可惜啊。」
紀淮遠抬手抓住葉亞的手，平靜道：「亞亞，先從我身上下來。」
葉亞才意識過來，垂眸看見自己正大喇喇坐在紀淮遠腿上，臉倏地就紅透了，他趕緊鬆開手尷尬地坐在一旁，小聲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興奮了。」
紀淮遠「嗯」了一聲，偏眸看見小孩臉漲得通紅，他又低聲說了一句：「沒事。」
葉亞還是很不好意思，無意識地揪著抱枕，啊……剛才那個距離，頭一靠近就能吻上吧……念頭剛冒出腦海，葉亞羞得連身上皮膚都微微泛紅，他感覺剛才觸碰到紀淮遠的手和屁股都是滾燙的，屁股……他又天馬行空地想起金錢說的那些話，欲罷不能……
葉亞神色一僵，感受到下面起了反應，他忙用抱枕擋住，弓著身體從沙發下來，逃回房間去，結結巴巴道：「我、我回，回房間了。」
紀淮遠回頭擰眉看他身體微弓腳步錯亂還險些絆倒自己，一副狼狽至極的樣子，他沉沉地歎氣，「亞亞，我能理解，你別害羞。」
葉亞扔掉衛生紙，眼神放空地看著天花板，等著讓人顫慄的餘溫消去。
他剛才一直想著紀淮遠。
一想到心心念的那人就在外面，就更加激動不能自拔。
葉亞身體蜷縮起來，苦惱地掩面，難道他以後就要過上……時刻意淫紀淮遠的日子嗎……
但是他現在還開不了口告訴紀淮遠他喜歡他，他不知道紀淮遠對他有沒有想法，萬一只是把他當晚輩寵，他表達了心意後被逐出家門了該怎麼辦，沒人養是小事，可是，要是就再也見不到紀淮遠了，他光想想就接受不了。
金錢告訴他紀景遠曾被紀父打得差點沒命，他有過退縮，不想讓紀淮遠挨打，可是晚上胡思亂想時，臨睡前突然就跟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想著紀淮遠就算不和他在一起，以後也是會有伴侶的，這是件必然發生的事情，他即便退縮了也起不到一點作用，還不如堅持下去，到時候他還能替紀淮遠挨揍，反正他皮糙肉厚。
這些外界原因不足以毀滅他的感情，他唯一怕的就是……紀淮遠不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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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雪停了，太陽也出來了，路上還有積雪。
葉亞到了小巷口等鵬鵬，鵬鵬好半天才出來，臉上喜氣洋洋的，見面第一句話就是：「亞亞新年快樂啊，我過完元宵就要跟我舅舅去外地工作啦。」
葉亞眉毛一皺，「你怎麼才告訴我啊？」
「這不要當面說嗎。」鵬鵬笑嘻嘻地攬住葉亞的肩膀，「我好看你有多捨不得我啊。」
「屁，我一點都沒捨不得你。」葉亞扯開鵬鵬的手，悶悶不樂道，「得虧你不是元宵前約我出來告訴我，要不然我非得揍你，讓你鼻青臉腫地去工作。」
鵬鵬又自顧自地攬了過來，邊走邊嘿嘿笑，「哥們你得為我高興啊，我舅說工地裡還缺個活，不太累工資還挺高的，而且也不計較年齡，多好的事啊，總比我整天吊兒郎當瞎混日子好啊，你說是不是。」
葉亞想了想，贊同地點頭，「是挺好的。」
葉亞停住腳步，認真地看著鵬鵬，鄭重其事道：「田鵬你好好工作，回來了請我們吃飯啊。」
「嘿。」鵬鵬氣惱地拍了下葉亞，「你這小摳門，你現在多有錢啊還叫我請客。」
葉亞樂道：「你請完我再請唄，就能一起吃好多頓飯了。」
鵬鵬被葉亞說得怪感動了，熱淚盈眶道：「亞亞，我得過年才能回來，我肯定會想死你了。」
「衝著你這句話，中午這頓飯我請了。」葉亞道，「不過你得客氣點啊，我現在可沒多少錢，壓歲錢全上交給紀叔叔了，我現在窮得一個硬幣都恨不得掰成兩塊用。」
鵬鵬不信，嘖道：「就會裝可憐。」
雖然話是這麼說，鵬鵬還是體諒地選了家經濟實惠的小飯店吃飯。
吃完飯，鵬鵬要去買內褲，在街上逛了一會兒，街上一些商舖還沒開門，也沒多大意思，鵬鵬深深感慨道：「大年初三出來逛真是有病。」
「要不去網吧打遊戲？」葉亞有看見網吧是營業狀態，於是提議道。
「不玩，沒意思。」鵬鵬又嘖了一聲，餘光不經意瞥到街上的一家商舖，他眼睛一亮，推了推葉亞，「亞亞，我想紋身。」
葉亞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去唄，紋個身出門還能壯膽。」
鵬鵬：「好！」
進了紋身店，鵬鵬在挑選圖案，葉亞在旁邊看著，竟也有點心癢癢，他悄悄去問一位紋身師，「可以幫我設計一個嗎？我想紋幾個字。」
紋身師問：「可以啊，什麼字？紋在哪？」
葉亞想了想，不好意思說出口，叫紋身師拿了紙過來，寫上「love紀」幾個字遞給紋身師，臉蛋泛起紅暈，「就紋在屁股上好了……那兒肉多，不怕疼。」
紋身師看到後瞭然地笑了笑，「這個紀是你喜歡的人啊？」
葉亞臉紅撲撲地點頭。
「要我說別紋屁股上了，紋手臂上多好，一擼袖子，她看到就能明白你的心意了。」紋身師帶葉亞進了內室，笑道，「躺好，我給你畫圖。」
「不了，就紋這兒，我怕疼，全身就屁股上肉多。」葉亞乖乖躺上去，褪了褲子稍稍露出些屁股，稍微不放心，「你輕點啊。」
葉亞這個圖案小紋得也快，等他出來了，鵬鵬還在紋，他要紋個威風的花臂，得花好長時間。
葉亞不敢全部坐下，只用另外一邊的屁股挨著椅子。
鵬鵬問道：「亞亞你也去紋身了啊？」
葉亞點頭，「是啊。」
「紋了什麼？」鵬鵬又問。
葉亞隨口拈來：「紋了個一生平安。」
鵬鵬不屑地「切」了一聲，不信他的鬼話，「紋哪呢？」
葉亞睜眼說瞎話，答：「紋背上了。」
第54章
葉亞光著屁股在鏡子前照了又照，紋身師紋得還不錯，英文是連貫流順又帶了些優雅的意味兒的花體，那個「紀」字就有點遜色了，不怪紋身師，他估計覺得紀是個女的，字體稍顯可愛。
總體還是挺滿意的，葉亞趴回到床上抹完藥膏晾屁股，下巴枕著枕頭把微信裡的錢全部轉給鵬鵬，順帶著發個消息：鵬鵬，出門在外不容易，哥借你些錢花，別到時候委屈了自己，天天大饅頭就醬菜，別拒絕啊，拒絕就等於絕交。
那頭，鵬鵬看到這幾千塊錢眼珠子都要驚爆了：我操，土豪不愧是土豪，一出手就非同凡響啊。
葉亞：可不是，咱錢多的是。
葉亞這句話完全是打腫臉充胖子，他現在算是身無分文了，壓歲錢全給了紀淮遠，錢包裡的錢全給了鵬鵬，存了大半年的錢，一秒變窮光蛋，在鵬鵬撐面子說有錢是怕他不好意思接受，索性就小小地裝逼一下。
再和鵬鵬叨了一會兒，葉亞把目光鎖定在金錢的頭像上。
他有點事想求錢錢哥，但怕他又羞他。
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上了。
葉亞：錢錢哥，我問你個事啊。
金錢經過上次聊天，顯然有心理壓力了，秒回：問經驗免談，該告訴你的都說了。
葉亞忙道：不是問經驗，你放心。
金錢：那你說。
葉亞：錢錢哥你知道那種片子去哪找嗎？
金錢：……
葉亞看到一連串的省略號就挺不好意思的，但金錢不在眼前，少了些面對面的壓力，他想了想，還是鼓足勇氣繼續說道：我昨晚搜了下，沒找到資源。你們都是在哪找的啊？
金錢：……亞亞你行啊，這速度跟飆飛車一樣，前兩天問理論知識，今天就要觀摩場景，下次你不得實戰演練啊？
……實戰演練，那也得紀淮遠和他在一起了啊。
葉亞歎了口氣：實戰演練估計要等好久了，我先攢攢經驗。
金錢：葉亞同學，你不知道未滿十八歲禁止觀看成人片嗎？
葉亞：我心理年齡有滿十八啊，我以前測過，上面說我心理年齡二十五。
金錢嘖嘖道：你紀叔叔要是知道了你這行為，該是什麼反應啊。
金錢一提到紀淮遠，葉亞就羞恥感爆棚，他惱羞成怒，逼迫道：別說這個了，錢錢哥，一個字，你給不給？
下一秒，怕金錢生氣，又軟了語氣：求求你了。
金錢無力地搖頭，隨手把珍藏的幾個資源傳給葉亞，末了還是挺不是滋味的：我這算不算揠苗助長啊。
葉亞沒理他，等下載好了就戴上耳機興沖沖地打開觀看。
雖然紀淮遠進他房間會敲門，但他還是有點不放心，晾屁股前就反鎖了房門。
金錢傳給他的都是歐美資源，攻健壯威猛，受膚白貌美，而且還有點劇情，不是一開始就開幹，葉亞睜大眼睛仔細地觀看，都不想錯過一幀一畫。
以前，鵬鵬也叫他看過片子，都被葉亞拒絕了，不是不感興趣，而是鵬鵬形容得太噁心了，嘴邊都是粗魯的形容詞，他一聽就反胃，一次都沒看過。
但這次不一樣，他是帶有目的而觀看的，他挺感興趣的，想瞭解這個領域，怕自己光靠腦補會容易想歪。
視頻看完了，葉亞眼睛都有些酸了。
中途他翻了個身，怕等會兒壓壞起了頭的下身，顧著屁股又得顧著那兒，略微有些狼狽地側躺著。
他揉了揉酸澀的眼睛，關掉視頻播放，給金錢發消息。
葉亞：錢錢哥，我看硬了。
金錢不以為然：擼唄。
葉亞：我昨天就擼過。
他想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全程都是想著紀叔叔。
金錢崩潰：這種事你不用跟我講！我不想當你的知心小哥哥了！再見朋友！再見小泰迪！
青春期的小朋友真的太可怕了！
葉亞厚著臉皮，繼續回消息：那個人屁股好白啊，好像很軟很好捏的樣子。
金錢：……你是要跟我討論觀後感嗎？
金錢：還有，你的關注點是不是錯了？
葉亞不明白：哪裡錯了？
金錢扶額，朽木不可雕也：放棄吧，你和你紀叔叔不合適。
葉亞有點火了：你怎麼一直勸我放棄紀叔叔啊，錢錢哥，你是不是暗戀他？
金錢懵圈：？？？？
金錢：小朋友，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啊，這話要是被景遠看到，我會慘死在床上的。
葉亞也不是真的生氣，看到這段話立馬就臉紅了，有些難為情地問：怎麼個……慘死在床上啊？
金錢：……你他媽還想瞭解我的實戰經驗？
葉亞：尷尬我沒有……我就是好奇。
金錢：求你紀叔叔快點收了你這禍害吧，你別到時候沒忍住，直接撲上去了。
葉亞想了想自己撲上去的可能性，他在紀淮遠面前還是挺保守羞澀的，這種行為的可能性不大。
第一次看這種視頻給他的衝擊力太大，葉亞晚上不可避免地做了個「好」夢。
早上醒來都不太好意思去叫紀淮遠起床，乖乖地在客廳等紀淮遠自然醒。
人型鬧鐘沒來，紀淮遠反倒有些不太習慣了，到了客廳對上葉亞的視線，啞著聲音問道：「你怎麼不叫我？」
葉亞摸了摸臉，乾巴巴地笑：「想讓你多睡一會兒。」
紀淮遠去倒了杯水，潤潤嗓子，他一隻手撐在桌子上，嘴唇微微泛著水光，隨口問道：「昨晚睡得怎麼樣？看你挺早就回房間了。」
葉亞臉「刷」地一下就紅了，舌頭打結道：「挺、挺好的啊。」
紀淮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小孩最近行為很古怪，似乎藏著事，見他都眼神閃躲，紀淮遠昨晚專門查了下原因，他放下杯子，目光含著探究，進入青春叛逆期了嗎……
紀淮遠思忖了片刻，走到葉亞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沉聲道：「葉亞，如果你有什麼心事，大可以告訴我，作為家長，我有義務關心你的身心發展。」
葉亞一頭霧水地眨了眨眼睛。
紀淮遠頓了頓，言簡意賅地說：「你最近有點怪。」
葉亞眼睛倏地一下瞪圓了，難道……紀叔叔發現了他喜歡他？
見他還是一副狀況外的模樣，紀淮遠輕歎一聲，坐在他旁邊，柔聲問道：「是發生了什麼嗎？昨天和朋友出去玩有發生什麼事嗎？」
葉亞只覺得屁股上的刺青又熱又燙，他都快坐立不安了，慌張地否認，「什麼也沒發生，我和他就隨便逛逛啊。」
小孩那緊張樣，明顯就是睜眼說瞎話，紀淮遠又無奈地歎了口氣，捏了捏額角，「亞亞，我是不是該難過，你不願意跟我坦誠了。」
葉亞急道：「我沒有啊！你別難過。」
他是有事瞞著他，但這不意味著他對紀叔叔不坦誠，他只是害怕說出口，所以……別再逼他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秒會說出什麼話。
紀淮遠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葉亞，故意探口風，清冽的聲音又低啞了幾分，道：「我這家長當得真失敗。」
「不失敗，不失敗。」葉亞小年輕立馬上鉤了，「紀叔叔你別傷心啊，我真沒啥事，我就是——」他換了個措詞，「有點荷爾蒙過剩。」
荷爾蒙分泌過多……紀淮遠明白了，失笑道：「一直待在家裡是不是很無聊，要不要出去玩轉移下注意力？上次答應你去海邊玩，只是現在氣溫低，就想著暑假帶你去。」
葉亞都差點忘記寒假要去海邊玩的事了，被他一提醒，立馬興奮起來，眼睛都亮了，「暑假可以啊，暑假天氣熱，還能游個泳！」
紀淮遠笑了笑，繼續道：「你還有三天假期，不然我們趁著這幾天出去玩？還想去哪玩嗎？」
葉亞皺著眉思考，嘀嘀咕咕：「我不知道啊，大冬天能玩什麼啊。」
小孩沒主意，紀淮遠便提議：「泡溫泉怎麼樣？」
葉亞眼睛更亮了，幾乎能跟閃光燈媲美，「好啊！」
和紀叔叔一起泡溫泉……
太棒了！
「再叫上景遠和金錢。」紀淮遠又說。
葉亞：「……」
「能不能不叫他們？」葉亞小聲嘟囔道。
紀淮遠問，「為什麼？」他頓了一下，「你不是很喜歡金錢嗎？」
葉亞在心裡反駁：我更喜歡你啊，更想和你……獨處。
猶豫了好一會兒，葉亞不情願地妥協：「行唄，您是家長您說了算。」
紀淮遠淡曬沒搭腔，剛要起身要走，卻被葉亞叫住了。
葉亞抬眸可憐巴巴地看著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巴，「紀叔叔，我就你一個家長，你可別拋棄我啊。」
「為什麼說這種話？」紀淮遠不解地蹙眉，他對上葉亞的視線，定了定，又道，「不會拋棄你。」
葉亞彎眼笑，特別開心，「那我也要好好尊敬你喜歡你。」他停頓了一瞬，語氣變得小心翼翼，「……你介意我喜歡你嗎？」
第55章
紀淮遠訂了溫泉酒店，因為年後幾天酒店生意比較冷淡，很容易就預約上。隔天，紀景遠驅車過來，載著幾人去泡溫泉。
葉亞特興奮，扒拉著椅背想告訴前座的金錢一個好消息。
紀叔叔不介意他喜歡他！
他真的太高興了，想第一時間告訴金錢，但是礙於紀淮遠和紀景遠都在，他沒辦法說，只好先藏在心裡，等到時候尋了獨處的機會再告訴他。
金錢不知道後座葉亞的小心思，皺著臉叫紀景遠換成歡快的音樂，紀景遠拒絕了，金錢聽歌品味一向很獨特，偏愛廣場舞風格的歌曲，紀景遠都怕老了金錢會蹦躂在一群大媽中一起扭著腰肢跳廣場舞，加上他小時候學過芭蕾有舞蹈基礎，指不定以後會成為廣場舞老王子。
金錢怒了：「我就這一愛好，你還不滿足我，你還是不是人了。」
「不是我不滿足你，你也要問問淮遠和亞亞的意見啊。」紀景遠歎氣，從後視鏡裡看向後座上的兩人，「你們倆要聽廣場舞嗎？」
葉亞趕緊擺手搖頭：「不要。」
紀淮遠懶散地看了一眼，沒搭腔。
金錢更加生氣：「什麼叫廣場舞？！你這是在誤導他們！」
上了高速，紀景遠專心開車，隨口敷衍道：「甜甜乖，聽話。」
金錢鼓著臉，一路上沒再說一句話，等下車了，直接去拉葉亞，「亞亞，我要和你一間房。」
葉亞掙開金錢的手，「我不要，我要和紀叔叔一間房。」
紀淮遠走過來，拍了下葉亞的腦袋，走去車庫電梯，「走吧。」
葉亞立刻彎眼笑跟了上去。
金錢站在後面咬牙看著葉亞這見色忘友的小混蛋，「太氣人了！」
紀景遠目光沉沉地看了看前面兩人，走到金錢身邊，低聲問道：「葉亞也動心了？」
金錢一愣，「啊？你怎麼知道？」
紀景遠笑了笑，抬手指著自己的眼角，「你看這是什麼，我也長了眼睛的。」
金錢哼唧一聲，他火氣消得也快，自動黏了上去，嘀咕道：「你都不知道亞亞有多猛。」
「多猛？」紀景遠走去電梯處，漫不經心地問道。
金錢煩惱地掩面：「我都怕他們共處一房，亞亞會忍不住撲倒淮遠。」
紀景遠頓住腳步，看向金錢：「嗯？」
金錢嘖了一聲，無不感慨，「他比我還飢渴。」
紀景遠被逗笑，點了下金錢的額頭，「有你這麼說自己的嗎。」
「哎，青春期的小朋友真的很可怕啊。」金錢重重地歎了口氣。
溫泉酒店坐落在岳峰半山腰，酒店是以中國禪風為主，走去大廳一路上能聽到潺潺流水聲，禪意繚繞的山水庭院讓人只覺寧靜悠遠。
紀淮遠訂了兩間套房，房內有開闊的庭院和露天的私湯，辦好入住手續後，紀淮遠進屋頭疼地躺在沙發上，今天早上起得早，他壓根沒有睡夠，現在很是疲憊。
葉亞站在沙發後面，小聲地開口：「紀叔叔，我給你按摩吧？」
紀淮遠闔眼低低地應了一聲。
葉亞深呼吸一口氣，輕輕地把手搭在紀淮遠的肩膀上，用不輕不重恰到力道的手法認真按著，從肩膀按到手臂，房內很安靜，他幾欲能聽到紀淮遠平穩綿長的呼吸聲，葉亞想了想，輕聲叫紀淮遠躺下，好可以進入睡眠。
紀淮遠確實有些睏意，便答應著躺在沙發上，幸好沙發很大，他一大高個完全可以躺下。葉亞繞到沙發前面來，半蹲著給他按摩手臂。
從胳膊緩慢地按到小臂，葉亞很用心地按摩，他想讓紀淮遠舒服。
葉亞手法輕柔，恰到好處，很有安神的作用，紀淮遠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葉亞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確定紀淮遠睡著了後就輕手輕腳地站起來，他蹲得有些久了，腿有點麻，走一步就有酥麻感從腳尖泛了上來，葉亞難受地差點要哼出來，他咬住嘴唇，極其緩慢地去衣帽架旁拿了紀淮遠掛在那兒的大衣，小心翼翼蓋在他身上，不想再蹲著，乾脆半跪在前面，手扒拉著沙發邊沿，傻笑著看紀淮遠的睡容。
他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靈光一閃，猶豫地抬手，伸出食指輕輕按在紀淮遠的嘴唇上，怕他睡眠淺被弄醒，只一秒就迅速縮回了手，心臟跳動得飛快，他轉了個身背對著紀淮遠，又興奮又激動地把食指蓋在自己嘴巴上。
接吻了！
他和紀叔叔接吻了！
葉亞開心地笑瞇了眼，左手握著食指開心得不要不要的。
葉亞起身出房間去敲隔壁房門，很久之後，金錢才開門，倚著門口，嘴巴嫣紅，「怎麼了，亞亞？」
「我差點忘記告訴你了，錢錢哥。」葉亞笑眼彎彎道，「紀叔叔說不介意我喜歡他。」
金錢不可置信道：「你們在一起了？」
「沒，沒在一起。」葉亞嘖了一聲，「我就是投機取巧，說我要尊敬關愛家長，問他介不介意。」
金錢瞬間沒了興趣，隨口道：「這樣啊。」
葉亞著急道：「但是我內心不是這個意思啊，我只要知道他不介意我喜歡他就行了。」
「他當然不介意。」金錢說完，隨即深深地看向葉亞，意味深長道，「亞亞你有沒有懷疑過，你紀叔叔是喜歡你的？」
紀叔叔喜歡他……
他當然有想過，但是，理智告訴他，這很有可能只是寵愛晚輩，而且他以前還說過能看上他什麼，都怪紀叔叔現在太溫柔了，才導致他始終不敢確定。
葉亞悶聲道：「有啊。」
身後傳來腳步聲，金錢一個著急，急沖沖地丟下一句話就迅速關了門，「那就繼續懷疑吧。」
吃了閉門羹的葉亞摸不著頭腦，還想問為什麼，然而看著緊閉的房門，煩惱地搖頭歎息，哎，話都沒說清楚就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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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個多小時，紀淮遠才徹底醒過來，睡了一覺，他顯然精神好轉多了，眼神也變得清明。
葉亞正窩在單人沙發上玩無聲遊戲，聽到聲響後抬頭看過來，「你醒了啊？」
紀淮遠「唔」了一聲，走過來給自己倒了杯茶，微微抿了口，「在玩遊戲？為什麼不去泡溫泉？」
葉亞關掉遊戲，笑嘻嘻道：「等你一起啊。」
紀淮遠笑了笑，「好，一起。」
酒店的溫泉池是紫砂陶製的，溫泉水採自地下2000米的泉水，極具養生功能。
葉亞換好泳褲出來，他還特地帶了保鮮膜，雖然只是個小紋身很快就能癒合，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細心地包了一層保鮮膜。
私湯周圍鋪了鵝卵石，腳底板一陣酸痛，葉亞齜牙咧嘴地走過去，剛掀了眼簾看過去，就見薄霧瀰漫中已經下水的紀淮遠，在霧氣中，清俊的面容竟顯得有些虛幻不真實。
葉亞吞嚥了下口水，走到紀淮遠旁邊，小心地下水，「紀叔叔，我來了。」
紀淮遠睜開眼眸，低低地「嗯」了一聲。
葉亞背部抵著巖壁，不露聲色地看向紀淮遠的身體，他只看得到肩膀和鎖骨，其他全都匿在溫泉水中，葉亞撇撇嘴，有點不開心。
「要喝果汁嗎？」紀淮遠問。
葉亞點頭，「要。」
紀淮遠便微微轉身伸了手去拿放在旁邊小桌子上的果汁，拿了杯甜甜的柳橙汁給葉亞。
葉亞抱著杯子喝果汁，不由自主地往紀淮遠身邊蹭，滿足地瞇眼：「好舒服啊。」
葉亞滑膩溫熱的肌膚貼向他的，紀淮遠不禁微微蹙眉，不著聲色地稍稍移開了一些，小孩與他越來越親密，從未有過警惕心防備過他，哪怕知道他是喜歡同性，紀淮遠目光掠過葉亞的面容，看他像隻小貓一樣舒服地瞇眼，他暗暗無奈地苦笑，想到以前反問葉亞會看上他什麼，或許是態度太過狂妄恣意，導致上天看不下去，親自來打臉。
紀淮遠目光越發幽深。
葉亞湊到他面前，好奇地打量他，「您在發呆嗎？」
眼前的面容猝不及防地放大，紀淮遠幾乎能看到葉亞漆黑的瞳孔裡印著自己的臉，他微微怔仲了一下，隨後抓住葉亞的手腕，把人帶到旁邊，「我去叫餐，你再泡一會兒。」
葉亞愣愣地看著紀淮遠的背影，手腕處還餘有他的溫度，葉亞低頭看了看手，又抬頭目光追隨著紀淮遠，這是突然怎麼了？
紀淮遠換好衣服走出房門，他倚著牆壁，垂眸盯著地板。
恰巧隔壁房這時也開門了，紀景遠神清氣爽地出來，一出門就看見紀淮遠神色晦澀不明地站在那兒，他走了過去。
紀淮遠抬眸，「有菸嗎？」
紀景遠拿了菸給他，問道：「很煩？」
紀淮遠點了火只抽了一口便夾著菸不動，他沒開口，兀自放空視線。
紀景遠瞭然地勾了勾嘴角，緊接著，玩味地問道：「做好住院的準備了？」
良久，紀淮遠從喉嚨裡發出一聲低啞而又幽沉的聲音：「嗯。」
第56章
葉亞等了半天都沒見紀淮遠回來，他也沒心情再泡溫泉，乾脆起來換了衣服要去外面找人，在酒店樓下找了一圈，才在茶道館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茶館很安靜，進門口有一處水景壁泉，翠綠色的竹筒緩緩流動著淙淙水聲，館內只坐了紀淮遠一人，最前方還有名茶藝師在泡茶。葉亞一走進來就聞到一股似有若無的清苦香氣，這寧靜安寧的氛圍並沒有使他壓住內心躁動，他皺著臉，悶悶不樂地坐到紀淮遠前面，雙手抱胸不開口講話。
紀淮遠抬眸看向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待看見葉亞的神情，瞭然地移開視線，拿來杯盞，右手握住茶壺把，左手扶壺蓋，斟了七八分滿茶水便把茶杯推向葉亞面前。
葉亞端起來一飲而盡，茶水有些燙，這壯舉一下去，他舌尖都燙麻了，又麻又苦，葉亞的臉更皺了。
「慢點。」紀淮遠壓低聲音，說完抬手把杯盞拿來又斟了杯茶，徐徐道，「一碗喉吻潤，兩碗破孤悶。」
葉亞聽不懂他在講什麼，但還是乖乖地接過輕輕抿了一口，品完茶就直截了當地發問：「你不是去點餐了嗎？怎麼在這喝茶啊。」
「點了，他應該送去房間了。」紀淮遠道。
葉亞哼了一聲，怕影響了館內的清靜平和，聲音小了又小，但還是透著不開心：「送不去，我在這兒呢，都是為了找你。」
紀淮遠輕啟唇，淡淡問道：「找我做什麼？」
「一起啊，你不能丟下我不管。」葉亞又喝了口茶，口腔內泛起的苦澀，他感覺自己此刻的心情也跟這茶水一樣苦，「這什麼茶啊？這麼苦。」
紀淮遠端茶輕抿了一口，答道：「這是明前碧螺春，剛入口確實有點苦與澀，幾分鐘後便會回甘。」
「哦。」葉亞放下杯子，見紀淮遠對他前面的話沒有反應，直盯著他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你不能丟下我不管。」
「不會。」紀淮遠嘴角笑容清淺虛淡，刻意壓低的嗓音卻像古鐘旋音，讓葉亞頃刻間沉下心，他終於不悶了，咧嘴笑了笑，砸吧了下嘴，驀然感覺到舌面上有絲絲清甜，「哎，甜了啊。」他心情也甜了！
紀淮遠含笑道：「還要再喝嗎？」
葉亞搖頭，「您剛才不是說兩碗破孤悶嘛，我不孤不悶了，就不需要再喝了。」
「好。」
紀淮遠給自己斟了杯茶，剛要入口便被葉亞喊住，好奇地問道，「你這第幾杯啊？」
「第四杯。」紀淮遠答道，他輕放下杯盞，「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平生不平的事都能拋向九重霄之外。
葉亞雙手捧著臉，在館內太安靜不能大聲講話挺無聊的，他嘖嘖道：「想出汗就回去泡溫泉啊，在這裡喝什麼茶。」剛才都沒一起泡幾分鐘就走人。
「想回去了？」
葉亞誠實地點頭，腦袋湊過來，聲音更加小了，「這裡太悶了。」
紀淮遠道：「好。」
回到房間恰好碰到侍者送餐，葉亞喝了兩杯茶後胃口大開，好吃好喝後休息一會兒還想在水裡待著，然而紀淮遠卻不肯再泡溫泉了。
葉亞不明白：「為什麼啊？大冬天泡溫泉多舒服啊。」
紀淮遠捏了捏眉心，往臥室走，邊道，「我需要午睡，你自己泡吧。」
葉亞跟了上去，扒拉著門，目光掃視一圈房內，見裡面只有一張床，雙眼「噌」地一下亮了，瞬間就不強迫紀淮遠陪他一起泡溫泉了，開心道：「那我找錢錢哥去。」
葉亞跑去敲隔壁門，來開門的是穿著浴衣的紀景遠，「亞亞？」
「我來找錢錢哥玩。」葉亞笑著說。
紀景遠側身讓葉亞進去，「他在泡溫泉。」
葉亞走進去打開小門一眼就看見金錢泡在水裡敷面膜，他往那邊小跑過去，「錢錢哥！」
金錢嚇一跳，摘掉面膜瞪向葉亞，「你不去陪你紀叔叔到我這來幹嘛？」
葉亞趕緊慌張地回頭去看紀景遠，金錢撇撇嘴，「不用對他藏著掖著，他看出來了。」
紀景遠對葉亞笑了笑，猜到他在這兒，葉亞估計會不自在，於是很識相地給他們讓空間，「你們聊。」
紀景遠回臥室了。葉亞還是有點後怕，雙腿一跨坐在溫泉池旁邊的椅子上，「景遠哥不會告訴紀叔叔吧？」
「不會。」
得到回覆，葉亞頓時放心了，吊兒郎當地晃腿，笑眯眯地說，「那就好。他在睡覺呢，所以我跑來找你玩。」
金錢問：「要下來一起泡嗎？」
「好啊。」葉亞剛站起身，忽然靈光一閃，表情變得尷尬起來，他絞了絞手指，遲疑地問道：「你們沒在水裡做吧？」
金錢立馬把手裡的面膜砸了過去，怒道：「小小年紀天天想些什麼！」
葉亞眼疾手快地接住，隨手把黏糊糊的面膜放在地上，「我才不小呢，虛歲十七，看開點就十八了。」
「哎呀好巧，我虛歲三十，週歲也十八呢。」金錢抽了抽嘴角，隨即道，「沒在水裡做，你下不下來？」
葉亞驚訝道：「錢錢哥你都三十了啊？不像啊，看起來頂多二十五歲。」
金錢掀了掀眼皮，不著調地瞎扯淡，「咱流行說週歲，十八呢，咱們同齡人。」
酒店浴室有專門提供浴袍浴巾，葉亞去換了過來下水，靠在金錢旁邊，輕歎一聲，「紀叔叔都不願意跟我一起泡，兩三分鐘就離開了。」
金錢對於小年輕的感情困惑不太感興趣，只「哦」了一聲表示聽到了。
「不過沒事，我看到臥室只有一張床，晚上我們可以睡在一起。」想到能睡一張床，葉亞的語氣又變得輕快起來。
金錢睜圓了眼睛，「你是打算強上他嗎？」
葉亞差點沒被口水嗆死，咳嗽了好久，臉都咳紅了，邊喘著氣邊結巴道：「怎麼可能，我會被逐出家門的。」
「那你想幹嘛？」
葉亞認真地思考片刻，看向金錢，反問道：「悄悄吃點豆腐？」
金錢白了他一眼，「有點出息行嗎？」小孩子再怎麼對大人的事感興趣，到出手時還是慫得不行，他乾脆給他出主意，「你好歹藉機親一個啊，才不虛此行。」
「偷親啊？」葉亞不自覺地吞嚥口水，顯然很心動，但他不知道具體步驟該如何實施，「怎麼偷啊？」
金錢漫不經心答道：「趁他睡著唄。」
葉亞把整個身體泡進水裡，只露出腦袋，說道：「我上午就趁他睡著偷親了，不過是用手指碰了下他的嘴巴。」
「哎，亞亞你可真夠有色心沒色膽的啊。」金錢嘖了一聲，「那你晚上爭取嘴巴對嘴巴偷親。」
葉亞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巴，「那萬一我動作大弄醒他了怎麼辦？」
金錢問道：「你睡覺老實嗎？」
葉亞搖頭，「不老實，紀叔叔說我睡著了會踢人。」
「我操，你們都一起睡過了？」金錢震驚道。
葉亞小聲糾正：「就普通地睡覺，什麼也沒做。」
「那也很不錯啊。」金錢也把身體縮進水裡，與葉亞大眼瞪小眼，「反正你睡覺不老實，你就假裝睡著了趴他身上，再順嘴一親，指不定你紀叔叔的初吻就被你奪走了。」
葉亞驚聲道：「初吻？！」
與葉亞的反應相比，金錢顯得淡定多了，「我不知道，感覺會是初吻，他那個性格應該沒談過戀愛。」
紀淮遠沒談過戀愛……
這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葉亞笑得眼睛都瞇縫成一條線，激動地搖晃金錢，「我也是初吻啊。」
金錢被他搖得視線都不清楚了，他連忙按住葉亞的手，「別激動別激動，我這是猜想，具體我也不知道啊。」
葉亞還是笑：「我晚上去問問他！」
葉亞乾巴巴地等著，終於等到晚上臨睡前，他早早就躺在床上，就等紀淮遠過來了。
躺了有一會兒，紀淮遠終於掀開被子上來了。
葉亞立馬側過身體面對著他，眼睛亮晶晶的，「紀叔叔。」
紀淮遠垂眸看了他一眼，對上葉亞絲毫不帶掩飾的視線，怔了一瞬，「嗯？」
葉亞拍拍床，「你躺下啊。」
紀淮遠頓了頓，依他躺了下來，與他面對面躺著，低聲問道：「怎麼了？」
葉亞目不轉睛地盯著紀淮遠清俊的面容，他真是越看越喜歡吶，視線順著眼睛鼻子在嘴唇處停落，他喉嚨有些發乾，喉結不自然地滾動了一下，「我想問您個事。」
葉亞穿著睡袍，領口有點大，他這一側躺著頓時露出了大片白皙精緻的鎖骨，紀淮遠眸色漸深，抬手要幫他拉上衣服，邊心不在焉應道：「嗯？」
葉亞鼓足了勇氣，得到回覆後立馬脫口而出：「你有沒有談過戀愛？」
紀淮遠停落在葉亞衣服上的手一頓，手指觸碰到他溫熱柔軟的肌膚，他眼神變得清明，直直與葉亞對視。
作者有話要說：
【段子】
為了給紀淮遠一個巨大的驚喜和情趣，葉亞故意騙他元旦和同學有活動假期不能回來一起跨年，紀淮遠沉默了許久最終壓住心底的不悅只淡淡「哦」了一句。
元旦當天，葉亞風塵僕僕地從X市飛回來，嘴角掛笑地敲門，一開門他便兩步跳到紀淮遠身上，雙腿環住他的腰，手勾住他的脖子。紀淮遠有一瞬的錯愕但還是條件反射地托住葉亞的臀部，葉亞瞇著眼衝他笑得格外誘惑，下一秒湊近急切地吻住他的唇，帶著曖昧的口水聲含糊道：「想讓你在我身體裡跨年……」
第57章
葉亞放輕了呼吸，彷彿在等待凌遲一般緊張，直勾勾地看著紀淮遠，在等待著他的回答這一會兒，每一秒都跟過了大半輩子一樣。
紀淮遠說：「沒有。」
葉亞提起來的心落了下來，雀躍道：「我也沒有！」
紀淮遠笑了一下，摸向葉亞的腦袋，輕輕揉了一下，「我知道。」
葉亞把腦袋往他掌心湊，像隻乖巧求撫摸的小狗，他順帶著又往前蹭了蹭，企圖再靠近紀淮遠一些，「我這麼乖，你是不是該獎勵我啊？比如抱我一下。」
「怎麼變得這麼黏人。」
雖是這麼說，但紀淮遠還是依他，右手攬過葉亞，在他背部拍了幾下，葉亞便鑽了空子又往紀淮遠身上貼，黑眸明亮乾淨，繼續問道：「那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啊？」
紀淮遠收回手，感覺到葉亞溫熱的呼吸輕輕細細地撲在他的脖頸處，他微微躲開一些，淡聲回道：「有。」
幾乎是下一秒，葉亞的聲音就響起：「誰？」
紀淮遠迎上葉亞的目光，不答反問：「為什麼問這個？」
葉亞沮喪地躲開視線，小聲地說：「我就問問。」
早知道是這個回答，他就不該得寸進尺地問紀淮遠他有沒有喜歡的人。
被紀叔叔喜歡的人，那是有多幸運啊……
葉亞想著，心情一落千丈，他有點想哭。
他也想被紀淮遠喜歡。
葉亞默默地移動身體往後退，他現在覺得自己剛才蹭人身上的行為太厚臉皮了。
「亞亞。」察覺到葉亞的動作，紀淮遠按住他的背部，嗓音低啞地問道，「你在生氣？」
葉亞忍住心裡的酸澀，對上紀淮遠的眼睛，說：「我也有喜歡的人了。」
他知道自己這句話完全是出於賭氣，但他忍不住，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半晌。
紀淮遠鬆開按著葉亞背部的手，卻沒收回來，有些僵硬地橫在身體上方。
葉亞目光一瞬不瞬地緊盯著紀淮遠，不想錯過他的每一絲表情，似是在試探，又似乎摻雜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按捺住情緒，盯著紀淮遠邊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很喜歡他。」
「不是說好十八歲之前不談戀愛嗎？」紀淮遠嗓子有些啞。
葉亞反問：「您不是也說等我十八歲才找對象嗎。」
紀淮遠道：「我沒談。」
葉亞跟著說：「我也沒談。」
紀淮遠翻身躺正，他沒再去看葉亞，語氣冷淡道：「是班上同學嗎？怪不得你這段時間很奇怪。」他把自己放在家長的位置，繼續說，「還有半年就中考，你的重心不要放在感情上，就算不愛學習，也不要耽誤了別人。」
葉亞抿緊嘴唇，他眼睛濕漉漉的，幸好紀淮遠沒看他，否則他下一秒就要落淚。
「是，我喜歡別人就是耽誤人。」葉亞聲音有些抖，「您喜歡就很正常，您多去喜歡人吧。」
紀淮遠一怔，轉過身去看葉亞，柔了語氣，「我不是那個意思。」
哪知葉亞卻迅速地背過身，他眼睛通紅，眼淚往下砸，暈濕了床單，「我知道你什麼意思，我聽你的，不喜歡了可以吧，反正，什麼都您說了算。」
葉亞控制不住眼淚的掉落，再和紀淮遠待一起，他會難受死的，他乾脆起身往客廳走去，丟下一句話：「我在生氣，我不要和你睡一起。」
葉亞開了客廳空調，躺在沙發上，眼淚巴巴地往下掉。
他之前還想著偷親紀淮遠，哪知道是這種結果……
葉亞抬手狠狠地擦了下眼睛，可眼淚怎麼擦也擦不完，他難過地捶了下沙發，太窩囊了。
紀淮遠垂眸凝視著床單上那抹濕意，微微愣神。
片刻後，他下床去找葉亞。
看見小孩瘦削的背脊正輕微小幅度地發抖，他坐在葉亞身邊，低聲道：「亞亞，對不起。」
葉亞不敢回頭看紀淮遠，怕他一回頭就被看見自己雙眼通紅，太丟人了，他依舊僵著身體，悶聲道：「你對不起我什麼啊。」
紀淮遠說：「我說話語氣太重了，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
葉亞吸了吸鼻子，他不要這個對不起，不是要這個……
可是他卻不能說，他只能吞嚥下難過，努力使聲音變得輕鬆：「沒關係啊。」
隔天回家，一進屋就看見紀母坐在客廳內，見他們回來，笑著走了過來，「你們總算回來了。」
紀淮遠微怔，「媽，您怎麼來了？」
葉亞眼眶還有些紅，他乖乖喊人：「伯母。」
紀母拉住葉亞的手，「我在家閒得無聊，又做了些甜點，想到亞亞愛吃，就過來了。」
葉亞自從住進來，就沒看紀父紀母來一趟，現在紀母專門為了他過來，著實讓他受寵若驚，連忙道謝：「謝謝伯母。」
「哎，謝什麼謝，瞧你瘦的，就該多吃點。」紀母精緻的面容掛著和煦的笑，去拿了塊蛋黃酥遞給葉亞，「嘗嘗看。」
葉亞嘗完，真誠地稱讚：「好吃！」
一天沒在家，家裡連熱水都沒有。
紀淮遠走去燒水，隨後晾溫了，才端來放到紀母面前。
他看了眼嘴唇周邊沾著些許餅乾細屑的葉亞，又倒了杯水遞給葉亞。
葉亞一言不發地接過水，沒喝。
他們現在氣氛有些怪，一路上沒講一句話。
葉亞不想開口跟他講話，而紀淮遠本身就是寡言少語的，更是很少主動開口。
他都不知道等下紀母回去了，他該如何和紀淮遠相處。
葉亞咬了咬唇，經過內心一番掙扎後，還是選擇逃避，「伯母，您做的太好吃了，我真想每天都能吃到。」
果不其然，紀母笑問道：「要不要和我回去住兩天，讓你每天都吃到。」
葉亞立刻點頭，「好啊。」
紀淮遠目光一頓，朝葉亞這邊看來。
葉亞能感覺到紀淮遠的視線，他緊張地攥了攥手心，努力使自己神態變得再自然一些，「不過我大後天就要開學了，哎。」
「正好，到時候讓老李送你去學校。」紀母說著看了看紀淮遠，笑道，「淮遠不會開車，帶你去學校也挺麻煩的。」
葉亞乖巧地笑了笑，「那我就去收拾行李了啊。」
葉亞起身往房間去，經過紀淮遠時，他腿有些打顫。
葉亞最後都沒跟紀淮遠說話就走了出來。
車子出了小區，紀母看向一臉失魂落魄的葉亞，瞭然地笑了笑，「亞亞，你和淮遠鬧脾氣了？」
葉亞抬眼看向紀母，瞬間慌神，被發現了啊……
「你沒有和他講一句話。」紀母說道，「甚至都沒有看他一眼。」
葉亞不安地低下腦袋，侷促地盯著自己的鞋面，小聲承認：「嗯，我有點生他氣。」
紀母柔聲問道：「怎麼了？」
葉亞不敢對紀母說實情，只好含糊其辭道：「他管得太嚴了，我有點不開心。」
紀母笑了笑，「居然會管你，我還以為淮遠對什麼都不上心呢。」
葉亞心臟猛地一跳，他錯愕地看向紀母。
