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養成】重生之雙倍寵愛 by沾灰的塵(重生腹黑溫柔寵溺攻x溫和堅強努力受)

重生腹黑溫柔寵溺攻x溫和堅強努力受(蕭立x吳英萊)

文案
吳英萊覺得,他的一生從苦開始,由甜結束,典型的先苦後甜,他感恩。
蕭立覺得,他重來的這一世,就是為了讓這個前世坎坷走完半生的孩子幸福,這是他最甜蜜的責任。
吳英湖覺得,他之所以會走上歪路,完全是因為前面的例子太好,好到讓他羨慕,於是也想要找到一個那樣的人。
灰灰覺得,如此甚好,甚好。

【童稚篇——先苦】

1、相依為命(小修)

  河的一邊是公路,一邊是起伏的群山,最高的那一座也不過是兩百餘米的高度,但位置卻極好,往四周望去都是一覽無餘。

  此時,四處都傳來鞭炮聲,而這座山頂上卻只有樹木的搖曳聲。

  小小的土堆上插著六根香,兩根燭,沒有立碑,沒有像別人家那樣用水泥修建,只是沒有一根雜草在上面,真正的黃土一杯。

  一個小小的孩子坐在墓前,頭髮有些長,遮住了眉眼,巴掌大的小臉上僅露出的半截也是秀氣的,帶著些營養不良的黃色,衣服已經看不出底色,鞋子也破了個洞,露出大腳趾。

  就那麼靜靜的坐了很久,四月的山裡天氣還有些涼,小孩環抱著膝蓋,眼神茫然,直到又一陣鞭炮聲把他驚回了神。

  今天是清明,可是這裡除了自己不會有人來。

  「爸,媽,我都快要忘記你們了,怎麼辦?」

  「爸,媽,皮皮又和人打架了,他打贏了回來卻哭了,我問他為什麼哭,他說別人罵他是沒人要的雜種。」

  「爸,媽,皮皮問我是不是因為他不乖,你們才不在的,我說他是世界上最乖的好孩子。」

  「爸,媽,皮皮說想要爸爸媽媽。」

  「爸,媽,我也想要,你們回來好不好。」

  「爸,媽,我想上學,英杰的課本我看了,那些字我都認識。」

  「爸,媽,我好想你們,好想……」

  細細的哽咽聲堵