「你和他相處了這段時間，應該也大概摸清了他的脾性吧。」紀母說道，「為人處世從來都是淡然置之，似乎對什麼都不在意。」
葉亞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知道。」
紀母笑了笑，「不過他以前也努力嘗試過啊，想找尋自己的興趣，想和平常人一樣會在乎某些事物，就是沒有成功罷了。」
葉亞從來不知道這點，他也不理解，詫異地問道：「為什麼？」
「性格冷淡很正常，但淡過頭了就是種病。」
葉亞愕然。
紀母看向葉亞，目光含著溫柔，「所以，你要好好珍惜啊，這對於淮遠來說，實屬不易。」
葉亞眨了眨眼睛，心頭上五味雜陳。
「亞亞，你知道淮遠是怎樣跟我介紹你的嗎？」
葉亞搖搖頭。
紀母笑了起來，她還記得初秋那天中午，紀淮遠約她出來吃飯，鄭重其事地對她說，他收養了個小孩，無父無母，怪可憐的，不過也很懂事，他想把他培育成才。
從那一刻，紀母心裡隱約有了種感覺。
再後來吃年夜飯，看到紀淮遠給葉亞剝螃蟹，嘴角含笑地與他說話，那種感覺便越發強烈，也十分準確，母子間親密的血液關係，很容易讓她洞察到紀淮遠的心思波動。
大概這個小孩，就是淮遠的……興趣吧。
有紀景遠的前車之鑒，她曾懷疑過紀淮遠的性向，不過看他這二十來年都孑然一身，還以為他是無性戀者。
現在看來，事實並非如此，她再次推翻了內心的猜測。
紀母溫柔地看著葉亞，再怎麼也比無性戀好啊，至少不用，孤獨終老。
「他說你人特別乖，是個好孩子。」在葉亞越發緊張的目光下，紀母緩緩說道，「叫我們好好認識你、善待你。」
第58章
葉亞後悔了，他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不想去找紀淮遠，只要一想到他有喜歡的人，他就一點也不想和他說話。
他心情格外複雜地在紀淮遠房間住了兩天，臨睡前翻著那本相冊，看著照片裡的紀淮遠，又想起那天一起翻照片的場景，他又有點難過了。
雖然紀母說紀淮遠對他尤為上心，然而，他現在並不想要這種家長的關心。
他甚至會想，如果紀淮遠和那個人在一起了，他會不會對那個人更加好。
……或許，比對他還要好。
葉亞壓根不敢想像紀淮遠談戀愛的樣子。
他會嫉妒瘋的。
他也會……傷心死的。
分開了兩天，葉亞過得渾渾噩噩的，雖然在紀父紀母面前還是撐著笑臉，但他只要獨處，腦海裡就全是紀淮遠。
這喜歡來勢洶洶，夾著過去相處的點點滴滴，很快就湧聚成巨大的能量。
他跑去翻紀淮遠的帳號，摩挲了好久還是沒有點開頁面。
葉亞討厭他為什麼不愛發動態，連他這天做了什麼吃了什麼都不知道。
到開學了，葉亞也沒有跟紀淮遠聯繫。
出門前，紀母拿了生活費給葉亞，葉亞剛要拒絕，就聽紀母說這是紀淮遠托她給的。
葉亞心頭湧起一股說不清的情緒，特悵惘，想罵人。
為什麼紀淮遠就不能主動來聯繫他呢。
李叔開車送他去學校，他看著車窗外發呆。
他想到夏天晚上，他問紀淮遠是不是看上他了，紀淮遠連思考都沒有就反問看上你什麼。
那時候覺得沒什麼，現在一回想，特別難受。
紀淮遠是不喜歡他的吧，否則為什麼這幾天都不來聯繫他。
不是自稱家長嗎？
為什麼不來關心一下他……
連生活費也要別人幫忙給。
到了學校，葉亞平定情緒，禮貌地跟李叔道謝。
開學日校門口很多人，都是家長來送孩子，葉亞低著腦袋走進學校，尤為形單影隻。
人群中，紀淮遠靜靜看著那抹身影進入學校，他才稍微放心，邁步離開時才驚覺雙腿已站得有些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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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第一節課，葉亞又被劉建國叫去辦公室喝茶了。
過了個年，劉建國吃胖了不少，疊出了雙下巴，他怒其不爭地瞪著葉亞，「你成為學校名人了知道嗎？」
葉亞老老實實地點頭，見劉建國臉色越來越差，連忙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故意的就好了！」劉建國怒氣沖天，「你知不知道這成績都驚動校長了，學校領導一致決定以後晚自習時間專門安排老師給你補課，馬上就要中考了，絕不能因為你而毀了學校聲譽！」
葉亞目瞪口呆：「我沒那麼偉大吧？」
見葉亞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劉建國簡直要氣出心臟病，過年養出來的肉都在抖，暴吼：「葉亞！」
葉亞斂了眉，乖乖下保證，「好的老班，我會好好學習的。」
這話不是口頭承諾。
葉亞需要別的事情來轉移下注意力，看班上同學更加拚命地學習，他情緒其實也挺受影響的。
可是這轉移注意力的代價太大了。
他本身基礎差學習能力又弱，被五花八門的課程塞進腦子裡，晚自習後回寢室都是暈乎乎的。
葉亞躺在床上回想著老師說的公式運用，想著想著就不由自主地摸出手機，點開紀淮遠的帳號再次看了遍。
他盯著看，眼睛都不帶眨的，漸漸眼睛都泛酸了，看得難受。
幾天沒見沒聊了啊。
葉亞想了好久，好像有一個星期了吧？
他悶進被子裡，咬著嘴唇，又有點想哭。
他挺煩這段時間的自己，太林妹妹太娘們了，一點也不男人。
他不想再這樣憂慮煩悶下去。
他想和……紀淮遠和好。
葉亞揉了揉眼睛，想了下，點開微信發了條動態：難受。
他是存了小心思發這條動態的，想知道紀淮遠看到會不會來找他。
葉亞關掉手機，睜眼看著漆黑一片，他內心即忐忑又不安，暗自定了時間，十分鐘後再去看，紀淮遠會不會有所表示。
哪知，沒過兩分鐘，手機突然亮了。
來電顯示紀叔叔。
紀淮遠打電話過來了。
葉亞心臟驀地一跳。
葉亞飛快地下床，披上外套在舍友們注視過來的眼神中飛速跑到走廊去，他緊緊攥著手機，屏幕還在一跳一跳的，和他的心跳一樣雀躍。
外面吹著冷風，有點刮人。葉亞深吸一口氣，顫著手點接通：「……喂。」
那端停頓了幾秒，紀淮遠清冽的聲音傳來，「怎麼了？」
好幾天沒說過話，此時此刻的感覺卻一如平常，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
知道他在問那個動態的事，葉亞悶悶地說：「心情不好。」
「嗯？」
葉亞找了個藉口，低低地說道：「老師專門輪番給我補課，特別累。」
紀淮遠笑了一下，不緊不慢地說，「該學還是要學，不要辜負了老師的一番好意。」
「嗯。」葉亞應了一聲，氣氛陷入沉默，他想了下，沒忍住，問道，「你最近在幹嘛？」
「學車。」
葉亞驚訝地提高聲音，「啊？你不是懶得學嗎？」
「現在得學了。」紀淮遠淡聲道。
葉亞腦子轉得飛快，立馬想起了紀母那天說紀淮遠不會開車送他去學校也麻煩，不會是這個原因紀淮遠才去學車的吧？
他定了定，屏住呼吸，遲疑地問道：「是因為我嗎？」
半晌。
紀淮遠道：「嗯。」
一股電流從腳底迅速蔓延過來，刺激著他的神經。
葉亞身體不住地發顫，他不敢開口，怕聲音的顫動出賣了他。
紀淮遠等了一會兒沒見葉亞說話，便主動開口，低聲問道：「想家嗎？」
這話似曾相識。
也是剛開學，紀淮遠問他是不是想家了，他當時還驚詫了一會兒。
一股複雜的情緒湧上來，葉亞捏了捏拳頭，悶聲道：「嗯。」
沒等紀淮遠回答，他又顫著聲音問：「你呢？有沒有想我……做的菜？」
那邊紀淮遠低笑，溫聲說：「更想你。」
葉亞猝不及防地聽到這話，他雙腿都在打顫。
像是觸碰到了委屈按鈕，鋪天蓋地的難過與鬱悶撲面而來，葉亞聲音壓得很低，卻清晰地透著埋怨，「那你都不來找我……」
那端沉默很久，才道：「以為你討厭我了。」
「怎麼會！」葉亞急道，過後才反應自己太激動了，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弱了聲音卻堅定地說，「我不會討厭你的。」
紀淮遠笑：「謝謝你。」
聽到他這促狹似的道謝，葉亞更加難為情了，他靜默了幾秒，終是緩緩道：「紀叔叔，對不起。」
紀淮遠：「嗯？」
「我不該衝你發脾氣，還故意躲去伯母那兒。」葉亞說道。
紀淮遠說：「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亞亞，我也要向你道歉。」
葉亞慌張道：「沒、沒啊，你不用道歉。」
「我那天說話語氣太重，傷害到你了。」紀淮遠語調漸低，「無論如何，有心儀的對象是件好事，恭喜你。」
葉亞聲音有些乾澀，「可是我不想恭喜你。」
紀淮遠笑了笑，低沉而緩慢地說道：「你放心，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你不用擔心會被拋棄。」
葉亞一點也不想去關心紀淮遠為什麼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他只知道自己聽到這句話開心極了，「不要口頭承諾，得給我立個字據。」
紀淮遠失笑，有些無奈，「我做了什麼導致你這麼沒安全感。」
「你什麼也沒做錯啊。」葉亞自知理虧，小聲嘟囔，「是我太疑神疑鬼了。」
紀淮遠道：「是杞人憂天。」
葉亞傻笑了一會兒，抱著手機低聲問道：「那我們和好了？」
「你說呢？」紀淮遠反問道。
葉亞又笑，軟軟地說：「剛才那條朋友圈我是故意發的，看你會不會回覆我。」
紀淮遠「唔」了一聲。
「不過我完全沒想到你會給我打電話。」葉亞繼續小聲笑著，「我特別開心。」
紀淮遠低聲說：「正巧看到了。」
這幾天小孩都沒發過動態，他魔怔了一般，一得空就去看他的主頁，適才看了一會兒書又不自覺地摸上手機，一點開便發現葉亞更新了動態，看到連思考一下都沒有就直接撥來電話。
「真巧啊。」葉亞嘿嘿笑，他高興地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話語不過腦地往外蹦。
「我當時發完動態想著十分鐘再來看，如果你沒有回覆，」葉亞有些語無倫次，「那我就再等十分鐘，一直等，一直等。」
那端，紀淮遠微蹙眉，靜靜地等葉亞說完，感受到空氣裡的靜寂與安寧，他倏然開口問道：「亞亞，你對我什麼感覺？」
第59章
時間飛逝，寒冬換來炎夏。
中考這三天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最後一門考完，葉亞撐著傘隨著人群走出校門，他走去一輛凱迪拉克前，打開車門坐上去，他收好傘繫好安全帶，才對駕駛座的紀淮遠彎眼笑了笑，「紀叔叔，我終於考完啦。」
紀淮遠遞了紙巾叫他擦去衣服沾上的雨水，一邊發動引擎一邊淡笑著說：「祝賀你。」
「痛苦黑暗的日子終於過去了，我等下得大吃一頓。」葉亞響亮地說道，「我還要睡上個三天三夜。」
紀淮遠笑了一下，「想吃什麼，粵菜？」
「好啊。」
中考一結束，葉亞算是徹底解放了，先宅家每天蒙頭睡到自然醒，等精氣神全恢復了又約朋友瘋玩了幾天，今天和刺頭吹瓶，明天和張樂吹牛，後天和金錢討教知識。
金錢快被他煩死了，小泰迪好不容易被放出來更加變本加厲，明明在紀淮遠面前膽如鼠屁都不敢崩一個，到他這兒就各種纏著問。
葉亞這半年又長高了些，乾淨帥氣的面容也褪去了不少青澀。
金錢耐著性子教學，完後看見葉亞還是笑眯眯的樣子，他靈光一閃，瞪著葉亞，「你是不是純心逗我玩啊？」
葉亞恍然，笑得可賊：「被發現了啊。」
金錢氣得拿抱枕砸他，「你他媽咋那麼無聊呢，閒得慌就去跟你紀叔叔告白去啊！」
葉亞眼疾手快地躲開，「哎，我哪敢啊，我怕是這輩子都說不出口了。」
「瞧你慫的。」金錢把抱枕放到一邊，嘖了一聲，十分嫌棄鄙夷，「嘴巴一張一合就說出口了，有什麼不敢的。」
開學之初紀淮遠問葉亞對他有什麼感覺，這慫貨立馬給紀淮遠狂塞好人卡，咻咻地一張又一張，什麼你人很好，對人也很好，金錢聽葉亞說完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葉亞鬱悶地說：「他有喜歡的人啊，我告白了，萬一他不答應該怎麼辦，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多尷尬啊，就算他答應我了不趕我出門，到時候恐怕我自己都會羞得離家出走了。」
金錢怒其不爭地捏住葉亞的臉頰，使勁兒一扯，似乎企圖扯醒他，「他喜歡的是你啊，你個傻逼。」
葉亞愕然，顧不上臉上的疼痛：「怎麼可能，他以前說過不會看上我的。」
「所以他打臉了啊。」金錢無奈地扶額，「你們倆，兩個沒談過戀愛的智障。」
葉亞：「？？？」
葉亞著急道：「錢錢哥你說清楚啊，紀叔叔喜歡我？怎麼可能啊？」
「那你說他為什麼對你那麼好？」
葉亞皺了眉，「他說過要當合格的家長啊。」
金錢：「……」
葉亞認真地想了下，眉毛皺得更深，「還有，如果他喜歡的是我，他為什麼不說清楚，直接告訴我呢？」
金錢反問道：「你是不是也對他說過類似於要成為聽話的晚輩之類的話？」
葉亞搖頭：「沒有啊。」
金錢捏著下巴又思索了一番，想出種種假設，「或者你在他面前有意無意地透露出你喜歡女的？」
葉亞一下子被點醒：「泡溫泉那天我們吵架了，我賭氣說我也有喜歡的對象，他以為是我班上女同學。」
「你怎麼說的？」
葉亞不好意思地答：「我當時就顧著生氣了，沒解釋。」
金錢：「……他可能以為你是直男，哪想到你彎得這麼徹底。」
「我小時候是挺直的啊，還想著攢錢娶老婆。」葉亞說道，「我那時候也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啊。」
「攢錢娶老婆有沒有對你紀叔叔說過？」
葉亞回想了一下，點頭，「說過幾次。」
金錢：「……」
金錢無力地癱在沙發上，忍不住吐槽：「你們平時說那麼多話幹啥啊。」
葉亞急得去把他拽起來，「為什麼你覺得他喜歡我啊？就因為他對我好？」
「哎，你別拽我衣服啊，可貴了。」金錢扯開葉亞的手，方坐好，一臉正色，「孩子你淡定些，不要太激動。」
葉亞乖乖地正襟危坐，不死心地再問了一遍，「為什麼啊？」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啊，你都說這是因為他要做合格的家長，那我也沒話說了。」金錢撇撇嘴，「總不能說我是感覺他喜歡你吧，你會信嗎？你就是一朽木，我道行淺，點化不了你。」
葉亞深吸一口氣，靜默了好久，定定地看著金錢，猶豫道：「我應該信你嗎？」
金錢不以為意地聳了下肩膀，「信吧，不吃虧。」
「錢錢哥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啊。」葉亞掩臉，內心百感交集。
金錢嘖道：「我提醒過你很多次啊，哪知道你還是不信啊，後來你又關在學校裡學習去了，不怪我啊。」
葉亞回到家都是恍恍惚惚的，看到紀淮遠差點就要問你是不是喜歡我。
紀淮遠注意到葉亞的異常，眉心微蹙，問道：「發生什麼了？」
「沒、沒什麼。」葉亞慌張道，「天氣熱，我去洗個澡，洗澡。」
葉亞仰臉對著花灑，任由水滴灑在臉上，他腦海裡不住地迴響金錢的話。
他心不在焉地洗完澡，等要穿衣服的時候才驚覺自己忘記帶換洗衣物過來了。
葉亞頭疼地拍了下腦袋，他打開浴室門，腦袋往外探了探，目光所及之處並沒有發現紀淮遠的身影，應該是在書房或者陽台上，葉亞沉了沉心，直接光著身體跑去房間。
紀淮遠從書房出來倒水，眼前晃過一道白花花的身影，他定了定，目光落在那白皙身體上醒目的紋身。
love……紀？
紀淮遠叫住剛摸上門把手的葉亞，「亞亞。」
葉亞被嚇一跳，轉過身震驚地看著紀淮遠，舌頭有些打結：「紀、紀叔叔您怎麼出來了？」
「出來倒杯水。」紀淮遠道，他頓了頓，視線往上移，對上葉亞的眼睛，「我看到你紋身了，那個紀……是誰？」
葉亞猛地意識到自己屁股上有紋身，居然被紀淮遠看到了，他臉漲得通紅，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紀淮遠的明知故問。
他還在琢磨著紀淮遠是不是跟金錢說的一樣喜歡他，洗澡的時候胡思亂想，想著要什麼時候開口怎麼開口，結果他這紋身倒幫了他大忙，一出來就被逼上梁山了。
他僵了一會兒，終是回了些神，想到自己還赤身裸體的，臉紅撲撲地說：「哎，你等會啊，我不想光著身體告白，紀叔叔你等我換好衣服啊。」
葉亞進了房間快速換好衣服，他站在門口深呼吸兩口，企圖讓自己的情緒平緩一些，他打開門，站在紀淮遠面前，紀淮遠倚著牆靜靜地看著他，臉上神情複雜不明。
「那個紀，是紀淮遠。」葉亞硬著頭皮說，他第一次叫紀淮遠的名字，竟有種奇異的感覺，「紀叔叔，我喜歡你。」
許久，紀淮遠開口，嗓音有些低啞，「多久了？」
葉亞不敢看著紀淮遠的眼睛，垂著腦袋盯著地板，乖乖地回答，「過年那時候開始的。」
紀淮遠沒說話。
他恍然，有些意外，又隱約覺得情理之中。
就在葉亞越覺氣氛陷入尷尬時，他還是沒忍住，不死心地抬頭問道：「我可以追你嗎？」
紀淮遠：「嗯？」
「錢錢哥說你喜歡我，可是我告白了你都沒有答應。」葉亞悶悶地說，「你應該不喜歡我吧，不過沒關係，我來追你，你能不把我當小孩，同意我追你嗎？」
紀淮遠有些想笑，他只不過醒悟過來原來小孩那時候異常的行為是因為他，還沒過一會兒，就聽見小孩說要追他，還擅自下定論說他不喜歡他。
「你打算怎麼追？」紀淮遠開口，溫聲問道。
「我還沒想好，這來得太讓人猝不及防了，我得制定個計劃表啊。」葉亞說著說著猛然意識過來，驚喜地問，「你同意我追你了？」
紀淮遠更加想笑，他按捺住嘴角的弧度，故意做出一副從容氣定神閒的樣子，就連語氣也與平日裡無太大差別，「嗯。」
葉亞開心極了，「我晚上就想好怎麼追你！」
「早點睡，不要熬夜。」紀淮遠道，「不著急。」
葉亞朗聲應著：「好！」
葉亞握著門把剛要進房間，手一頓，又轉過頭看向紀淮遠，笑眯眯地再次表白：「紀叔叔，我特別喜歡你。」
紀淮遠眼眸含著笑，「嗯。」
「我準備就十八歲了，心理年齡也有二十五，你不能把我當小孩。」葉亞又道，「我對你是很成熟的感情。」
紀淮遠糾正：「是十七週歲。」
「哎，十八十八，我這兒講虛歲。」葉亞輕哼，「為了你，我十八歲讀高一被當成智障我也願意。」
葉亞上學晚，按理來說，這個年紀已經讀高二了。
紀淮遠笑了笑，「知道了，快去睡吧。」
葉亞這才滿意地回房間，一關上門，就幾步躍到床上，歡喜雀躍地打了好幾個滾，差點都要滾下床了，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彎著，摸出手機第一時間告訴金錢這個喜訊。
金錢沒回，估計在忙。
其他人又不能說，葉亞實在是憋不住，顧不得會被紀淮遠看到，直接發了個朋友圈：我好高興啊啊啊啊啊啊！！！
紀淮遠沒了心思看書，坐在陽台榻榻米上，似是有意識一般，他拿來手機，帳號聯繫人沒幾人，一眼就看到葉亞的動態。
他彎了彎唇角，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屏幕，繼而，點了個讚。
第60章
葉亞的追人計劃開始實行。
雖然答應了紀淮遠不熬夜制定計劃表，但他還是忍不住，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打滾興奮地久久沒有睡意，乾脆就爬起來坐在書桌前全神貫注地提筆思考。
熬到半夜一點多，各種搜攻略技巧，沒有追過人談過戀愛的葉亞還是沒有制定出一個完美的方案。
他有些頭疼地把本子一推，太難了，隨機應變吧。
第二天一大早，葉亞做好早飯就神采奕奕地跑去紀淮遠房間叫人。
即使睡眠不足，只要一想到紀淮遠，他特別精神有活力，像是身體裡裝了個發動機，動力滿滿。
人型鬧鐘即便處於追人狀態也是十分盡職，葉亞爬上床，雙腿半跪著，伸手去推紀淮遠，「紀叔叔，起床了。」
紀淮遠昨晚也沒睡好，他睏意極濃，被葉亞左右推著，不禁微皺了眉，眼睛都懶得睜開，嗓音低啞道：「幾點了？」
「正好七點。」葉亞瞄了眼紀淮遠擱在櫃上的手錶，響亮地答道。
「太早了。」紀淮遠翻身背對著葉亞，薄被滑落到腰部，「你不是要追我嗎，讓我多睡一會兒。」
葉亞盯著紀淮遠線條優美的後背，發現他肩胛骨旁邊有顆小小的痣。
葉亞收回視線，嘟囔道：「那更應該早起啊，我早些追，你就能早一點答應我。」
片刻後，紀淮遠半坐起來，偏眸懶懶地看向葉亞，應道，「好。」
葉亞慌張地移開目光，無措地一瞥，目光又撞見紀淮遠的上半身，他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有些緊張地要躲開：「那，我出去了，你先穿上衣服。」
紀淮遠低低地笑了一聲，「嗯。」
出了房間，葉亞倚在牆上，好一會兒都覺得腳下跟踩著棉花似的，他清晰地感覺到他和紀淮遠兩人之間的狀態變化，彷彿對上目光，那視線裡都帶著細微的電流，讓人心顫，又輕輕泛起一絲絲酥麻。
許久，房門被打開，葉亞聽到聲響，渾身神經又緊繃起來。
紀淮遠走了出來，原本面無表情的，在餘光瞥到一旁的葉亞時，眉梢眼角頓然掛上了輕淺的笑意，「在這等著啊。」
葉亞臉有些燙，他胡亂地點頭，「我做了早餐，快趁熱吃。」
紀淮遠走去洗漱，一邊想了一下，回頭看向葉亞，「今天是我做飯。」
「我知道。」葉亞小小地笑，「但我在追你討你歡喜，所以我來做飯，家務活我全包了。」
紀淮遠淡笑著拒絕，「不用，規矩不能亂。」
只是逗玩似的看小孩會做出什麼行為，但也有分寸，不能讓他累。
葉亞無奈地搖頭，嘖嘖妥協道：「那好吧，離成功又退後了一步。」
吃了早餐，紀淮遠要去書店，葉亞聽到聲響忙從衛生間裡跑出來，高喊道：「我也要去！」
紀淮遠站在玄關處，道：「你不是不愛去書店嗎？」
葉亞走過來換鞋，理直氣壯：「我是不愛去啊，但是我要博存在感，我要時時刻刻圍在你身邊。」
紀淮遠垂眸盯著葉亞的軟軟貼著的頭髮，一陣失笑，故意問道：「你不怕我煩你？」
葉亞換好鞋站了起來，彎了唇角笑，「那我爭取表現好一點，您就不煩我了。」
葉亞說的表現好，就是各種擦書架撣灰塵。
紀淮遠在旁邊看著實在無奈，他這是在宣揚勞動人民最偉大嗎。
終於忍不住，走去拎起小孩的衣領，怕影響了他人，微微湊近葉亞的耳邊，壓低聲音道：「別擦了，這是小程的工作。」
葉亞舉著抹布，久違地被紀淮遠拎領子，他竟有點激動，扭頭看過去，臉頰倏然擦到某個柔軟的東西，他一愣，紀淮遠也明顯一怔。
葉亞：「！！！」
他用另一隻乾淨的手捂著臉頰，盯著紀淮遠的嘴唇，臉越來越紅，小聲說：「親到了。」
紀淮遠：「……嗯。」
葉亞往他身後瞄了瞄，有些緊張，「沒人看見吧？小程姐姐沒看見吧，不然她還以為我們亂倫呢。」
書店太安靜，紀淮遠帶葉亞出去，葉亞慌忙把抹布放到台上一邊，連手都沒來得及擦乾淨。
葉亞低著腦袋，耳根子都泛著紅暈。
「只是無意親到臉頰而已。」紀淮遠開口提醒道。
葉亞誤會了他話裡的意思，愣怔地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問道：「你想親我嘴巴嗎？」
紀淮遠目光滑過葉亞的嘴唇，一頓，片刻後找回了心神，清了清嗓子，沉沉道：「你還沒追到我。」
葉亞頓時癟了氣，鬱悶地應道：「是啊，前路漫漫啊。」
紀淮遠語氣含著淡淡促狹之意，低低地問道：「你預計了什麼時候把我追到手嗎？」
葉亞沒估計時間，但聽紀淮遠這麼一說，立馬就想了個時間，「一個星期。」
紀淮遠沒搭腔。
葉亞吸了吸氣，心裡打鼓，遲疑地問道：「會太短了嗎，要不兩星期？」
他想起金錢說有個叫林知飛的追了紀淮遠大半年，結果紀淮遠連人都不記得。
葉亞又沒了底氣，紀叔叔貌似很難追啊……
他又改了時間：「那，兩個月，一暑假？」
「不要改，按你原來的。」紀淮遠淡聲道。
葉亞苦惱地揉了揉臉，「時間太短了，萬一我沒追到——」
紀淮遠倏然打斷他的話，「你也沒什麼損失。」
葉亞怔了怔，對上紀淮遠的視線，看見他黑眸染著點點笑意，鼓足氣點頭。
行吧，反正他和紀淮遠有深厚的感情基礎，比那個林知飛半路來的要近水樓台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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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葉亞做飯，他特意做了一桌全是紀淮遠口味的菜，得意洋洋地雙手撐著飯桌，看向紀淮遠，坦誠道：「紀叔叔，我做這些菜的目的很單純的，就是為了讓你對我有好感。」
飯桌上全是川菜，沒有一盤是沒放辣椒的，紀淮遠眉心微蹙，「你吃不了辣，你吃什麼？」
「你當我傻啊，以為我會和你一起吃辣對嗎。」葉亞嘿嘿笑，跑去廚房端了盤土豆牛腩飯出來，「我有給自己做別的吃的。」
紀淮遠瞭然，拿了筷子要夾菜，葉亞卻喊住他，「你有沒有聽我講話啊，我做這桌菜是為了讓你對我產生好感的。」
「知道。」紀淮遠夾了塊魚片放進嘴裡，待品嚐完便道：「好感度加一。」
葉亞樂得開懷，傻笑了好一會兒，又問道：「那要多少好感度你才會和我在一起啊？」
「一百。」紀淮遠答。
葉亞緊接著問：「現在多少好感度了？」
紀淮遠想了一下，彎了彎唇，溫聲回答：「九十二。」
「那還有八分啊！」葉亞喜道，腦子一轉，「再做八次菜就可以了，您吃完還能再吃嗎？我再去做幾道菜，爭取這兩天掙夠八分！」
紀淮遠失笑：「吃不下了。」
葉亞微哼一聲，坐到紀淮遠旁邊，撐著下巴歪頭看他，「你知道你在我心裡多少分嗎？」
「多少？」紀淮遠問。
「九十九，還差一分。想要滿分嗎？」葉亞彎了眼睛，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紀淮遠，故意緩了語速，「還有一分就是，喜歡我。」
紀淮遠輕而易舉破解了葉亞的撩功，徐徐道：「那我也加油。」
葉亞撇撇嘴，果然難追。
「也不是只有做飯才能加分，」紀淮遠不緊不慢道，「其他事情同樣可以。」
葉亞雙眼一亮，腦子轉了轉立馬就有了主意，他變得振奮起來：「好啊！」
隔日，紀淮遠在書店正找尋一本有關……情感認知的書，忽然小程叫了他名字，笑得賊兮兮地把手中的玫瑰花遞給他，「剛送花員送過來的，說是給您的。」
紀淮遠不自覺地皺眉，接過看見盒裡面挾了張小卡片，他拿出來一看。
那個，喜歡嗎？能加一分嗎？
落款是亞亞。
許是在別人面前不敢叫他紀叔叔，就沒有稱呼。
紀淮遠神情舒展開來，淡笑著把卡片放回原來位置。
小程探頭探腦的十分好奇，輕聲問道：「店長，是你愛人送的嗎？」她原是想直接說老婆的，但在紀淮遠面前，說話就不自覺地文縐拘謹起來。
愛人？
紀淮遠唇角微揚，略一頷首，「嗯。」
小程羨慕極了，兩手捧臉，雙眼冒星星，「好幸福啊。」
手機響了，葉亞掐著送花時間點給紀淮遠打電話。
紀淮遠走出書店，站在一旁，接通後嗓音蘊著點點笑意：「亞亞。」
「紀叔叔，花送到了嗎？喜歡嗎？」葉亞有些急地劈頭蓋臉一陣問。
紀淮遠言簡意賅地答：「收到了。」
幾乎是語剛落，葉亞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喜歡不？」
「玫瑰花太招搖了。」紀淮遠說道。
葉亞一聽他這麼說立刻就喪了氣，聲音頓然變得有些無精打采，「那明天送您康乃馨行不，夠低調了，還能表達對您的尊敬呢。」
紀淮遠啞然失笑，「康乃馨就不用了。」他頓了頓，聲音清潤溫和，「給你加一分。」
第61章
橘黃色的夕陽漫布天際，城市被暈染得十分溫暖。
紀淮遠提前下班，心情愉悅地把花帶回家，一開門，葉亞就撒歡似的迎了過來，給紀淮遠拿拖鞋，眼睛瞟到他手裡的花，笑個不停，「我還差七分！」
「嗯，加油。」紀淮遠把花放到葉亞懷裡。
葉亞抱著花，低頭吸了吸鼻子嗅玫瑰馥郁的香氣，嘿嘿直笑，「紀叔叔你晚上有空嗎？我想約你。」
紀淮遠微一停頓，「有。」
「好！那我們出去吃飯吧！」葉亞聲音響亮地說道，嘴角的弧度更彎。
紀淮遠故意逗他，「不想自己做飯加分嗎？」
「沒事，約個會你得給我加兩分。」葉亞對紀淮遠眨了下右眼，冷不丁的一個wink讓紀淮遠明顯一怔，閃神之際，葉亞已經迫不及待地跑去換衣服了。
紀淮遠停在原地，回味過來無聲地笑。
葉亞特意選了紀淮遠第一次請他吃飯的那家西餐廳，還是原來靠江邊的位置，也同樣是夏日炎炎後清涼舒適的夜晚，晚風一一柔和地拂去人們的髮尖臉頰，也輕輕捻走白日裡的浮躁與嘈雜。
牛排還沒端上來，葉亞笑眼彎彎地看著紀淮遠，問道：「紀叔叔，你還記得這裡嗎？」
紀淮遠視線從波光粼粼的湖面移到葉亞臉上，小孩乾淨的面容被夜色襯得更加出眾，他揚了揚唇，「嗯。」
他意外葉亞會選擇這家餐廳，進來時確實有一瞬的愣神，朦朧間似乎與一年前的場景重合在一起。
「我故意選的。」葉亞壓低聲音，眉眼間卻止不住地笑，「我在圖謀不軌，你發現了嗎？想讓你知道我們有很多很多一起的回憶了。」
紀淮遠眸色漸深，不可否認，現在的葉亞很迷人，意外地有種成熟感。
葉亞輕輕放緩語速，依舊直直地盯著紀淮遠的眼眸，似乎有股要探進他眼底心處的堅決，「並且，以後還會有更多。」
紀淮遠溫和地輕笑，低低道：「加一分。」
他清冽的嗓音彷若和如水的夜色融為一體，讓葉亞心神一蕩。
葉亞按捺住心底泛起的漣漪，拉回理智，「還差六分，耶！」
侍者端來牛排，葉亞姿態自如地拿起刀叉，輕鬆地吃牛排。
紀淮遠看著覺得有些好笑，葉亞餘光瞄到他的神情，疑惑地放下手，「怎麼了？」
「想起你第一次吃牛排。」紀淮遠平定情緒，黑眸看著葉亞瞬間臊紅了臉，似是安撫，不急不緩道，「很可愛。」
葉亞窘迫得不行，小聲催促，「丟臉死了，忘記它，快忘了它。」
紀淮遠笑了笑，平緩的語氣帶有一絲促狹：「長大了，知道難為情了。」
葉亞反手按著臉頰，坦誠直率道：「沒有，我以前也知道難為情，只是那時候不在乎我在你心裡的形象，現在我在乎了。」
葉亞頓了一瞬，電光火石間猛然意識到，瞪大眼睛：「您不會記得我以前很多事吧？」
紀淮遠「唔」了一聲，含糊其辭，「差不多。」
葉亞小心翼翼地問：「比如？」
紀淮遠想了一下，不答反問：「你想要我舉多久前的例子，一年前？還是五年前的？」
「……」
葉亞絕望了。
他壓根不敢回想自己十一二歲做過多少糗事。
「也沒事。」紀淮遠目光緩緩滑過葉亞沮喪的臉，輕聲安慰，「我會替你保密。」
葉亞一聽，更加鬱悶了。
最不該讓你知道好嗎？
吃好了，葉亞右手悄悄摸到褲子口袋，拿出來一個精緻的黑色絲絨盒子，遞給紀淮遠，「送給你的，你看看，能再加一分不？」
紀淮遠微微愕然，他默不作聲地接過，打開一看，是一條黑粗繩，中間串著兩顆金燦燦的小黃金球，他抬眸看向葉亞，「？」
葉亞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解釋道：「我買不起金鏈子，沒那麼多錢，就只夠買這個了，紀叔叔你別嫌棄啊。」
紀淮遠還是不解，「為什麼要給我買黃金？」
「黃金多好啊，永遠不貶值，不像別的，忒容易降價了。」葉亞說，「我今天上午去逛的時候，商場櫃員一個勁兒叫我去看些水晶碎鑽戒指什麼的，說送喜歡的人就應該送這些，怕他們會覺得黃金俗氣。」話音一落，葉亞沉了沉呼吸，問道，「紀叔叔你覺得俗氣嗎？」
「不俗。」紀淮遠低眸取下鏈子，剛要把戴在手腕上，動作忽然一頓，抬眸看向葉亞，「你給我戴？」
「好啊！」葉亞接過手鏈，輕輕碰了下紀淮遠抬過來的手，隨後專注而又認真地給他戴手鏈，他特意把鏈子放在手錶前面，「好了。」
紀淮遠收回手，拳頭微握，看了眼手腕，低笑，「還不錯。」
葉亞問道：「那能加分嗎？」
「距離你計劃好的期限，還差幾天？」
葉亞記得可牢了，立刻脫口而出，「還有四天。」
紀淮遠垂眸又看了看手上的鏈子，慢條斯理道：「手鏈很好看，我很喜歡，加兩分。」
「太棒了！」葉亞激動得都想手舞足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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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葉亞去跟金錢報告進度，「我還差四分就成功了，錢錢哥你說我接下來幾天要不要一直纏著紀叔叔啊，我已經想不到還有什麼加分項了。」
金錢聽完葉亞的話，一針見血地指出，「你這樣追是不對的，太纏著人也不好。」
葉亞打電話給金錢就是為了取經來的，聞言立馬急切地問道：「那應該怎麼追啊？」
「先纏上個兩天，再故意晾他，他保管就主動過來找你了。」金錢耐心地給葉亞指點迷津。
「這樣就好了？」葉亞不太相信。
金錢嘖了一聲，「這是大家通用的辦法好嗎，欲擒故縱。」
葉亞思考了一會兒，仔細想想也挺有道理的，他「嗯」了一聲，「行，我試試。」
距離約定時間最後一天，他還差最後一分，想著晚上再回來，添個「一天不見有沒有想念」分數就湊滿分了。
葉亞破天荒地沒有去叫紀淮遠起床，而是無聲無息地出去跑步，故意熬到紀淮遠去書店了才回來洗澡。
洗完澡出來，走去冰箱想拿瓶牛奶喝，猛地發現冰箱上貼了張便利貼，是紀淮遠清雋的字跡：去哪了，為什麼不叫我？
葉亞暗自一喜，見成效了！
他故意不管便利貼，假裝沒看見，喝完牛奶就去找刺頭哥，怕紀淮遠會打電話給他，他會忍不住接，乾脆連手機也沒帶。
刺頭住在城南一普通居民樓，葉亞一來發現大門只是虛掩著，他輕推開，看見屋內堆放的亂七八糟的東西，茶几上全是吃完了的泡麵盒和啤酒罐，難聞的氣味撲面而來，單身男人太不愛收拾了。葉亞掩住鼻子，逕直走去臥室，習慣性當鬧鐘叫躺床上的刺頭，「哥，起床了，你怎麼不鎖門的啊？」
葉亞被紀淮遠慣壞了，壓根不知道把別人從睡夢中叫醒的行為有多惹人嫌。
刺頭他還沒起床，他起床氣又重，聽到一聲聲的叫喊，直接抓起床頭櫃上的衛生紙砸了過去，「叫你麻痺叫魂啊，你他媽怎麼來了？」
葉亞知道刺頭故意扔的衛生紙，他動作靈敏地接住，笑嘻嘻道：「找你玩啊，順便轉一下注意力。」
「滾！老子要睡覺！十一點之前再來找我！」
葉亞聳聳肩，無奈地歎了一聲，只好退了出去順便給關上了門，他又不能回家，溜躂一圈後，想了想，去找阿婆嘮嗑。
老人家耳背話多，關心地問了好些話，等嘮完嗑已經中午了，葉亞有點想紀淮遠，但他特意沒帶手機，沒法聯繫他。
葉亞只好折回去找刺頭解解悶。
他感覺現在自己像流浪孤兒似的。
嘖。
葉亞坐在飯店裡，靜靜地等刺頭吃完飯。
刺頭吃了一半，實在受不了，皺眉瞪了過來，「你對我笑什麼？」
「哎，我有笑嗎？」葉亞摸了摸臉，如夢初醒般。
刺頭翻了個大白眼，悶頭吃了塊紅燒肉，含糊道：「是有什麼喜事吧？瞧你那樣，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葉亞藏不住高興事，聞言便喜滋滋地問刺頭：「哥，你談過戀愛嗎？」
「咋？」刺頭睨著他，「你談對象了？」
葉亞搖搖頭，又補充了一句，笑眯眯的，「應該快了。」
「不就談個戀愛嗎，瞧你那點出息。」刺頭吃完了，拿了紙抹嘴巴，接著問道，「你馬子漂亮嗎？」
葉亞「噗」地一下噴了，想到紀淮遠的臉，尷尬地咳嗽兩聲，「挺好看的。」
刺頭去付帳，一邊漫不經心地跟葉亞說：「改天介紹我看看，哥給你把把關。」
葉亞含糊地應著。
他可不敢把紀淮遠介紹給刺頭，更別提叫他把關了。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如果紀淮遠和他在一起，他們之間是不太會受到他人的祝福。
葉亞跟著刺頭身後走出飯店，他看了眼明晃晃的街道。
不過也沒關係，別人的祝福又起不到一點作用，又不能當錢花。
要是到時候實在覺得孤單，那就互相祝福彼此好了。
刺頭帶葉亞去了他們天龍幫閒暇時候聚集的地方，是一個廢棄的地下室，光線灰暗，一進門就跟被蒙了眼一樣，刺頭去摸牆上的燈開關，「啪嗒」一下，眼前頓時變得明亮。
空氣裡輕浮著細細的灰塵，葉亞環視了圈周圍，幾個大輪胎堆得亂七八糟，最左邊還停了輛摩托車，中間擺了張大桌子還有張麻將桌，塑料凳倒有很多，全都雜七雜八地放著。
刺頭雙腿一邁橫坐在凳子上，一邊掏出手機叫來兩個小弟。
「會打麻將不？」刺頭眼一抬，開口問道。
葉亞跟著坐在他旁邊，答道：「會啊，小時候看過巷子裡大人打麻將。」他看了眼正對面的麻將桌，「您不會叫我來打麻將吧？」
第62章
刺頭在道上混了幾年也有些本事，原是管著幾個大場子，然而上次進了局子蹲了幾年已經被條子眼熟，做事總會畏手畏腳有所顧忌，上頭便安排他管理一家賭場外加訓練一批小弟，雖然跟以前比著實落魄，但日子也算過得下去。
刺頭蹲了這兩年都把野心給蹲沒了，湊合湊合過就行了。
葉亞在這群小弟中是非常不起眼的，半年來刺頭都沒拿正眼瞧過他，還是去年夏天某天晚上起了興致叫來全部小弟去吃燒烤喝啤酒，葉亞久久不來，張樂在一旁不住地替他說好話，等到葉亞一趕過來一杯白酒下肚，臉都被酒辣紅了卻強撐著臉色，刺頭這才對他有些印象。
刺頭從一開始注意到葉亞就知道他不屬於他們這類人，他眼睛太過乾淨，不適合做這些髒事，後來知道他重新上學了，倒也挺為他高興，只是他怎麼想也不明白，葉亞為什麼要來當混混。
雖然不明白原因，但刺頭還是自作主張地不想讓他知道這些比表面更骯髒的事，他沒有帶他去賭場逛兩圈，只來了這個廢棄的地下室，搓搓麻將打發下時間。
刺頭叼著菸，瞇縫著眼看著手中的牌，扔下一張二筒，邊嘖道，「媽的，今天手氣忒差了，又得輸！」
大概刺頭今天的好運都跑到葉亞身上去了，葉亞喜道：「槓！」
「槓你麻痺！」刺頭一巴掌拍向葉亞的腦袋。
刺頭沒用多少力氣，但葉亞還是驚得抱住腦袋，一臉委屈：「運氣好也不能怪我啊。」
小弟甲也忿忿的，看向刺頭：「老大，我們仨懟他一人吧？」
小弟乙：「小葉太得瑟了，咱們仨幹翻他！」
葉亞：「？？？」
接下來，葉亞以一抵三各種被截胡，一下午過去輸得連本都沒有了。
葉亞出來帶了三百塊，上幾輪下來贏到七八百，現在口袋裡連個鋼崩都沒有，他整個人籠罩在一股萎靡不振的氣氛下，鬱悶地癟嘴：「我不就裝個逼嗎，你們為啥要這麼認真。」
小弟甲理所當然地說：「因為你裝得很認真啊。」
葉亞：「……」怪我咯？
小弟乙買了飯菜回來，還提了瓶老白干，一進門就臉色不善地低聲道：「老大，我回來路上碰到跛子飛了。」
葉亞身軀一凜，直直地看了過來。
小弟乙沒注意到葉亞的視線，放下手中的東西，又道：「聽說他最近在販毒，賺得可多了，我瞧他笑的，眼睛都快笑進骨頭裡了。」
跛子飛是另一條道上的，去年因為場子鬧事和刺頭結過樑子，不過倒也不大，充其量就是看不爽的程度。
刺頭對於別人掙多少沒多大興趣，冷冷地「哦」了一句，剛解開裝滷味的袋子，餘光便瞥到葉亞幾乎是一個疾步朝小弟乙躥過去，用力抓住小弟乙的肩膀，「跛子飛？」
小弟乙有些被葉亞臉上的厲色嚇到，怔了一下，舌頭打結：「對、對啊，怎麼？」
葉亞死死盯著小弟乙，內心翻滾湧來的仇恨幾欲要把他吞沒，他眼睛都紅了，卻透著一股決然，「媽的！」
刺頭頓住動作，轉頭朝他這邊看來，冷聲問道：「你和他有仇？」
葉亞捏緊拳頭，他只要一想到爺爺倒在雪地裡的場景就止不住地顫抖，他記了「跛子飛」這個名字快四年了，就是跛子飛！還有個叫阿斌的！讓爺爺與他陰陽相隔……媽的！
這幾年他在打探他們倆的消息，卻聽聞他們去了別的城市做生意，可是他還抱有一絲希望，他知道跛子飛的老婆孩子還在市內，他跑不到哪裡去，終究會回來的。
剛才從小弟乙嘴裡聽到這個名字，葉亞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一彈，他對這個名字已經敏感到，聽到人名就想殺人。
他想殺了這兩個畜生，兩命償一命！
在沒和紀淮遠重逢之前，他一直都是這種想法，只想報仇償命之後就去自首，他沒打算活下去。
紀淮遠眉眼帶笑的模樣浮現在腦海裡。
只是，他現在有了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葉亞眼睛佈滿血絲，鼻子又酸又澀，他使勁地按壓著大拇指，企圖讓生理上的疼痛蓋住心臟的痛苦。
他屈膝跪在刺頭面前，雙眼蒙了層水霧，低低地喊，「哥！」
刺頭臉色凝重，也沒叫葉亞起來，「說吧。」
帶著濃烈絕望與悲痛的聲音從牙縫裡用力地擠出，「跛子、跛子飛他……殺了……我爺爺。」
「什麼時候的事？」
葉亞不願再去想那個場景，低聲道：「幾年前。」
刺頭沉著聲音又問：「所以你想報仇？」
「從來沒斷過！」
電光火石間，刺頭腦海裡突然蹦出個想法，「所以你才加入我們幫派？」
葉亞咬緊牙關，坦誠地用力點頭。
「我就只有一個爺爺啊……」
刺頭煩躁地點了支菸，吸了一口從鼻腔噴出煙霧，「沒誰有兩個。」
按平常，葉亞早捧場地乾笑了，只是這次，他依然赤紅著眼，緊緊地盯著刺頭，蠕動嘴唇低低道：「我需要您的幫忙……」
「你想要他什麼下場？」
葉亞怒聲道：「坐牢！」
「就蹲監獄啊？」刺頭笑了一聲，臉上的刀疤被扯動得分外猙獰，「我還以為你想讓我殺了他呢。」
葉亞一怔，又低了聲音：「怎麼會，殺人要償命啊……我怎麼可能，讓您幫我殺人……」
「起來吧。」刺頭沒抽完，直接摁掉菸頭，「蹲幾年好辦，他不正販著毒麼，手腳不乾淨正好自個兒給自己挖了墳墓。」
葉亞站起來依言坐在刺頭旁邊，默不作聲地看著刺頭不緊不慢地解開飯菜盒子，又叫一臉懵逼的小弟開了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咂了一口，瞥向葉亞，「你也吃啊。」
葉亞還處於悲憤的情緒中，沒心情吃飯，他搖搖頭，只給自己倒了一杯，舉杯敬向刺頭，「哥，這一杯就算我謝您了！」
話落，葉亞仰頭一口悶了，白酒像火一樣從口腔沿著喉嚨一路燒到胃部，他有些難適應地皺了眉，好久沒喝酒了，有點扛不住。
刺頭慢慢地夾菜吃，一邊兀自思考，過了一會兒問向兩個小弟，「跛子飛最近還有啥動靜？他會在市內待多久？」
小弟甲立馬道：「我馬上就去查！」
刺頭嘖了一聲，喊住小弟甲，「急不了這一時，先吃飯。」
葉亞低低地「嗯」了一聲，「反正，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
「跛子飛老婆孩子都在這兒，要不要給他一個教訓？」小弟乙突然道，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
葉亞忙拒絕：「不用，這不關他老婆孩子的事，不要傷及無辜。」
刺頭聽著突然笑了：「那坡子飛蹲牢了也傷害到他們了啊。」
葉亞搖頭，「不一樣，他坐牢是罪有應得。」
……得有底線但不聖母。
葉亞又倒了一杯酒，敬在座的各位，又是一口悶。
刺頭也沒阻攔他，任憑他喝著，他現在大概也只有這種方式來表示感謝。
幾杯下肚，葉亞視線逐漸變得渙散，腦子也慢慢地變得暈乎乎的。
「我和跛子飛也有點恩怨，正好新仇舊仇一起算。」刺頭看向葉亞已然紅透的臉，奪走他手裡的酒杯，「你別喝了。」
葉亞瞇著眼笑：「謝謝哥！」
「就醉了？」刺頭問。
葉亞搖搖頭，意識流動極其緩慢，「我不知道……」
刺頭嘖了一聲，「早知道就不讓你喝了，你怎麼回去？」
葉亞跟沒聽見似的，依然真誠地看向刺頭，真摯地道謝，「哥，謝謝你，真心謝謝你。」
「謝你麻痺，你怎麼回去？」刺頭皺了眉，旁邊小弟甲說道，「哥你找找小葉手機，叫他家人來接。」
刺頭「嗯」了一聲，摸向葉亞的褲兜，兩邊都摸了，都是空的，他問道：「你手機呢？」
葉亞嘿嘿一笑：「我沒帶！」
刺頭一個爆栗敲在葉亞頭上，氣的：「沒帶你還這麼得意！」
葉亞抱著腦袋，委屈地撇嘴，「哥你怎麼打人啊，我爸爸都不打我。」
刺頭：「你爸在哪？」
「在家裡呀！」
刺頭臉色更黑，「你家在哪？」
葉亞語氣更加可憐：「桐港綠苑。」
刺頭直接叫了車付錢報了地址，讓司機把人拖走。
七八點的時光，正是夏天夜色剛降臨的時候。
天色剛黑，路燈紛紛亮起。
紀淮遠一臉鬱色地走去找人，晚上回來還是沒見到人，打電話卻發現葉亞手機就落在家裡，他按了按額角，迎著夜色走出小區。
一輛出租車停在小區門口，久久不見人下來。
紀淮遠像是有感應似的，逕直朝那輛車走去。
剛一靠近，車門就打開了，司機苦著臉走下來去拽後座的乘客，葉亞被拽了下來，嘿嘿笑個不停，「我下次還給你唱歌啊叔叔。」
紀淮遠腳步一頓。
司機鬱悶極了，怎麼接到這樣一位顧客，一路上盡撒酒瘋搗亂，扒著座椅給他唱歌，從自由飛翔到最炫民族風，唱著唱著還串詞了。
葉亞傻笑地轉身，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突然眼前出現了幾個朦朧模糊的身影虛晃在一起，他揉了揉眼睛，視線清晰了些，「哎，爸爸。」
紀淮遠迎了上去，抬手扶住葉亞的肩膀，聞到一身酒氣，「又喝酒了？」
「我就喝了一點啊。」葉亞嘟囔著，「爸爸，你扶穩一點，我感覺我踩在雲朵上，我是不是小天使啊？」他說著邊揮了揮雙手，自己被自己逗笑個不停。
紀淮遠失笑，一喝醉就叫爸爸。
「為什麼喝酒？」
葉亞腿一點力氣也沒有，全身重量都靠在紀淮遠身上，「他說要幫我，我高興啊，就喝了一點點，」他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捻在一起比劃，「就一丟丟……」
「誰要幫你？」
「刺頭哥啊！他說他會幫我盯住跛子飛，只要抓住把柄，他就會坐牢的，嘿嘿，我終於可以報仇了……」
紀淮遠穩穩扶住葉亞，慢慢走進小區，他眉心緊蹙，理順思路大致可以明白了，葉亞說得輕描淡寫，但其中的危險不言而喻，「你要參與進去嗎？」
葉亞緩慢地搖頭，「刺頭哥說不要我插手，他說我沒用……到時候叫我過來就行……」
紀淮遠這才稍微放心一些，葉亞突然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爸爸我好開心啊！」
「嗯，加一分以示慶祝。」
第63章
紀淮遠幾乎是半抱著葉亞進了電梯。
葉亞一喝醉就傻樂個沒完，轉了個身面對面地圈住紀淮遠的腰，眼睛亮晶晶的，乖乖地叫他，「爸爸。」
紀淮遠微微靠近一些，以免葉亞的手碰到冰涼的轎壁。
「不要叫爸爸。」紀淮遠低聲道。
葉亞歪頭看他，「那要叫什麼？」
明明知道葉亞現在就是個小酒鬼，他還是極其認真地與他聊天，清潤的嗓音如澄清的茶水漸漸變得醇厚，「叫男朋友。」
葉亞沒明白過來：「誒？」
紀淮遠無聲地捏了捏他的臉，自嘲道：「我和一個酒鬼較什麼真。」
葉亞像是被捏醒了一樣，懵神了一會兒後開心地抱著紀淮遠左搖右晃，「你答應和我在一起啦？」
紀淮遠低笑，頷首，「嗯。」
「可是我還沒到一百分啊？」葉亞皺起臉。
瞬間就忘了剛才加了一分的事，紀淮遠彎了彎唇，俯在他耳邊壓低聲音，模稜兩可道：「早就滿分了。」
葉亞耳朵有些癢，他下意識地躲了躲，沒聽太清，含糊地嘟囔幾句又意識模糊了，他騰出一隻手抓起紀淮遠的手按到自己腰部，「那你也抱抱我。」
「嗯。」
紀淮遠依言雙手環住葉亞，兩人現在就像個緊緊相擁的連體嬰兒，幼稚又溫馨。
葉亞抱了一會兒，不滿足了，揚起臉，可憐兮兮地看著紀淮遠，悄聲道：「還要親親我。」
說完他就湊了過去，要去吻紀淮遠。
紀淮遠笑了笑，微一低頭壓住葉亞的嘴巴，葉亞無師自通主動地啟開牙關，紀淮遠略微一探進，頃刻間皺了眉，鬆開葉亞，一手抵住他的額頭，「一嘴的酒味。」
葉亞才不在乎自己嘴巴裡的酒氣，即使被按著額頭無法向前，還是不滿意地哼哼，掙扎著要湊近來繼續接吻，哼唧哼唧，「爸爸，我還要我還要。」
紀淮遠輕歎一聲，抵著他額頭的大手往下蓋住葉亞的眼睛，寵溺地又吻了一下，怕葉亞不知足，舌尖輕輕掠過他的唇瓣，連唇角也一一照顧到。
吻完後，他鬆開手。
葉亞重新獲得光明，他傻愣愣地看著眼底滿是笑意的紀淮遠，莫名由地打了個顫，他還在回味……剛才的感覺，黑暗中他的感官全集中在嘴唇上，能感受到對方耐心的動作和溫柔的細節。
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巴，抱得更緊，晃了晃腦袋，跟紀淮遠打商量，「爸爸，我回去刷牙，你再吻我好不好？要伸舌頭的那種。」
葉亞叫爸爸就意味著還不清醒，紀淮遠頗有興致地逗弄他，「好。」
「我回去就刷牙。」葉亞朗聲道，看著紀淮遠，沒一會兒又笑彎了眼，聲音輕輕地道，「你要等我啊。」
開門進了屋，葉亞換上鞋就跌跌撞撞地小跑著去刷牙，紀淮遠無奈地喊住他：「先等會兒，喝完蘋果汁醒醒酒，以免晚上睡覺頭疼。」
「哦。」葉亞拐了個彎盤腿坐在沙發上，巴巴地看著紀淮遠，「你快點啊，我都等不及了。」
紀淮遠拿了蘋果搾汁，又加了些醋進去，端到葉亞面前，看著他一口一口地喝下去，十分乖巧。
「喝完了！」葉亞把杯子往下倒，示意已經喝光了，他呼哧呼哧地爬下沙發，「我要去刷牙！」
紀淮遠輕笑：「去吧。」
他就在客廳等著。
哪知等了一會兒，都沒見人出來。
紀淮遠往衛生間走去，卻看見葉亞正蹲在浴缸旁放熱水，聽見腳步聲逐漸過來，他回頭看向紀淮遠，彎唇笑得很傻：「爸爸，我要洗澡！」
紀淮遠捏了捏眉心，就不該信這小酒鬼的話，來一齣是一齣。
「洗吧。」他淡聲道。
葉亞朝他眨了下眼睛，勾人一般，「你來幫我好不好？」
紀淮遠：「嗯？」
「幫我搓背啊，我搆不著。」葉亞把T恤撩起來，拿後背對著紀淮遠，轉頭看他，「我以前就經常幫我爺爺搓背。」
紀淮遠的目光落在他白皙又緊實的背脊，兩塊肩胛骨很明顯地凸出，腰身纖細，兩側線條優美。
葉亞皺著臉，脖子都要扭酸了，「爸爸你不要站著不動啊。」
紀淮遠頭疼地按了額角，去葉亞房間拿了乾淨衣物又折回，他試了試水溫，又加了些冷水，語氣滿是無奈：「你先脫衣服坐進去。」
葉亞聽話地脫掉衣服褲子，只穿了條白色內褲，略微有些羞澀地抬腳坐進浴缸裡，而後抬起頭看向紀淮遠，小聲說：「好了。」
這次沒上次醉得厲害，還知道害羞。
紀淮遠好笑地勾了勾嘴角，隨即蹲下來，他拍了拍葉亞的肩膀，「轉過去。」
「哦。」葉亞轉了個身，雙手擱在浴缸邊沿，上身微微向前傾，把整個背部都暴露在紀淮遠的面前。
紀淮遠頓了一瞬，一言不發地撫上他的後背，力氣集中在掌根往兩邊推，葉亞瞇著眼睛，小聲叫了一聲。
紀淮遠頓住動作：「叫什麼？」
「好舒服啊。」葉亞開心地輕輕搖腦袋，如果有尾巴，肯定也跟著搖了起來，「爸爸你在給我按摩嗎，繼續啊。」
紀淮遠定了定情緒，雙手又重新沿著背部移動，力道不輕不重剛剛好，他一邊不緊不慢答，「嗯，讓你放鬆一下。」
話音剛落，他的聲音又響起：「別叫了。」
紀淮遠對按摩手法略知一二，但沒有過實踐經驗，這是他第一次給人按摩，他靜靜思考著手法步驟，耳畔卻又再次響起葉亞斷斷續續的叫聲，輕輕緩緩，尾音愜意地上揚。
紀淮遠眉頭皺得更緊。
「爸爸你好厲害啊。」葉亞又舒服又爽，忍不住扭頭對上紀淮遠的視線，傻乎乎地笑著，「你再按按我的腰，我覺得有些酸。」
「……」
紀淮遠這次沒依他，直接拿了毛巾，沾濕後給他擦背。
「怎麼不按了啊？」葉亞委屈了。
紀淮遠學他說話，敷衍道：「計時的，再按要收費。」
「你這個人不行啊。」葉亞轉過身，跟他講大道理，彷彿是要拯救誤入歧路的小羊羔的姿態，「做人不能這樣斤斤計較，我以前給你按摩都沒收過費，我還給你按過很多次呢。」
紀淮遠沉沉地歎氣，耐著性子道：「我沒像你一樣亂叫。」
葉亞聞言立馬張嘴咬住手，聲音含糊又悶悶的：「那我不叫了，你再幫我按摩好不好呀，小爸~」
紀淮遠拿他沒轍，抬手過去把葉亞的手從嘴裡拿開，「別咬了。」
葉亞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衝他彎眼笑，乾淨又誘惑。
「轉身。」紀淮遠言簡意賅道。
葉亞樂滋滋地又轉了身，得意地朝紀淮遠擺了擺腰肢。
紀淮遠額角突突地發疼，小酒鬼真應付不過來。
小酒鬼不但瞎折騰，而且言而無信。
跟紀淮遠保證了不再叫了，沒過兩分鐘，又舒坦地小聲叫了起來。
紀淮遠神情變了又變，終是忍耐不住，把毛巾蓋在葉亞頭頂。
腦袋突降毛巾，眼前的視線瞬間被遮擋，葉亞呆住，叫聲戛然而止。
「自己洗。」
紀淮遠站起身，忍受著身體的異樣，一聲不吭地往外走。
葉亞慌張地扯掉頭上的毛巾，委屈地看著紀淮遠，「爸爸你不要我嗎？」
紀淮遠回頭看了他一眼，「乖乖洗澡，洗完就要你。」
葉亞頓時就破涕為笑，「那我快點洗！哈哈哈。」
葉亞以比上次看鬼片回來洗澡還要快的速度洗完了，套上衣服就往外跑，像隻無頭蒼蠅一樣到處找紀淮遠，一邊喊：「小爸！我洗完辣！」
按平時葉亞要找他肯定第一時間就跑去陽台。紀淮遠從陽台走出來，歎了聲氣，「我在這。」
葉亞聽到聲音從自己房間退了出來，小跑到紀淮遠面前，仰臉看著他，「我洗乾淨啦，可乾淨了，爸爸你聞聞！」說完，他抬起手臂，叫紀淮遠聞，又接著喜滋滋道，「這下，你不能不要我了呀。」
「不會，你放心。」
紀淮遠眉心微蹙，暗忖，怎麼蘋果醋對小酒鬼解酒沒效果。
葉亞看著紀淮遠笑了一會兒，忽然腦子裡浮出點什麼細碎的場景，又想不清，他斂了笑，「哎，我是不是忘記什麼了？」
紀淮遠沒搭腔，靜靜等他想起。
然而他嘴上沒說，卻默默在心底提醒：
刷牙，接吻。
然而小酒鬼太不爭氣，低頭想了半分鐘覺得頭痛，想不出來究竟是什麼事，他只能作罷，不願再想了。
葉亞瀟灑地拋開這些，復又抬起頭，視線往上移，在中間頓住。
目光落在那團突出上，他好奇地伸手戳了戳，耳邊響起紀淮遠猝不及防的低啞悶哼聲，葉亞驚訝道：「呀，好硬啊。」
第64章
折騰了一晚上，小酒鬼終於精力散盡乖乖去房間睡覺了。
紀淮遠再看了一眼，而後輕輕關上房門，脫力般倚著牆，目光懶懶散散地隨意落在某處，許久，像是從沉思中回神，嘴角勾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無奈，又透著寵溺。
耳畔似乎還迴響著小酒鬼坦率到極點的話。
「我幫你擼吧？作為回報，你要親親我。」
紀淮遠怎麼可能讓他幫忙。
但小酒鬼還是不勞而獲，得到了親吻，伸舌頭的那種。
葉亞吻得頭暈腦脹、臉蛋漲紅，一鬆開他趕緊深呼吸幾口，彷若在彌補剛才的呼吸不順，他滿足了，捧著臉暈乎乎地看著紀淮遠笑，隨後特別聽話地回房休息。
紀淮遠低笑一聲。
下次可千萬得看住，不能再讓小孩沾酒了。
太難對付了。
他又想起上次情況，斂了嘴角的笑意，兀自思忖起來，小孩這次會不會又斷片了。
紀淮遠沒有多少把握，有了前車之鑒，小酒鬼喝醉就叫他爸爸，也有可能……做完壞事抹抹嘴巴就不認人。
第二天，葉亞醒來就跑去紀淮遠房間叫人起床。
紀淮遠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發問，他嗓音還帶著剛醒的慵懶沙啞，聽在耳邊讓葉亞莫名地心顫了一下，「記得昨天你喝醉了嗎？」
葉亞紅了臉，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記得。」
紀淮遠這才有些滿意，他頷首，剛要坐起來，就聽見葉亞特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道：「我沒再做什麼出格的事吧？」
紀淮遠動作一頓，抬眸複雜不明地看向葉亞。
葉亞被他盯得心慌，更加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張張嘴巴，遲疑地繼續問：「我又在你面前……露……那個了？」
紀淮遠語氣極淡，「沒有。」
葉亞這才鬆了口氣，拍拍胸膛，「那應該不太嚴重。」
果然就是又斷片了。
紀淮遠一早上都臉色不虞，葉亞感受到他周身強烈的不悅氣場，他縮縮脖子有些不敢靠近，但還是想請求期限往後移，於是硬著頭皮問向正在吃早餐的紀淮遠，「紀叔叔……期限可以再往後拖一天嗎，我還差一分——」
紀淮遠眼皮也懶得掀，淡聲道：「一分也沒有，全扣光了。」
葉亞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他身子往前傾，著急地問道：「為什麼啊？」
沒等紀淮遠答話，他忽然意識過來，臉色變得蒼白，「是因為我喝酒了嗎？」
紀淮遠抬眸看了眼小孩瞬間慘白的臉，暗惱似乎嚇到他了，於是緩了語氣，溫聲道：「不是這個原因。」
「那是為什麼？」葉亞靈光一閃，想起某種未知的可能，他越來越膽戰心驚，「不會是……我昨晚做了比露身體還過分的事情吧？」
「你說對了，更過分。」紀淮遠吃完，起身收拾碗筷，一邊不疾不徐道，「你忘記了昨晚你修滿分數，我們已經在一起了的事。」
葉亞：「！！！」
這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喜從天降！
喜大普奔！
葉亞頓時笑顏逐開，興奮地撲過去抱住紀淮遠的腰，太不可置信了，「真的嗎真的嗎？我們已經在一起了啊？你答應我了啊？」
紀淮遠被他抱住都無法再收拾碗筷，他伸起被弄髒的雙手，轉身面向葉亞，似乎被他的喜悅所感染，眉梢眼底溢著濃濃的笑意，「嗯。」
葉亞激動地都快要喜極而泣了，他忍不住地笑，好久都停止不了，紀淮遠被他一直抱著也不耐煩，無暇去管那一疊碗筷。
「那你還嚇唬我說分全扣光了。」葉亞笑眼彎彎地看他，秋後算帳的姿勢和表情一點也不合格，「你這是在報復我嗎紀叔叔？」
紀淮遠輕笑一聲，「沒有，確實被扣光清零了，進入下一階段。」
葉亞問道：「下一階段是什麼？」
「和我戀愛。」
不再把你當小孩，以戀人的身分來對待。
「戀愛」兩字聽在耳邊尤為好聽，葉亞嘴角弧度更加往上翹，他抬起下巴輕輕蹭了蹭紀淮遠的下巴，「我以前就幻想過和你談戀愛是什麼樣的場景，你會怎樣對待我，紀叔叔你可得好好表現啊，不要讓我失望，好不好。」
紀淮遠笑道：「好。」
再抱了一會兒，不能再忽視那堆碗筷，紀淮遠手收拾碗碟的時候碰到些許油漬，不能碰到葉亞，他揚了揚下巴，示意葉亞放開他。
葉亞依依不捨地鬆開手，嘟囔道：「我還想再抱一會兒。」
葉亞跟著紀淮遠進廚房，站在一旁看他洗碗，靜了一會兒後開口道，「紀叔叔，我要和你一起去書店。」
紀淮遠：「好的。」
葉亞的黏人功夫不是蓋的。
一上午時間，紀淮遠光去照顧葉亞了，連小程都發覺出異常，調侃葉亞今天為什麼一直纏著店長，葉亞可不好在小程姐姐面前說實話，只好收斂了些，找了本漫畫書坐在一旁看，看了一會兒目光便尋過去到處找紀淮遠的身影。
紀淮遠無奈地歎了一聲，遠遠對上葉亞的視線，意識到今天的情況實在不易待在書店，太過於招搖，於是打理完手上的一切便朝葉亞走過來，拿掉他手裡的書，問道：「要不要跟我出去？」
葉亞喜道：「要！」
紀淮遠帶葉亞去了圖書批發市場，只有十幾分鐘的路程，乾脆直接走過去，路上還給他買了根雪糕，葉亞咬了幾口想叫紀淮遠也嘗嘗，可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才第一天，就餵食會不會太放得開了。
……而且，雪糕他舔過，要紀淮遠嘗的話，不就是交換口水了嗎……第一天就這樣感覺不太好，得循序漸進……
左思右想後，還是羞恥心獲勝，他默默吃完一支雪糕。
走了一段路就到了一幢大樓前，圖書市場一樓是庫房，二三四樓是經營商舖，場內有200多家全國最具代表性的出版社、經營單位，圖書種類繁多，包含歷史、政治、經濟、科學、文藝、傳記、教輔書等。紀淮遠一般一週來兩三次這兒，第一是為了考察圖書暢銷市場，二來也存了心思來淘書，這次他還是第一次帶葉亞來這兒，怕他會覺得無聊，一邊查書一邊分心顧及他的心情，看到有什麼符合他口味的書便拿了出來低聲給他講解一會兒。
這樣一來，效率被拉低不少。
葉亞逐漸意識到這點，紀淮遠再要跟他說話時，他便摀住耳朵，「我不感興趣，我不聽，你忙你的吧。」
紀淮遠怔了一下，隨後笑了笑，把書本放回原處。
室內人比較少，葉亞見狀放下手，悄悄貼近紀淮遠，小聲說：「我就在旁邊看你，我光是看著你就很開心。」
從圖書市場出來，已經到了中午，兩人就近找了家粵菜館去吃飯，粵菜口味比較清淡，算是以甜味為主，紀淮遠找這家店完全是按照葉亞的口味來的。
葉亞挺不好意思的，但心裡又喜滋滋的，他之前還嫉妒過紀淮遠喜歡的人，甚至幻想過如果他們在一起，紀淮遠會怎樣對他。
他想了很多次，應該比對他還要耐心還要溫柔還要照顧人，果不其然啊……
葉亞咬著勺子瞇著眼睛笑，正想著，忽然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快速躥上腦內，伴隨著金錢振振有詞的聲音——「他喜歡的就是你啊！」。他頓了頓，對上紀淮遠的視線，躊躇一番後還是問出口：「紀叔叔，你以前跟我說的你有喜歡的人，是不是我啊？」
紀淮遠把剝好的蝦仁放到葉亞碗內，語氣似漫不經心地應道：「嗯。」
葉亞激動得拍桌子：「我說的也是你啊！」
紀淮遠輕笑：「我知道了。」
「合著我之前都在吃自己的醋啊。」葉亞咬掉蝦仁，越想越好笑，「錢錢哥說你喜歡我我還不相信，哎，我真的好傻逼啊，錢錢哥說我是智障說得很對啊。」
紀淮遠又剝了隻白灼蝦，他垂眸細心地剝掉蝦殼，一邊問道：「為什麼不相信？」
「你總是把我當小孩啊。」葉亞振振有詞道，「明明我小時候就把我當成大人，等我長大了，又把我當小孩，你這個人，很奇怪啊。」
紀淮遠失笑，無言以對。
葉亞又翻起舊帳：「還有，你以前說過你不會看上我。有這個前提條件在，我怎麼敢妄想啊，就認為你純粹是善心大發菩薩心腸。」
紀淮遠剝好蝦直接放到葉亞嘴邊，見葉亞張嘴咬下去，才徐徐道：「亞亞，我不能未雨綢繆，預知不到未來的事情，所以。」他看向葉亞，目光幽深，語氣耐人尋味，「如果有說錯的話，請多多包涵。」
「這次不包涵，害我跟傻逼一樣跟自己吃醋吃了大半年，你得賠償我。」葉亞眨了下眼睛，想到一個整人的好主意，故意反著來，狡黠地笑了一下，緩緩道，「你要給我寫出一百個看不上葉亞的理由。」
第65章
當天晚上，葉亞抱著一杯果茶在書房監督紀淮遠寫理由。
紀淮遠眉心微蹙，遲遲沒有下筆，光是一條都很難想。
葉亞在一旁看著紀淮遠一籌莫展的樣子，像隻偷腥成功的貓，樂個不停。
紀淮遠放下筆，淡聲道：「寫不出來。」
葉亞哼道：「不能這樣啊，紀叔叔你要向我學習，考試寫不出來都硬寫，瞎掰都要扯出點什麼，寫了字都能證明我努力了。」
紀淮遠道：「兩者性質不同，你是為了分數，我為什麼要努力寫這些，詆毀你？」
葉亞聽到一下子就心軟了，妥協：「好吧，不寫了不寫了。」末了，他輕輕說了一句，「誰叫我喜歡你呢。」
他的喜歡真誠毫無保留，如果他表露出來的愛意能讓對方心情愉悅、錦上添花，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即便這句話聲如細蚊，紀淮遠還是聽見了。
他站起身，摸了摸葉亞的腦袋，嗓音裡滿是笑意，「叫我寫看上你的理由才對，比這個簡單多了。」
側面意思就是——
紀叔叔能立馬寫出一百個看上他的理由嘍？
葉亞笑得可歡了，黑又亮的眼睛笑成月牙彎，把紀淮遠推回到椅子上，「那你寫啊，寫呀。」
小孩完全是想一齣是一齣，紀淮遠沉沉地歎了一聲，提起筆，筆尖在紙面上滑動，一字接著一字，一條接著一條，不到半小時，紀淮遠寫完了。
葉亞接過細細地看，越看越開心，上次紀淮遠把他誇成小彩燈，這次直接誇成夜空上的星星了，他認真地看完最後一個字，口是心非傲嬌道：「紀叔叔你真會拍馬屁。」
紀淮遠笑道：「寫的都是由衷之言。」
「不過還是寫得很好的。」葉亞拿出手機翻到紀淮遠的帳號，低著腦袋一邊給他發紅包，一邊道，「給你獎勵。」
手機響了一下。
紀淮遠點開紅包一看。
5.21元。
他抬眸無聲地看向葉亞，葉亞被盯得有些難為情，臉蛋緋紅，小聲解釋：「你別嫌少啊，我沒錢了，壓歲錢給你還給你買金鏈子。禮輕情意重呀。」
紀淮遠笑了笑，低眸點著手機屏幕，直接把小數點去掉了，外多加了個零，給他轉帳，慢條斯理道：「禮尚往來，禮重情意也重。」
葉亞看到數額，被撩得心跳加速、面紅耳赤。
……偏偏還是這麼一本正經的撩法。
不自知，更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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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亞躺在床上，跟金錢匯報情況，說話間滿滿地洋溢著幸福：和紀叔叔談戀愛實在是太美好啦！錢錢哥你無法想像我這一天是怎麼度過的，我全程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啊啊啊~
金錢昨天又跟紀景遠鬧脾氣了，此刻正處於置氣狀態，一看到葉亞發來的消息，瞬間就哭喪著臉，用力地按著手機，一字一句地回覆：媽的！老子今天全程踩在炸彈上！
葉亞：「……」
葉亞好生安慰了金錢一番，默默地把喜悅藏進心裡，可他翻來覆去始終覺得不痛快，情緒沒有通口，堵得他又脹又歡喜，他向來都不是能藏得住喜事的人，想了一番便直接起身，出房門去看紀淮遠有沒有在陽台上。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城市依舊還很熱鬧，燈光通明璀璨奪目，掩蓋了一半夜色的沉寂與安靜。
陽台亮著燈，葉亞一看就知道紀淮遠還在那兒，他走過去坐到紀淮遠身邊，歪頭看他，朝他伸了手，「哎，紀叔叔你掐我一下，我總覺得好不真實啊，跟做夢一樣。」
他的手橫在紀淮遠的面前，無意識地顫了一下，又接著道：「我還挺怕醒了就恢復成原狀的，要不您還是別掐了。」
紀淮遠垂眸看了眼葉亞的手臂，少年的骨骼纖細，白淨的肌膚上青色的血管很清晰明顯，他伸手捏了捏手臂上的肉，沒捨得下重手，偏眸看向葉亞，眸子裡的光如遠空沉靜又柔和的熠熠星辰，低聲問道，「醒了嗎？」
葉亞搖搖頭，「沒，您壓根沒用力，跟撓癢癢似的哪能醒啊。」
紀淮遠輕笑，「醒了也一樣。」
葉亞險些心跳不穩。
他幻想的都成為了現實啊……
葉亞認真地看紀淮遠，瞧見他眼底的笑越發濃厚，一個沒忍住，翻身過去坐在紀淮遠身上，雙手勾著他的脖子，臉趴向他的胸膛，聲音悶悶地傳來，「怎麼辦，我每分每秒都想抱著你。」說完，他又抬起頭，視線落在紀淮遠的唇上，他不由地舔了舔唇。
哎……好想和紀叔叔接吻啊。
但是這個他無論如何也得克制住，如果初吻也是他主動的話，就顯得自己太飢渴了……
葉亞目光熱情又真誠，直直地停在那兒，紀淮遠怎麼可能沒注意到，他低笑一聲，揉了揉葉亞柔軟的髮尖，故意裝沒看見，「這麼晚了快點去睡覺，不然明天起不來。」
葉亞失望地撇撇嘴，嘟囔：「起不來的明明是你。」
紀淮遠失笑，半晌後溫聲道，「那我也去睡。」
葉亞還賴在他身上不願下來，又重新把臉埋了過去，才敢腆著帥臉撒嬌：「您抱我去，我不重的。」
「好。」
紀淮遠扶住葉亞的腰站了起來，葉亞重心不穩立馬雙腿圈住紀淮遠，像隻樹袋熊一樣抱住他。途中紀淮遠怕他往下掉，另一隻手托住他的臀部，步伐平穩地走去葉亞的房間。
這個姿勢太過羞人，而且又是緊緊貼著，裸著的肌膚碰到他溫熱的身體，葉亞還是有些害羞地紅了臉，他不敢此刻與紀淮遠對視，只敢把腦袋埋在他的頸間。
葉亞急促不自然的呼吸盡數灑在他的肩膀處，紀淮遠也有些難耐，不由加快腳步，卻被葉亞眼尖發現經過了紀淮遠的房間，他小聲叫住他，「哎，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紀淮遠聲音略沉，直接拒絕：「不行。」
葉亞不解地問道：「為什麼啊？我們在一起第一天不應該甜甜蜜蜜膩在一起嗎？」
紀淮遠無奈地笑，「你還知道是第一天。」
葉亞打了個激靈，頓時就知道原因了，他放緩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問：「您是嫌進展太快，我太黏你了？」
……可是進展真不快啊。
到現在都還沒接吻呢……
紀淮遠騰出一隻手打開門，摸向牆壁上的燈開關，隨後走進房間把人輕輕放到床上，葉亞還勾著他的脖子不放，導致他只能彎著身子半跪在床上，他輕歎一聲，抬手把小孩已經長了些的瀏海撥向一邊，「亞亞，你生活的重心不應該全在我身上，初次戀愛可能讓你新鮮感高漲，但是生活裡還有很多新鮮未知的事物等著你去涉獵瞭解——」
葉亞越聽臉色越慘白，他嘴唇抖了抖，打斷紀淮遠的話，「……您是要和我分手嗎？」
這話來得太出乎意料，紀淮遠頓了一瞬，隨後失笑：「怎麼會。」看到小孩被嚇到毫無血色的臉蛋，無奈地捏了捏他的下巴，低聲道，「是不是我說話表意不明讓你誤解了，我只是想建議你合理利用時間，找一些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你假期還有這麼長的時間，不應該一直待在家裡無所事事。」
聽完解釋，葉亞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雖然意識到今天行為確實不太妥當，但還是厚著臉皮撒嬌，哼哼唧唧道：「您說這麼多還不是嫌我煩，我這麼聰明，您糊弄不了我。」
紀淮遠卻依舊認真地解釋道：「沒有嫌你煩，我是——」
再這樣聊就要開場辯論賽了，葉亞趕緊止住話題，「好啦，我故意逗你玩呢，我懂我懂，我現在就想想我對什麼感興趣啊。」
葉亞終於鬆開手，坐在床邊認真地思考。
紀淮遠站直身體，片刻後坐到他身邊，靜靜地等他想出結果。
過了好一會兒，葉亞才動了動，看向紀淮遠，歎了一聲，語氣軟軟的，「哎，怎麼辦，我現在就對你感興趣啊。」
紀淮遠等了這麼久沒想到是這個結果，剛要說話葉亞便朝他眨了下眼睛，嘿嘿直笑，「騙你的。我想學吉他，學校元旦晚會的時候我看一同學彈吉他特帥氣，我也挺想學的，我彈吉他肯定比他更帥。」
「吉他？」紀淮遠沉吟道，「可以，我改天去找找培訓班。」
葉亞樂道：「好啊，等我學好了到時候彈給你聽，就彈那首父親好了！」
紀淮遠揚了揚唇，縱容他，「好。」
葉亞嘖了一聲，「我開玩笑呢，一點都不好玩。」
紀淮遠抬手按住小孩向下撇的嘴角，葉亞瞪大眼睛，是要接吻了嗎……晚安吻什麼的……
就在葉亞越來越期待，暗自糾結要不要閉眼睛的時候，紀淮遠只是微微使力往上按，擺成嘴角上翹的姿勢，柔聲道：「不要撇嘴，笑一笑。」
葉亞：「……」
笑個幾把。
我能立馬哭給你看你信麼。
第66章
葉亞對吉他一竅不通，甚至都不識六線譜，他對這個感興趣，完全是想耍帥裝逼。紀淮遠帶他去琴行購買吉他，問他喜歡哪種類型的，他一臉茫然，偏偏愛面子裝作很懂行的樣子，摸著下巴打量一番，指了指一把最酷炫的，故作深沉道：「這把挺好的。」
紀淮遠看了眼，低笑一聲，「剛入門還是選擇木吉他比較好，打好基礎後再來練習電吉他會比較得心應手。」
誒？木吉他？電吉他？
葉亞摸了摸鼻子，裝逼失敗，遂悻悻地說，「我不懂這個，您幫我選吧。」
紀淮遠上大學時加入過吉他社團，雖然沒多久便覺得無趣退團了，但對吉他也還是略知一二。
挑選吉他最重要的就是手感，他仔細地問琴行老闆，瞭解琴頸和指板的尺寸，觀察琴弦、琴頸的漆面和品絲的整齊程度，一番下來，終於敲定。
「要琴包還是琴盒？」紀淮遠偏眸問葉亞。
葉亞眼珠子轉了轉，打量一會兒，覺得背琴包比較酷，於是道：「琴包吧。」
葉亞背著琴包走出琴行，一邊笑著問道：「是不是特帥氣？」
紀淮遠笑了笑，「帥。」
商場人來人往，嘈雜熱鬧，很容易就蓋住細微的聲響，葉亞看了眼周圍的路人，不動聲色地靠近紀淮遠，壓低了聲音，道：「那你有沒有更喜歡我？」
他的眼睛黑黑亮亮的，商場的燈光照耀下，閃閃的光芒映在他的黑色瞳仁上，真誠又清澈，宛若小鹿的眼睛，眼神明潤無辜。
紀淮遠不禁凝神，片刻後才沉沉地一笑，「有。」
葉亞對這個回答滿意極了，他想牽紀淮遠的手，但在商場他又必須得克制住，只好轉移注意力，到處亂瞟，這一瞟就不得了，他頓住腳步，激動地去拉紀淮遠，「紀叔叔！詹姆斯！詹姆斯球衣！」
紀淮遠頓住腳步，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嗯？」
葉亞本質上是個精力充沛的現充boy，無奈和紀淮遠住在一起後，好的一樣沒學成，懶散、死宅倒學會了七八成，放假就待在家裡哪兒也不去，以前堅持的跑步也半途而廢，更別提各種運動項目。
他初一的時候參加校運會還是籃球小前鋒呢！
葉亞抱著虔誠的態度走進專賣店，星星眼看向專櫃上擺列的籃球、球衣、球鞋，一眼就看中了最上面的詹姆斯綠色23號球衣。
他扯了扯紀淮遠的衣服，無聲地看著他，眼神飽含期待。
紀淮遠怎麼可能不答應，他向來都滿足他的任何要求。
葉亞買了球衣、球鞋，籃球，幸福得簡直想當場吧唧紀叔叔一口，出了商場，小心翼翼地把所有東西放進後備箱內，滿載而歸。
葉亞繫好安全帶，邊一本正經道：「紀叔叔太感謝您了，我做夢都想有件騎士球衣，現在夢寐以求，實在太開心了，為了報答你，我只能以身相許了。」
紀淮遠沒急著開車，他手虛扶著方向盤，似笑非笑地看著葉亞，語氣帶著調侃，「只是為了報答我？」
「當然不止。」葉亞道，他也看著紀淮遠，又有點被他迷住，沒控制住，湊過去親了下他的臉，嘴唇只碰了一下就縮了回來。
葉亞眼神充滿期待，他都這樣主動了，是不是該禮尚吻來啊……
小孩目光赤裸裸地寫滿了「快吻回來快點」，紀淮遠哪能沒看出來，他笑了笑沒搭腔，故意收回視線，把車開出停車場。
他是有意為之，蓄意報復小孩喝斷片忘記了那晚的所有事。
順便，再看看他會忍到何時。
……怎麼會有這樣不會察言觀色的人啊，他都要氣成河豚了。
一路上，葉亞都鼓著臉悶悶不樂的，按照紀淮遠這個性格，如果他不主動，他的初吻不會要等到過年才能送出去吧……
這樣一想，葉亞看向紀淮遠的目光都帶了哀怨。
回到家，葉亞氣呼呼地鑽進房間去換上球衣球鞋。
換好球衣站在鏡子前看了好一會兒，覺得這麼帥沒有人欣賞真的太可惜了，於是猶豫了一下，打開門走到紀淮遠身邊，他還生著氣又要主動說話，語氣透著彆扭，「好看嗎？」
球衣對於葉亞來說還是有些偏大，但幸好少年長手長腳的倒也能駕馭得了，小腿筆直漂亮，綠色乾淨又明亮，更是再添幾分。
紀淮遠頷首，「好看。」他頓了頓，詢問道，「要去打籃球嗎？」
葉亞眼睛一亮，「一起打籃球？」
「對。」
「好啊！」葉亞氣立馬消了，重新掛上笑容，興高采烈的，「我都沒在小區籃球場打過球，都怪你，太懶了，都把我帶懶了。」他說完，佯裝嫌棄地睨著紀淮遠，「您會打籃球嗎？可別輸給我啊，我以前可是小前鋒。」
紀淮遠認真思考了一會兒，道：「很久沒打了，加上年紀大了，應該會輸。」
葉亞一屁股坐在他旁邊，急道：「年紀不大，不大，正好和我合適，我們太配了。」
紀淮遠失笑：「哪裡合適了？」
小孩正值朝氣蓬勃的青春年華，這個年紀，對一切都熱情洋溢抱有好奇心，又帶有少年稚嫩的勇猛，無論做出什麼，只要不違背道德規範，都會得到原諒，也總能輕而易舉地獲得他人的好感。
「這個我有想過啊。」葉亞神情出奇地認真，注視著紀淮遠的眼睛，「你看你大我11歲，我11歲的時候，你22歲，我22歲的時候，你33歲，我33歲，你44歲，我44歲，你55歲……我們之間像不像一個又一個的台階，你帶著我，我就緊隨你其後，多般配啊。」
紀淮遠怔了一瞬，隨後釋然一笑。
雖然幼稚邏輯不嚴密，但他很認同——「你說得對。」
「不過你也要注意養生啊，爭取多活幾年。」葉亞兀自皺了眉，像個老人家一般開始長篇大論，「要多運動鍛鍊身體，飲食要健康，偶爾也要忌口，吃清淡點對身體很有好處的……」
紀淮遠眉心微蹙，逕直打斷葉亞的絮叨，「你都從哪裡看的這些？」
「公眾號啊，我特意為你去關注了好幾個養生的。」
紀淮遠臉色一沉，淡聲道：「謝謝你。」
葉亞抓住紀淮遠的手，輕輕捏著他的指尖，小聲道：「您可要為我多活幾年啊。」他頓了頓，自顧自地低頭玩起紀淮遠的手，掩藏住有些不自然的神情，「我是不是很貪心啊，才在一起沒幾天就想著幾十年以後的事了……」
紀淮遠反手扣住葉亞的手，緊緊地抵在手心，把他拉起來，「走吧，去打籃球，爭取多活幾年。」
紀淮遠許久沒打過籃球，連一套完整的裝備都沒有，他只穿了休閒簡單的白色T恤配運動短褲，球鞋倒是珍藏了兩雙，可以派出用場，出門前還特地把手鏈給摘了，妥帖放好。
葉亞第一次看紀淮遠穿得這樣年輕化，出門時多看了好幾眼。
紀淮遠注意到他的目光，問道：「怎麼？」
「您太帥了！」葉亞由衷說道，「比我還帥。」
這對於葉亞而言，無疑是對他人至高無上的誇獎，他都願意屈身位居第二了。
紀淮遠低笑，抬手揉亂了葉亞柔軟的髮尖，小孩太過於坦誠直率，很多時候都讓他啞言只想笑。
葉亞蹭了蹭他的掌心，暗自在心裡歎了口氣。
……哎，就是不愛接吻。
簡直暴殄天物啊。
夏天傍晚的天空漫布多層次的色彩，如一團團棉花般的潔白雲朵掩掩遮擋住澄藍的天色，天際邊出了間隔層，變得濃墨重彩，是太陽奔波一天後逐漸變得柔和溫暖的餘暉。
這個時間段，正有一批人在小區籃球場打球，幸運的是，另一邊的籃球架沒人。
葉亞運著球過去，好久沒打球了，有點生疏，籃球差點從手下滑走。
他一路運球過去，在三分線外，起跳雙手平舉投籃進去。
球「匡啷」一聲碰到籃球框，晃蕩了一圈，沒進籃，籃球掉了下來沿著地面滾動。
葉亞尷尬地摸了摸腦袋，衝紀淮遠解釋：「我就練練手。」
紀淮遠壓住眼底的笑，頗為善解人意道：「我懂。」
「再來一次啊，這次肯定進。」
葉亞把球抓回來，動作俐落靈敏地運球，找回些手感，他眼神凌厲地掃過籃框，隨後起跳投籃。
紀淮遠抬眸看著籃球呈拋物線狀撞向籃框，在葉亞緊張的目光下，籃球終於不負所望地直接進籃！
「耶！」葉亞激動地舉手要跟紀淮遠擊掌，得意洋洋道，「我就說我能行吧！」
紀淮遠抬手與他擊了一掌，笑了笑，問道：「來一場？」
「好啊！」葉亞朗聲道，他眉眼間皆是肆意的得意，「紀叔叔你要是求我的話，我願意手下留情的，要不要？」
紀淮遠把籃球投給他，輕描淡寫道，「不用，公平競爭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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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亞誇下海口，然而被紀淮遠虐得體無完膚。
月亮跑了出來，先前那幫打籃球的也早已經各回各家了，籃球場就只剩下他倆。
葉亞氣喘吁吁地叫停，他認輸了，打到天黑才進了五個球，中間一直被紀淮遠半路截球秒殺，氣得葉亞半口氣都梗在喉嚨裡吐不出來。
這股子憋屈的感覺跟他上次玩單機五子棋簡直不分上下，不同的是，他不能把遊戲揪出來打一頓，但對象是紀淮遠的話，倒是可以出出惡氣。
運動了幾個小時，葉亞渾身是汗，他沒捨得擼起衣服擦汗，只用汗濕了的手去擦額頭，雙腿一張坐在地上，一邊忿忿地睨向紀淮遠，氣憤到惡人先告狀：「瞧您能的，就不知道讓讓我，我還是不是你的心肝小寶貝了？」
紀淮遠一臉輕鬆地食指旋轉籃球邊走過來，解釋道：「球場有球場的規則，先前就說好了公平競爭，所以我不會放水。」
葉亞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哼了一聲，直接把重點句提出來，又重複了一遍，「我還是不是你的心肝小寶貝了？」
聞言，紀淮遠幾乎啞然失笑，他把籃球放在地上，瞥見球場門口旁邊有台自動飲料機，便道，「小寶貝口渴嗎，想喝什麼？」
他的語氣太過平靜自然，清冽的嗓音低低沉沉又蘊著一絲溫厚，聽在耳邊竟覺得耳朵微微有些癢意，瞬間就讓葉亞面紅耳熱。
沒有等到葉亞的回答，紀淮遠低聲提醒，語氣促狹：「小寶貝，嗯？」
葉亞臉更加燙了……
「哎，別叫我小寶貝，好難為情啊。」葉亞雙手手背捂著臉頰，羞得差點抬不起頭。
葉亞害羞的反應意外地愉悅到了紀淮遠，他變本加厲逗弄起來，似笑非笑的，「那叫什麼，小心肝？」
葉亞：「……」
「你好煩啊。」葉亞拿起籃球滾過去碰他的鞋子，「我要喝可樂，快去快去。」
紀淮遠低笑一聲，好心地放過葉亞這回，「好。」
紀淮遠拿了兩聽可樂回來，葉亞已經累得大喇喇地躺在地上，被紀淮遠剛才這麼一撩撥，完全忘了身上穿的是喜歡的新球衣，只顧得看著夜空滿臉蕩漾，樂個不停。
紀淮遠蹲下，拿可樂罐碰他的臉，葉亞猛地回過神，連忙止住笑，伸手接過可樂，「謝謝紀叔叔！」
「不客氣。」紀淮遠也隨地而坐，食指扣住易拉環，單手開易拉罐，隨後把打開的可樂遞給葉亞，葉亞坐起身，跟他換了可樂，抱著可樂喝了起來。
葉亞一口氣喝了一大半，碳酸氣兒直往鼻子冒，他忍不住打了個嗝兒，「哎，喝脹氣了。」
紀淮遠一隻手拿著可樂，右手拍了拍他的後背，「不要喝太急。」
「我渴呀。」葉亞晃蕩著手中的可樂，聽到裡面液體碰到瓶子的悅耳聲音，他滿足地瞇起眼睛，「紀叔叔，我們以後都來運動好不好？打籃球、跑步、乒乓球、羽毛球都可以的，我來強身健體，」他停了下來，瞥了眼紀淮遠，故意調侃他，「你來延年益壽——」
話音剛落，手中的可樂便被人奪走，右手被狠狠一扣，身體猝不及防地被紀淮遠壓在身下，葉亞呼吸一僵，睜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紀淮遠。
「幹……幹、幹嘛？」他結結巴巴問道。
……要強吻嗎？惱羞成怒要以吻作為懲罰是嗎是嗎？
葉亞全身神經都緊繃起來，注視著紀淮遠的目光都在打顫。
籃球場白熾燈燈光明亮，他清楚地看見紀淮遠好看的眉眼和長翹的睫毛，和逐漸變得……戲謔的眼神。
「表現一下老當益壯。」
葉亞：「……」
葉亞簡直要懷疑紀淮遠就是故意的！他都要氣死了！媽的！
葉亞小可憐原本蕩漾得不行的一池春水立馬變成一潭死水，他冷哼一聲，伸手去推身上的紀淮遠，怒不可遏，「起開，煩死你了。」
紀淮遠嘴角壓不住的笑意，抬眸看著葉亞氣沖沖的背影。
他抬手按了按額角，第一次意識到挑弄人是這樣好玩。
那邊葉亞完全不知情，氣得頭也不回地跑回家，一進屋就把自己關進房間，任紀淮遠回來怎麼叫他都不理。
紀淮遠看著緊閉的房門，深思自己剛才是不是過火了。
就在他沉默這一會兒，房間那邊終於傳來聲音，葉亞怕紀淮遠沒了耐心就此放棄不再哄他了，於是扭扭捏捏地哼唧問道：「門外誰啊？」
紀淮遠哭笑不得，順著他的話，嗓音溫厚道：「我。」
葉亞跑到門前，貼著門回話：「你誰啊？是跟我一路的嗎？來對個暗號。」
「暗號？」
「對啊，對準了暗號知道你是不是自己人，我才能開門。」
紀淮遠兀自低笑一聲，由著他無理取鬧，「暗號是，我愛你。」
葉亞呼吸驟然一窒，他立刻打開門，抱向門口的紀淮遠，「暗號正確！」
他的手都在發抖，天知道他有那麼激動難耐，這是紀淮遠第一次這樣對他說，而且不是喜歡是愛啊，是愛呀。這聲「我愛你」來得太猝不及防，伴隨著鋪天蓋地的驚喜，狂熱地幾乎要把他撲倒在地。
「再來對遍暗號，」葉亞抬眼看向紀淮遠，目光熱烈，「我也愛你。」
紀淮遠笑了笑，「不生氣了？」
葉亞搖頭，誠實道：「不生氣了，被你的情話給一秒治癒了。」
雖是這麼說，但還是忍不住在心底喟歎一聲，原來紀叔叔這麼會說情話哄人，哎，就是不會和他接吻，太可惜了。
葉亞不想真等到過年才送出初吻，他必須得主動出手，但主動出手並不是說他要主動去親紀淮遠，而是旁敲側擊地讓紀淮遠明白他的意思和想法，或者……引起他的……慾望。
第二天，紀淮遠帶葉亞去找吉他培訓機構，問他要不要一對一教學，葉亞想了想還是覺得人多熱鬧些，還能多交些朋友，於是選擇了培訓班。
培訓班離小區不遠，就在市中心，每週上兩節課，週三和週五下午各一節，一節課六十分鐘，這樣一聽感覺挺輕鬆的，他之前還以為每天都要來上課。
辦了手續交了費，下午就迎來第一節課。
教吉他的老師是名綁著小辮子下巴有一圈鬍茬的男人，教一個班十三個菜鳥少年學基礎樂理，老師講得很慢，一節課下來，葉亞就摸了幾下吉他。
「哎，感覺沒啥意思啊。」葉亞伸了個懶腰，小聲嘀咕道，坐在這兒認識吉他差點都要破壞他對彈吉他的憧憬。
本是仗著下課有些吵鬧，才敢輕聲吐槽，誰知被坐旁邊的一男生聽到了，皺著眉頭反駁他：「學吉他不能這樣急功近利，第一堂課肯定是得先瞭解吉他，你覺得沒意思是因為得不到你滿意的效果吧，你就是為了耍帥才來學的對吧？你壓根就不愛音樂對吧？」
「……」
葉亞被他一連串的對吧得吧弄得愣怔了好一會兒，半晌才回過神，不爽地斜睨著他，「你他媽誰啊？」
男生比葉亞要矮許多，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一看葉亞痞氣十足地爆粗口，他有些後怕地往後縮了縮，「我叫許揚陽，剛才的話你別當真，只是我的一家之言，音樂海納百川，無論是出於什麼目的，只要用心學，以認真的態度去對待就可以。」
葉亞樂了，「喜羊羊？」
許揚陽嘴角抽了抽，糾正，「許，xu許，不是喜。」
葉亞也沒真和他置氣，看出他應該特別喜歡音樂，才這麼認真地對待。葉亞笑了一下，站起身俯視著喜羊羊，自報家門，「我叫葉亞，你要是不挑的話也可以叫我爺呀。」
許揚陽又皺眉，閉著嘴巴不講話。
手機響了一下，葉亞看到紀淮遠發來的消息，說已經到樓下了，葉亞把吉他放進琴包裡，背在後面準備回家，剛要走出教室，在門口想起什麼又停了下來，衝許揚陽彎眼笑了笑，揮手說再見：「喜羊羊，拜拜啊，下次見。」
葉亞把琴包放到後座，隨後坐到副駕駛座上，紀淮遠俯身越過來給他繫安全帶，他溫熱的呼吸灑在葉亞的鎖骨處，問道：「學得怎麼樣？」
葉亞身體一僵，呼吸都有些頓住，啞著嗓子說：「還行吧，認識了琴弦品格還有五線譜。」
紀淮遠繫好安全帶後，好整以暇地坐正。
葉亞有些急躁地拉住他的手，張張嘴，想起要引誘紀淮遠，腦子又混亂成一團，他實在太想跟他接吻了，想得腦子都有點發脹。
紀淮遠不解地看向他。
葉亞嚥了嚥口水，對上紀淮遠清冷幽深的目光就有點沒氣，他清咳一聲，拙劣地提醒示意：「我今天上課看見有人在接吻……」
第67章
紀淮遠問道：「你們班不都是男的嗎？」
「啊？」葉亞一愣，意識過來後隨即挑釁似的地睨向他的唇，「男的和男的也可以接吻啊。」……言下之意就是，快來親我，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可以接吻的，快來快來。
紀淮遠聽出他的話外之音，他笑了笑，跟向來找不到重點的某亞學習，佯裝頗為好奇的樣子，故意問道：「誰和誰？」
葉亞皺起臉，隨口敷衍道：「喜羊羊和吉他老師。」
「喜羊羊？」
葉亞眉毛皺得更深，委屈得不行，重點不是那兩個男人是誰，而是接吻好嗎……
他都不想回話了，雙手抱胸悶著氣回家，怎麼會有這樣木訥不解風情的人，都在一起好幾天了，難道就沒想過親親抱抱嗎，太性冷淡了太讓人討厭了吧。
晚上，電視在放著偶像劇，葉亞抱著吉他邊看線譜一下一下地練手，撥弦總會斷斷續續地發出「滋滋」聲，紀淮遠坐在旁邊拿著平板氣定神閒地看股票，彷若沒受到一絲影響，手指剛滑動了下屏幕，突然葉亞小聲尖叫一聲，下一秒拍沙發叫他看過來——「紀叔叔，他們在接吻！」
紀淮遠：「……」
那邊葉亞早已把吉他和樂譜扔在一旁，盤起雙腿坐在沙發上，睜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電視，一邊偷偷用餘光打量紀淮遠，刻意說道：「原來接吻是這樣子的啊……哎，不過拍得太短了，我都沒怎麼看清楚。」
眼角餘光不能清楚地看見紀淮遠的神情，他說完沒耐住，扭頭看了紀淮遠一眼，這一看便愣住了，紀淮遠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他沒有情緒毫無波動，而是嘴角止不住的笑意，居然在笑！在笑！
葉亞怒瞪：「笑什麼？」
紀淮遠清了清嗓子，面上的笑意沒有隱匿，反而有加深的趨勢，他目光深深地掠過葉亞，在他的嘴唇處停留，片刻後，有意逗弄他，引誘他主動說出口，「你是在提示我什麼嗎？」
然而葉亞在初吻這方面卻固執得可怕，他都主動追求紀淮遠了，那紀淮遠應該投桃報李主動來親他啊，要是這個也是他主動的話，那顯得太不矜持太飢渴了。
初吻這麼值得紀念回憶的重要事……得鄭重對待。
葉亞費了半條命的力氣才按捺住衝動，嘴硬又不忘繼續誘惑，道：「沒什麼啊，我就是好奇而已。」
聞言，紀淮遠解釋道：「嘴唇是感覺神經元最為密集的區域之一，皮膚觸覺信息傳達在大腦的初級運動皮層大小與這個區域的神經末梢密度成正比，舌頭與整個口腔內壁對於觸碰存在著高度的敏感性，嘴唇的作用近乎於生殖器，會引發觸覺、情緒、身體自然反應等各種行為。」
葉亞：「……」
見葉亞不說話，以為他在虛心聽教，於是便繼續道：「接吻會促進機體釋放多種化學物質，從下丘腦釋放的促性腺激素釋放激素引起垂體前葉分泌促卵泡激素和促黃體激素，下丘腦分泌的神經激素直接影響垂體的功能，垂體調節性腺，性腺所分泌的性激素又隨著血液流至各級神經中樞及性器官。」
「……」聽不懂，反正你是性冷淡。
葉亞抽了抽嘴角，擠出一個可以跟呵呵表情媲美的微笑，「紀叔叔你好棒哦，我現在一點都不好奇了。」
紀淮遠一頓，隨後伸了食指頂了下眼鏡架，道：「從生物學理論知識來講確實不太如你意，不過終究是理論而已，實踐出真理，別失望。」
你又不跟我實踐，葉亞哼了一聲，賭氣，「我要去睡了。」
葉亞一肚子火氣，回房間就把空調溫度調低了幾度，趴床上找金錢求支招，如何能讓紀淮遠主動吻他。
金錢不是很能理解年輕人這種重視初吻主動性的觀念，但他也沒有深究下去，回道：要你紀叔叔主動吻你啊？那好辦啊。
葉亞：？？？
金錢直接截了跟葉亞聊天的圖發給紀淮遠，而後再轉來跟葉亞聊：好了，你紀叔叔會主動吻你的，放心吧孩子。
葉亞腦子一轉，頓時有股不詳的預感。
葉亞：你不會跟他說了吧？？！
金錢鑽文字空子：沒跟他說。
……就發了張圖，啥也沒說。
葉亞：那你做了啥？
金錢：什麼也沒做，就給你施了個魔法。明天出來玩嗎？
被紀淮遠一番話弄得他都有點生他氣，於是便答應下來，明天跟金錢出去玩，一天都不要搭理紀淮遠了。
晚上突然下了場大雨。
雨水嘩嘩打落下來，氣溫驟降，一股涼意來襲。
葉亞睡覺前忘記把空調溫度調高一點，夏天又不愛蓋被子，早上醒來不可避免地感冒了，幸好身體比較強健，感冒並不嚴重，只是有些咳嗽而已。
出門去洗漱發現紀淮遠居然比他起得還早，甚至已經準備好了早餐，正端著咖啡站在窗邊看外面被雨水澆灌了一晚上的灌木。
葉亞走過去，聲音有些沙啞，「紀叔叔你怎麼起這麼早啊？」
紀淮遠回頭看他，眉心緊蹙，「你生病了？」
「突然降溫，就有點小感冒。」葉亞不以為意地擺手，又咳嗽了兩聲，他好奇紀淮遠在看什麼，便朝窗外看去，雨下了一宿已經停了，但地面還是濕的，樹木枝椏樹葉都被雨水給洗得澄清乾淨，只是太陽還躲著沒有出來，陰涼又舒爽，很適合出去玩。
紀淮遠走去拿醫藥箱找出感冒沖劑，加水沖泡後遞給葉亞，言簡意賅道：「喝。」
葉亞不想吃藥，他從來都不喜歡這個味兒，以前一點感冒發燒都是硬抗過去的，看病太貴，藥也貴，還不如就這樣耗著，久了還能提高免疫力。
「我不想喝。」葉亞搖頭，拒絕，「是藥三分毒啊，我才不要喝毒。」
紀淮遠卻不由分說地把杯口碰在他的嘴邊，「嗓子都咳啞了，快點喝掉。」他停頓了一秒，嗓音變得柔和溫厚，「乖。」
葉亞瞬間就暈乎乎了，滿腦子都是紀淮遠低了嗓音說「乖」的聲音，聲線刻意壓低顯得格外誘人，他一不小心就被誘惑到，就著紀淮遠的手，低下腦袋含著杯口把沖劑全部乖乖喝完，他鬆開嘴，抬眼看向紀淮遠，眼角因為咳嗽有些泛紅，眼睛卻閃閃的彷彿藏了星星一般，乖巧地小聲道：「喝完了。」
紀淮遠收回手，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了下杯身，他看了眼葉亞，溫聲道：「今天在家好好休息，中午回來我給你熬粥，想吃什麼粥？」
葉亞道：「我和錢錢哥昨天說好了等下出去玩，他現在應該出發過來了吧？哎，紀叔叔你別擔心我了，就是個小感冒而已，我身體強著呢，您別把我當弱不禁風的小可憐啊。」
紀淮遠剛要反駁，話還未出口便被葉亞截斷，他抱住紀淮遠的胳膊，可憐兮兮地看他，語氣不自覺地帶了絲撒嬌的意味，「而且我都為了你吃藥了呢……」
紀淮遠眉頭皺得更深，「不是為了我——」
葉亞再一次截話，聲音頗大，耍無賴：「就是為了你！」
紀淮遠沉沉地歎氣，葉亞見狀知道他鬆懈了，便再接再厲地勸道：「而且我和錢錢哥好久沒一起玩了，您就讓我出去唄，反正雨也停了，我等下多加件外套好不好，還戴口罩，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您就放心吧。」
一通保證下來，紀淮遠也不好再勸什麼，只問道：「什麼時候回來？」
「下午！」葉亞朗聲應道，下一刻又抱著他的胳膊晃了一下，與他商量，「晚上您再熬粥給我喝，好不好？」
葉亞吃了早餐，恰巧金錢打來電話說已經在樓下了，他趕緊去加了件藍色格子襯衫外套，一邊急急忙忙地在玄關處穿鞋，紀淮遠拿了口罩過來，微微抓著耳朵給他戴上。
葉亞的聲音悶在口罩裡，眼睛笑著，「謝謝紀叔叔！」
紀淮遠依舊捂著他兩隻耳朵，目光深邃而幽深，他低下腦袋吻向葉亞的嘴唇，隔著口罩輕輕一碰，隨後便放開，低低地笑道：「早點回來。」
葉亞：「！！！」
他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天啊！紀叔叔終於吻他了！
葉亞回過神來，欣喜簡直要衝破頭頂，他一把把口罩摘掉，興奮得不能自己，「我不要隔著口罩跟您接吻，你親——」他說著就弱了聲音，想起什麼，目光頓時變得悲壯隱忍，「但是我感冒了，還是不要直接對嘴親，免得把感冒傳給你，我先憋著吧……」
紀淮遠忍俊不禁，抬手又幫葉亞戴上口罩，溫聲安慰道：「好，等你感冒好了。」
葉亞立刻變得躊躇滿志，大聲道：「我明天感冒就能好！」
「好的，快點好起來。」紀淮遠笑道。
葉亞眼珠子一轉，要往房間跑去，「我去加件厚實點的外套！」
紀淮遠到了書店，打開微信剛要囑咐金錢不要在葉亞面前吃冰淇淋以免他會被誘惑到，卻看見金錢昨晚發給他的一張圖片。
是他和葉亞的聊天截圖。
紀淮遠盯了好久，兀自輕笑起來。
原來這麼耐不住了，居然還不恥下問地跑去找他人支招。
第68章
葉亞一坐上車就摘掉口罩，急忙對金錢說：「錢錢哥，紀叔叔吻我啦！你施的魔法真有效！」
金錢自然以為是紀淮遠看到了那張截圖，他頗為體貼地沒有去邀功，得意洋洋地揚起一邊嘴角，把車開出小區，邊隨口問道，「是不是舌吻？」
葉亞也挺想舌吻的，他手指摸著口罩，老老實實地說，「不是，就隔著口罩親了一下。」
金錢：「……」
葉亞怕金錢誤會，趕緊解釋：「是因為我感冒了，就沒有嘴對嘴。」
「你紀叔叔真的很冷淡啊。」金錢歎了一聲，看了眼葉亞，目光裡都帶著疼惜，哎，小可憐。
葉亞問道：「難道你不覺得隔著口罩親很讓人記憶深刻嗎？我挺喜歡的啊，而且他說了等我感冒好了就——」話沒有說完，他有些害羞了。
金錢想也不想便道：「並不覺得深刻。」
葉亞哼了一聲，不服氣：「那你說說你和景遠哥第一次接吻是什麼場景？」
金錢把車開向商場的方向，一邊漫不經心地接話，「在床上，吻完就幹了。」
葉亞：「……」
他甘拜下風了。
過幾天就是紀景遠的生日，金錢到現在還沒有頭緒要送什麼禮物，於是便把葉亞叫來一起，給個參考意見。
葉亞小聲嘟囔道：「把你自己送給他唄。」
金錢歎氣：「哎，這三年我都是送的自己啊，今年必須得不一樣了。」
葉亞悄悄嚥了嚥口水，對成年人的生活充滿嚮往。
……再過兩個多月就是他生日了，他也想紀叔叔在那天把自己當成生日禮物送給他……
下車後葉亞又老老實實戴起口罩，隨後進了商場，兩人站在一樓猶豫不決，一樓是化妝品，二樓是衣服、鞋子，三樓是首飾，四樓是美食，金錢完全沒有頭緒，他又發懶不想一樓一樓逛下來。
「亞亞，給點意見呀。」金錢見他走神，便出聲提醒他。
葉亞咳嗽了兩聲，想了想，說道：「我追紀叔叔的時候有給他送花還有金手鏈。」
「送花？」金錢皺起眉思考起來。
葉亞點頭，「是啊，我送的玫瑰花，然後他嫌太招搖了，我就說下次送康乃馨——」
金錢眼睛一亮，有主意了，「我乾脆給他表演插花吧！」
「插花？」葉亞眼神鄙夷地看了金錢一眼，「錢錢哥你咋這麼文藝啊。」
金錢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想摸葉亞的腦袋，然而少年已經長得比他高了，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拍了拍葉亞的胳膊，「孩子，此插花非彼插花。」
葉亞：「？？？」
金錢嘖了一聲，看了眼周圍沒啥人，大發慈悲地點撥葉亞一番，他故意咬重「插」的字音，和後面的字稍有停頓，才道：「懂了嗎？」
「……」
葉亞漲紅了臉，他怕金錢看到笑話他，悄悄又把口罩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亮晶晶的眼睛，輕聲感歎：「還能這樣玩啊……」
老司機又開始瘋狂飆車：「只要膽子大，後面能裝得下世界。」
葉亞想像那副畫面，臉更加燙，小聲嘀咕道：「不過紀叔叔這個性格應該不願意插吧……」
「……」
金錢無言以對，合著葉亞一直認為自己是攻？
他在心裡默默地為紀淮遠點一支蠟燭。
解決了禮物難題，金錢便心情愉悅地帶葉亞直接去了四樓美食區。
找了家冷飲店，點了喝的，金錢就摸出手機來玩，一打開微信就看到紀淮遠發來的消息，他拿起手機在葉亞面前揚了揚，笑道：「你男朋友叫我不要帶你吃冰的涼的，怎麼辦，亞亞你已經點了杯冰果汁哦~」
葉亞拿過金錢的手機放在眼前細細地看，他笑得嘴角弧度已經彎到最極限，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越看越想笑，再加上金錢那句「你男朋友」，他簡直開心地快要暈厥了。
「瞧你笑的。」金錢看著都覺得樂呵，他也跟著笑，叫服務員再送來菜單，要葉亞再點一份，葉亞看了好半天，對服務員說，「那就再來杯熱玉米汁吧，我感冒了，不好意思啊。」
等服務員一走，葉亞趕緊扒著桌子湊近腦袋，小聲對金錢說，「我覺得他還是挺喜歡我的，雖然隔了這麼多天才親我，但應該是他性格使然，對不對？」
「是吧。」金錢思考了一會兒，沉吟道，「但是這性格太冷淡了，講真，亞亞，你不怕你男朋友是性冷淡，你們以後得過無性生活什麼的？」
葉亞一愣，「這不太可能吧？無性生活有點太誇張了……」
金錢兀自皺了眉，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我覺得很有可能啊，你仔細回想一下，他有對你產生過別的想法嗎？」
葉亞僵硬地搖搖頭。
他連接吻都是在一起好久以後，而且還是隔著口罩……
葉亞越想越心慌，漸漸開始認同金錢的觀點。
「那該怎麼辦啊？」葉亞急切地問道。
這時，飲料端了上來，先前的冰果汁給了金錢，他抱著玉米汁，有些心煩意亂地拿了吸管就要喝，全然忘記了自己還戴著口罩，一戳沒進嘴立馬愣了一下，下一刻就沒心情再喝了。
金錢挖了勺冰淇淋放入嘴裡，慢悠悠地安慰葉亞，「你先別急，如果真是性冷淡也沒事，有關治療這方面的藥多得是，你大不了每天給他吃牛鞭甲魚什麼的。」
葉亞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小聲反駁：「他又不是陽痿……」
「哎，反正多補就是了，以防萬一嘛。」
葉亞喉嚨有些癢，咳了幾聲，彷彿把理智咳回來了，義正言辭道：「錢錢哥，事情還沒影呢，我改天去試探一下，如果真的是性冷淡的話，那我到時候再來找你商量辦法啊。」
金錢說道：「你怎麼試探？亞亞你別忘了還沒成年呢。」
「不對，我上次特意查了，16歲也算成年，生理成年了，我早就滿16歲了。」葉亞說道，「而且我也不在乎什麼成年了才能做愛，法律又沒規定這個，只說了未滿14歲算強姦。」
金錢驚訝地瞪大眼睛，好半晌才語氣複雜不明道：「亞亞你準備得可真夠充分的。」
葉亞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顯得他多麼飢渴似的，他摸了摸腦袋，想了下還是要雙管齊下，才比較保險，便小聲道：「不過，也得要補補，我還是挺害怕他性冷淡的……」
金錢問道：「你打算怎麼試探？」
他有些好奇，按照葉亞現在還覺得自己是攻的想法，他要是試探的話，難不成把紀淮遠撲倒在床直接摸後面挑弄？
葉亞思緒被打斷——「哎？」
葉亞又咳嗽起來，臉都咳紅了，金錢倒了熱水叫他喝，葉亞把口罩摘了，小口喝著熱水，眼神尷尬地飄忽不定，「就……誘惑他啊。」
話音一落，金錢便緊接著問：「怎麼誘惑？」
葉亞想了一下，沒想到絕佳的對策，一看對面人是身經百戰的老司機，便虛心向他請教，「我不太清楚，要不錢錢哥你教教我吧？」
金錢正喝著果汁，聞言差點噴了，他拿了紙巾擦嘴角的汁液，瞪向葉亞，「我教個屁，你清楚紀淮遠什麼性格喜好，你自己想辦法對症下藥。」
葉亞摸著下巴，更加苦惱：「他沒有喜好啊……」
「他喜好你啊。」金錢白了葉亞一眼，「你乾脆脫光了站他面前，看他會不會硬。」
葉亞想了一下，搖頭：「我沒那個本事啊。」
上次喝酒喝斷片，對於自己光憑叫聲就把紀淮遠叫硬了的事一點印象也沒有。
金錢勾了下嘴角，看熱鬧不嫌事大，促狹道：「不試怎麼知道？」
葉亞潛意識已經把金錢當成值得信賴的軍師，回來後就一直想著這事，在脫與不脫之間徘徊了許久，紀淮遠不知道他腦子所想，見他神色有異，便給他倒了杯熱糖水，葉亞看到紀淮遠的臉都有些罪惡感，感覺自己太……蕩了。
晚上睡覺前聽話地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些，一覺醒來後感冒就好了。
他牢記著那個約定，等感冒好了就接吻，但是紀淮遠好像不記得了的樣子，聽到他說感冒好了也只是笑了一下並沒有再說別的，葉亞心都涼了，「性冷淡」三個字像三噸大石一般砸在他身上。
上午去買菜前，葉亞特意搜索了下有哪些食物壯陽補腎……
中午紀淮遠回來吃飯，一眼就瞥見中間的牛鞭湯，他看向葉亞，眼神詢問，「？」
葉亞臉又紅又燙，不敢對上紀淮遠的視線，怕被他識破，低著腦袋，划動著碗裡的飯，訕訕解釋：「我買菜聽攤主說牛鞭挺補的，我還在發育嘛，就買了試試……」
紀淮遠「唔」了一聲，轉而去夾其他的菜。
葉亞心一急，連忙舀了兩碗湯，一碗遞給紀淮遠，又給他碗裡夾了韭菜雞蛋，趕緊喝湯假裝不在意的樣子，偏偏還是沒忍住用眼角去打量他，「紀叔叔您辛苦了，多吃一點。」
不單單只有牛鞭湯，桌上的菜都是挺補的……
第69章
一喝完，葉亞就蒙圈了，他好像表現得有點太急躁了……
對上紀淮遠彷彿能洞悉他內心的眼神，葉亞更加心虛，眼珠子轉啊轉，硬是把視線轉移到一旁，假裝看風景。
半晌後，紀淮遠叫他的名字：「葉亞。」
葉亞心一顫，紀淮遠好久沒連名帶姓地叫他，這一叫立馬讓他毛骨悚然感覺要完。
葉亞太過於心虛，以至於都不敢回他的話，紀淮遠捏了捏額角，繼而問道：「為什麼做這些菜？」
他聲線壓低，語氣不明，讓人察覺不到話中的情緒。
葉亞抿著嘴，垂死掙扎著：「都說了您辛苦了啊……」
「所以要給我補腎？」紀淮遠道。
葉亞還在嘴硬，小聲嘀咕道：「那您想補別的也可以告訴我啊——」
紀淮遠氣極反笑，他站起身，雙手撐在兩側，身體微彎，與坐對面的葉亞直直對視了一會兒，才依舊盯著他問道，「是金錢教你的？」
葉亞：「……」
被抓了個正著。
葉亞不知所措地清咳幾聲，舌頭都快因為緊張和忐忑而扭成麻花了，「呃……這個……」
一看他這表情，紀淮遠便瞭然，問下一個問題，「你是在質疑我什麼嗎？」
眼看對方攻勢逐漸逼近，葉亞索性放棄搶救，一咬牙一跺腳，道：「都說好了我感冒好了就親親，結果您又不提這茬，我急啊。」
紀淮遠一陣無言，良久後視線瞥過一旁的湯碗，眼神複雜地看了過來，「所以為了讓我親你，就給我喝牛鞭湯？」
葉亞一愣，誒，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但貌似比質疑性冷淡的殺傷力要小一些，他想了一下，哼哼唧唧地輕輕「嗯」了一聲。
紀淮遠沉了聲音，「過來。」
葉亞抬起臉，一頭霧水：「啊？」
下一秒，紀淮遠雙手撐著桌面，身體越過飯桌往前逼近，低下頭驟然吻向葉亞的嘴唇，剛碰上就沒有多少耐心地撬開葉亞的牙關，舌尖長驅而入，不甚溫柔地在他口腔裡胡作非為。
葉亞徹底呆住，這個吻來得太措手不及，他壓根沒有心理準備，呆了一會兒後終是回過神，閉上眼睛，笨拙地回應。
葉亞的回吻顯然愉悅到了紀淮遠，他細細舔舐著每一處，又抵著上顎逗弄著劃圈，最後才不緊不慢地與他唇齒交纏。
因為姿勢問題，葉亞仰著腦袋揚起下巴，吻了一會兒便覺脖子酸疼，他發出一聲沉悶的「唔」聲，卻立刻被封在唇間。
他也捨不得離開，但脖子的疼痛實在不容忽視，他只好輕輕咬了下紀淮遠的舌尖，見他停緩下動作，才睜開眼睛，臉紅撲撲的，不好意思地小聲說：「我們換個姿勢好不好？」
紀淮遠眸光幽深卻沒了往日裡的平靜，他垂眸瞥向葉亞覆了層水光的唇，那眼底的興味越發濃厚，他嗓音低啞了幾分，只發出一個音節：「嗯。」
葉亞把紀淮遠撲在沙發上，他坐在他身上，勾住他的脖子，急不可耐地吻下去。
紀淮遠抬手穩穩摟住他，因著他的急切，唇邊不禁發出一聲輕笑，主動去勾葉亞探進來的舌頭。
即便剛才吻過一次，葉亞還是沒學會換呼吸，憋著氣兒去咬他的下唇、舔他的舌尖，絲毫不耐煩地與他交換唾液。
好一會兒，葉亞終是憋不住了，漲紅了臉鬆開，鼻尖抵著紀淮遠的鼻尖，小聲的笑，「蘋果味的。」
因為葉亞喜歡這個味道，家裡的牙膏、洗髮水、沐浴乳都換成了蘋果味，久而久之，似乎身上都染了蘋果味。
紀淮遠低笑著拍了拍葉亞的背，葉亞又抬起頭看他，看了幾秒，被紀淮遠的目光所引誘，又鬼迷心竅地吻上他的唇，「還不夠……」
先前喝的牛鞭湯對血氣方剛的少年作用太大，加上戀人的吻讓他熱情又激烈，漸漸的，葉亞的下面起了頭，硬梆梆地抵在紀淮遠的小腹處。
葉亞動作僵住，臉上浮現尷尬的神情，他動了動身體，小心地想要退離，卻被紀淮遠一把扣住腰，下一秒把葉亞反壓在沙發上，黑眸裡滿是笑意，「湯起作用了？」
葉亞全身血液都往臉上湧，本來就因為硬了而知羞，偏偏紀淮遠還打趣他，更加讓他手腳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他原本是想牛鞭湯全補給紀淮遠，哪知道先讓他著了道。
葉亞絕望地掩住臉，這完全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耳邊是紀淮遠低低撩人的笑聲，那聲音幾乎貼著他的臉，更讓他臉上熱度上升，呼吸滾燙了幾個度，他一咬牙，乾脆摸向紀淮遠的腰側，用硬起來的下身輕輕去蹭他的，完全豁出去了，「沒辦法，只能白日宣淫了。」
紀淮遠呼吸漸漸被打亂，卻壓住聲線，「我可沒喝湯。」
葉亞學以前看片的經驗場景，曲了腿用腳尖一下下沿著紀淮遠的小腿往下滑，他的聲音變得分外滑膩誘人，「可是你有我啊。」
他直勾勾地看向紀淮遠，吻向他的唇，聲音在唇齒間顯得尤為含糊，「你要拯救我。」
豁出去的葉亞格外主動誘人，紀淮遠輕易就被勾起了慾念，他桎梏住葉亞亂動的腳，眉心微蹙，嗓音卻出賣了他，尤為低啞，「從哪學的這些？」
葉亞自然不敢告訴紀淮遠自己偷偷看片的事，含糊其辭道：「我無師自通……」
紀淮遠嗤笑一聲，「你可真厲害。」
「好嘛，好嘛。」葉亞去勾紀淮遠的脖子，揚起下巴又要與他親吻，輕而易舉就出賣了御用軍師金錢，「是錢錢哥教我的。」
不等紀淮遠說話，他又可憐兮兮地親他的下巴，聲音軟成一團，「紀叔叔你幫幫我，我真的好難受……」
紀淮遠輕歎一聲，伸手去解開葉亞的褲子，幸好葉亞穿的是寬鬆型的休閒短褲，拉著褲繩一扯就拽下一些，手心碰到灼熱凸出的一團，他略微一遲疑，思考這行為是否合理，下一刻便被葉亞急躁地抓著他的手往下按，伴隨著葉亞脫口一聲悶哼，聲音太過甜膩，直攪得眼神意識不再清明，俯身吻向葉亞的嘴唇，手邊動作不停，輕輕柔柔地隔著內褲挑弄按壓。
「唔……」
葉亞隨著紀淮遠的動作低低喘息，他好不容費了勁兒開口催促道：「你好歹幫我把內褲脫掉啊……」
紀淮遠便依他，按照看過的理論和經驗，盡力去討好他。
葉亞像隻親吻魚一樣不住地去親紀淮遠，熱烈得似乎有些沒皮沒臉，吻著吻著又溢出一聲低吟，外頭陽光正好，細碎的光線透過窗簾灑來光影，地板被照得斑駁一片，果真是白日……宣淫。
「啊——」
葉亞仰起腦袋，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部，發出一聲叫喚，發洩在紀淮遠的手上。
紀淮遠愣怔了一瞬，這麼快？
葉亞雙眼失神，眼角發紅，嘴唇微張，頗像是被人狠狠欺負了一般，好一會兒，他終是從餘溫中回過神，有些尷尬：「秒射啊……」
紀淮遠輕笑一聲，耐心去寬慰他，「對於沒經驗又精力旺盛的年輕人來說，第一次秒射屬於正常現象。」
葉亞還是覺得有些跌面子，埋在紀淮遠肩膀處羞得都不敢抬眼去看他，依舊很在意，「太丟臉了……」
紀淮遠伸手拿了茶几上的紙巾擦乾淨手，才慢條斯理道：「不丟人，別太在意。」
葉亞伸手去摸紀淮遠的下身，學習雷鋒好榜樣，「你硬了嗎？我也幫你手吧。」
一摸，硬了。
葉亞頓時雙眼一亮，欣喜若狂，太好了！不是性冷淡！
紀淮遠看向他：「嗯？」
葉亞立刻斂了笑，抿著嘴唇清咳一聲，「沒什麼，我來幫你，您別拒絕啊，無功不受祿，要不然我會睡不踏實的。」
…
紀淮遠已經去書店了，葉亞跑去洗了個澡，洗完澡出來經過客廳都不敢去看那張沙發，羞澀地跑回房間，趴在床上給金錢發消息。
葉亞：錢錢哥，我可以很確定了，紀叔叔不是性冷淡。
社交狂魔熱心網友金錢時刻在線，看見葉亞發來的消息，秒回：恭喜你哦。
葉亞再一次羞紅了臉，特別難為情地按字：你都不想問我發生了什麼嗎？
金錢：你提醒我了，誰上誰？
葉亞：……
葉亞：尷尬，還沒到那個步驟，就互相擼了。
金錢對於他們的進度實在是無力吐槽，但轉念一想，這對於他們而言也算是個跳躍式的進步，便道：再次恭喜你哦。
葉亞想問金錢，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想找尋「志同道合」的朋友，便問道：錢錢哥，你第一次的時候是秒射嗎？
金錢：……
金錢立刻就明白了：你秒射？
葉亞又尷尬了，要不要猜得這麼快，得虧是網上聊天，沒有面對面那麼尷尬，他乾脆直言道：嗯，雖然紀叔叔說這很正常，但我還是覺得不平衡，他就那麼持久……
金錢：亞亞你不用說得這麼露骨的。
金錢暗自腹誹，秒射還想當攻？反了天了。
第70章
初吻的延展太過激烈，以至於葉亞對初吻倒是沒多少感覺，全部心思都放在擼上面，掌心似乎還存留著火熱的溫度，他都不太好意思看手心，但又忍不住，時不時地垂眸看著握了紀淮遠東西的右手，越看臉越紅，嘴角弧度也不自覺地越來越加大。
下午有吉他課，他心情尤為燦爛，路上碰到許揚陽還給他也買了杯飲料，遞給他的時候許揚陽手指不慎碰了下他的手，葉亞彈了一下，怒道：「你別碰我手！」
許揚陽以為他有潔癖，縮了縮肩膀，弱弱地說：「對不起。」
葉亞意識到自己反應強烈了一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沒事沒事。」
雖然葉亞請他喝飲料，但許揚陽還是挺怕他的，畏畏縮縮走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出。走進大樓，許揚陽不經意地瞄了眼葉亞，愣住了，開口問道：「你在笑什麼啊？」
葉亞呆了一瞬，摸了摸嘴角，一臉迷茫地看向許揚陽，「我有在笑？」
許揚陽縮著脖子點點頭。
葉亞還摸著嘴，暗自嘀咕道：「居然高興到自己笑了都不知道……」
許揚陽去按電梯，葉亞站在旁邊，忽然腦子一轉，有點想裝逼，於是偏眸去問許揚陽，「你初吻還在沒？」
許揚陽往後退一步，不明白葉亞為啥問這個問題，他緊張得有些結巴，「在、在啊。」
葉亞嘖了一聲，嘴角揚起笑，有些嘲諷的意味：「嘖，小屁孩。」
許揚陽：「……」
葉亞問這話也沒啥惡意，就是單純想炫耀他初吻不在了，他高興的呀。
他還有男朋友，每天朝夕相處的，別提多開心了。
葉亞特想秀恩愛，但是他儘量克制住了，因為網上說，秀恩愛分得快，他才不要分。
進了電梯，裡面就他倆人，許揚陽悄悄看了葉亞一眼，壯著膽子問：「你初吻不在啊？」
葉亞別提多得意了，仗著身高優勢睨他，語氣也是分外驕傲，「當然！我有對象的。」
許揚陽弱弱地「哦」了一聲，又問道：「那你學吉他是為了彈給她聽的？」
葉亞愣了一下，彈給紀淮遠聽？好主意啊。他乾脆直接承認，順便再向這位熱愛音樂的boy取取經，「是啊，你有什麼好的情歌曲子推薦的嗎？」
葉亞平時沒那個閒情逸致聽歌，不過巷子裡老人流行跳廣場舞後，在主跳家裡的院子裡跳，歌曲通過音響特大聲地傳到了大街小巷，一天天下來，葉亞就耳熟能詳了，會哼幾首鳳凰傳奇的歌。
但他總不能給紀淮遠唱「套馬桿的漢子你威武雄壯」吧……
「我、我比較喜歡聽周杰倫的歌……」
葉亞捏著下巴，「行，我回去搜搜他。」
電梯到了，許揚陽慢慢走著，扭捏了許久，才語重心長道：「所以，你更要好好學吉他呀，吉他不單單是門樂器，它還是我們心靈深處的寄托和慰藉，我們得尊重熱愛它。」
葉亞坐到位置上，沒打斷許揚陽的念叨，等他說完了才道，「行，我會好好學習的。」
許揚陽這才滿意地點頭，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
葉亞覺得這小孩挺有意思的，這麼喜歡音樂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
一節課下來，他手指疼得不行，許揚陽卻跟沒事人一樣，和上次一樣下了課還待在教室多練一會兒，葉亞可比不過他，一下課就利索地收好吉他，背著往外溜。
幾個小時沒見，他特別想紀叔叔。
但現在這個時間點，他回家了也見不到人，乾脆就去書店。
培訓班離書店有一段距離，去搭公交的路上想起許揚陽推薦的歌手，便用手機去搜他的歌，還去小店買了副耳機，坐上公交便開始聽歌。
到了書店，葉亞耳邊還嗡著那個調調。
他覺得很好聽，準備學幾首邊彈邊唱給紀淮遠聽，保準紀叔叔又會多愛他幾分。
小程看到葉亞背了個吉他過來，便笑眯眯地招呼人，「亞亞你來了啊，去學吉他了？」
「對啊，就學了兩節課。」葉亞走到收銀台旁，手擱在上面，一邊扭著脖子往各處瞄，順口問道，「我爸呢？」
小程朝看書區努努嘴，「那兒看書呢。」
正巧葉亞也瞄到了，紀淮遠正坐在靠窗邊的位置背對著他們，他朝小程笑了笑，便往那邊走去，越走近，他忽然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猛地拍了下紀淮遠的肩膀，笑眯眯地對上紀淮遠皺著眉回頭的視線。
紀淮遠一看來人，眉毛舒展開來，笑意掛上眼角，「你怎麼來了？」
葉亞把吉他放下，坐他旁邊，小聲說：「想你啊，就過來了。」
「正好，等下一起回去。」
葉亞回頭看了眼小程，見那邊沒注意到這裡，便移著身體更挨著紀淮遠，微微側了身體防止旁邊人看見，悄悄朝他伸了手，壓低聲音道：「你牽著我的手好不好？」
紀淮遠淡曬，握住葉亞的手，指尖輕輕摩挲他的掌心。
葉亞小聲地笑，視線掠過紀淮遠放在桌上的書，偏過腦袋好奇地看過去，一邊問道，「你在看什麼書啊？」
他現在看字快，不像小時候得一個字一個字念過去，等紀淮遠把書籍翻了個身蓋住封面，葉亞已經看完了，得意地揚起一邊嘴角，「晚了，我看到了，原田玲仁的《戀愛心理學》，我連作者名都看見了。」
紀淮遠靜默片刻，才不疾不徐道：「看這本書只是想補充一些理論知識。」
葉亞用另一隻手翻開書本隨意地瀏覽了一番，沒多久就合上了，笑眼彎彎地看向紀淮遠，「紀叔叔你別看這樣的書了，我覺得只要互相喜歡，其他都不成問題啊。」他就是囫圇吞棗地翻了一下，並不清楚裡面究竟講述了什麼觀點，只按照書名來講，「你也不要研究我什麼心理，只要知道我很喜歡你就可以了。」
說完，他又小聲地強調，「特別特別喜歡你。」
紀淮遠抬腕看了眼手錶，道：「回家吧。」
葉亞愣住，話題跳躍太快他沒反應過來，「時間還早啊。」
「提前下班。」紀淮遠放開他的手，拿起桌上的書，看了葉亞一眼，眸光驟然變得幽深，學葉亞剛才的語氣，壓低聲音，低沉悅耳，「特別特別想親你。」
葉亞臉一紅，心跳如擂鼓。
到了停車場，一關上車門，紀淮遠便俯身壓了過來，逕直覆上他的嘴唇。
葉亞心臟跳得更快，雖然停車場現在沒人，車窗也是緊關的，但他還是莫名有種暴露於天地外的羞恥和緊張感。
紀淮遠輕咬了下他的下唇，示意他專心。
葉亞「唔」了一聲，趕緊拋開這些雜念，輕輕去觸碰紀淮遠的舌尖。
他很喜歡和紀淮遠舌吻，唇齒相纏，津液交融，感覺這種行為尤其親密。
良久，葉亞驚呼一聲，聲音融在唇間，「哎，口水要流下來了。」
紀淮遠鬆開葉亞，抵著他的鼻尖，黑又沉的眼眸掩蓋住驚濤駭浪，看見葉亞漲得通紅的臉，不禁輕笑。
葉亞胡亂擦去嘴角的口水，窘迫到不行，威脅紀淮遠，「不要笑，不准笑了。」
「好。」紀淮遠止住笑，可眉梢眼底卻怎樣都壓不住笑意。
葉亞羞得都想鑽進洞裡，他低下腦袋作勢要繫安全帶，哼哼唧唧的彆扭極了，「快回家，快點快點。」
回家路上無意瞥到一家蛋糕店，葉亞爭著鬧著要下車買蛋糕，紀淮遠把車停在路邊，隨他進去挑選了幾樣小蛋糕。
葉亞是很喜歡吃甜品的，夏天尤其愛喝奶茶或者果汁，只要是甜的都好吃，但是紀淮遠就不愛甜味，他又想讓紀淮遠嘗嘗這抹茶味的蛋糕，然而怎麼說服都沒用，偏偏在這個點上格外固執。
葉亞歎了一聲，放下蛋糕，朝紀淮遠伸出一小截舌頭，眼底滿是狡黠，「紀叔叔來嘗嘗抹茶味的舌頭。」
紀淮遠輕舔了一下，「好了。」
葉亞湊近他，嘟囔道：「還有抹茶味的嘴巴……」
紀淮遠笑了笑，順他的意，壓住葉亞的嘴巴，細細地品嚐。
「哎，不要舌吻。」葉亞的聲音從唇間溢出，他有心理陰影了，有點嫌棄流口水的自己。
紀淮遠置若罔聞，依舊慢慢進行，不輕不重地啃咬葉亞柔軟的嘴唇。
葉亞腿有些軟，全身力量都集中在背部靠在沙發上，親了一會兒，抵不住誘惑，小聲說：「我反悔了，我要舌吻。」
紀淮遠手扶在葉亞的腰側，輕輕揉捏了幾下，越來越加深這個……抹茶味的吻。
葉亞也輕輕摸向紀淮遠的後背，悄悄鑽進襯衫裡面，有樣學樣地亂摸一通。
紀淮遠唇角止不住的笑，被小孩無比認真的幼稚所逗笑，還有，心底深處被柔軟地一擊。
他好像撿到寶了。
……
沒有好像。
第71章
一陣陣細微的酥麻感從耳垂邊如一股電流「滋滋」地電過來，葉亞腦袋有些發暈，他低低地喘息著，雙手無力地揪著紀淮遠的衣服。
唇舌從葉亞耳邊離開，與他對視，紀淮遠眼底含笑地看了葉亞一眼，隨即輕咬了下他的下巴，聲音格外低啞，帶著濃重的情慾，「受不住了？」
葉亞點點頭，又搖搖頭，他腦子實在是發脹得厲害，連這簡單的一句話都緩衝了許久。
「沒……」他一開口，驚覺自己聲音猶如被火車碾過一般，破碎又遲鈍，但他依舊堅持說完，「我想和你做愛。」……褲子都脫了——
紀淮遠靜默許久，久到葉亞意識漸漸清明，以為他在猶豫年齡問題，正要開口勸導，他才低了嗓音，語氣偏涼：「沒有準備潤滑劑。」
葉亞一愣，著實沒想過是這個答案，「……哦。」
紀淮遠復又吻了吻葉亞的嘴唇，「下次吧。」
葉亞「唔」了一聲，聲音更加黏糊，「我還以為你嫌我年紀小呢。」
「不會。十七歲的你，二十七歲的你，都是你。」紀淮遠無聲哂了一下，目光彷若深夜大海一般暗含洶湧，卻表面沉靜地看向葉亞，「而你一輩子都是我的。」
葉亞緊緊地貼著紀淮遠，他全身被烈火燒了一樣，來不及細想紀淮遠的話，分開腿，哼哼唧唧地抓著他的手往自己下面摸去，「你跟上次一樣，幫我好不好？」
他的褲子早就不知不覺就脫掉了，內褲也耷拉在腳踝處，要落不落的，既純情又性感。
手握在那兒，卻未動。
葉亞急躁地曲腿用膝蓋去碰紀淮遠，「你動動啊……」
紀淮遠淺淺親了下葉亞的嘴唇，隨後唇舌漸漸往下蔓延，沿著鎖骨、胸口、小腹，到了兩腿之間，他停頓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抬眸看了眼滿臉潮紅的葉亞，隨後低下腦袋，溫柔地含住那個東西。
葉亞身體瞬間繃緊，如同躺在手術台被電刀狠狠擊了一下，全身感官集中在下面，清楚地感覺到紀淮遠口腔的熱度和濕度，舒服地讓他喘息聲更重，伴隨著含動時帶起的輕微水聲，在安靜的客廳顯得尤為清晰。
葉亞一直都認為紀淮遠為人清冷不問世事，有時候甚至覺得他脫於世俗，他做夢也想不到紀淮遠肯為了他做這種事。
帶著強烈的刺激和驚喜，葉亞幾乎馬上就要繳械投降，但還耿耿於懷上次秒射的事，憋紅了臉，強忍著快意，企圖再掙扎一會兒。
紀淮遠感受到口腔內的東西一顫一顫的，他抬眸看了葉亞一眼，見他一副瀕於盡頭的樣子，便鬆開他，手又握住動了幾下，「射吧。」
葉亞絕望了。
紀淮遠這話，跟下聖旨一樣，一說完，他就乖乖聽話射了。
媽的！
又他媽……秒射。
葉亞都有些愧對葉家列祖列宗了。
紀淮遠幫他擦乾淨身體，葉亞支起身體抱住他，幽怨地咬他肩膀，沒捨得用力，就只是牙齒碰了一下，「我是不是有病啊？怎麼又射這麼快。」
先前還懷疑紀淮遠性冷淡，不會是背後說人，遭報應了吧……？
「沒病，你還小，加上受到一定的刺激而導致的。」紀淮遠說完，剛要親葉亞，他卻臉一撇，躲開了。
紀淮遠一怔，無聲地看他。
葉亞扭扭捏捏了一會兒，不敢對上紀淮遠的目光，小聲道：「你能不能不要吻我，我覺得有點髒。」
紀淮遠沉下臉，抬手攥住葉亞的下巴，逕直吻上他的嘴唇。葉亞悶哼一聲，有些受不住地啟開牙關，軟糯糯的：「好吧，好吧。」
黏糊糊一會兒，葉亞暗暗下了決心，咬咬牙，要禮尚往來幫紀淮遠口，紀淮遠看他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好笑地拒絕，「用手就好了。」
葉亞說不上什麼心理，鬆了口氣，又暗自嫌棄自己小白眼狼，可是他是處女座有一丟丟精神小潔癖真有些接受不了這種事，只好用心幫紀淮遠手，想著法子討好彌補他。
葉亞手都酸得不成樣子，紀淮遠終於釋放出來。
又形成鮮明的對比，葉亞看紀淮遠的目光更加悲壯了。
紀淮遠笑了笑，打趣道：「別難過，下次我儘量學你，讓你平衡一些。」
葉亞：「……」學他秒射嗎？
他嚥了嚥口水，不可思議：「這個也可以學啊？」
「所以說儘量。」紀淮遠淡哂。
葉亞哼了一聲，張嘴去咬他的肩膀，「你欺負人。」
「怎麼又咬人。」紀淮遠右手按在葉亞額頭上，「又不是屬老虎的。」
「我屬龍，我是天上小飛龍，龍界扛把子。」葉亞又去咬紀淮遠的手，瞎掰掰道，「咬了你，你就是龍的傳人了。」
紀淮遠順勢抱起他，往浴室走去，「小飛龍去洗澡。」
葉亞雙眼一亮，「一起洗嗎？」
「不行，還欠著東風，你先洗。」紀淮遠道。
葉亞撇撇嘴，跟紀淮遠相處久了，轉個彎也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東風就是指那計生用品，哎。
紀淮遠放好水，把他放進浴缸裡。葉亞巴巴地看他，「下次買一箱去。」
紀淮遠愣怔片刻，隨即笑了笑，抬手把葉亞頭髮給揉得亂七八糟的，故意訓他，「小小年紀不學好。」
「爸爸，跟您學的呢。」葉亞反應很快地接話，揚起一邊嘴角，「這麼年輕就有個我這麼大的兒子。」
紀淮遠打開洗髮水，眼神專注地給他洗頭髮，一邊漫不經心地答道：「沒你這麼不省心的兒子。」
葉亞頭頂全是泡沫，光潔飽滿的額頭上也沾了些泡沫，他掬了水洗了把臉，眼睛睫毛濕漉漉的，「對啊，只有男朋友才不省心。」他說完，扭頭笑眯眯地看紀淮遠，「對不對呀？」
紀淮遠默不作聲地弄了些泡沫放葉亞額頭上，葉亞嫌棄地抹掉泡沫，又笑眼彎彎道：「男朋友還要幫忙洗澡洗頭髮，多不省心啊，兒子就沒有這個殊榮了，父子有別嘛。」
紀淮遠被逗笑，他乾脆用滿是洗髮水泡沫的雙手去碰葉亞的臉蛋，葉亞整張臉慘遭泡沫的攻擊，他氣得差點要站起來，「你幹嘛呀！」
「調戲男朋友。」紀淮遠氣定神閒道。
葉亞：「……」
他白了紀淮遠一眼，鼓著氣洗乾淨臉，一邊數落他，「我跟你講，你這種行為非常的幼稚，講出去會被別人笑話死的。」
紀淮遠嘴角噙著笑，就蹲在浴缸旁，問道，「你會講出去？」
葉亞哼哼唧唧了一會兒，誠實道：「偶爾還是要在錢錢哥面前秀秀恩愛的，他以前每次都在我面前秀，現在我終於可以報仇雪恨了。」
「怎麼秀？」紀淮遠似乎起了興致，有些好奇。
葉亞想了一會兒，搖搖頭，「我不知道，還沒準備好，我又有點怕，都說秀恩愛分得快，我又有點不敢秀恩愛。」
紀淮遠問道：「景遠和金錢分了？」
葉亞不明所以地搖搖頭，「沒有啊。」
「所以，秀恩愛不會分得快。」紀淮遠淡聲說，頓了頓，又道，「你儘管秀。」
葉亞靈光一閃，來主意了，急忙去推紀淮遠，「你去把我手機拿過來，快去快去。」
紀淮遠：「嗯？」
「快去呀，我要秀恩愛，迫不及待了都。」
紀淮遠拿來手機，葉亞直接在紀淮遠衣服上擦乾手，一本正經地打開朋友圈，發動態：哎，有對象幫忙洗頭洗澡，感覺自己跟癱瘓兒一樣，我要這雙手有何用呀。
一發完，紀淮遠要看，葉亞趕緊關掉手機不給看，有點害羞，「你不要現場看啊，我很難為情的。」
紀淮遠輕笑，「好，等你洗完澡再看。」
話落，他要出去，葉亞愣住，「你不幫我洗澡啦？」
紀淮遠回頭看他：「我似乎沒有答應你幫你洗澡。」
葉亞：「……」
媽的，這個恩愛秀得有些假啊。
紀淮遠出了浴室便去拿手機，一看葉亞的動態，笑了一會兒，復又折回浴室，推開門，葉亞正站起來，一看紀淮遠進來，條件反射地坐了回去，雙手抱膝擋住，「你進來幹嘛啊？」
紀淮遠合上門，走了過來，雲淡風輕道：「幫不需要雙手的男朋友洗澡。」
葉亞臉一紅，臉蛋也埋進膝蓋裡，只露出被熱氣蘊得濕漉漉卻格外烏黑明亮的眼睛，「你看到了啊？」
紀淮遠輕哂，「還點讚了。」
「您好歹評論一下呀。」葉亞不滿足，「你從來都沒評論過我的朋友圈。」
紀淮遠擠了蘋果味的沐浴露到手心，揉了一番後輕輕覆在葉亞身上，掌心碰上葉亞溫熱的肌膚，他一頓，「好的。」
葉亞洗得香噴噴地回房間，拿出手機看評論。
在一溜兒的知情人士單身狗咆哮「那就剁手」和不明觀眾發出疑惑「啥時候有對象了」之下，有條評論格外引人注目。
「給我牽。」
——來自紀叔叔。
第72章
葉亞這一動態算是首次公開戀情，一晚上挺多哥們朋友找他私聊問問情況。
刺頭發來鼓勵：行啊小葉，幾天前還沒追到手現在都幫忙洗澡了，夠速度的啊，記得戴套！別讓人姑娘家受罪！
金錢：yooooooo，做了沒？誰上誰？
張樂：媽的，你他媽啥時候脫離單身大隊的？我草草草草，沒你這個哥們！
鵬鵬：我也交女朋友了嘿嘿嘿，是我們包工頭的女兒，可漂亮了，給你看照片。
大毛：衰。亞亞你不要交女朋友啊，談戀愛很容易影響學習的，我們要好好學習啊，二中也是挺好的呀，不要放棄，加油讀書，努力考好大學呀！
中考過後沒多久就出了成績，當時葉亞正在苦追紀淮遠，沒怎麼在意，查了成績一看分數夠上第一志願就放心地關掉網頁，二中雖然比不上育華，但比起之前十三中要好許多，他也算是努力沒有白費，為此紀淮遠還給他加了一分。
而大毛沒有浪費那五萬塊，考上了育華高中部，成績一出來把他父母高興得，連夜從外地趕回來，大擺筵席請小巷裡的人吃飯。
葉亞一一回覆完，然後攥著手機從床下跳下來，光著腳跑出去找紀淮遠。
陽台昏黃的燈光照耀下，紀淮遠鼻樑架了副眼鏡，專注地盯著筆電屏幕，修長的手指流利地敲打著鍵盤，電腦旁邊還放了杯溫水。
葉亞一屁股坐在他旁邊，敲了敲桌子，笑眯眯地指責道：「我朋友說你耽誤我學習！」
紀淮遠視線從電腦轉移到葉亞臉上，目光一頓，「嗯？」
葉亞撐著腦袋歪頭斜看他，朝他眨了一隻眼睛，重複道：「他看到我朋友圈，不讓我談戀愛，說影響學習。」
紀淮遠輕笑，問，「你怎麼回的？」
「我呀，我說。」葉亞故意停頓下來，烏黑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紀淮遠，嘴邊是狡黠的笑，「我說沒辦法啊，我被下降頭被勾住魂了。」
他感覺自己真的被下蠱了一樣。
與紀淮遠談戀愛後，他每天都開心得暈頭轉向的，見個人都想開口說句恭喜發財啊。
甚至晚上臨睡前還會不由自主地發出傻逼感慨：原來生活這麼美妙啊。
紀淮遠按了保存後合上筆電，隨後調整好坐姿，正對著葉亞，眼底眉梢皆是輕淺的笑意，「回頭告訴你朋友，說我會好好監督你學習的，不勞他費心了。」
葉亞被勾住好奇心，「你怎麼監督啊？」
紀淮遠沉吟道：「採用獎懲制度，根據你的學習情況進行獎罰。」
「獎勵是什麼？」葉亞直接忽略掉懲罰，挪動椅子更靠近一些，眼睛閃著興奮的光芒，「跟我接吻嗎？」
紀淮遠問：「為什麼是獎勵？這不是很平常的事嗎？」
葉亞撇撇嘴，哼了一聲，「一點都不平常，你看我初吻在一起那麼久才送出去，弄得我都覺得和你親吻非常彌足珍貴。」
小酒鬼斷片斷得太徹底，語氣裡還透著埋怨，紀淮遠實在無奈，拿起杯子用杯身去涼他的臉頰，見葉亞皺著臉躲開，乾脆坦言道：「我是有意為之的。」
葉亞：「啊？」
雖說他之前有懷疑紀淮遠是故意吊他胃口，但轉念一想，紀叔叔沒有理由這麼對他呀，就算沒有接吻平時相處得也很融洽和諧啊。
一聽到紀淮遠說他是故意的，葉亞三觀都有些崩塌了，動了動唇，十分不解，「您為什麼這麼做？」
紀淮遠抿了口溫水，唇上泛起輕淺的水光，不疾不徐道：「記得你喝醉了那天嗎，也就是分數修滿那一天，同樣也是，」黑眸輕飄飄掠過葉亞，低了嗓音，「你初吻送出去的時候。」
葉亞：「……」
紀淮遠把杯子放回到桌上，杯底碰到桌面發出一聲短暫且清脆的響聲，他眼底蘊上笑，刻意放緩語氣，「然而你全忘了。」
葉亞來不及多想，第一反應就是撲過去抱住紀淮遠謝罪：「紀叔叔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喝酒，不該喝醉把這麼重要的事都忘了。」
他邊說著邊不動聲色地順勢雙腿邁開往紀淮遠腿上一坐，摟住他腰身的手往上移，直接勾住他的脖子，不自覺地晃了晃身體，閉了閉眼睛，硬著頭皮道：「您罰我吧，我任你處置。」
紀淮遠沒打算和葉亞較真，他低笑著覆上葉亞的嘴唇，輕輕吻了一下，一觸即離後才說，「罰了。」
葉亞睜開眼，眼睛亮晶晶的，看著紀淮遠笑，「這就是懲罰啊？那您以後多罰我，我喜歡你罰我。」
紀淮遠捏了捏葉亞的下巴，無奈失笑，把話題調回來，「開學了要好好學習，記得你小時候說過要考大學嗎——」
葉亞小聲搶白道：「我小時候還跟您說過娶老婆呢……」
紀淮遠一頓，表情驟然有些精彩，動了動唇剛要開口，葉亞便靠了過來，輕聲討好道，「我會努力學習的，跟您在一起，我思想覺悟提高很多了呢，您就放心吧，我會分出三分之一的腦容量來裝學習的。」他說著，聲音漸漸低不可聞，矯情的情話說出口有點難以啟齒，「那三分之二全是你。」
一說完果然覺得尷尬窘迫，葉亞都不敢看紀淮遠，眼神到處飄，瞥見桌子上的溫水，佯裝口渴，拿過來要喝，生硬地轉移話題，「說這麼多話都有點口渴了，我喝一口你的水啊，不介意吧？」
「不介意。」
葉亞「咕嚕」喝了一大口，他放下杯子，抬手擦了擦不小心沾了水的嘴角，趁喝水的空隙趕緊平定情緒，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紀叔叔您可別嫌我矯情啊。」
「不會。」紀淮遠語氣偏沉，他伸了雙手固定住葉亞的臉蛋，目光幽深地看著他，揚唇輕笑，「亞亞，看我的眼睛。」
葉亞不明所以地與他對視，看著他漆黑的眼眸如水波不興的湖面，頃刻間波光瀲灩，浮起點點笑意，他呼吸一窒，喉嚨有些發乾，「眼睛怎麼了？」
手指輕輕摩挲葉亞的皮膚，指尖是柔軟溫熱的觸感，他嗓音低啞了幾分，宛若融進了夜色裡，「裡面全是你。」
葉亞心神蕩漾開來，臉上的溫度瞬間上漲。
他在心底不住地嗷嗚打滾，原來紀叔叔一本正經地說情話是這個樣子，太撩人太容易引人犯罪了吧……
葉亞腦子一熱，偏了頭咬住紀淮遠的嘴唇，聲音含糊，咬字不清，「紀叔叔你可真的太誘人了，我太喜歡你了。」
紀淮遠忍著笑回吻他，吻了一會兒後才鬆開，微涼的鼻尖抵著他的，低聲問道：「要出去吃飯嗎？」
「好啊。」葉亞嘴唇紅潤，微微啟開，小聲地笑，「我都忘記吃飯這回事了。」
天邊掛著一輪彎月，朦朧模糊的光被城市的璀璨的霓虹燈襯托下，顯得尤為靜寂與安寧。
紀淮遠沒有開車過去，而是選擇步行與葉亞慢慢散步走去吃飯。
「想吃什麼？」紀淮遠問道。
葉亞想了想，悄悄對紀淮遠眨了下眼睛，「想吃火鍋。」
紀淮遠頃刻間便瞭然葉亞的用意，溫柔地揉了揉他的頭髮，嘴角噙著笑，故意用家長的口氣說話：「小朋友長大懂事了，知道關心長輩。」
葉亞臉頰緋紅，他喜歡聽紀淮遠叫他小朋友，有種特別……寵溺的意味，他一聽就面紅耳赤。
他想牽紀淮遠的手，可路上一直有行人，他不敢這麼明目張膽地牽手，只好暗暗作罷，可又有點不甘心，咬唇想了想，便悄悄伸了手指去碰紀淮遠的手，實在膽子小，碰到了就趕緊撤離，嚇得東張西望看有沒有被旁人看見。
紀淮遠自然注意到手下細微的觸碰，也猜出葉亞的想法，他頓了一瞬，目光落在不遠處，而後狀似不經意地抓住葉亞的手腕，帶他穿過斑馬線，淡聲道：「不吃火鍋，就在對面餐廳吃吧。」
皮膚相貼下，葉亞能清晰地感覺到紀淮遠掌心的熱度，他眉眼間掩不住的笑意，乖乖由他帶著過馬路，一邊道：「吃完飯去看電影吧？」
他們才看過一次電影，還是中秋節那次看的恐怖片，可惜那時候對紀淮遠並無多少想法，白白錯過了一次能偷偷做壞事的好機會。
「好。」
到了餐廳，紀淮遠點餐，葉亞拿出手機訂票，他眼珠子骨碌一轉，特意選了人比較少的場次，預定了最後排靠左的兩個偏僻的位置。
……可以偷偷親吻什麼的……
紀淮遠給他倒了杯溫水，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訂好票了？」
葉亞得意洋洋地揚了揚手機，「訂好了。」
「什麼電影？」
葉亞答道：「槍戰片。」……聲音大，比較好。
第73章
葉亞選得位置是最後一排最左邊靠牆的兩個座位，位置非常偏僻隱蔽。
走進去時裡面只坐了兩三個人，紀淮遠按照座位號過去，略微有些頭疼地回頭看了眼葉亞，然而葉亞並沒有接收到他的信息，正一臉肉疼地嫌影院爆米花賣得太貴了。
紀淮遠無奈地彎了彎唇，隨後徑直走過去坐到最裡面的位置，葉亞也跟著坐在他旁邊，剛坐下就捧著爆米花對紀淮遠說：「紀叔叔，我們下次看電影的話就自己帶爆米花過來好不好，太貴了，完全可以自己做啊，買點玉米粒爆一下，比這兒買要便宜多了。」
他說完，燈光忽然暗下來，電影要開始了。
葉亞一個激靈，心臟瞬間狂跳起來，他把爆米花往座椅扶手凹槽裡一放，調整好坐姿，手臂隨意搭在扶手上，目光移向大屏幕，佯裝要認真看電影的樣子。
昏暗的光線下，耳邊充斥著激昂振奮的開場音樂，紀淮遠低眸看了眼葉亞搭在扶手上的手臂，他頓了一瞬，而後抬手抓住葉亞的手，大拇指橫過掌心，穩穩牽住。
葉亞視線轉移到紀淮遠身上，眼睛亮著光，目光炯炯地看著他。
大拇指順著輕輕滑了下葉亞的手背，輕柔又溫暖，紀淮遠抬眸對上葉亞的視線，無聲地笑了一下，低了聲音，緩緩道：「不是很想牽手嗎？只是委屈你了，不能光明正大地牽。」
他是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但葉亞不同，他必須為小孩考慮，小孩還要上學、交友，任何一點流言都會對他造成一定的傷害。
「沒事啊，躲躲藏藏的感覺跟打地下戰一樣，就像現在，很刺激啊。」葉亞搖頭晃腦地說，「我喜歡刺激。」
紀淮遠勾了勾嘴角，眼角餘光不經意掠過放映屏幕，敵人正扔了地雷剛要爆炸，下一秒紀淮遠鬆開牽住葉亞的手，抬手蓋住他兩隻耳朵，躲開了突然驚起的爆炸聲。
葉亞有些呆滯地眨了眨眼睛。
紀淮遠放下手，隨即又牽住葉亞，言簡意賅地解釋：「聲音有點大，怕你被嚇到。」
葉亞又被誘惑住，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巴，喉嚨有些發乾，「我們可以接吻嗎？」
「不能。」紀淮遠聲線壓低，「有攝像頭。」
「……」
葉亞鼓著臉，悶悶不樂道：「那我選這個位置可一點意思也沒有了，還不如回去打球。」
紀淮遠低聲問道：「那回去？」
葉亞看了看大屏幕，沮喪地搖搖頭，「還是不要了，專心看電影吧，不要浪費錢，電影票也很貴的。」
小財迷有時候確實挺可愛的，紀淮遠笑了一下，隨後把注意力放在電影上。
看完電影回家，已經是晚上十點多，葉亞回家又洗了個澡，跟著剛洗完澡的紀淮遠背後進他房間，笑眯眯道：「我要跟你睡！」
紀淮遠轉身靜靜地看他，半晌後才道：「沒有買潤滑劑和安全套。」
「……」
葉亞漲紅了臉，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我沒說要做啊，就單純的睡覺而已……」
他說完，暗自在心裡哀嚎。
完蛋了，他在紀叔叔心中的形象是不是徹底毀了，紀叔叔會不會覺得他很色很飢渴難耐啊——
葉亞有點騎虎難下，他想收回要一起睡的要求想企圖挽回點形象，動了動唇略微有些遲疑不決地想說回自己房間睡覺，下一秒卻聽見紀淮遠清冽好聽的聲音：「進來吧，關上門。」
美色當前，他頓時把那句未說出口的話拋之腦後。
葉亞輕輕關上門，隨後幾步跑過來拖鞋一甩直接蹦到床上。
紀淮遠坐在床上，壓住笑，「輕點。」
葉亞在床上打了個滾，翻身半撲在紀淮遠腿上，仰起下巴看他，開心地晃著腦袋，「我終於又可以跟您睡一張床，好興奮啊，一點睡意也沒有。」
紀淮遠抬手定住他亂晃的腦袋以防他頭暈，葉亞衝他瞇眼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葉亞一骨碌爬起來，靠著紀淮遠坐下去，緊緊挨著他。
「想要去玩嗎？」紀淮遠開口問道。
葉亞一愣，忽然靈光一閃，想起某件事，「您以前說過暑假要帶我去海邊玩！」
紀淮遠低笑，「終於想起來了？」
「這不最近好事太多了，就不小心忘記了嘛。」葉亞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嘿嘿笑了兩聲，問道，「什麼時候去玩啊？」
紀淮遠問：「你想什麼時候去？」
葉亞眼睛亮了亮，想到和紀淮遠一起去海邊就十分急切，「明天！」
紀淮遠拿來床頭櫃上的平板訂票，過了一會兒，道：「明天的話就只有火車票了，是早上六點二十分的。」他看了眼葉亞，問，「時間太緊了，要不要改成後天？」
「沒事啊，我起得來。」葉亞說道，「定個鬧鐘就好了。」
紀淮遠靜默片刻，思忖一番後，即便知道葉亞是一時興起臨時起意，但還是依他，訂了兩張票，「好。」
葉亞躺了下去，攥著薄被蓋在身上，把另一半搭在紀淮遠身上，笑嘻嘻道：「那趕緊來睡覺，還能睡幾個小時。」
紀淮遠定了鬧鐘後便關燈躺下來，伸手把葉亞撈進懷裡，下巴抵著他的額頭，聲音有些疲憊，低低沉沉的，「睡吧。」
葉亞驚喜地睜大眼睛，心跳如擂鼓，他都怕自己心跳聲太大會被紀淮遠聽見。
紀叔叔抱著他睡啊……
他現在可是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房間內一片漆黑，窗簾很厚完全擋住了外面。
葉亞不敢貿然亂動，僵硬著身體任由紀淮遠抱著他，他渾身毛孔似乎都打開了，神經高度緊繃，感官在黑暗中尤為敏感，清晰地感覺到紀淮遠平穩綿長的呼吸和好聞帶著一丁點兒蘋果味清新的氣息，甚至都讓他產生錯覺，似乎感受到紀淮遠手臂下跳動的血管。
哎，這可叫他怎麼睡得著啊。
葉亞小聲地歎了一口氣，誰知道紀淮遠竟然也沒睡著，聽見他的歎息聲，低聲問道：「睡不著？」
葉亞著實嚇一跳，還以為他睡著了，暗自慶幸自己剛才沒趁機做些出格丟臉的事，他動了動身體，更往紀淮遠懷裡鑽，「您抱著我，我心跳得特別快，就睡不著了。」
紀淮遠笑著問道：「那不抱了？」
「哎，別。」葉亞抓住他的手往腰上按，「還是抱著吧，不抱的話等下落差大更睡不著。」
紀淮遠揉了揉他的腰側，嗓音裡夾著淡淡笑意，與他溫情低語：「亞亞，你得習慣。」
葉亞沒反應過來：「啊？」
紀淮遠不疾不徐道：「學會能面不改色地在我懷裡睡覺。」
葉亞明白過來，這次倒反應很快，「那您得每天都跟我睡，我才能習慣啊！」
紀淮遠忍笑，答應下來，「好。」
葉亞不敢置信地再問一遍，「真的？」
「嗯，可以少收拾一張床鋪。」紀淮遠輕輕拍了下葉亞的後背，闔上眼眸，聲音漸低，帶著濃重的睡意，「睡吧寶貝。」
葉亞：「！！！」……您先睡，我太興奮了，決定通個宵。
葉亞精神實在太過亢奮，直到一點多才昏昏沉沉地睡著。
早上五點的鬧鐘響來，一點都沒鬧醒他，紀淮遠把鬧鐘關了，輕手輕腳地下床去收拾好東西，把葉亞的衣服褲子內褲裝進背包裡，視線落在枕頭邊上的玩偶，他定了定，怕小孩習慣睡覺抱著玩偶，便伸手拿了隻放進去。
弄好一切後才折回到房間裡，俯身捏了捏葉亞的臉，低聲叫他起床，「亞亞，起床了。」
葉亞耳邊恍惚聽到紀淮遠的聲音，可他眼皮厚重沉得睜不開，實在沒睡夠睏得厲害，無意識嘟囔了幾聲，翻了個身，抱著被子又要睡過去。
紀淮遠伸手把他翻過來，怕他又耍無賴耽誤時間，乾脆直接把他抱起去洗漱。
葉亞細白的雙腿圈住紀淮遠的腰，雙手也勾著他的脖子，腦袋依在他的肩膀處，眼睛還是沒睜開，嘴巴在說些什麼，含糊不清又低不可聞。
紀淮遠一隻手托著葉亞的屁股，另一隻手扶著他的後背，少年身體清瘦倒也不重，輕輕鬆鬆就把人抱進衛生間，擱坐在盥洗台上，騰出手去給他擠牙膏。
葉亞終於睜開眼睛，然而意識還沒回籠，說話間鼻音濃重，不自覺地撒嬌：「紀叔叔，我要尿尿。」
紀淮遠一頓，把牙刷擱在水杯上，「去吧。」
葉亞哼哼唧唧的有些委屈，「我要您抱著我去。」
紀淮遠沉沉地歎氣，把人從台上抱到馬桶邊上，怕他赤腳碰到地板會覺得涼，便把鞋子給他穿，打開蓋子，「尿吧。」
葉亞又瞇起眼睛，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閉上眼就能睡著，他把東西從褲子裡掏出來，扶著對準馬桶，但視線一陣模糊，搖搖晃晃的，「哎對不準，紀叔叔你幫幫我啊。」
第74章
早上六點多的火車，他們這節車廂內沒人，火車在放著晨間廣播。
坐火車去X市要四個多小時，不到中午就能到。
葉亞一上火車故意坐到對面座位不去看紀淮遠，他陷入深深的懊悔當中，一想到紀淮遠為他把尿，就羞得想咬舌自盡。
紀淮遠拿出牛奶插了吸管遞給他，瞥見他臉上的異色，問道：「怎麼了？」
葉亞狠狠咬著吸管，「我在懺悔。」
紀淮遠聽著好笑，小孩在出租車上就偏著腦袋不跟他講話，到了火車上又彆彆扭扭地故意坐對面不與他坐一起，一眼就明白他在後悔什麼。
這行為回想起來確實挺羞人的，他默不作聲地等葉亞懺悔完，拿出平板去查路線預定酒店。
火車開動了，葉亞喝完牛奶，把瓶子往旁邊一放，一隻手托腮看著紀淮遠，盯了好久都未見人注意到他灼灼火熱的視線，依舊垂眸看著平板，他乾脆開口打破沉默：「你在看什麼啊？」
紀淮遠聞言抬眸看了葉亞一眼，答道：「訂酒店。」
葉亞眼睛亮了亮，朗聲道：「訂一間房！」
「嗯。」紀淮遠又低眸看向屏幕，訂了靠近海邊的酒店。
葉亞心底止不住地暗喜和激動，用腳趾頭也能猜到，這次出來玩肯定是要做的，一想到這裡，他又有些緊張，還有些期待。
「訂好了嗎？」葉亞猴急地問道。
紀淮遠笑了笑，說：「訂好了，酒店靠近大海，晚上還能聽到海浪聲。」
葉亞忍不住一陣蕩漾，腦補了一下，渾身血液差點往小腹下面衝，他趕緊甩掉腦海中旖旎的畫面，清了清嗓子，雙手捧著臉笑眯眯地看著紀淮遠，「我還是第一次出來玩呢。」
紀淮遠靜默片刻，他確實疏忽了這一點，感到有些對不住小孩，沉吟道：「我應該早些帶你來玩的。」
「沒事，這不已經在車上了麼。」葉亞笑得更歡，「您只要以後得空了帶我出去去看世界就好了，我不但要看海，我還要看江看湖看大熊貓，還要吃吃吃，吃遍天下美食。」
紀淮遠低笑，一一允諾：「好。」
葉亞斂了笑意，眼睛直直地盯著紀淮遠，特別認真，「我喜歡和您去陌生的城市旅遊，我還幻想過，在陌生的地方會讓我產生一種我們相依為命的感覺。」他停頓下來，語氣加重，強調，「誰也離不開誰。」
相依為命？
目光滑過葉亞的面容，觸到他堅定且明亮的眼神。
紀淮遠無聲地彎了彎唇，笑容柔和溫暖。
在他單調甚至有些貧瘠的人生裡，闖進了一隻小羊崽，給他的生活添了不少生動的顏色，後來小羊崽迷失成狼崽，幸好為時不晚，他又養回成純真善良對生活報以愛的小羊崽。
細數這段時光，他全部的記憶裡都有葉亞的身影。
哪裡不是相依為命呢。
紀淮遠朝葉亞勾了勾手指，嗓音低沉，「過來。」
葉亞乖乖坐到他旁邊，拉起他的右手，把玩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一下下按壓著他掌心的紋路，小聲嘀咕道：「您別嫌我傻啊，我可是在抒發真情實感不怕您笑話呢。」
紀淮遠反扣住他的手，黑眸蘊著笑，「要接吻嗎？現在沒人。」
葉亞心臟猛地一跳，他睜大眼睛，舌頭有些打結：「可、可以嗎？在火車上……」
紀淮遠把葉亞抱在腿上，輕柔耐心地親吻他，感受到身上人繃緊的身體，不輕不重地啃咬了下他的下唇，唇角勾著笑，「別緊張，放輕鬆。」
在公共場合接吻，葉亞著實有些不自在，車窗外明晃晃的景物一閃而過，彷彿暴露於他人眼下，卻意外有種難以言喻的刺激感。
他儘量讓自己放鬆下來，專注認真地與紀淮遠接吻。
剛喝了牛奶，口腔內滿是牛奶的香甜醇厚，他紅著臉伸出舌尖，邀紀淮遠品嚐。
廣播正播放著輕緩舒柔的音樂。
夏天的風，我永遠記得，
清清楚楚的說你愛我，
我看見你酷酷的笑容，
也有靦腆的時候。
夏天的風，正暖暖吹過，
穿過頭髮穿過耳朵，
你和我的夏天，
風輕輕說著。
葉亞紅著臉睜開眼睛，眼角餘光卻瞥到窗外站著一群穿著橙色工作服的鐵路工作人員，即便知道會一閃而過，他還是緊張地小聲喊：「外面有人！」
紀淮遠眼角掠過，騰出手一把拉上車窗簾，擋住了外面的風光。
葉亞鬆了口氣，唇舌離開時帶出一縷相纏的唾液，他怔住，臉刷地一下紅透了，忙半路捏斷，尷尬得手腳不知道往哪裡放。
紀淮遠壓住唇角的笑，靜靜地觀賞他窘迫到不行的模樣。
葉亞看見紀淮遠眼底的笑，惱得直接伸手蓋住他的眼睛，在心裡絕望地長歎，為啥他總是發生這麼糗人的事啊……
見那人被擋住眼睛，嘴角弧度卻越發加深。
「不要笑了。」葉亞氣極，去咬他的下巴，「就知道嘲笑我，明明有一半口水是你的。」
紀淮遠拿開葉亞的手，眉眼間的笑意收斂起來，清了清嗓子，順著他，「是我的錯，我不該笑。」
葉亞哼了一聲，挪動了下屁股，瞬間頓住，小聲地說：「你也硬了啊……」
紀淮遠低低「嗯」了一聲。
葉亞東張西望起來，腦袋往前轉往後轉，緊張得不得了，「不能在這裡手吧，等下乘務員經過看見就不好了。」
紀淮遠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啞聲道：「你先從我身上下來。」
「哦。」葉亞乖乖爬了下去，坐在他旁邊，歪頭看他，「然後呢？」
紀淮遠瞥了眼葉亞褲襠，「然後等它自己消停。」
葉亞：「……」
為了能讓小兄弟早些消停，葉亞拿起平板看視頻，裡面早就下載好挺多集的海賊王，他一直沒時間看，正好現在可以看幾個小時。
紀淮遠瞥了眼屏幕，「還在看這裡？」
葉亞眼也沒抬，「嗯」了一聲，「要補好久呢，您忙您的，我看會兒電視。」
紀淮遠笑了一下，給小程打了個電話叫她好好照看書店，隨後偏眸看向窗外。
連續看完幾集，葉亞才驚覺有點忽略紀淮遠了，他關掉視頻，討好地抓起紀淮遠隨意放在腿上的右手，輕輕捏著他的手心，「紀叔叔……」
「亞亞你看，海。」紀淮遠道。
「哪裡？」葉亞興奮地撲過去，半跪在紀淮遠的腿上，雙手扒著窗，看向窗外。
火車正駛在大橋鐵軌上，橋下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海水清澈碧藍，陽光照在風平浪靜的海面上波光粼粼，遠處還有幾艘船隻。
葉亞看得著迷，緊緊盯著廣闊無垠的海面，一邊分了心問紀淮遠：「就要到X市了嗎？」
紀淮遠笑道：「快到了。」
半晌後，葉亞深深感慨：「真好看。」
紀淮遠笑意更濃，問道，「這麼喜歡？」
「嗯。」葉亞轉眸看向他，眼神認真，又開始表白，「但更喜歡你。」
紀淮遠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尖，看到他頓時有些鬱悶地皺起臉，便放下手，開口問：「喜歡我什麼？」
葉亞想了想，感到不公平，憤憤道：「您都沒怎麼說過喜歡我，還問我喜歡你什麼，這不公平，我不要回答。」
經他一提醒，紀淮遠恍然自己確實很少表露心意，他無奈地失笑，「你在意這些？」
「也不是在意啊——」葉亞小聲反駁，卻被紀淮遠扣住下巴，固定住腦袋與他對視，對上紀淮遠深邃的眼眸，他放輕了呼吸，動了動唇說不出話來。
「亞亞，我愛你。」
似乎怕葉亞聽漏了任何一個音調，那一字一句咬得頗為鄭重認真。
葉亞呼吸一滯，傻愣愣地看著紀淮遠。
紀淮遠唇邊是輕淺的笑意，漆黑的瞳孔裡印著葉亞有些呆滯的表情。
他的喜歡。
回覆的，永遠是愛。
車廂頭有乘務員走了過來，葉亞趕緊從紀淮遠腿上跳下來，好整以暇地坐正，低頭裝作理衣角的樣子，等到乘務員一走，他猛地抬頭，迎上紀淮遠的目光。
他吸了吸鼻子，突然咧嘴笑起來，笑得傻乎乎的。
葉亞此刻的笑容實在傻氣，眼睛瞇了起來，牙齒全露出來，紀淮遠思忖片刻，恍然，模樣有點像齜牙笑的路飛。
他看著，似乎也被他的笑容所感染，唇角微勾，手指忍不住點了下他的鼻尖，有些啞然：「笑什麼？」
葉亞搖搖頭，還是笑，「我高興啊，還不讓笑了呀。」
「您是不是不愛說這些？」他伸手抓住紀淮遠的食指，緊緊攥在手心，「那我把您剛才那句話牢牢記住，您以後不用再多講，我記著呢。」
過了一會兒，又響起葉亞半帶威脅的聲音：
「不准反悔。」
紀淮遠眼睛漫開笑意：「不會。」
第75章
X市是海濱城市，今天溫度尤高，太陽炙烤著大地，幸好時不時有海風刮過，倒也拂去了不少炎熱。
酒店臨海而建，一下計程車就看見沙灘和大海，沙灘上有許多人，有在玩沙子的，還有撿貝殼的，遠處是藍藍的大海，海面風平浪靜，白花花的浪花一層層打過來，打在正在游泳的人身上。
葉亞激動地跑過去，拿出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新鮮感十足地變換著角度拍攝，遊客進了鏡頭都絲毫不在意。
紀淮遠站在陽光下，靜靜等葉亞過足癮。
葉亞正好迎著太陽，強烈的光線讓他不適地瞇起眼，把手機屏幕亮度調高，又拍了幾張，才興致盎然地翻看剛才拍的照片，一邊給紀淮遠看，特別得意：「紀叔叔，你看我這張拍的是不是很好看？」
紀淮遠低眸看了眼，認同地稱讚：「嗯，好看。」
葉亞嘿嘿笑，低著腦袋滑動屏幕，「我要發給錢錢哥看。」
紀淮遠曲指敲了下他的額頭，力道極輕，嗓音含著淺淡的笑意，「走吧，去酒店。」
辦好入住手續進了房間，金錢的消息也發了過來：我操，昨晚還在幫忙洗澡，今上午就在X市了，你們這是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啊？
葉亞癱在床上，雙手舉著手機聊天，被金錢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慢慢地回覆：對啊，昨天晚上十點多突然聊到去玩，然後就訂了早上六點的票，剛到呢。
金錢嘖嘖：真有精力，年輕真好。
紀淮遠收拾好背包裡的東西，手上拿著玩偶走過來，放到葉亞懷裡，隨即坐在床邊，看了眼葉亞的手機，問道：「在看什麼？」
葉亞拍了拍懷裡的熊本熊，騰地一下起來膝蓋跪在床上，右手摟過紀淮遠的肩膀，從後面半抱著他，把手機放在他眼前，「跟錢錢哥聊天呢，他誇我們年輕。」
紀淮遠看了看聊天頁面，笑道：「他是在誇你有活力。」
葉亞點點頭，想想也是，按照紀淮遠懶散的性格，如果不是自己要來玩，他怎麼可能會早上五六點就跋山涉水地過來。
這樣一想，葉亞又有點感動，他腦袋貼近紀淮遠，臉頰蹭著他的下頷，剛要說話，手機頁面突然跳出一條消息。
金錢：不過我說你們，晚上十點多還聊天？不做點別的？亞亞你不是一直想撲倒你紀叔叔嗎，怎麼到了時候就慫成這樣？
葉亞：「……」
紀淮遠視線落在屏幕上，停留了一瞬。
葉亞反應過來，忙不迭地奪過手機，迅速按了關機鍵，像觸電一樣趕緊把手機扔到旁邊。
紀淮遠轉眸看他，眼神耐人尋味。
葉亞擠出乾巴巴的笑，他反應得挺快的，不知道紀淮遠有沒有看全，他想了一下，遲疑地問道：「您沒看到多少吧？」
「看完了。」
葉亞：「……」
雖然和紀淮遠說過想和他做愛，但一直以來對他抱有上床的想法經他人之口被看見還是讓他羞恥感爆棚。
葉亞憋得臉都紅透了，在心裡罵了金錢好幾回。
紀淮遠瞥了眼羞到面紅耳熱的葉亞，無奈地捏了捏眉心，「你到底和金錢說過什麼？」
葉亞頭也不敢抬，盯著潔白的被面，小聲說：「也沒說什麼，就……偶爾抒發一下感想。」
紀淮遠問：「想撲倒我的感想？」
葉亞臉更燙，感覺到頭頂上灼熱的視線，他更加抬不起頭，只能輕輕點點頭，壯著膽子「嗯」了一聲。
紀淮遠又問：「多久了？」
「從……意識到喜歡你的時候……」他回想了一下，老老實實地回答，「大概是去年年後開始的……」
紀淮遠一陣無言。
良久，他伸手捏了下葉亞的臉蛋，指尖觸碰到滾燙的溫度讓他倏然一怔，而後低低地笑起來，俯在他耳邊放緩語氣，徐徐道：「晚上給你撲倒。」
葉亞心臟猛地一跳，呼吸差點沒提上來。
晚上！
撲倒！！
即使猜到會發生什麼事，但被紀淮遠說出口，還是讓他一陣春心蕩漾。
葉亞激動得忍不住小幅度顫抖起來，怕紀淮遠看了笑話，趕緊換了個姿勢，撲倒在床上伸手去拿扔在一旁的手機，開機轉移注意力，「我看看現在幾點了。」
紀淮遠抬腕看了眼手錶，「快十二點了。」他拍了拍葉亞的屁股，叫人起來，「該去吃飯了。」
葉亞條件反射地抱住屁股扭頭看他，「你怎麼打我屁股啊？」
紀淮遠怔了一瞬，解釋道：「順手而已。」
葉亞撇撇嘴，從床上爬起來，去衛生間洗了個臉就跟著出門吃飯。
酒店下面有餐廳，在那兒吃完午飯，葉亞就興致勃勃地要去海邊玩。
中午太陽最烈，曬得人腦袋發暈，可高溫擋不住葉亞的熱情，去買了背心泳褲人字拖換上就一蹦一蹦地跑到沙灘上。
他一手提著拖鞋，赤著腳踏進淺海灘，感受到海水和海沙在趾間細細地滑動，興奮地抓住紀淮遠的手臂，直喊他：「紀叔叔，紀叔叔。」
紀淮遠無奈地失笑，「我在。」
葉亞道：「我想游泳，您會游泳嗎？」
「不會。」紀淮遠道，「小時候差點溺水，就沒有學過游泳。」
葉亞「哦」了一聲，烏黑的眼睛在陽光下閃著明亮的光，「那我去游啦。」
紀淮遠拉住他的手，眉心緊蹙。
葉亞回頭不解地看他：「怎麼了？」
紀淮遠斂目掩過眼底的異色，低聲道：「有點不放心。」
葉亞怔了怔，明白過來，紀淮遠是因為溺水陰影而怕他會有什麼閃失，他衝紀淮遠咧嘴笑了笑，「那我不游了，多不好意思啊讓您擔心，我就在這兒踩水玩，等回家想游泳了去游泳館游去。」
紀淮遠低低「嗯」了一聲，問道：「想喝什麼嗎？」
「我不渴。」葉亞看了眼自己的腳丫，忽然拉了下紀淮遠，叫他與他站在一排，拿出手機想拍兩人的腳，對紀淮遠乖乖地笑，「我想發朋友圈。」
紀淮遠微微不解：「拍腳發朋友圈？」
「哎，不是，這不是不好發合照嗎——」葉亞說著一頓，想起什麼，驚道，「我們還沒有一起拍過照！」
紀淮遠關注點不在此，而是問：「為什麼不好發合照？」
這麼久了居然都沒有一張合照，他和錢錢哥都有好幾張照片，不過轉念一想，他又不愛自拍，看紀叔叔小時候的照片也是反感照相，沒想到也是挺合乎常理的。
原本是因為害臊而不敢發合照，現在知道沒有，果斷甩鍋，葉亞長歎一聲，「因為沒有啊。」
紀淮遠思忖片刻，帶著商量的語氣，「一起拍一張？」
葉亞振奮起來：「好啊！」
他把手機調成自拍模式，鏡頭裡出現他的臉，他拉了拉紀淮遠的胳膊，笑得燦爛，「您站過來些，都照不到你。」
紀淮遠站近一些，葉亞柔軟的黑髮碰到他的耳朵，有些細微的癢意，他微瞇了眼看鏡頭，神情透著淡淡不適。
葉亞看著鏡頭裡的紀淮遠，把手機舉高一些，「紀叔叔你笑一笑好不好？」
眼神掠過滿面笑容的葉亞，紀淮遠定了定心神，嘗試著勾起嘴角，對著鏡頭導致唇畔的笑容有些不自然，葉亞想了想，突然小聲快速說了一句：「紀叔叔，我愛你。」
毫無預兆聽到這句話。
一頓，下一秒，那眉眼間的疏離如冰雪頃刻間融化，唇角弧度加深，笑容柔軟溫和，比剛才的假笑真摯自然多了。
葉亞趕緊擺好笑容，眼疾手快地拍下一張。
「真好看。」葉亞盯著照片，不住地笑。
紀淮遠看了一眼，輕哂不語。
葉亞樂不可支，壓低聲音，低喃道：「真般配。」
即便這話故意調小了聲說，幾乎低不可聞，但還是被紀淮遠敏銳地捕捉到，他沉沉地笑，應和著他的自言自語，「嗯。」
葉亞把這張照片設成壁紙，他退出相冊又盯著屏幕看著傻樂了好一會兒。
「要發朋友圈嗎？」紀淮遠問道。
葉亞認真思考了一下，不太想讓別人看到紀淮遠笑得溫暖的模樣，感覺這樣的想法有點小氣，但他還是遵從內心，「還是拍腳吧。」
葉亞把拍的幾張大海的照片和兩雙腳踩在細沙浸在海水中的照片發到朋友圈，然後手機一關，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的光，突然用自己沾了不少沙子的腳去踩紀淮遠的腳背，「看我小飛龍的踩腳神功！」
紀淮遠黑眸一掃，隨即敏捷地躲開，葉亞一個踩空，腳步一歪，冒冒失失的，身體直接往紀淮遠懷裡撞去，雙手下意識地圈住他的腰，嘴邊蹦出驚叫，「哎！」
由於慣性，紀淮遠腳步往後退幾步，手臂按著葉亞的胳膊，穩穩扶住他。
葉亞臉一紅，青天白日之下，直直與他撞了個滿懷。
第76章
淺水灘人挺多的，不敢下海游泳的又心癢癢的遊客只敢在這兒踩水，葉亞瞥了眼周圍的人，不好跟紀淮遠抱太久，忙紅著臉退出他的懷抱，怕有人注意到這裡，還戲忒多地裝不太熟，煞有其事地道歉：「不好意思啊，腳滑了。」
紀淮遠忍住笑，陪著他演，「沒事，不要在意。」
明明是一如平常的語氣，葉亞硬是聽出一絲戲謔的意味，他不自在地輕咳兩聲，往沙灘上跑，「我要去玩沙子。」
紀淮遠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背後，一過去就見人把人字拖隨地一扔，坐在地上興致勃勃地挖沙子。
葉亞一看紀淮遠過來，立馬就直直地躺了下來，興奮地衝他喊：「紀叔叔您來埋我！用沙子埋了我！」
紀淮遠蹲下身，捧了把沙子落在葉亞胸口上，問道：「這樣？」
沙灘上的沙子被太陽曬得乾燥又粗糙，葉亞穿的背心，領口挺低的，紀淮遠這一捧沙子下來，有些都從領口處鑽了進來，順著肌膚摩擦過來，讓葉亞忍不住一個哆嗦。
「呃——」葉亞皺起臉，忽略掉異樣感，他的手也抓了把沙子往自個兒身體上扔，「對，就這樣，腦袋不要埋。」
過了一會兒，葉亞就只剩個腦袋露在外面對著紀淮遠瞇眼笑。
紀淮遠沒有把葉亞埋得嚴實，只在他身體上鋪了層鬆散的沙子就不要他再弄了。
「什麼感覺？」紀淮遠問。
葉亞認真想了一下，回答：「裡面有點熱。」
他在視頻上看過海邊遊客把自己埋進沙子裡，看起來挺好玩的，等自己實踐一下，就覺得沒多大意思，他躺了一會兒就有點受不住，天上太陽對著他曬，他眼前有點花，手臂從沙子裡揚起來，晃在紀淮遠眼前，「您拉我起來好不好？」
紀淮遠握住葉亞的手腕，微微用力，把人從沙堆裡拉起來。
葉亞站起身，原地蹦了幾下，身上的沙子直往下落，他看了一會兒，深深歎息——「要是掉的是黃金粉就好了，發家致富全靠它了。」
紀淮遠抬起他的手臂，輕輕拍去黏在他手上的細沙，聞言終是忍不住笑出聲，「為什麼一直想著掙錢？」
「發財啊。」葉亞又抖了抖身上的沙子，隨後穿上拖鞋，一邊湊近紀淮遠，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刻意放緩了聲音，一字一句道，「掙錢娶你啊。」
話落，額頭就被賞了個爆栗，力道不輕不重，只曲指敲了一下，但葉亞已然被寵壞了，哪裡受過紀淮遠這樣的對待，即便不覺得疼痛，還是委屈地哼唧起來，生動形象地表達了什麼是恃寵而驕，直嚷道：「哎，疼。」
紀淮遠不鹹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未作聲。
葉亞跟在他身後邊乾巴巴地嚷了一會兒，嗓子都快冒煙了，都不見紀淮遠開口，他心咯吱一下，以為自己這行為惹他煩了，忙小跑著走到他身旁，歪頭一臉深究地看他臉上神情，「您為什麼不理我？」
紀淮遠頓住腳步，看向他，淡聲道：「演技太差，不忍揭穿你。」
葉亞默了一會兒，摸著腦袋訕笑，「好嘛，我是裝的，一點都不疼。」
紀淮遠站在原地靜靜看了他片刻，道：「頭髮長了。」
葉亞下意識地拉了拉額前的瀏海，他頭髮長得快，不到一個月就要剪一次，但從上次剪了小白臉似的妹妹頭就一直是這個髮型，現在瀏海已經長過眉毛，他隨手把瀏海往旁邊一撇，露出一邊眉毛，倒顯得少年感十足，還顯得有些青澀的英氣逼人。
「回去帶我剪唄。」他聳聳肩。
紀淮遠目光平靜地掠過他的臉龐，意識到可以換個髮型了。
在沙灘上漫無目的地走了一遭，又去了礁石海岸，這邊人比較少，遊客大多聚在沙灘上。礁石縫隙中只有一些海水，葉亞無意看到裡面有小螃蟹，很小一隻，比蜘蛛還小，他覺得有趣，就蹲在這兒抓了好久的螃蟹。
紀淮遠也沒有不耐煩，靜靜地陪著他。
礁石這邊風更大，濕熱的海風吹過來，把葉亞寬鬆的背心都吹得鼓起來。
葉亞俯身伸了手去抓小螃蟹，可以從腋下開口看到他緊致的身體和胸口小小的突起。
紀淮遠捏了捏眉心，視線停落了一會兒便轉移。
這時，葉亞已經抓到一隻小螃蟹，他站起身，走到紀淮遠旁邊，得意洋洋地叫他看手心，一邊道，「我想把它抓回去，看能不能養大它。」
紀淮遠道：「這是肉球近方蟹，生活在石頭縫淺水裡，養不大也不能吃，而且家裡的水養不活它。」
葉亞失落地「啊」了一聲，他看著手心裡的小螃蟹，忍不住歎氣：「哎，那算了，我給它拍張照紀念一下吧。」
另一隻手摸出手機，給這個一面之緣的螃蟹拍了張照片，就把它放回到礁石縫隙裡。
紀淮遠看他不捨的表情，頓了頓，開口問道：「想養寵物？」
葉亞雙眼亮了亮，被紀淮遠這麼一說，他似乎就有些想養……但是興奮了沒幾秒，又不知道自己想養什麼，而且有了寵物，還要照顧它，等開學他要上課紀淮遠要上班，也沒人照顧，自己上課也會牽掛它一個人在家會怎樣，這樣一想，頓時沒了多大興趣，於是搖搖頭，「不養，家裡養我一個就夠麻煩了。」
紀淮遠被逗笑，他按了下葉亞被風吹得鼓起來的衣服，溫聲道：「不麻煩，還能養幾十年。」
葉亞嘖了一聲，道：「那時候我早就能自己養活自己了，不用您養。」他看向紀淮遠，眼神尤為認真，繼續道，「等我掙錢了，我們就是兩個獨立平等的個體，然後一起搭伙過日子。」
他臉上神情明明白白寫著：我可不是靠您養吃軟飯的小白臉，我可硬氣著呢。
在一段感情裡，並不是互相喜歡就是全部，還有各方面因素影響著，譬如兩人之間的地位、金錢、感情付出等等，葉亞也不是計較這些不平衡，他只是想自己能更有底氣地站在紀淮遠身邊，能更加與他……般配。
半晌後，紀淮遠揚了揚唇角，神情同他一樣鄭重，「好，等你掙錢。」
葉亞微哼一聲，驕傲地睨他，「我可是要掙大錢的人，我有預感，我第六感可靈了，等以後我養你！」
原路往回走，再去附近的街道逛，紀淮遠注意著路上突起的石頭，叫葉亞小心看路，一邊有些漫不經心應和道：「嗯，等你養我。」
葉亞嘿嘿笑，伸了手去勾紀淮遠的手指，「這邊沒人，牽一分鐘好不好？我特別高興，想和你牽著走過去。」
「好。」紀淮遠拉住他的手，穩穩捏在手心，不動聲色地用指腹輕輕按壓了下他掌心的紋路，問道，「再逛一會兒就回去？」
葉亞險些心跳不穩。
回去就意味著——
再抬頭看了眼天，太陽的熱度已然降了不少。
快到傍晚了。
……離晚上還會遠嗎。
耳邊頓時響起紀淮遠低沉悅耳的聲音——晚上給你撲倒。
葉亞血液直往臉上衝，一到關鍵時候就縮頭縮腦的，害臊起來，支支吾吾地「嗯」了一聲。
紀淮遠看了眼他，暗覺好笑，他清了清嗓子，「你是在害怕嗎？」
「沒。」葉亞硬著頭皮，強撐道，「沒在怕的。」
過了幾秒，他心虛極了怕紀淮遠不相信，又強調重複了一遍：「有什麼好怕的，你不要小看我。」
紀淮遠唇畔止不住地笑，就連嗓音也染上了點點笑意，「好，不小看你。」
心口彷彿被巨石壓住，讓葉亞緊張得喘不過氣，他全部注意力都在設想晚上該如何進行，街道上各色美食海鮮並沒有吸引他的注意力，紀淮遠看了發笑，便任由他陷入沉思，去點了這邊的特色美食，坐在餐廳裡，葉亞食不知味地吃完。
「好吃嗎？」紀淮遠壓著笑問道。
葉亞正在努力回想看片經驗，在腦海裡模擬各種動作該如何順利無銜接地進行，紀淮遠一問話，他瞬間呆滯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點點頭：「好吃。」
「還想吃什麼？」
葉亞一聽，有些惡狠狠地瞪過來，他哪裡還有心情吃東西，直接脫口而出——「現在就想吃你！」
紀淮遠微微挑眉：「哦？」
到了酒店，葉亞便跑去衛生間要洗澡，他身上還有沙子，而且曬了這麼久，滿身是臭汗味。他脫了背心，看著鏡子裡面色酡紅的自己，看了一會兒，忍不住開了水龍頭沖了把臉，企圖降低臉上的熱度。
葉亞剛要脫褲子，突然想起什麼，有點心癢癢，於是便鼓足勇氣，走去打開浴室門，恰巧對上走過來的紀淮遠視線，他深呼吸一口氣，道：「一起洗澡吧？」
第77章
這話一出口就必須承擔一定的責任和後果。
紀淮遠一過來，葉亞頓時覺得浴室變得分外狹窄，空氣似乎也變得十分稀薄，他幾乎都快呼吸不順，暗惱剛才的衝動行為，可現在騎虎難下，對方就那樣無聲地看他，目光平靜但隱約有股灼熱逼迫的意味，葉亞咬咬牙，不得不硬著頭皮上。
「……是淋浴還是浴缸？」
紀淮遠目光緩緩滑過葉亞紅透了的臉，道：「浴缸吧。」
葉亞嚥了嚥口水，喉結上下滾動，「哦。」
一想到他要和紀淮遠擠在一個浴缸裡，就更加不好了……
幸好這時紀淮遠有所行動了，他走去簡單清洗了一遍浴缸然後放好水，便脫了衣服坐了進去，隨後默不作聲地看向葉亞。
葉亞：「……」
葉亞只覺得口水氾濫得厲害，他不住地吞口水，迎著紀淮遠的目光，雙手把在泳褲褲腰上，一下把褲子都脫了，光著身體伸腿踏進去，小心翼翼地坐在另一邊。
浴缸面積容不下兩個男人，他一坐過去，曲著的雙腿不得不緊挨著紀淮遠的腿，溫熱的肌膚相貼，他完全不敢亂動，只巴巴地看著紀淮遠。
葉亞的眼睛被熱氣熏得濕漉漉的，明亮透徹又帶了層水光，偏偏此刻的眼神又透著一點委屈。紀淮遠眸光漸深，視線一直落在他眼睛上，與他直直對視，頃刻後，聲線偏啞，低聲道：「過來。」
葉亞直起身體往紀淮遠身上坐去，動作時緩緩帶起一陣水流聲，既清亮又……曖昧。
正要坐下，他卻愣住了，在此刻完全沒了主見，問道：「是面對面坐著還是背對坐著？」
紀淮遠卻偏偏讓他做決定，慢條斯理道：「面對面是要接吻，背對著是要洗澡，你選一個。」
葉亞立刻慫了，忙轉了個身，小心翼翼地坐在紀淮遠腿上，小腿曲起來立在他的雙腿兩側，極為體貼地往前挪動屁股，避免碰到他兩腿之間的那根物什，一邊還給自己的膽小找藉口，「先洗澡吧，身上好髒。」
「好。」
話落，紀淮遠便用浸濕的雙手撫去葉亞的後背，葉亞身體一僵，「您幫我洗啊？」
紀淮遠眼神專注地幫他洗澡，擠了沐浴液抹在他的身上，一邊淡聲回答：「嗯。」
他的手沾滿了滑膩的沐浴液，隨後雙手繞到葉亞的胸膛，細細柔柔地摩挲，力道恰到好處，認真又仔細，角角落落都沒有放過，連胸口的兩粒都沾上了涼涼滑滑的浴液。
葉亞隨著他的動作忍不住地小幅度顫抖，下身受不住地翹了起來，他口乾舌燥地舔了舔下唇，腦子尚有一絲清明，意識到——「你是不是在調戲我？」
看似民主地給了兩個選擇，實則都不是什麼好選項。
還有從一開始地選擇浴缸，擺明了就是……不要他好過。
紀淮遠坦然道：「嗯。」
紀淮遠微微抬起葉亞的身體，定定地看著他臀部上的紋身，青色的紋身在雪白的臀肉上更加顯眼，他手指撫了上去，細細摩挲，感受到葉亞身體又僵硬了一些，他低低地笑，隨即俯下輕輕親吻紋身。
葉亞掙扎著扭頭看他，難耐地問道：「您幹嘛啊！」
「疼嗎？」紀淮遠低聲問道。
葉亞沒反應過來：「什麼？」
紀淮遠道：「紋身。」
「當時有一點點疼，現在早沒感覺了。」一股電流沿著尾椎竄過來，葉亞受不了，聲音都變了調，「您別再親那裡啊。」
紀淮遠唇舌離開，抬起頭吻了下葉亞的嘴唇，「好，繼續洗澡。」
他的手又滑向小腹處，不輕不重地揉捏，葉亞忍不住悶哼一聲，抓住紀淮遠的手，輕輕喘息著說：「我錯了，我不該關鍵時刻掉鏈子，不該慫得覺得能躲一時是一時，我要跟你接吻，跟你上床。」
葉亞說完就吻上紀淮遠的嘴唇，毫無章法地亂親一通，蹭得他下巴都是口水。
紀淮遠壓住笑，環住葉亞的腰，一邊親他，一邊還分了心給他洗乾淨身上的浴液，等終於洗乾淨，便扯了浴巾把人包裹起來，抱去床上。
葉亞腦袋擱在紀淮遠肩膀處，不經意瞥到架子上擺放的潤滑劑和套子，他忍不住彎了彎唇角，既期待又興奮。
紀淮遠把人放到床上，壓著親了兩下便想起要去拿潤滑劑，剛起身便被葉亞拉住手，他語氣頗為急切，「我去拿！」
「好。」紀淮遠笑了笑。
葉亞便裹著浴巾去浴室拿了東西回來，紀淮遠道：「謝謝。」
葉亞嘖了一聲，「謝什麼啊。」
紀淮遠從他手裡拿過潤滑劑，葉亞頓時一臉懵逼：「誒？？？」
紀淮遠目光一頓，「嗯？」
「不是，這樣，我說，」葉亞急地有些語無倫次，他不敢相信，「您上我啊？」
相比於葉亞的不敢置信，紀淮遠顯得淡定從容多了，即便頓覺小孩原來一直都想的是做上方，還是克制住微微的不虞，面上依舊雲淡風輕，「不然？」
葉亞：「……」
他現在跟被雷劈中了一般，好久都回不過神說不出話。
葉亞其實對誰攻誰受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他就是本能地覺得自己是上的那一方，不然白長腿間這根東西了，但他也沒有考慮過紀淮遠適不適合給他上——
現在紀淮遠這句「不然」說出口，葉亞頓時有些縮了，紀叔叔本來就是長輩，如果上他會不會有點……以下犯上。
但是他都做了這麼久的準備，甚至還克服了一些心理潔癖，這時要是一場空，他實在是有些不甘……想了想，葉亞吞了吞口水，試探地問道：「要不我們來石頭剪刀布？」
紀淮遠直接一記眼刀掃過來，葉亞瞬間抖了一下，弱弱地說：「好吧好吧，我也覺得這個辦法有點不可取……」
許久。
再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紀淮遠沉沉地歎氣，把人壓到床上，細細地親吻，嗓音低啞地問道：「很想上我？」
葉亞小心地去纏上紀淮遠的舌尖，聞聲愣了一會兒，他有種預感，如果他點頭，紀淮遠便會給他上，這個認知讓葉亞有些不好受，再一次覺得自己白眼狼不會知恩圖報，還一味地只想到自己。
葉亞躲開紀淮遠的吻，頗不是滋味地搖搖頭。
「沒、沒有，也不是特別強烈。」他腦子挺亂，說話都不帶打草稿的，直接不過腦就說出口，不過倒也真情實感，「我就是沒想太多……誰上誰不是上啊，我真沒怎麼在意這個問題，就是，我以前一直幻想的是……您得讓我緩緩神，讓我緩衝一下。」
紀淮遠放開他，躺在他身側，「好，等你緩緩。」
葉亞看了眼自個兒已經軟了的小兄弟，本來還興致高漲的，現在這叫什麼事啊，都怪他之前沒有想太多，才導致這幅場景，也虧了紀叔叔沒有生氣，要換成別人不得立馬甩臉色離開吧。
轉念一想，紀叔叔上他也挺好，本來他就有點糾結和猶豫，現在紀叔叔不嫌他那兒髒就行。
他心裡打下主意，翻身壓住紀淮遠，逕直去咬他的嘴唇，悶聲道：「我已經想好了，您上我吧。」
紀淮遠沒有推辭，他解開葉亞身上的浴巾，大手撫上他白皙緊致的身體，感受到他身體隨著他的動作緊張地繃緊，紀淮遠的吻從他的嘴上緩緩沿著下巴、脖子、胸口蔓延，細碎而輕柔的吻似是在撫慰他的不安。
葉亞抓住紀淮遠的手，他徹底慌神了，他現在連一點看片經驗都沒有，之前都是看著攻方的動作，完全沒留意過受方應該要怎麼做該如何才能讓雙方都爽，他此刻就像是張白紙，緊張得手腳無措，他忍不住開口問道：「我該怎麼做？」
紀淮遠復又覆上他的嘴唇，熱烈又灼熱地親吻他，嗓音啞到不行，「你只管享受。」
葉亞便乖乖任他擺佈。
紀淮遠手指抹了潤滑劑，探去葉亞後面的入口處，一邊啞聲道：「放輕鬆。」
葉亞哪會輕鬆得下來，他攀著紀淮遠肩膀的雙手倏然抓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後方，緊張得連呼吸都是一抖一抖的。
「你輕點啊爸爸……」他忍不住提醒。
紀淮遠動作頓了頓，目光幽深地看向葉亞，「你叫我什麼？」
葉亞不怕死，又叫了一遍：「爸爸，爸爸。」
這個稱呼在床上顯得尤為色情，葉亞補過一些床上情趣知識，哪能不知道這個稱呼帶來的刺激感——他就是故意的。
紀淮遠眼底的情慾更盛，他又放了根手指進去，另一隻手去揉他腿間的軟肉，向來平淡從容此時此刻卻睚眥必報，好生「折磨」起葉亞，讓他與他一起沉淪，聽他難耐的喘息和不住的倒吸聲，直到內裡漸漸鬆軟濕潤，他便戴了套抵著小口進去。
葉亞被擺成跪趴的姿勢，這個姿勢會減少一定的疼痛，他咬牙攥著被單，裡面脹得可怕，很恐怖的感覺，又疼又酸，但幸好這種痛感程度他能接受得住，只是除了疼痛外還有一股異樣的感覺，伴隨著動作，一下又一下地席捲過來，讓他止不住地小聲叫喚。
「疼嗎？」紀淮遠的嗓音低沉沙啞到不行，說話間宛若帶了沙子一般碾過。
葉亞胡亂地搖搖頭，他嘴邊不住地發出令人臉紅的低叫，一邊執意扭頭要去親紀淮遠，他不太喜歡這個姿勢，他想看著紀淮遠。
終於吻到他的嘴唇，便急切地探進舌頭，帶出一道黏糊黏膩的水聲——「爸爸，我想你正面上我……」
第78章
清晨的陽光透著未完全合攏的窗簾縫隙跳了進來，束束光線照在地板上。
葉亞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第一就是拿起櫃子上的手機看時間，才早上八點多，他又抬手把手機放上去，調整了下睡姿，稍稍側身抱住紀淮遠，還把一條腿放在他身上。
「醒了嗎？」他放輕了聲音問道，昨晚叫得凶了，他現在聲音有些沙啞，話出口都把他自己嚇了一跳。
紀淮遠還閉著眼睛，下巴抵在葉亞的額頭上，環住他腰部的手收緊，讓人更貼著身體，而後才從喉嚨裡低低發出一聲，「嗯。」
葉亞現在意識完全清醒，瞬間就想起昨晚的事，立馬就面紅耳赤起來，感覺屁股間似乎還有什麼東西捅著一樣，他有些難耐地動了動身體，仰起腦袋要去看紀淮遠，有點想跟他再來一次。
他是喜歡昨晚那種感覺的——和喜歡的人做愛，靈與肉親密地結合，這真的是一種美妙絕倫的體驗，讓人一想起就蠢蠢欲動起來。
紀淮遠對上他的視線，他不由地嚥了嚥口水，抓起紀淮遠的手去揉自己的腿間，軟糯糯地喊：「爸爸……」
彷彿達成了共識，這聲稱呼……只用於床上。
一說出口就意味著想做。
紀淮遠幫他擼動，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他壓著聲線拒絕：「不行，你那裡已經腫了。」
昨晚把人抱去浴室清洗，看見小口處已然微微紅腫，畢竟是第一次，即便有足夠的理論知識，但實踐起來還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緒，力道有點不知輕重。
葉亞隨著他的動作小聲喘息起來，快感如洶湧的潮水一陣陣鋪天蓋地捲過來，他眼角都被磨得發紅，斷斷續續地說：「腫了嗎……我沒有感覺啊……」
紀淮遠無奈地歎了一聲，安撫似的去親葉亞的嘴巴，「乖，真不能做。」
葉亞緊緊抓著紀淮遠的肩膀，喘了一會兒便探手過去摸他的下身，也幫他手。
葉亞這次持久多了，過了很久才釋放出來。
他把臉埋在紀淮遠肩膀處，開心地笑起來：「我沒有秒射誒。」
「恭喜你。」紀淮遠語氣夾著明顯的促狹之意。
葉亞被逗得惱羞成怒，張嘴咬住他的肩膀，留下一個清晰的牙齒印兒，憤憤道：「你嘲諷我，你還想不想和我好了。」
紀淮遠頗為好心情地與他逗趣，故意道，「不太想，你牙齒太厲害，只會咬人。」
「誰說的。」葉亞伸出舌尖去舔那個牙齒印，企圖把它舔沒，行為太過羞恥，他臉都紅了，哼哼唧唧地低不可聞，「我還會舔……」
葉亞天生會誘人，肩膀那塊被濕濕軟軟地舔舐，把紀淮遠的呼吸都打亂了，肌理緊繃，他喉嚨有些發乾，忍著硬是攫住葉亞的下巴讓他不再舔吻。
葉亞笑嘻嘻地看他：「您受不住啦？」
紀淮遠目光沉沉地與他對視好久，黑眸間亮著濃重熾烈的光，葉亞看出他眼底壓住的濃濃的情慾，忍不住口乾舌燥起來，意識到再這樣下去就要完蛋，他連忙抬手蓋住紀淮遠的眼睛，「好吧不鬧你了，再睡一會兒，睡覺，睡覺。」
說完他就緊緊閉起眼睛，滾燙的呼吸盡數灑在紀淮遠的頸間。
紀淮遠輕輕揉著葉亞的黑髮，無奈地低笑，故意板著臉，語氣也變得硬梆梆，「等你好了再來收拾你。」
聞言，葉亞小心臟不禁顫了顫。
他有點期待紀淮遠……收拾他。
一覺睡到中午，收拾一番就去吃飯，而後再去附近盛名的街道逛逛。
街上時不時有海風刮過，清爽涼快極了，葉亞一路從街頭吃到街尾，中間嘴巴就沒停過，他現在可算終於如願以償，自然胃口大開，看到什麼就想吃，直接去點了叫紀淮遠付錢。
紀淮遠瞥了眼正咬著丸子的葉亞，腮幫子被塞得鼓鼓的，眼睛亮晶晶地搜尋著各個店舖，視線往下移，瞥了眼他的肚子，好笑道：「肚子鼓起來了。」
「才沒有。」葉亞往下看，他今天穿的是比較寬鬆的T恤，哪裡看得出肚子，還鼓起來了呢，睜眼說瞎話，他哼哼了兩下，突然腦海裡閃過什麼，吃完丸子蹭到紀淮遠身邊，用只有他們倆能聽到的音量小聲說，「不過昨天晚上你射進來後我肚子確實鼓起來了……」
昨晚葉亞鬧著要紀淮遠摘掉套射進來，還故意夾緊，紀淮遠拗不過他便咬著牙抽出來摘了套依著往內射，一股又一股的進來，刺激著已經敏感到極致的內壁，讓葉亞失神到好久都腦海一片空白，肚子被小小地撐起來，後面合不上去又含不完，順著往下流。
想到這裡，葉亞臉又刷地一下紅了，他後來表現得好像有點……放浪。
紀淮遠怔了怔，而後頗為無語地去捏葉亞的耳朵，壓低聲音道：「怎麼什麼都在外面說。」
葉亞說完一回想就特不好意思，他任由紀淮遠捏著耳垂，誠懇地認錯，「對不起。」
紀淮遠想起葉亞與金錢的聊天記錄，他有些怕小孩炫耀會跟金錢說這檔事，便把人拉進一家顧客比較少的茶館，耐著性子告訴葉亞，「亞亞，你不要把我們床上的事告訴別人。」
葉亞睜大眼睛：「我怎麼會跟別人說。」
紀淮遠頷首，暫且信了他。
哪知道某亞前腳剛說完，後腳跟金錢聊天問他想要什麼禮物時，一個不留神就被人套了話，啥都說出來了。
金錢哪裡會在乎禮物，他比較在意的是八卦——誰上誰？
葉亞猶豫了一會兒，他之前在金錢面前一直都是秉著撲倒紀淮遠的目的，哪裡想到被壓了，雖然感覺說出口有些跌面子，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
金錢一副意料之內的語氣：我就說嘛，就你秒射還想當攻，注定被壓的命。
葉亞不服氣：我這次沒有秒射，我也挺厲害的好嗎，紀叔叔被我磨得都受不住。
金錢：哦？
葉亞便把大致過程說了出來，以佐證他確實很勇猛厲害。
和葉亞聊完，金錢意味深長地嘖了一聲，伸腳踢了踢旁邊的紀景遠，道：「你弟真攤上個活寶了。」
紀景遠眼睛從文件裡抬起來，不明所以地問：「什麼？」
金錢嘖道：「和亞亞聊完天跟看了篇小黃文似的。」
紀景遠從金錢那兒也得知了不少關於葉亞膽大勇猛的事蹟，聞言並不奇怪，反問道：「他又在意淫淮遠了？」
「沒。」金錢說道，「幹上了，剛才跟我回播過程呢。」
紀景遠無語。想當初葉亞還是個聽到「操」字眼就會臉紅的人，現在進步飛快，居然直播床笫之事，真是小孩脾性，他一頓，問道：「淮遠知道嗎？」
金錢想了想，紀淮遠哪能會讓葉亞跟別人說這種事，金錢歎了一聲，再次為他默哀三秒，「估計還不知情吧。哎，可憐。」
這邊，葉亞猛地意識過來，再一看聊天記錄，腦子瞬間炸開了，心虛地關上手機不敢去看紀淮遠。
他在心裡自我催眠——錢錢哥不是別人，是好朋友好哥們，他都知道錢錢哥又浪又淫蕩還插花，那跟他聊些這些事也沒什麼的。
一看葉亞放下手機，紀淮遠抿了口清茶，漫不經心地問道：「問好了嗎？」
葉亞眼神飄忽不定，始終不敢看紀淮遠，弱了聲音悻悻地回答：「問好了，錢錢哥說隨便什麼禮物都可以，我打算給他抱個大椰子回去。」
葉亞語氣明顯不對勁，紀淮遠抬起眸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只見葉亞腦袋更往下低，一看就知道做了錯事。
紀淮遠目光落在一旁的手機上，沉聲道：「手機給我。」
葉亞下意識地抓住手機，抱在懷裡不放，弱弱地說：「我可以說不嗎？」
「不可以。」紀淮遠語氣更沉。
葉亞垂死掙扎著，絕對不能讓紀淮遠看到聊天記錄，要不然他真的要完蛋。
他現在特別有種被家長逼著要他交出0分試卷的感覺，就是……橫豎都是一死，反正考了0分就是玩完。
紀淮遠定定地看他，沒有再要手機，而是直接問：「你和金錢說了不該說的？」
葉亞緊緊攥著手機，哼哼唧唧的，變相承認道，「他問我也沒辦法啊……」
「亞亞，你完全可以拒絕回答。」紀淮遠無可奈何地揉了揉額角，實在拿小孩沒辦法，「剛答應好不會告訴外人，你看你才多久就全說出去了。」
葉亞強撐著：「錢錢哥也不算外人啊，我還要給他買大椰子呢……」
紀淮遠拿起茶杯，清茶縈著如霧一般的熱氣，他緩緩喝了一口，唇上漾著輕淺的水光，而後不鹹不淡地說：「給他買瓶椰汁就行了。」
第79章
晚上葉亞被狠狠收拾了一頓，這和他設想的「收拾」完全大相逕庭，他以為是那種兇猛得讓人說不出話來，沒想到是折磨得人哭著求著喊爸爸快進來。完事了葉亞紅著眼睛跟紀淮遠置氣，抱去洗澡都不願讓他碰。
紀淮遠這番行為是為了讓他知羞，覺得羞恥了便不好往外說。
葉亞哪能沒猜到紀淮遠是在教育他，但這個方法實在是讓他很沒面子，哭著哀求不說等人一進來沒弄兩下就激動得射了，太……他媽丟人了，才不要理他。
葉亞鼓著臉，悶悶不樂地雙手抱胸偏開視線不去看紀淮遠，故意裝聾裝瞎，紀淮遠叫他抬腳也不聽，讓他趴在浴缸邊沿也不應，白白淨淨的臉上生動形象地寫滿了「老子很不開心就是要擺臉色給你看」。
紀淮遠直接扶住葉亞的腰把他臀部抬高，一言不發地伸了手指進去幫他清理。
葉亞氣極，身體往前傾要脫離他的手指，怒道，「我宣佈我跟你感情出現裂痕了。」
紀淮遠依舊是默不作聲，只是手上動作不停，藉著體內的濕軟，手指進得更深，無意碰到了某一點，葉亞被刺激到不禁發出一聲呻吟，他扭頭去看紀淮遠，臉頰緋紅，眼睛因快感而變得濕漉漉的，顫顫地指控道：「你，耍賴！」
紀淮遠低了頭去親他，輕輕柔柔的親吻宛若羽毛一般拂過，細碎但溫情，頃刻間把葉亞炸起的毛撫順了，吻漸漸往下，紀淮遠輕咬了下他的鎖骨，低聲道：「沒有耍賴，我在挽回我們的感情。」
戀人溫柔的吻和情話讓葉亞徹底消氣，心情一下子就燦爛了，知道是自己理虧在先，有些不知道害臊，紀叔叔「懲罰」他是為了讓他長記性，但他面上還是要矜持一下，不然顯得自己太好哄了，硬著聲音說：「你先把手指抽出去。」
「還沒有清理乾淨。」紀淮遠道。
葉亞：「那就老老實實地弄啊……我不能再來了，屁股疼。」
「好。」紀淮遠應了一聲，而後便專心藉著水流幫他弄乾淨，弄好了幫他擦乾淨身體抱到床上。
房間溫度調得低，葉亞整個身體都裹進薄被裡，只露出腦袋，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紀淮遠，問道：「我們還要玩幾天啊？」
「你想玩幾天？」紀淮遠道，「都依你。」
葉亞看著天花板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星期三有吉他課，我想到星期二再回去，我還沒有晚上去過海邊呢，還要吹著海風吃燒烤喝啤酒，而且給朋友們的禮物還沒買呢。」
紀淮遠掀開被子躺了進去，伸手把葉亞攬進懷裡，低低應道，「好。」
葉亞笑了一會兒，滿足地閉起眼睛，「那睡覺吧，我有點睏了。」他說完，復又睜開眼睛，對上紀淮遠的視線，跟他打商量，「您以後別收拾我了好不好？太嚇人了，我有點受不住。」
紀淮遠揚了揚唇，溫聲道：「看你表現。」
葉亞撇撇嘴，不開心，想取得紀淮遠信任，於是發起誓來，「我跟您保證，以後再跟錢錢哥說私密的事我就跟您姓。」
「紀亞？」
「好難聽啊，所以我不會再說的，您這次一定得相信我，不信就吃虧。」
再玩了幾天，和遊客玩沙灘排球，撿貝殼坐快艇，早上趕去看海上日出，晚上躺在無人的沙灘上接吻，葉亞著實盡了把興，都有點不捨得離開這兒。
紀淮遠整理好東西，起身過來拉起躺在床上的葉亞，葉亞表情懨懨的，他一頓，問道：「捨不得？」
「對啊。」葉亞剛坐起來又躺了下去，把被子捲在身上，歎道，「回去你就要去書店，我就只能待在家裡練練吉他做做飯等你回來，多無聊啊。」
哪能像現在，可以一整天都待在一起。
紀淮遠低笑，「怎麼把自己說得像小媳婦似的。」
葉亞臉一紅，彆扭地起身，嘖道：「你才小媳婦。」
兩人去辦酒店前廳辦退房手續，葉亞靠在台前靜靜地等紀淮遠，一邊低著腦袋在天龍幫群裡聊天，剛搶了個紅包，耳邊捕捉到前台小姐在結帳核對的聲音：「兩管潤滑劑，五只安——」
葉亞：「！」
他渾身一凜，來不及多思考，就把手機放在耳邊假裝來了電話，邊接電話「喂喂」邊不露聲色地走動遠離這兒，留下紀淮遠一個人面對前台小姐略微有些曖昧的眼神。
紀淮遠偏眸看了眼已經走到大門口的身影，他有些無奈地捏了捏眉心，小沒良心，這時候倒知道害羞了，慫得拋棄家屬。
視線轉移過來，看了眼前台小姐，眼神淡然疏離，把找好的錢放進錢夾裡，而後輕輕頷首，「謝謝。」
前台望了眼消失在大門口的身影，又看了看一臉平靜的紀淮遠，腦子稍微一轉就能猜得出個大概，她抿著嘴小聲笑起來，「不客氣，先生你快去追他吧。」
葉亞就靠在酒店旁邊的樹下面，默默地等紀淮遠出來。
沒一會兒，紀淮遠出了酒店眼眸掃了眼四周，在葉亞這兒定格，隨後徑直往這邊走過來。
葉亞緊張地吞了吞口水，迎了上去，小聲說道：「她怎麼把這個也說出來啊，我聽到都嚇死了，她肯定能猜到我們發生了什麼對吧，太丟臉了。」
紀淮遠笑了一下，「嗯，能猜到。」
葉亞幽怨地歎了一聲，沒辦法只能自我排解，小聲地絮絮叨，安慰自己，「沒事沒事，反正以後跟她也見不到面。」
雖然嘴上說著要不在意，可心裡還是惦記著，上了車忍不住湊過來，輕聲問紀淮遠：「你說她會不會通過那個數量猜到我們做了幾次啊？」
紀淮遠目光掃了過來，淡聲道：「不是答應不在外面說這些事嗎。」
葉亞趕緊閉上嘴巴，噤聲。
他現在學乖了，有點怵紀淮遠，他可不想再被收拾一次。
下午一到家，葉亞還沒休息十分鐘就精力充沛地背了包要跑出去給人送禮物。
他給好多人買了禮物，還花了心思按照他們的性格愛好挑選，只有錢錢哥的禮物是紀叔叔欽定的——一瓶不含香精的椰樹牌椰汁。葉亞都不太好意思送出手。
他先去了小巷給大毛和阿婆送了禮物，給大毛送了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給阿婆買了X市特產的香酥軟糯的糕點，還順便把給鵬鵬的禮物交給大毛叫他寄給他，而後再去打電話給刺頭哥去找他。
刺頭接過禮物，沒什麼心情看，他抽著菸，煙霧從鼻腔裡出來，道：「跛子飛這段時間沒什麼行動，就在家裡陪老婆孩子，這太不合常理了，我懷疑他要幹場大的。」
葉亞表情有些呆滯，他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該怎麼辦。
刺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安慰，「我已經派人盯著了，有事會第一時間告訴我們，小葉你儘管放心，你哥我對付他這個渣滓還是輕而易舉的。」
葉亞抬眼看向刺頭，低聲問道，「我可以做些什麼嗎？」
刺頭碾滅菸頭，而後用力地拍了下葉亞的肩膀，「你啥忙也幫不了，要你過來只會添亂，別擔心了，就慢慢等結果吧。」
葉亞看了看被刺頭放在桌子上的禮物，是瓶白酒，和紀淮遠一起買禮物的時候他壓根不敢買，只好等回來偷偷用自己的私房錢在過來的路上買的，他喉嚨有些發乾，艱難地擠出話：「這禮物也沒什麼好的……」
刺頭嘖了一聲，不悅地皺緊眉頭，「小葉，我是把你當兄弟才願意幫你這忙，你覺得虧欠我，是不是不拿我當大哥？」
葉亞胡亂地搖搖頭，「我就是覺得，哥您費心思幫我，而我現在就只顧談戀愛，有點太對不住您了。」
刺頭卻笑起來，問道：「什麼時候把你馬子介紹給我認識一下？」
話題驟然轉到這裡，葉亞紅了臉，窘迫地咳起來，「下次吧，等他做好準備……」
「行，哥知道女孩子臉皮薄，那我就等著。」
從刺頭那邊出來，最後搭車去了住址離得最遠的金錢那兒。
只有金錢一人在家，紀景遠還在公司。
一見到人，葉亞把椰汁遞給金錢，一邊甩鍋給紀淮遠，道：「這是紀叔叔叫我買給你的，不關我啥事啊，錢錢哥你別生我氣。」
金錢嫌棄地把椰汁放到桌子上，「老子才不稀罕。」他說完，突然上下打量起葉亞，眼神變得意味深長，摸著下巴調侃道，「亞亞你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啊。」
葉亞不明所以地問道：「哪裡不一樣？」
金錢笑得更歡，「長大了嘛。」
之前和金錢鬧多了，在這方面葉亞在他面前完全沒有羞恥感，他嘿嘿笑，想告訴金錢一些事，可是轉念就想到紀淮遠的警告，只好默默地把話吞進肚子裡，死死憋住。
葉亞覺得有點對不起金錢，一直記著他又浪又淫蕩，現在一看，自己估計比他還浪……
金錢把人帶到臥室，打開一個抽屜，裡面全是沒有使用過的道具和計生用品，他特豪邁地說：「亞亞，為了慶祝你終於和你紀叔叔修成正果，這些你儘管挑，都是乾淨的沒用過的，想要什麼都送給你了。」
葉亞目光落在裡面，他暫時對道具不太感興趣，只把目光鎖定在潤滑劑上，小聲說：「我可以要兩個這個嗎？我們剛回來還沒來得及去買，我又怕晚上會做……」
第80章
葉亞精力實在旺盛，昨晚做了兩次，今天一天都在奔波，但絲毫都不覺得累，金錢開車送他回來，還隨著車載音樂手舞足蹈樂得跟傻子似的。
金錢看了他一眼，嚷道：「別晃了成麼，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車裡坐了隻大猩猩呢。」
葉亞沒理睬他，依舊隨著節奏晃動著手，連繫著安全帶的身體也輕微搖動，嘖道：「沒辦法啊，誰叫這音樂帶感而且我高興呢。」
金錢立馬換了歌曲，換成紀景遠愛好的一些冷門小眾的音樂，樂調悲愴渾厚。
葉亞放下手，表情變得嚴肅，安靜下來。
手機鈴聲響起來，是紀淮遠打來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葉亞偷偷看了眼金錢，小聲答道：「在路上呢，準備就回來，錢錢哥送我回來的。」
掛掉電話，金錢目不斜視地開車，一邊嘖嘖嘖了好幾聲，「你紀叔叔查崗啊？」
「不是，叫我回家吃飯呢。」葉亞解釋道。
金錢又嘖：「這又當爹又當老公的，不但一大早趕去玩，回來還做好飯等人回家吃，真苦了淮遠了。」
葉亞臉一下子就紅了，「什麼老公啊，錢錢哥你別亂說話。」
「難道不是？」金錢看葉亞臉紅就覺得好玩，忍不住又逗他，「你們做的時候你喊他什麼啊？不是老公嗎？」
葉亞臉更紅了，臉頰上的紅暈蔓延到耳垂，耳垂都在滴血似的，他閉緊嘴巴，在心中默念紀淮遠的警告，死也不要說那個稱呼。
金錢：「怎麼不說話啊？」
葉亞極為艱難地擠出一句話：「紀叔叔不讓說……」
金錢「哦」了一聲，立刻就猜到了大概，問道：「你紀叔叔知道你跟我講小黃文了？」
葉亞怔住，惱道：「什麼小黃文啊？我才沒有講。」
前面是紅燈，車子慢慢停下來，金錢手扶著方向盤，側頭對葉亞笑得可歡樂，「亞亞我咋那麼稀罕你呢，你真是太好玩了，我都忍不住愛上你了。」
葉亞皺著眉，嫌棄地瞥了瞥金錢，又受不了地收回視線，「我可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金錢更加樂不可支，湊過去追問道：「講講唄，你在床上叫你紀叔叔什麼？」
葉亞才不上當，哼了一聲，「那你先說你在床上叫景遠哥什麼？」
「我啊，老公唄。」金錢不以為然地說完，看葉亞一副欲語還休糾結的樣子，他實在好奇，又催道，「換你說了。」
葉亞做了一番思想鬥爭，金錢都說了，他要是不說就太不仁義了，於是紅著臉小聲地說：「叫爸爸。」
「……」
「哎喲，我都沒臉聽了。」
葉亞臉上燒得更厲害，連忙說道：「錢錢哥你可別告訴紀叔叔啊，要不然我會死定了的。」
金錢：「我告訴他幹嘛啊？放心啊寶寶，我啥都不會說的。」
「那就好。」
葉亞不把金錢當外人，源於他們之前經常交流經驗感想，所以才有點沒皮沒臉，什麼話都敢在金錢面前說。
變綠燈了，車子開始行駛，過了一會兒，金錢又好奇起來——「被你紀叔叔知道的話，你怎麼個死法啊？」
葉亞立刻就想起那天紀淮遠是如何收拾他的，他窘迫地掩拳輕咳兩聲，連連哀求：「真不能說了，錢錢哥您別問我了，我從這秒開始不要和你聊天了。」
金錢好笑地看了看葉亞，只見他偏頭佯裝看窗外風景，只是泛紅的耳根子徹底出賣了他，知道這個勁爆稱呼金錢也滿足了，便不再多逗問什麼。
車子漸漸開到小區停了下來，葉亞已經恢復平常，解開安全帶還禮貌地叫金錢上去喝茶。
金錢忍著笑：「我就不上去打擾你們了，而且我現在有點不能直視你紀叔叔。」
葉亞不解，「啊？為什麼？」
金錢著實想像不出來平淡疏離的紀淮遠在床上要葉亞叫爸爸的場景，他怕他一看到紀淮遠就繃不住會出戲，但這個理由還是不要跟葉亞說比較好，他對葉亞笑了笑，笑容格外耐人尋味，「沒什麼，你上去唄，別讓他等急了。」
葉亞不疑有他，只是單純以為金錢知道太多了不好面對紀淮遠會說漏嘴，他善解人意地點點頭，「好吧，那下次來玩啊，我給你燒幾個我的拿手好菜。」
金錢：「行啊，我還沒嘗過你做的菜呢，下次有空就來啊。」
外面天已經暗下來，而家裡燈光明亮，一進屋就聞到香氣撲鼻的飯菜味。
葉亞在玄關處換鞋，一邊朝裡面喊：「紀叔叔我回來了。」
從城北到這兒有一定的距離，又趕上下班高峰期，過來耽誤了不少時間，做好的飯菜已經冷了，紀淮遠看了眼手錶，估算著時間把菜熱了一遍，聽到聲音，他應道：「我在廚房。」
葉亞跑去廚房裡，看到紀淮遠正在炒動食物，他笑眯眯地從背後抱住紀淮遠的腰，稱讚道，「好香啊。」
紀淮遠偏眸看了眼葉亞，葉亞便立刻把嘴唇湊過來要親親，紀淮遠微微低下頭在他嘴巴上輕吻了一下，笑道：「菜快好了，你先去洗手。」
葉亞滿足地出去洗乾淨手，乖乖坐在餐桌旁等著開飯。
紀淮遠廚藝屬於普通水準，只要用心烹飪，味道也挺好的。
但他偏偏沒怎麼在飲食方面用過心，一般都能將就，連香菜蓋飯都能吃得下去，實在是不挑。之前和葉亞說好分擔家務，二四六是他做飯，起初也是隨便應付，後來對葉亞上了心，意識到小孩飲食要健康營養，只要葉亞在家，他便花心思做飯，盡力去注意葷素搭配和葉亞的口味。
葉亞吃飽喝足後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他想等消會兒食就去打籃球，感覺好久沒打了，有點手癢癢。
紀淮遠下午買了食材水果回來，他洗好碗筷便端了果盤過來坐在葉亞旁邊，葉亞看他過來，就移動著身體把腦袋枕在他腿上，繼續側著身體看新聞。
紀淮遠剝了個荔枝餵在他嘴邊，道，「張嘴。」
葉亞不經意地看到他拿著荔枝的手指，骨節分明又修長，指甲修剪平整，腦子裡頓時聯想到某些不和諧的畫面，昨晚上這手指……還捅在他體內——
一想到這裡，葉亞立馬心跳加速，不敢再直視紀淮遠的手指，垂眸視線落在一旁，張嘴咬住荔枝，果肉酸酸甜甜的很好吃，他吃完剛要起身吐核，眼前忽然橫過來一隻手，掌心紋路清晰，「吐我手上。」
葉亞便把核吐在紀淮遠手上，樂道：「您這是咋啦？學習雷鋒好榜樣嗎？」
紀淮遠淡道：「舉手之勞。」
葉亞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嘴邊不著調地說：「紀叔叔，希望您繼續發揚雷鋒精神，一個人做好事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
紀淮遠又剝了顆荔枝餵給葉亞，葉亞再吃了一顆就不願吃了，他還要等消完食去打籃球運動鍛鍊身體呢，紀淮遠便把剝好的荔枝吃了，葉亞抬眼看著他，又有點發癢，掙扎一番，想著不能浪費從錢錢哥那兒要來的潤滑劑，於是決定順從內心，爬起來邁開雙腿坐在紀淮遠腿上，小心地用臀部去蹭他的下身，語氣軟軟的，「我決定換種運動方式來鍛鍊身體，您看好不好？」
紀淮遠一頓，「又想要？」
葉亞被他說得有些害臊，「您怎麼說話的啊，太不討喜了。」他說完，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從褲兜裡拿起潤滑劑，微微起身脫掉自己的褲子，而後重新坐在腿上，把潤滑劑放到紀淮遠手上，小聲說：「我想用現在這個姿勢，您先幫我潤滑好不好，到時候我來動……」他咳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鍛鍊身體嘛——」
「哪來的這個？」紀淮遠垂眸看向手心，他知道葉亞的性子，聽到字眼就溜得飛快，怎麼敢去買。
「我問錢錢哥要的……」
目光沉了沉，紀淮遠抬手去揉他腿間的軟肉，無奈：「怎麼性慾這麼大。」
葉亞不服氣，哼道：「我還沒嫌您性冷淡呢。」
紀淮遠力道重了幾分：「嗯？」
葉亞立刻小聲喘起來，他趕緊保持沉默，不敢再得罪某位叔叔。
等完全擴張了，葉亞扶著一寸一寸地吞進去，緩緩坐了下去，這個姿勢進得很深，葉亞疼得叫了一聲，感覺自己被貫穿了一樣，他又微微抬起身體，紀淮遠去揉兩人的連接處，手法輕柔緩解了不少疼痛，片刻後葉亞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賦異稟或者是皮糙肉厚得厲害，居然慢慢適應過來，而後，後面含著那根東西吞吐起來。
而某位疑似性冷淡患者為了證明自己，處處撩動，讓某亞充分徹底地……鍛鍊了身體。
葉亞腰酸得不行，滾在床上叫苦連迭，做完一場他半條命都要廢了，忍不住感慨再一次偷雞不成蝕把米。
紀淮遠洗完澡回到房間，他頭髮還沒有擦乾，正慢慢往下滴水。
葉亞抬眸看了他一眼，道：「您趕緊吹頭髮啊。」
「嗯。」紀淮遠走到床邊俯身親了下葉亞的嘴巴，笑道：「過來親你一下。」而後便出去吹乾頭髮。
葉亞臉蛋紅撲撲的，他把熊本熊抱在懷裡，蕩漾得不行：只要不惹惱紀叔叔，還是很好的，生活很美滋滋啊。
但葉亞自從解鎖了性生活之後，他的搞事屬性也被開發，格外的抖M，一邊恐懼被收拾，一邊又忍不住惹事，這樣惡性循環下去，簡直好不舒爽……
第81章
早上，葉亞爬起來要和紀淮遠一起去書店。
紀淮遠換好衣服，垂眸慢條斯理地折起襯衫袖口，道：「不是說很累嗎，別去了，就在家休息。」
葉亞神采奕奕的，精神得不得了，他一骨碌爬下床，赤腳站在地板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昨晚累啊，但睡一覺就好了。」
紀淮遠對於葉亞源源不斷的能量表示無可奈何，他曲指輕敲了下葉亞的額頭，看到葉亞皺起臉，莫名地愉悅起來，眉眼間染上笑，「那快去洗漱。」
葉亞抬手揉了揉額頭，走出房間邊輕聲嘀咕著：「怎麼變得愛打人了啊……」
以前就揉揉頭髮捏捏臉，現在居然動不動就敲額頭拍屁股，葉亞吐掉嘴裡的牙膏沫，抬眼看向鏡子裡的自己，長歎一聲，哎，在一起久了就不會珍視啊。
出來看到紀淮遠，目光都帶著幽怨。
紀淮遠正在倒牛奶，對上葉亞的視線，一怔：「？」
葉亞哼了一聲，坐在紀淮遠旁邊的座位，拿起麵包片狠狠咬了一口，咬字不清道：「紀叔叔你以後可別家暴我，我在學校社團練過一段時間散打，你打不過我的。」
紀淮遠把牛奶放到葉亞面前，哭笑不得：「我為什麼要對你家暴？」
「你不覺得你最近經常打我嗎？」葉亞皺緊眉頭，眼神認真。
紀淮遠搜尋了一番記憶，絲毫沒有找到打葉亞的畫面，他問道：「比如？」
「你剛才就彈我腦袋啊。」葉亞眉頭皺得更深，一一舉例，「昨晚洗澡你還打我屁股。」
紀淮遠默了一瞬，黑眸沉沉地看向葉亞，「你認真的？」
葉亞卻突然笑起來，烏黑晶亮的眼睛滿是狡黠，承認道：「敲額頭就不要了，感覺當我是小孩一樣，但我還挺喜歡您打我屁股的，特別是做的時候，特別刺激特別爽。」
紀淮遠對於葉亞的口無遮攔漸漸已經習以為常，只是淡聲勸告：「不要隨時隨地開黃腔。」
葉亞弱了語氣，小聲「哦」了一聲就埋頭喝牛奶。
過了一會兒，紀淮遠突然開口問道：「昨天去金錢那裡有亂說什麼嗎？」
葉亞一口牛奶堵在喉嚨裡險些噴出來，立刻被嗆住了，咳得滿臉通紅。
紀淮遠伸手輕拍打他的背部，眉心微蹙，「小心點。」
葉亞止住咳嗽，但臉還是紅的，眼睛也濕漉漉的，他擦了擦嘴巴，眼神飄忽不定，直接撒謊：「沒有，謹記您的教誨呢。」
紀淮遠輕笑：「之前跟我保證再說就跟我姓，看來有點效果。」
葉亞愣住，啊？
幾秒後才想起自己和紀淮遠發過的誓言，紀亞尷尬地抽了抽嘴角，支支吾吾地應付幾句，忙抱起杯子把牛奶喝光。
今天溫度還是很高，太陽依舊張揚跋扈地散發著熱量，路上幾乎沒多少行人。
書店顧客不多，只有兩三個人，葉亞一到書店就找了本漫畫，埋頭看了半天，熱血漫畫看得他口乾舌燥，有點想喝水，於是伸腳悄悄踢了踢對面人的鞋子，紀淮遠抬眸看過來，葉亞眼睛亮亮的，剛要張嘴說話，便見紀淮遠伸了食指比在嘴間示意他保持沉默不要開口，書店只有幾個人的時候更需要安靜，一絲細微的聲響在寧靜的氛圍內都顯得太突兀。
葉亞乖乖閉嘴，他拿出手機給紀淮遠發消息，叫他去買冰淇淋，而後在他面前揚了揚，叫他看消息。
紀淮遠打開手機看了眼，瞭然地頷首，剛要放下手機起身，卻見葉亞又低下腦袋按著手機，放在桌子上的手機提示燈亮了一下，葉亞抬起頭，用嘴型一字一句無聲地說：看呀。
再次點開一看，是個紅包，寫著買冰淇淋的費用。
金額：5.20元。
紀淮遠一陣失笑，嘴角輕輕勾著，他隨手把手機放在桌子上，而後便起身出了書店去給某亞買冰淇淋。
紀淮遠一走，那邊小程就靈魂解脫似的，小聲叫葉亞過來聊天解悶。
葉亞把紀淮遠的手機拿在手裡，身體靠在台前，笑容滿面地問：「咋啦小程姐姐？」
「沒啥，就聊聊啊，可憋死我了。」小程長吁一口氣，「店長太高冷了，弄得我都不怎麼敢說話。」
葉亞「誒」了一聲，疑惑地嘀咕：「高冷嗎？」
他邊說著邊低頭打開紀淮遠的手機，點開軟件，聊天頁面上第一個就是他，上面的備註就是平常的「亞亞」兩字，葉亞有點不滿意，他都把他的備註從「紀叔叔」改成了「爸爸」，於是不經過紀淮遠同意就修改備註，羞羞地改成了「寶貝」。
小程無不感慨：「高冷啊，平時一個笑容都沒有，話也很少，感覺連目光都是冷的，太不平易近人了。」
葉亞聞言抬起眼，想起昨天紀淮遠黑眸內濃重的慾望如漩渦般緩緩打旋沉澱，眸光幽深，嗓音低啞地在他耳邊一聲聲地喊他寶貝……
他窘迫地別開視線，心底卻漸漸泛起陣陣竊喜——紀叔叔這副撩人的模樣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到啊。
在外人眼裡，紀叔叔是不苟言笑不近人情的，然而在他面前，紀叔叔眉眼間永遠有柔和的笑意，還有令人溫暖的眼神。
這個認知讓葉亞清晰地感覺自己在紀淮遠心中是與眾不同的，紀淮遠區別對待地太明顯，這樣的表現實在有些低情商，但對於被區別對待的人而言，除了暗喜再無暇顧及其他。
小程彎著身體，手肘支在桌面上，撐著下巴望天，「亞亞，店長和你媽媽感情好嗎？」她問完又自問自答地否定剛才的問題，「應該很好吧，上次我還看到你媽媽給店長送花呢，啊對了，亞亞你是不是跟你媽媽姓啊？」
葉亞被小程的聲音拽回神，然而腦子還沒轉過來，「啊？我媽媽？送花？」
「對啊，就前段時間，店長收到花說是愛人送的。」小程捧臉，豔羨道，「好羨慕你媽媽啊，我也想找個店長這樣性格的男朋友，肯定非常專情，就是那種，對別人就一臉冷漠，然後把所有的溫柔都給我。」
葉亞贊同地點點頭：「對，是這樣的。」
小程更加羨慕：「你媽媽上輩子一定拯救了銀河系。亞亞，能給我看看她的照片嗎？」
葉亞呆住：「……我沒有照片。」
小程失望地聳聳肩，「好吧，其實我就是好奇，不看也沒事。」
葉亞安慰她：「小程姐姐你放心，你肯定能找到一個很好的男朋友的。」
紀淮遠買了冰淇淋回來，遞給葉亞一個，又給了小程一個，小程受寵若驚地接過，連連道謝。
葉亞掀開蓋子挖了一勺放進嘴裡，一邊把手機還給紀淮遠，跟著他往桌椅旁走去，一邊特別小聲地告訴他：「我稍微動了下你的手機，改了下備註。」
紀淮遠聞聲打開手機，看到上面明晃晃的「寶貝」兩字，忍著笑輕拍了下葉亞的頭頂，葉亞怒，咬著勺子瞪過來：「幹啥啊？又打我。」
紀淮遠神色泰然地低聲問道：「寶貝不讓打？」
「……」葉亞差點咬斷了勺子，平常時候叫這個果然還是讓他覺得羞恥啊。
在書店看了一上午書，中午找了飯店一起吃飯，等到下午，紀淮遠開車送葉亞去吉他班。
葉亞現在是抱著在紀淮遠面前耍帥的目的來學習的，這次可比以往認真多了，專心聽課練習，課後跟著許揚陽待在班上練習，有不理解不熟練的地方還能方便問人。
練習直到許揚陽到了點想回去了，葉亞還拉著他不讓走，許揚陽被他的態度嚇到，結結巴巴道：「你、你回家練啊。」
「這不你在這，有不懂的好問你嘛。」葉亞看向他，問道：「你著急回家啊？」
許揚陽點點頭，漲紅了臉，「我要回家做飯。」
葉亞想起來今天星期三是他做飯，他把吉他裝進包裡，站起來，甩了甩酸疼的手指，「哎，我也要回家做飯，一起走吧。」
聞言，許揚陽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葉亞看他眼神就明白過來，不爽地睨他：「咋？還不興我廚藝好啊？」
許揚陽膽怯地縮了縮，「沒、沒有。」
紀淮遠回到家，就看見飯菜已經做好了，靠近陽台旁邊，葉亞正抱著吉他坐在凳子上，低眸專心安靜地練習，額前的黑髮垂下，白皙的手指撩過琴弦，斷斷續續的音符飛瀉出來。
葉亞聽到聲響抬起頭，紀淮遠信步朝他走來，葉亞漆黑明亮的眼睛直直盯著紀淮遠，揚起嘴角對著紀淮遠無聲地笑，笑容十分帥氣，眼睛裡宛若藏著璀璨無邊的星河，看著紀淮遠走過來，一邊彈奏一邊唱：「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離不開暴風圈來不及逃——」
即便彈奏得還很生疏，但不可否認，此刻的葉亞充滿魅力，唇角微揚，眼神純真帶著赤裸的誘人，周身散發著荷爾蒙，年輕又熾烈。
第82章
晚上，兩人打完球渾身都是汗，一回來就要去洗澡，葉亞剛走到浴室門口，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真誠地邀請紀淮遠跟他一起洗澡。
小處男破了處，就如同脫了韁的野馬，撒著歡兒纏著紀淮遠，本身精力充沛加上還處於假期，絲毫不知道節制。
紀淮遠淡聲拒絕：「你先洗。」
葉亞撇撇嘴，小聲吐槽：「性冷淡。」
紀淮遠就當沒聽見，走去倒了杯溫水，拿著杯子緩緩喝著水，一邊走去打開電視。
葉亞洗完澡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黑髮出來，他一出浴室就聽到咿咿呀呀的唱戲聲，頓時樂了，「又看戲啊？」
紀淮遠眼神沒有從電視上離開，低低應了一聲：「嗯。」
葉亞雙腿盤坐在紀淮遠旁邊，哼了哼，「還不如看我。」
話落，紀淮遠的目光便移了過來，在他還在滴水的髮尖上停落了一瞬，眉毛皺了起來，「怎麼不吹乾頭髮。」
葉亞搖了下腦袋甩紀淮遠一臉水，也不怕紀淮遠惱，開心地咧嘴笑起來，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語氣軟軟地說：「要你幫我擦啊。」
葉亞不擦乾頭髮純粹是發懶，直接甩了幾下腦袋就出浴室了。
紀淮遠靜靜看了他幾秒，而後去拿了毛巾過來，站在沙發背後，雙手按在毛巾兩邊，力道不輕不重地幫葉亞擦乾頭髮。
葉亞扭頭看他，齜牙笑：「爸爸你真好。」
下一秒，紀淮遠一言不發地按著把葉亞腦袋轉回去，淡聲道：「別亂叫。」
葉亞樂不可支，故意歪解紀淮遠的意思，嬉皮笑臉道，「行唄，您就喜歡我在床上這麼叫你對吧。」
紀淮遠力道重了幾分，按得葉亞吃痛地叫了一聲，他不自覺放柔了動作，卻依舊沉著聲音，教訓道：「早上答應好不再開黃腔，現在就忘記了？」
葉亞一向認錯容易改正難，嘴唇一啟，一句「對不起」就輕飄飄地說出口，怕紀淮遠再訓他，趕緊拽過毛巾，催道：「好了，你也快去洗澡啊。」
紀淮遠哪會不清楚葉亞的性格，但念在這次犯得較輕，就暫時先放過他。
等紀淮遠一走，葉亞拿出手機去網上找美女圖片充當他媽，萬一下次小程還問他要照片，他要是再沒有，難免會被懷疑的。
葉亞翻了好久都沒找到一張滿意的符合他設想的人物形象的照片，他頭痛地長歎一聲，感覺腿有點麻，乾脆躺在沙發上，手機舉在眼前，堅持不懈地找圖片。
面前有黑影投下，葉亞眼前一黑，下意識地抬眸看向剛洗完澡出來的紀淮遠，紀淮遠俯身看了眼他的手機，頁面是一排的女性照片，他問道：「你在找什麼？」
葉亞面不改色道：「找你老婆照片啊。」
紀淮遠：「？」
「也是我媽的照片。」葉亞道，「今天小程姐姐問我要你老婆照片來著，被我搪塞過去了，為了以防下次再問，我得提前做好準備啊，所以就在網上找照片來著。」
紀淮遠拍了拍他的腦袋示意他躺過去一些，他坐了下來，葉亞又自動向前蠕動著身體，把腦袋枕在紀淮遠腿上，把手機給他看，很是煩惱，「你幫我挑選一個唄，我找了這麼久都沒找到合適的。」
紀淮遠卻不接，而是伸手拿過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機，垂眸翻出一張照片，遞給葉亞看，語氣偏淡，「長這樣。」
葉亞一看，這張照片不就是上次和金錢去玩，金錢以十塊錢一張換來的合照嘛。他愣了一會兒，坐起身推了下紀淮遠的胸膛，笑罵道：「滾開，誰是你老婆啊。」
他罵完又湊過來，好奇地眨了下眼睛，問道：「你啥時候存的照片啊？」
紀淮遠答：「當天存的。」
葉亞腦子一轉，很快就反應過來，語氣急切地問：「你那時候就喜歡我啦？」
紀淮遠定了定神，看向葉亞半乾的頭髮，坦誠道：「好感而已。」
葉亞：「在我眼裡好感就是喜歡啊，明明喜歡我還讓我追你，老狐狸。」
紀淮遠低笑，解釋道：「當時好奇你追求人是什麼樣子的，就忍住沒答應。」
「那對我追人的方式還滿意嗎？」葉亞也跟著笑，眼睛笑成月牙彎。
紀淮遠頷首，十分真誠：「滿意。」
葉亞心裡喜滋滋的，他直直盯著紀淮遠的眼睛，似乎就能探進他的內心深處。葉亞沒有說話，只是眼神帶電一般與紀淮遠對視，周圍是抑揚頓挫的唱戲聲，他看了好久，終是忍不住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我想和你做愛。」
葉亞被紀淮遠抱著走去臥室，他下面還塞著紀淮遠的東西，每走一步都進得極深，微微退出一些又好巧不巧地蹭著那一點，葉亞幾乎要崩潰，眼角發紅眼睛濕漉漉的，紅潤的嘴唇微張，變了調的叫聲隨著腳步而一下下地響起，前面的東西翹著滴水抵在紀淮遠小腹處，舒服又難耐。
他這次又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是他主動要求邊走邊幹他，沒嘗試過這個姿勢想試試，哪知道這麼折磨人，他都要哭出來了。
紀淮遠把人抵在牆上，身下的動作不停，耳邊是葉亞動情的呻吟聲，他把他眼角的淚水一一舔吻掉，嗓音沙啞染著情慾顯得尤為性感：「寶貝……」
葉亞嗚咽一聲，被弄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只會本能地哼叫。
在意識漸漸模糊之際，葉亞暗自痛罵自己：
勇於嘗試的都是傻逼！
他就是個大傻逼！
做完後，葉亞已經是條鹹魚了。
他從來沒這麼累過，連抬腿的力氣都沒有，幸好紀淮遠下班路上買了套，這次堅持戴上了，所以不用怎麼清理。
紀淮遠幫葉亞穿好衣服，而後把被子蓋在他身上，柔聲道：「累就趕快睡覺吧。」
葉亞搖搖頭又點點頭，嗓子啞得幾乎要冒煙，「累但是爽啊，我現在睡不著。」他目光落在枕頭旁邊放著的熊本熊，剛才這隻熊圍觀了整個過程，他臉頰微微發燙，暫時沒臉看這隻蹂躪了大半年的玩偶，微支起身體把熊本熊遞給紀淮遠，「你把它藏起來，我們不要虐它單身熊了。」
紀淮遠接過玩偶，側過身子打開床頭櫃下面的抽屜，剛要把它放進去，葉亞眼尖發現抽屜裡有一疊似曾相識的東西，問道：「那是什麼啊？」
紀淮遠一頓，把放置在抽屜裡的小船拿了出來，就放在被面上，看了一眼，淡聲道：「你以前疊的紙船。」
葉亞心臟猛地一跳，他趕緊掙扎著坐起來，細細看著那些紙張已經微微泛黃的小船。
這種感覺很奇妙，時隔多年，看到自己小時候以前折疊的東西，似乎這些紙船把現在的他和以前的他隔著時空連接在一起。
半晌。
葉亞拿起一隻放在手心，輕輕道：「原來你還留著啊……」
紀淮遠坦言道：「忘記扔了。」
「……」
葉亞橫了紀淮遠一眼，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他一般見識。
他小心地捏起紙船，偏眸看向紀淮遠，問道：「我可以拆開看看嗎？我等下會折回去。」
他已經把這些紙船給了紀淮遠，所以這些是他的所有物，要得到他的許可。
紀淮遠笑了一下，「拆吧。我不會疊，就沒有拆開看過。」
葉亞知道小船裡面寫了很多話，但時間已久，說過的話也漸漸模糊。
他格外小心翼翼地拆開一隻紙船，歪歪扭扭的字跡暴露於外，葉亞一看，頓時有些尷尬，他的字不但又醜又大，而且還寫了錯別字。
「懷遠哥哥你到底去哪裡了啊？我好想你啊。」
紀淮遠垂眸看著，唇角的笑意漸濃，他沒有說話，靜靜等著葉亞再去拆另一隻。
看著話，葉亞想起小時候總是纏著紀淮遠，經常放了學就去書店找他，在書店寫作業問他問題，腦海裡浮現紀淮遠冷淡疏離到極點的神情，他揚唇輕笑，轉而從一堆當中拿起另一隻紙船拆開。
「懷遠哥哥，今天牛曉萌語文又考了100分，我好生氣啊，不想讓她考100，她都不教我die千紙he。」
葉亞歎了一聲，幽幽道：「我都好久沒見過牛曉萌了，也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樣。」
紀淮遠看著紙上的字，十一二歲的葉亞躍然於腦，黑黑瘦瘦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永遠是笑著的，他低聲笑了笑，抬手揉了揉葉亞的腦袋，設想了一下便坦誠道，「她成績應該比你好，可能考到一中或者育華。」
葉亞瞬間感慨全無：「……您今天咋這麼掃興啊。」
紀淮遠不明所以：「嗯？」
葉亞哼了一聲，又去拆紙船。
「懷遠哥哥，我今天撿到五角錢了哈哈哈哈哈，開心！」
葉亞臉上浮現窘迫的神情，他連忙把這張紙放到一邊，打哈哈：「我以前可真容易滿足啊，哈哈。」
紀淮遠淡淡道：「我在你那買雞蛋，十五塊四，你不讓抹零。」
葉亞囧了：「記性要不要這麼好，還記得這麼精準。」
紀淮遠笑了一下，意有所指，「我還記得很多。」
葉亞完全不敢設想，那時候年紀小容易做傻事，被紀淮遠記住已經沒辦法了，只求別說出來臊人，連忙求饒：「您別說別說！」
再拆下一隻紙船。
「懷遠哥哥，我真的好想你啊，你啥時候回來？」
葉亞嘖了一聲，「那時候的我還把你當好朋友呢，估計死也想不到我會喜歡上你，而且剛才還做了愛。」
「懷遠哥哥，今天爺爺生意特別好，雞蛋全賣光了，哈哈，你趕緊回來啊，我要請你到我家吃飯。」
紀淮遠一頓，抬手把葉亞攬進懷裡，修長的手指按著葉亞的肩膀，輕輕點著。
葉亞吸了吸鼻子，好笑地微微揚起下巴看向紀淮遠，「幹啥啊？突然抱我。」
紀淮遠淡哂，溫聲道：「有點冷，空調溫度調低了。」
葉亞道：「那你去調高溫度啊。」
「懶得動，抱一下就好了。」紀淮遠平靜地說。
葉亞笑了起來。
看完全部，又一一折回成紙船，重新放回到抽屜裡。
紀淮遠關了燈，輕輕吻了下葉亞的額頭，「睡吧，好夢。」
黑暗中，葉亞闔上眼眸，低低道：「淮遠哥哥晚安。」
第83章
下午的菜市場沒有多少人，只有幾個攤主還在堅守崗位，夏天的午後容易發睏，風扇呼呼地刮著，他們坐在那兒昏昏欲睡。
葉亞走了進去，環視了一圈周圍。
菜市場裡面被清掃了一下，但許是掃地人不太認真，還有上午菜市場熱鬧的痕跡。坑窪不平的地面濕漉漉的，賣魚那邊攤位更是嚴重，坑裡都有積水，淡淡的魚腥味撲鼻而來，是很久以前熟悉的氣味。
葉亞走到一塊空地上，這兒是爺爺擺攤的位置，現在也不知道是誰守在這裡了。他幾年沒來過這個菜市場，今天過來是因為昨晚看完紙船有點想念過去，熟睡了一上午，下午才有了精神出門。
他蹲了下來，手指按在地面上，細肉與粗糙的水泥地緩緩摩挲。他還記得他和爺爺搬兩個凳子坐在這裡，看著絡繹不絕來買菜的人群，在一片嘈雜混著討價還價還有時不時的髒話的環境裡，他跟爺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更多時候他期盼著有人快點來買雞蛋，扯著嗓子招攬顧客，為這個混亂喧鬧的菜市場貢獻一點自己的叫喚。
也就是這樣，他把紀淮遠招攬過來了。
葉亞看向入口處，外面光線強烈如裹了層聖光一樣，他不由地瞇起眼睛，腦海裡浮現那時候紀淮遠緩緩朝他走來的場景，面無表情地在他面前站定，黑眸平靜無波與他對視了幾秒。
想到這裡，葉亞「撲哧」一下笑出聲。
其實小程姐姐說得也對，他對待旁人確實很高冷。
「一共十五塊四！哥哥！」
「我沒有四角錢。」
「沒事哥哥！你有一塊或者五毛嗎？我可以找零錢給你！」
葉亞小聲地笑，他站起身，指腹搓著指腹，捻去上面黏著的細小顆粒雜質。
他離開菜市場，轉而去了書店。
太陽很盛，火辣辣地照下來，周圍沒有陰涼處，他整個人站在陽光下，隔著玻璃窗看向書店裡面，一眼就看到了紀淮遠站在書架前捧著本書垂眸靜靜看著，他今天穿了件簡約休閒的白T，搭配黑長褲，勾勒得腿部修長而筆直，這身穿搭比以往平易近人多了，清爽又乾淨。
葉亞第二次見到紀淮遠，就是在書店裡。
書店重新裝修了一番，旁邊的商舖也換了主人，他只找得到一點和以前重合的痕跡。
他想起紀淮遠推薦他買數學輔導書作為禮物送給大毛姐姐，害得大毛活活被他姐姐罵了一個星期。
紀淮遠看得很專注，一點都沒察覺到窗外的視線。
葉亞勾起嘴角，絲毫忘記了自己前兩天剛送了本五三給大毛，還想著改天一定要跟紀叔叔說這件事糗他，送人禮物送什麼資料書啊，這不是花錢不討好嘛。
葉亞掏出手機給紀淮遠發消息：猜猜我在哪？
那邊紀淮遠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把書本合上放在書架上，而後拿出手機看了看，轉過頭，視線便移了過來，直直與窗外的葉亞兩眼相對。
葉亞衝他綻放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紀淮遠唇角微勾，而後信步走出書店，朝他走來。
紀淮遠站在葉亞面前，為他擋住了強烈的陽光，「怎麼一聲不吭地來了？」
葉亞笑著：「我無聊啊。」
紀淮遠嗓音帶著明顯的笑意，又問：「身體好些了嗎？」
葉亞點點頭，朗聲道：「精神百倍！」
他頓了頓，忽然壓低聲音，小聲說：「下次再換別的姿勢，我都能扛得住。」
耳朵被人不輕不重地捏住，響起紀淮遠半是威脅的聲音：「又來？」
葉亞連連求饒，紀淮遠鬆開他的耳朵，他輕輕揉著，嘴角委屈地翹起，黑白分明的眼睛卻明亮閃著光，藏著充滿愛意的笑。
外面太熱，紀淮遠低聲問道：「要進來看會兒書嗎？」
葉亞搖搖頭，「不了，我要再去逛逛。」
紀淮遠眉心微蹙：「去哪？我陪你去。」
「不說，這是秘密。」葉亞說道，「我不用陪的，您回去吧。」
葉亞想再去重逢後的那條街道逛逛。
他再次遇到紀淮遠，卻是以小偷的身分，還差點被抓包，葉亞無不慶幸自己當時反應機靈，才沒有讓紀淮遠看出來他是準備要偷他的錢包。
他瞞了好多事，那些不光彩的、不開心的事情通通不會讓紀淮遠知道。
他是個混混，他認識好多社會上的人，他爺爺是被人打死了，他要報仇，他想過一了百了……這些他死也不會告訴紀淮遠。
他現在只想等這事翻篇了，然後好好過日子。
悄無聲息的——
向來熱鬧的街道也被夏天的高溫給打得焉焉的。
路上一絲風都沒有，葉亞抱了杯冰涼的奶茶小口喝著，一邊沿著街邊慢慢踱步。
走了沒一會兒，紀淮遠就不放心地打開電話，開口就是問在哪。
葉亞咬著吸管，口腔內還有軟糯的珍珠，說話間含糊不清：「在逛街啊，我要去買睡衣。」
彼端紀淮遠不解地問道：「為什麼突然要買睡衣？」
葉亞哼了一聲，不爽地說：「誰叫你都不跟我裸睡。」
睡了這麼多天，在酒店穿浴袍睡覺，回家就換上舊衣服充當睡衣，就連做完愛後也會穿上衣服再睡覺，明明之前習慣裸睡的。
「我要去買兩套一模一樣的。」葉亞又開口，想著有點害羞，特別小聲地說，「就當是情侶睡衣，怎麼樣？」
紀淮遠笑了笑，溫聲應道：「好。」
「我還想把咱們所有的東西都換成情侶的，牙刷，毛巾，拖鞋什麼的。」葉亞說著說著，突然意識到什麼，臉一紅，不好意思地問道，「會不會有點娘啊？這個想法，感覺跟小姑娘似的。」
「沒有，很正常的想法。」紀淮遠寬慰道，哪知葉亞沒聽進去，越琢磨越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很危險，哪有大老爺們會想著這些啊，他哀歎一聲，小聲抱怨：「都是被你操娘了的。」
紀淮遠聲音一沉：「葉亞。」
葉亞現在可勁兒怕紀淮遠直呼他全名，他一個哆嗦，忙不迭道歉：「我錯了紀叔叔！我不該又開黃腔。」
紀淮遠歎了一聲，語氣頗為無奈：「回家要寫保證書。」
「行。」葉亞不假思索地答應，他走進一家店舖，一邊問道：「晚上出來吃飯吧？你請客，我想吃海鮮大餐。」
紀淮遠輕笑一聲，低聲問道：「在海邊還沒吃膩？」
「哪能啊，上癮了都。」葉亞細細挑選著睡衣，顧不上店員小姐就站在旁邊，彎眼笑著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情話，「跟你一樣，我也對你上癮了。」
店員小姐維持著假笑，眼神卻暗含鄙夷——聽他這打電話，一看就知道是會討人歡喜吃軟飯的小白臉。
葉亞掛了電話，仔細挑選了一套做工簡約、柔軟舒適的睡衣，叫店員小姐再去拿一套碼數偏大一些的同款式花色的睡衣。
買了睡衣後，葉亞再一次遵循內心，去購買了情侶牙刷、毛巾、拖鞋、杯子之類的……
他挑選得特別認真，貨比三家，還時不時地看情況跟老闆討價還價，這全部購買下來，回到家裡，紀淮遠已經下班在家了。
葉亞回到家裡連口水都顧不得喝，就開始興致勃勃地跟他一一展示買了什麼。
市場的情侶物品都是男女款的，比如杯子，一個粉一個藍的，葉亞可不想自己拿著粉杯子喝水，想想就惡寒，在勸說老闆拆開兩套情侶杯單買無果後，只好不去看情侶杯，而是挑了兩個一模一樣的。
他買的其他物件都是一樣的，紀淮遠看完了，沒忍住笑意，提醒他：「都一樣的怎麼區分？」
葉亞一愣，反駁道：「牙刷不一樣啊……其他的就算共用也沒啥啊不是嗎？」
紀淮遠揚唇輕笑，點頭附和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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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江岸護欄邊圍了一些人，晚風飄過波光粼粼的江面，染上清爽又愜意的涼意，風輕輕拂過人們的髮梢、臉頰，把江水奉獻出來的清涼也貢獻給人群。
葉亞靠在護欄上，滿足地瞇起眼，視線看向江水，錯落斑斕的燈影倒映在江面上，那對面大樓的光亮在波動的水面上一陣陣地小幅度蕩漾。
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紀淮遠偏眸看向葉亞，低聲問道：「還是很飽？」
「嗯，還有點撐，不小心吃太多了。」葉亞摸了摸肚子，「沒事，就站這兒看風景消消食。」
他拿出手機塞入耳機播放音樂，自己戴上一隻，把另一隻耳機遞給紀淮遠，笑著問道，「要聽歌嗎？」
紀淮遠接過戴上，歌聲緩緩而來。
葉亞微瞇著眼睛無聲地笑，漆黑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輝，似乎把這城市的光彩與璀璨都照進眼底。
看了眼周圍，他悄悄去牽紀淮遠的手，發燙的手指碰上他微涼的手心，而後便緊緊牽著著不放。
葉亞朝紀淮遠眨了下左眼，肆意又坦率。
我寧願所有痛苦都留在心裡
也不願忘記你的眼睛
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
越過謊言去擁抱你
紀淮遠輕笑著看向葉亞。
在系統論裡，沃爾夫勒姆提出一個宇宙終極確定模型——存在一條最基本的原初算法，世間一切法則都由其自衍而來，任何事物與現象都完美地收斂於數學公式中。
在量子力學中，如果粒子的運動是確定的，那麼從宇宙最開始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經被決定好了，世界將喪失一切可能性，並通向唯一的結局。
人的一生都被限制在基因與環境的模具中，至多也只是在事件的關鍵分支點做個選擇題，就像文字冒險遊戲一樣。
他與葉亞的認識是早已注定的人生軌跡。
大四那年，他婉拒了何教授要把他納入門下專心做實驗搞科研的邀請，何教授德高望重哪裡被學生拒絕過，一時氣下便與紀淮遠斷了聯繫。哪知五年前紀淮遠卻意外接到何教授的電話，要他過來參與一項研究頗久的實驗，紀淮遠深知不能再拒絕，隔天一早便趕了過去。
這一去就是四年多，他的工作任務早已在前兩年就完成得差不多，只是在那座城市住久了，也習慣了那邊的風土人情，便產生了在那定居的想法。
只是後來母親一再勸說要他回來，隔三差五地打開電話，他無奈之下，只好依從她，收拾了行李重新回到這裡。
一年前的夏天，他剛回來，感覺到有人在摸他的口袋，轉身看去，卻撞進一道似曾相熟的眼神中，許是太驟不及防，他看到了他眼底藏著的絕望。
那時候紀淮遠對葉亞沒多少印象，只把他當成一個眼熟的路人，直到重逢後，驚覺葉亞的改變，這物是人非的感覺很奇妙，讓人想到以前，又感慨現在。
說不清什麼心理，他想拉他一把，想看到那雙眼睛重新帶上笑意。
原本只是個純粹的想法，哪知道卻越走越深，他知道了他曾經歷過的事，心疼歸心疼，他也沒有挑明。
他明白葉亞不想讓他知道這些，那麼他就假裝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
當人身處沉痛時，不是一遍遍關心他是否還難受，這樣反而起了提醒的作用。
而是——
關心當下，悄無聲息地讓他漸漸擺脫過去的痛苦難過。
把他從深淵裡拉上來。
紀淮遠緊緊攥住葉亞的手，葉亞的手太燙，熱與冷相貼，他的熱度渡過來，紀淮遠的掌心也逐漸變得溫熱。
葉亞對於他而言，又何嘗不是救贖。
我祈禱擁有一顆透明的心靈
和會流淚的眼睛
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
越過謊言去擁抱你
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每當我迷失在黑夜裡
夜空中最亮的星
請照亮我前行
葉亞笑著扯了下手，小聲說道，「您太用力啦。」
力道鬆了幾分，黑眸定定地看向葉亞，嗓音溫厚低沉：
「要走一會兒嗎？」
「好啊。」
—正文完—
第84章
再過了一段時間就得去學校報到了。
八月二十一號新生報到和入學教育，隔天就要去軍訓基地參加為期一週的新生軍訓。軍訓營在郊區，離市區很遠，新生得去學校統一坐大巴過去。
葉亞其實對軍訓挺感興趣的，他初一參加軍訓還因為表現好而作為學生代表去上台發言呢。但是一想到得一個星期看不到紀淮遠，他又有點興致缺缺。
晚上臨睡前，葉亞又悄悄纏了上來，翻身坐在紀淮遠身上，細長的雙腿張開，不住地用臀部去磨蹭他，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顯得尤為甜膩，「爸爸……」
紀淮遠按住身上的人不讓他亂動，他沉沉地歎氣，不為所動地拒絕：「不行，你下來。」
葉亞瞪他，一臉委屈：「我不要，我明天就走了，得過一個星期才能回來，還不能拿手機過去，你還不抓緊時間跟我來一場，還是不是人啊？您咋那麼能耐呢？」
紀淮遠無奈：「你還知道你明天軍訓。」
「軍訓又怎樣，您以為我做了愛明天身體就扛不住嗎？」葉亞哼了一聲，「你別看不起我，我強著呢。」
說完，他彎下身體去親紀淮遠的嘴唇，輕輕啃咬舔吻，一邊用膩得讓人酥麻的聲音誘惑他：「爸爸，做吧……不要帶套，射我裡面，也不要清理……我明天一天都含著它——」話還沒說完，下巴就被紀淮遠攥住，藉著壁燈昏暗的燈光，葉亞看到紀淮遠面上明顯的不虞，語氣也格外冷淡，夾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從哪學的這些話？」
葉亞從來沒見過紀淮遠這副模樣，嚇得身體抖了一下，知道自己說的話太放蕩，在這節骨眼上他可不敢再暴露偷偷看片的事，於是果斷又拿御用軍師金錢擋槍口，格外心虛地說：「錢錢哥……跟我說的……」
紀淮遠眉頭緊皺，冷聲道：「你以後別跟他玩了。」
葉亞一愣，下意識地喊：「別啊！」
紀淮遠目光掃了過來，葉亞立刻噤聲……生氣的紀叔叔太可怕了，他趕緊去親他，討好道：「好嘛，聽您的，不玩了不玩了，啊。」
紀淮遠偏頭不讓他親，轉而打開燈，隨後坐起身順勢把人抱起下床，走去門外放下，「你今晚回自己房間睡。」
葉亞怔了怔，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是吧？最後一晚啊！」
紀淮遠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而後默不作聲地進屋把門反鎖上。
葉亞反應過來，擰門把擰不動，他身體貼門上，邊拍門邊大喊：「紀叔叔您別這麼絕情啊！真要我一個人睡啊？床都沒鋪啊！」
紀淮遠擺明了要給葉亞一個教訓，他任由葉亞在門外喊著，想著再喊不了多久，葉亞就會老老實實回自己房間睡覺。
哪知葉亞這時倒強起來，心心念著明天就要軍訓今晚哪能分房睡啊，他嚎了一會兒見房內的人絲毫巋然不動，甚至連個聲都不出，他一下子就委屈起來，心底的酸水直往上湧，鼻子也是酸酸的特難受，他靠在門口蹲下，無聲地掉眼淚。
葉亞吸了吸鼻子，一邊哭一邊更加絕望：他現在居然娘到為這種小事哭的地步了……
那邊紀淮遠站在門口等了許久都沒見人再出聲，以為小孩乖乖去睡了，他這才打開門，想著去看看。
門一打開，就看見葉亞蹲在門口抬起腦袋看他，眼睛紅紅的蒙著一層水汽，眼淚緩緩沿著臉頰往下落。
紀淮遠一頓，蹲下身把人攬進懷裡，輕輕揉葉亞的腦袋，他喉嚨有些發乾，導致聲音格外沙啞：「怎麼還在外面？」
葉亞掙扎著要離開他的懷抱，他低著腦袋看不清神情，小聲說：「哎別，等下眼淚弄髒你衣服了。」
紀淮遠卻把他抱得更緊，他一隻手扶著葉亞的腰，另一隻手攬過腿窩，直接把人抱起來進屋，輕輕放到床上，俯身親吻他，啞著聲音：「亞亞，對不起。」
偷哭被紀淮遠撞見，葉亞難為情地紅著臉，哼哼唧唧道：「沒事，我就哭著玩玩。」
紀淮遠抵著他，低聲地笑。
葉亞只覺周圍滿是紀淮遠的氣息，他擦了擦未乾的淚痕，盯著紀淮遠好一會兒，突然也跟著笑，「您可別笑話我啊。」
紀淮遠又輕吻了下他的嘴唇，笑道：「不會。」
這一晚還是沒有做成，葉亞知道紀淮遠一旦打定主意就不會改變，他只好歎息著抱著遺憾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紀淮遠就開車送葉亞去學校，二中離家不算遠，當初葉亞報這所學校也是看著不用寄宿而且回家方便才選的。
到了學校門口，紀淮遠笑著摸了摸葉亞的腦袋，「加油，等你回來。」
葉亞解開安全帶，沒好意思在這裡親他，只好忍住，悄悄捏了捏紀淮遠的手，眼睛亮晶晶的，「不要太想我哦。」
紀淮遠反手扣住他的手，嗓音溫厚：「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葉亞被撩得心跳驟然猛地一跳，他賴在車上不願走，「再多待一會兒。」
過了一會兒，紀淮遠碰了碰葉亞的額頭，低聲道：「好了，你該去集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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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把這些新生載去軍訓基地，葉亞就此開始了軍訓生活。
葉亞從小就猴，喜歡各種運動，體格精力又強，在一群被家裡寵得弱不禁風的新生中顯得尤其醒目，再加上天生自然熟會說話，很快就跟教官打成一片。
軍訓時間很緊，每天六點就要早起跑步練早操，上午和下午都得站軍姿走正步喊口號，晚上還有緊急集合的訓練，得虧紀淮遠幫他準備了潤喉片和驅蚊水還有一些小藥，才不至於跟初中那時候一樣被蚊子咬得滿身是包。
雖然每天都很忙，但葉亞還是很想紀淮遠，中午休息的時候他特意跑去跟教官借了手機躲在一旁打電話給他，一聽到紀淮遠的聲音，葉亞就開心得不得了，「紀叔叔！」
這邊紀淮遠花了一番功夫找到刺頭的賭場地址，正趕過去時突然接到葉亞的電話，著實驚訝了一下，「亞亞？」
「我想你了啊。」葉亞抱著手機小聲說，「就跟教官借了手機。」他解釋完，又補充了一句，「我還有五天就能回來了。」
紀淮遠低笑：「我也想你。吃飯了嗎？」
葉亞：「吃了，你呢？你在幹嘛？」
紀淮遠看著前面的路況，一邊答道：「在家，準備吃飯。」
葉亞嘿嘿笑了兩聲，「是不是我不在家你很無聊啊？」
「嗯，家裡空蕩蕩的。」紀淮遠道，「等你回來。」
葉亞心裡漲漲的，重複剛才的話：「我還有五天就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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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頭著實沒想到紀淮遠會找他，他對眼前的男子還有印象，知道是收養葉亞的人。
中午時間賭場還算冷清，沒有多少人，紀淮遠看了眼周圍，便把目光移到刺頭臉上，淡聲道：「我是葉亞的家長，我們曾經在商場門口見過一面。」
刺頭皺起眉頭，紀淮遠來找他他便猜到葉亞是混混的事情暴露了，他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了紀淮遠一番，這兒有客人不容多說，他把紀淮遠帶到內室，叫小弟去端酒過來，而後才問道：「你找我什麼事？」
「我知道你們最近在盯著跛子飛，能否把他的最新蹤跡告訴我？」紀淮遠不急不緩道，「你們道上的規矩我不懂，但身為葉亞的家長，我不能置身事外，所以請讓我參與進來，以我有限的知識出一份力。」
小弟端了一瓶白酒過來，紀淮遠淡淡瞥了眼桌子上的酒，隨後拿起旁邊的小杯，給自己倒上一杯，悶口一飲而盡，他沒有喝過白酒，只覺一股火從口腔沿著喉嚨滑下，眉頭不自覺地蹙起，而後一言不發地放下酒杯，迎上刺頭深究的眼神，微勾了下唇角。
許久。
紀淮遠站起身，遞上刺頭一張名片，禮貌地笑了笑，「還請你不要告訴葉亞。」
刺頭愣了一下，頓時反應過來：「小葉還不知道你知道——」
紀淮遠頷首，「麻煩了。」
刺頭抽著菸看紀淮遠離去的身影，半晌才不知味地嘖了一聲，暗道這倆是搞毛，還互相瞞著，有屁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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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週的軍訓讓葉亞曬黑了不少，雖然紀淮遠有讓他帶防曬霜，但他一直都懶得用。他在軍訓營裡混得風生水起，軍訓結束前一晚大家聚在一起唱歌聊天時還有小姑娘悄悄跟他告白。
最後一天上午就是會操檢閱，完了就坐大巴回學校，因為不知道具體幾點回來而且又不能帶手機，葉亞乾脆沒讓紀淮遠來接，他自己從學校搭公交回家。
回到家已經快中午了，紀淮遠還沒回來，他在屋內坐不住，想第一時間看到人就索性站在門外，眼睛一直盯著電梯處。
等了一會兒，電梯門開了，紀淮遠從裡面走了出來，葉亞眼睛一亮，連忙小跑著走了過去，「紀叔叔，我回來了！」
葉亞原本皮膚被他養得很白，現在一週時間就變成了十一二歲時的皮膚黑度，紀淮遠細細地看他，不由地失笑：「怎麼黑成這樣。」
葉亞心「咯吱」了一下，他無所謂白不白黑不黑的，但聽紀淮遠這麼一說，頓時有些慌了，悻悻地問：「您不喜歡黑皮膚嗎？」
「沒有。」紀淮遠打開門進屋，葉亞跟在後面，沮喪地低著腦袋。
雖然嘴上說著沒有，但看那表情就知道他不喜歡，葉亞後悔極了，早知道就不該發懶不塗防曬霜了。
門被紀淮遠關上，葉亞剛要彎下身體換鞋，卻被紀淮遠抵到門上，下一秒唇便壓了上來，急切且熱烈地吻著他，甚至有些粗暴地探入他的口腔，舌頭在他的嘴巴裡肆意妄為。
葉亞呆了幾秒，反應過來趕緊伸手抱住他，同樣熱情地回應，有口水從嘴邊溢出來他也不在乎了。
紀淮遠鬆開葉亞的嘴唇，目光幽深地盯了他一會兒，隨後默不作聲地把人抱起，走去浴室洗澡。
葉亞眼睛晶亮泛著水光，一臉興奮地問：「要做嗎？」
「嗯。」
葉亞眼睛迷茫地半睜，臉頰泛著紅暈，嘴唇被吻得紅潤帶有水光，紀淮遠動作時帶入一些熱水，險些讓他崩潰，大喘著氣，聲音隱約帶著哭腔：「水、水進來了……」
紀淮遠垂眸看了看葉亞雪白的股間，而後把他屁股抬高一些，不給葉亞喘氣的機會再次抽送起來。
葉亞哼叫出聲，隨著身後的動作無意識地叫喚。
小別勝新婚，在浴室做了一次，到床上又來了一場。
葉亞被折騰得全身酥麻，他又爽又累，一邊說著「不行，太深了受不了」一邊又緊緊纏著紀淮遠，彆扭又坦誠。
做完後，葉亞渾身一點勁也沒有，被紀淮遠抱去再洗了個澡，回來時一進屋就聞到一股味兒，他害羞地把臉埋進紀淮遠的肩膀處。
紀淮遠看了眼床，道：「要換床單了。」
葉亞臉更紅了。
等換好床單，葉亞赤著身體躺在床上，眼睛一直盯著紀淮遠，見紀淮遠視線看了過來，他把被子蓋住身體，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小聲道：「爸爸你好棒，我喜歡這樣的你。」
紀淮遠笑了笑，欺身過來吻了吻葉亞的額頭，低聲問道：「餓了嗎？我去做飯。」
葉亞不捨得紀淮遠離開，忙拉住他的手，胡亂地搖頭，「不餓，您再陪陪我吧。」
「這星期過得怎麼樣？」紀淮遠把被子往下拉，露出葉亞的鼻子嘴巴。
葉亞眼睛彎彎的：「很累，很想你。」
紀淮遠輕笑：「很累的話還有功夫想我？」
「不能因為累就不想你啊。」葉亞理直氣壯道，「我每天都特別想你，你呢？有沒有想我想到睡不著？」
紀淮遠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一出電梯看到葉亞的瞬間，頓時感覺，家回來了。
第85章
9月22號這天是葉亞的生日。
他沒什麼好期待的，因為這天是星期三，開學前就被迫跟紀淮遠約法三章，週一到週五不能做愛，破壞規矩就回自己房間睡去。
放了學，葉亞就老老實實地去書房做作業，上次週末他們徹底把書房整理了一遍，把地上的書通通放到書架上，書架上塞不下就放到櫃子裡，收拾完，整個書房顯得寬敞明亮多了。
紀淮遠端了杯溫水來到書房，把杯子放在他旁邊，一隻手撐著書桌，俯身看向葉亞的作業，「有什麼不會的嗎？」
高中課程要難多了，葉亞學得很吃力，特別是英語和物理，但幸好家裡有人會輔導，雖然一開始因為紀淮遠不太懂如何簡單通俗地講解導致葉亞又急又氣，但後面磨合加上參考一些教學指導方法漸漸得出一套具有針對性的教學方法。每天紀淮遠都會來輔導作業，倒也減輕了葉亞不少學習壓力。
葉亞連忙把不懂的題圈出來，抬眼巴巴地看著紀淮遠，「這些都不會。」
紀淮遠搬了另一把椅子過來，坐在葉亞旁邊，眼神專注地看題目，隨後仔細耐心地講解。
葉亞完成今天的作業後已經晚上七點多了，他伸了個懶腰，長歎一聲：「終於寫完了，累死我了。」
自從開學後，葉亞就格外辛苦，每天上課寫作業不說，連週末都得擠出時間去學吉他，他有點後悔報吉他班，但紀淮遠不同意他半途而廢，改成週末去培訓班。
紀淮遠站起身輕拍了下他的肩膀，溫聲道：「出去吃飯。」
葉亞賴著不動，「我不想出門了，就在家裡隨便吃點吧。」
「爸媽已經訂好位置給你過生日。」紀淮遠抬腕看了眼手錶，「現在他們應該趕去餐廳了。」
葉亞被「爸媽」這個詞給燙得心口一暖，他下意識地嚥了嚥口水，「爸媽？」
紀淮遠笑了笑，「也是你的。」
雖然這麼說，但葉亞可不敢喊他們爸爸媽媽，見到面乖乖地叫伯父伯母。
包廂內還有紀景遠和金錢，一家人給他過生日，還用心準備了生日禮物，葉亞感到受寵若驚，心情好了不少，回答紀父的問題也不像以前那樣拘謹，也會開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來逗大家開心。
紀母看了葉亞好一會兒，柔聲地笑：「怎麼黑了這麼多。」
葉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臉，「前不久軍訓了，就曬黑了。」
金錢啃了塊排骨含糊不清地說：「放心啊亞亞，我有給你買了面膜，就在那袋子裡，你回頭用哈，美白效果特好！」
紀父不怒自威，呵斥道：「男人用什麼面膜！」
金錢嚇得趕緊吐掉排骨，斂了神情乖乖閉嘴。
葉亞看了看金錢，又偷偷看了眼紀父，為了能讓紀父以後打輕一些，他現在得努力表現好討他歡心，於是連忙附和：「我不敷面膜的。」
紀父看向葉亞，面上依舊嚴肅，語氣卻緩了不少，「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努力學習，不要把心思放在別的地方。」
葉亞心虛地瞄了瞄旁邊的紀淮遠，見他無聲地笑，葉亞弱了聲音，「好的，伯父。」
紀父一向和金錢氣場不合，聞言目光橫向金錢，冷聲道：「你看葉亞多聽話！」
金錢扒著碗裡的飯不作聲，卻暗自腹誹——他招誰惹誰了啊。
吃了飯回到家，葉亞躺沙發上回朋友們的祝福。
他一大早就滿世界地說今天是他生日，一打開微信，列表上一溜兒的祝福和紅包，有哥們，育華的同學，還有現在待的班級認識的新同學。
葉亞一一點開，列表裡就許揚陽的祝福特殊些，居然給他用口琴吹了首生日歌，這祝福挺用心的，葉亞感動地回覆：謝謝喜羊羊學長。
許揚陽也在二中讀書，還比他高一屆，當時知道許揚陽竟然是學長時，葉亞表情都快繃不住，想都沒想就稱自己在讀高三，但好景不長，沒幾天就被許揚陽撞見他在高一年級的區域，葉亞沒辦法，只好認命地叫學長。
回完消息，葉亞就去扒拉禮物袋看禮物，順便拆了張面膜敷上，他現在可在意變白了，主要是覺得紀淮遠更喜歡白白嫩嫩的他，剛敷好躺下，眼一抬就看見紀淮遠走了過來，他伸腿去碰紀淮遠，「不要跟伯父說我敷面膜了啊。」
紀淮遠握住他的腳腕，隨即坐到沙發上，從口袋裡拿出盒子，打開裡面有一條和他手鏈同款的腳鏈，只是小金球變成了金鈴鐺，給葉亞戴上時發出一聲聲清脆的響聲。
葉亞晃了下腳，樂了：「您給我買腳鏈子幹啥啊？別人走路帶風，我走路帶聲啊？」
紀淮遠按住他的腳不讓亂晃，解釋道：「找了很久同款就只剩這個，你上學時候可以不戴。」
「那什麼時候戴啊？」葉亞坐起來，湊近紀淮遠，敷了面膜不敢笑，可眼睛裡滿是笑意，「做愛的時候戴嗎？您撞我一下就響一聲……」
「葉亞。」
葉亞委屈地撇撇嘴：「不跟我做，還不讓我說。」
紀淮遠目光落在他的腳腕處，片刻後才道：「不喜歡的話就算了，我改天再去挑禮物。」
「喜歡啊！」葉亞盤腿不讓摘，「您好不容易送我禮物呢，又要收回去，我才不幹。」
紀淮遠：「嗯？」
葉亞哼了一聲，「上次給我畫畫也是這樣，給了聽我說了兩句又要收回去，哪有禮物送出去還收回來的啊。」
紀淮遠失笑，「我只是認為你不喜歡。」
「沒有的事，我就說說而已您別當真啊。」葉亞不想再頂著一張白臉跟紀淮遠說話，看敷了有幾分鐘便摘掉面膜，坦言道，「其實我心裡很開心的，您送給我的畫和字我都好好收著呢。」
紀淮遠一怔，意識過來他似乎很少送禮物給葉亞，他曲指碰了下葉亞泛著水光的臉頰，手指碰觸到一片濕軟，他低聲問道：「剛才許了什麼願？」
「生日願望啊？」葉亞勾起嘴角笑了笑，眼睛盯著紀淮遠，「我許願讓你親我啊。」
紀淮遠淡哂，把葉亞攬過來，如他所願地細細親吻他。
一吻過後，葉亞舔了舔嘴唇，嘿嘿直笑，「我其實沒許這個願望，但我不要告訴你，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他許的生日願望是——
好好讀書，將來發財養紀淮遠！
第86章
葉亞的高中班主任是個口齒伶俐能言善辯充滿激情的中年男子，一學期下來，每逢班會課都是他的個人脫口秀，幾乎會花半節課時間慷慨激昂地演講來鼓舞學生發奮圖強，葉亞嚴重懷疑他是不是在傳銷組織待過，太會洗腦了，不但能舉出各類名人案例、身邊平凡普通人通過自身努力而走向成功事件，而且還帶他們回看過去讀書難的時代和暢想未來在大學自由的生活，演講花樣很多，但萬變不離其宗，就是要他們認知到讀書的必要性和可貴性。
期中考試之後，班主任看著全班成績又來了一次長達四十分鐘的班會，葉亞回到家腦子裡還蕩著班主任雄厚的聲音，他渾身充滿鬥志，一看到紀淮遠就兩眼直直盯著他，朗聲道：「紀叔叔，我要好好學習為未來的美好生活做準備了，所以我不能分了心，我們兩年後再來做愛吧！」
紀淮遠不置可否，眼神平淡無波地瞥了他一眼，經過他去廚房準備晚餐。
葉亞這話只是被洗了腦一時衝動而說出來的，等他清醒過來已經遲了，紀淮遠很體貼地幫他收拾了房間讓他好有相對獨立自由的空間來學習避免他分心，葉亞怎樣耍賴撩撥都沒用，直到寒假到來，他們都沒有做過一場，也沒住在一間房。
葉亞氣得牙癢癢，恨不得給紀淮遠下春藥，但幸好家裡迎來了新成員，分散了不少他的注意力。
這天，葉亞打完籃球回來，他一進屋沒有看到小泰迪搖著尾巴歡快地朝他跑來，一邊換鞋一邊朝裡屋大喊：「紀叔叔，抱抱呢？」
泰迪犬是許揚陽寄養在他家的，許揚陽一家要去旅遊，沒有人照看泰迪，葉亞知道後便主動要來幫忙，泰迪叫抱抱，特別自來熟在家裡住了幾天就各種撒著歡兒纏著他跟他特別親近，每次他從外面回來，抱抱就飛一般地跑過來迎接他。
紀淮遠從書房走出來，葉亞又問了一遍：「抱抱呢？」
紀淮遠伸開雙手，揚了揚眉，似笑非笑地看著葉亞。
葉亞嘖了一聲，好笑地抱了他一下，「說正經呢，抱抱在哪啊？」
「牠跑去衣櫃叼你的內褲，現在正在書房罰站。」紀淮遠道。
書房內，一隻小小的咖棕色泰迪正老老實實地面對著牆壁站著，葉亞過去把牠抱在懷裡，小泰迪烏黑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葉亞，伸爪子去碰葉亞的胸膛。
葉亞心疼極了，剛走到紀淮遠面前就感覺懷內的小泰迪抖了一下，似乎很怕紀淮遠的樣子，葉亞安撫似的摸了摸牠的腦袋，一邊忍不住說紀淮遠：「您就不能對抱抱好一些嗎？看牠多怕你啊，不就是一條內褲嘛，又值不了幾個錢，給他玩玩唄。」
紀淮遠默不作聲地看向葉亞懷抱裡的泰迪犬，泰迪跟有人性似的，立馬得瑟地更加往葉亞懷裡鑽，還伸舌頭去舔葉亞的臉頰。
泰迪住過來一個多星期，葉亞的注意力已全然放在牠身上，一人一狗玩得不亦樂乎，每天帶牠出去溜溜，噓寒問暖照顧吃喝拉撒，泰迪咬壞枕頭被子鞋子也不惱，只會輕聲叫牠下次別這樣。
紀淮遠做夢也想不到，他會跟一條狗爭風吃醋。
再過了兩天，吃了晚飯後，紀淮遠終於沒了耐心，面無表情地抱起沙發上的葉亞，葉亞剛才還逗著小狗，突然就被攔腰抱起來，他掙扎著要下來，「您幹嘛啊！」
小泰迪像是感應到危險氣息，衝紀淮遠大叫起來。
葉亞腦子靈光一閃，猛地意識到什麼，驚喜道：「要做嗎？」
紀淮遠淡淡看了眼進入防備狀態的泰迪犬，他低聲應著：「嗯。」
「抱抱別叫。」葉亞咧嘴笑得可開心，心情好的不得了，「你在這裡乖乖的啊，睏了就自己跑窩裡睡覺啊。」
葉亞再次回到紀淮遠的臥室，他被放到床上，下一秒就自動張開雙腿，把睡衣撩起來露出白皙的胸膛，忽然想起之前跟紀淮遠說的努力學習高考完再來做，暗自發笑，朝他眨了下左眼，開玩笑道：「不能超過一小時哦爸爸，做完我還得寫寒假作業呢。」
紀淮遠解開他睡衣上的扣子，聲音有些沙啞：「嗯，好的。」
「等等！」葉亞按住他的手，胡亂扣了幾個扣子，要往外跑，「我去戴上腳鏈子，等我啊。」
葉亞迅速跑去自己房間拿出放在抽屜裡的盒子，給自己戴上便火急火燎地跑了回來，連門都忘了關，鈴鐺聲在安靜的房間內尤其清脆。
他重新躺在床上，抬起腳在半空中晃了一下，聽到聲響後小小地笑，「誒，等下自帶響聲肯定特好玩。」
但事實上並不好玩，相反，原本清脆的鈴鐺聲伴隨著肉體撞擊就顯得特別淫亂，讓人聽了忍不住臉紅心跳。
葉亞抬手無力地掩住潮紅的臉頰，這鈴鐺聲像是催情劑一般，鋪天蓋地的快感更濃，他實在聽不下去，膝蓋碰了碰紀淮遠，斷斷續續地喘著：「我不要聽……換個姿勢……」
紀淮遠便抽了出來，把葉亞翻了個身，讓他跪趴在床上，軟著腰抬高臀部，再抵著小口緩緩送進去。
好久沒做，身體敏感到極點，葉亞抵擋不住地咬住自己的手背，雙眼渙散無神，嘴邊不斷溢出呻吟。
眼前的視線像是蒙了層霧氣一般模糊不清，忽然，這層薄霧裡闖進一道棕色的小身影，葉亞閉了下眼睛再睜開，視線清晰了不少，一看頓時驚住了，是抱抱進房間了！
葉亞身體不自覺僵了一下，條件反射地往前爬，企圖掙開紀淮遠，卻哪料腰部被身後的人攬住狠狠拉回來，一下進得極深，葉亞悶哼出聲，被刺激得立刻繳械投降，他帶著哭腔喊：「抱抱，抱抱看到了……」
被小泰迪撞見這種事，葉亞沒有臉面再看牠，幾天都儘量躲著牠，餵狗糧遛狗都叫紀淮遠去做。
再過了幾天，葉亞的心理陰影好不容易淡了一些，敢和小泰迪待在同一空間，但仍舊看牠就覺得害臊，不願跟牠像以前一樣逗玩。
今天在下雨，葉亞就待在家裡坐在椅子上練會兒吉他，剛彈了一會兒，小泰迪無聲無息地小跑了過來，圍著他的腿打轉了一會兒，突然抬起前肢抱著葉亞的腿，小身體一聳一聳地頂了起來。
葉亞：「……」
小泰迪動得很兇猛，葉亞待了幾秒快要崩潰，慌亂把吉他放在一旁，彎下身體去拉泰迪，「連你也想日我？！」
泰迪抱著他的腿不放，葉亞又不敢用力，他絕望地朝書房喊：「紀叔叔快來救我，泰迪發情了！」
紀淮遠過來直接握著泰迪犬的身體把他抱起來，葉亞得救了，窘迫地掩住臉：「牠一定是看到我們做才發情的，都是我的錯，忘記關門了……」
紀淮遠輕輕拍了下泰迪的腦袋，道：「牠是公狗，不會發情，牠只是在宣誓主權。」
葉亞臉一陣紅一陣青的，「什麼主權啊，我又不是牠的。」
紀淮遠笑了笑，問：「你朋友什麼時候回來？」
「這兩天吧。」葉亞不敢去看泰迪犬，幽怨地哀歎一聲，「我該怎麼跟喜羊羊學長交待啊。」
許揚陽過來把狗接走，這兩天小泰迪在家裡日天日地日空氣，看見葉亞就撲過來抱住腿要日，搞得人百般無奈哭笑不得，終於把狗送走了，葉亞這才鬆了口氣，但心底又害怕許揚陽問起泰迪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
幸好和許揚陽聊天的時候，他並沒有問起這些，葉亞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過了幾天，許揚陽把葉亞約出來見面，葉亞因為心虛一路上都惴惴不安的，等到了公園，卻看見許揚陽侷促不安地坐在石椅上，一見葉亞過來，倏地一下站起身，漲紅臉鼓足勇氣道：「葉亞，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葉亞：「……男的。」
他不知道許揚陽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坦誠回答。
起初確實會在意他人的目光，但日子久了就覺得，喜歡男的女的都一樣，男的女的都是人，沒多大區別，他也不需要躲躲藏藏。
「真的？」許揚陽臉上一喜，他本來就膽小懦弱，約好見面之後一直睡不著，來到公園也不住地給自己打氣，怕等下沒膽子說，牙一咬，用了畢生的勇氣，「其實……我喜歡你……你上次幫我教訓那幾個長期敲詐我的人，我就對你產生好感了……」
葉亞：「……你被泰迪傳染了？」
許揚陽怔了一下，「啊？」
葉亞摸了摸鼻子，被同性告白，他超級不自在，彆彆扭扭地回答：「不是你家泰迪正在到處日東西嘛——」
許揚陽紅著臉，輕輕點點頭，「嗯，牠最近不太聽話。」
葉亞沒好意思告訴他原因，輕咳了兩聲，他的臉也紅了，感覺到空氣突然安靜，半晌後才遲疑道：「你別喜歡我了。」
許揚陽臉色一白：「為什麼？」
葉亞臉上溫度更燙，支支吾吾地答：「我、我也是受啊……」
第87章 [最終番＃一封來自葉亞的信]
你們好啊，我是越長越帥的葉亞，嘿嘿。
你們最近過得怎麼樣，有發生什麼好玩的事嗎？
我昨天填報了志願，選了鄰省醫科大學的口腔醫學專業，哈哈，等畢業了當牙醫，據說牙醫可掙錢了，將來等某位叔叔老了，我還可以給他換牙哈哈哈，還能省一筆錢呢。
我現在又有兩個多月的假期生活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把高三一年的精氣神都補回來，說實在的，高三實在太恐怖黑暗了，每天就是埋頭學習做試卷，高三必須得晚自習，晚自習就是隨堂考試，每個星期還有一次大考，每個月一次月考，考來考去然後就迎來了高考，好在終於過去了，本帥哥現在無事一身輕，某叔叔還不讓我做家務，哈哈，他懂事多了對不對？
說說大家的近況吧，先從……錢錢哥開始好了。
今年是錢錢哥和景遠哥在一起的第七年，為了體現七年之癢，錢錢哥又在搞事，離家出走說什麼要窮遊走世界，氣得景遠哥滿世界找他，剛到目的地，錢錢哥又無聲無息地轉去下一個地方了，逛了大半個中國愣是沒把人抓回來，哎，可憐的景遠哥。
錢錢哥真的太會鬧騰了，去年暑假我去他的基佬婚介所玩了一下，居然被林知飛看中了，林知飛你們還記得嗎？就是那個追過紀叔叔的，然後……他看上我了，他問錢錢哥我的微信號，錢錢哥也不告訴他我跟紀叔叔在一起了，還看熱鬧不嫌事大，把我聯繫方式給他，我當時看到林知飛加我的備註上寫著「你好，我是林知飛，能認識一下嗎？」的時候整個人都是一臉懵逼狀態，不過後來我有好好地調戲他，跟他聊騷然後等他約我見面的時候，我就告訴他其實我是0號，嘿嘿嘿，是不是太壞了，然後隔天他就把我刪了。
咳咳，話題扯遠了，再來說說其他人。
跛子飛在我高二的時候被抓了，拉了他頭上一群人下馬，我問刺頭哥具體過程，他不願意多說，我只好悄悄去問張樂，樂哥也含糊其辭的，只是說緝毒警察也介入了，我能想像到其中的危險，不過總算讓他們坐牢去了，就是我沒幫上忙，有點不好意思。
年前，刺頭哥金盆洗手了，說是要回老家蓋房子娶媳婦去，過完年就不過來了，我挺捨不得他的，前幾天打電話給他，他說在老家開了家超市，相親相了個挺賢惠的老婆，老婆已經懷上了，日子美著呢，哈哈，真好。
樂哥繼承了他家的小賣部，他挺有經商頭腦的，還把店面擴大了一倍，跟我說去他那兒買東西滿兩百打9.9折，你們看，多會做生意啊，嘖嘖。
鵬鵬和他女朋友結婚啦，我們小巷裡沒讀書的結婚就比較早，雖然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啊……應該叫訂婚吧，就是辦酒席請大家吃飯，我也去了，還塞了9999塊紅包，都是我攢下來的私房錢還有紀叔叔還給我的壓歲錢，老實說送出去確實有點肉疼，但為朋友高興嘛，值了！
大毛可厲害了，考上了首都數一數二的大學，他選的是哲學專業，我是覺得挺枯燥無味的，但他很感興趣，跟我說了一上午什麼是哲學，然而我只懂這個哲學。
還有喜羊羊，他跟我告白被拒之後就漸漸遠離我了，我只是大概知道他在某所音樂學院讀書，挺好的，專業和愛好掛鉤。
講完啦，沒有誰了吧。
還有紀叔叔……
他啊……
他挺好的啊，怎麼辦我有點不好意思跟你們聊他，尤其他現在正在外面看新聞聯播……
啊，還是聊聊吧。
該怎麼講呢，先讓我捋捋。
紀叔叔最近表現很好，給他一個讚！
經過我的不懈努力，他比以前養生多了，對待飲食不像以往那麼隨性，去年家裡買了健身器材，他也經常鍛鍊，有空的時候陪我一起打籃球跑步。
你們也知道他比我大十一歲，說實在的，我不太敢想像等我們老了的生活，雖然現在來講有點杞人憂天啊，我怕他比我早死，到時候世上就我一個人多孤單啊，然後我就不斷地說服自己，他先死就先吧，我先攢攢地下要用的金銀珠寶房子車子，到時候我們地下和和美美去。
知道高考成績的後兩天，我帶他去墓地看爺爺，以前都是我自己去的，這次帶他過去見見家長嘛，我跟爺爺說了我考上大學這個好消息還跟他介紹了我男朋友，爺爺肯定會對紀叔叔滿意的，因為他是這個世界上第二對我好的人啊，第一好的必須得是我爺爺，血緣關係沒話講啊～我還記得紀叔叔跟爺爺說的話，他說：
「原本只是想照顧他長大成人，不忍看他在這世上孤獨無助，然而始料未及的是，我漸漸對他產生了感情，但這也是不可避免的。」
嘿嘿，不可避免的……
出櫃啊……暫時還沒有，主要我想等我有了事業站得住腳再來跟伯父伯母說，所以應該還要等幾年吧，不過我覺得伯母好像看出點什麼了，但她還是對我很好，算是……間接地接受了我？哈哈不知道，感覺不是難事，到時候再說。
總之，我會和他好好的，你們放心哈。
哦，想到了，我必須得吐槽一件事。
我以前不是跟他說過等高考完再來做嘛，他居然當真了我的天，從高一到高三我們做的次數兩隻手都能數過來，高二沒高三那麼累，偶爾還是比較清閒的，我都快憋死了，一張帥臉都不要了去纏著他，你們都不知道我絞盡腦汁找了多少藉口，正常的不正常的都有，什麼「英國脫歐了做一次吧？」、「特朗普當選為總統來一發吧？」、「錢錢哥抽到了酒吞童子來做吧？」，然而他全部不為所動，性冷淡不愧是性冷淡（冷漠臉）
不過高考結束就好多了，昨天就做了幾次……
哎，紀叔叔不讓講這些，等下被他知道就不好了，那就不講了啊，你們也不要腦補哦。
遇到紀叔叔之後，才覺得人生是五彩斑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滿期待和熱情，希望你們也能碰到讓你們覺得「人生不再苦短」的人。
最後也不知道說啥了，那就這樣吧，我要出去陪某位叔叔看新聞了，拜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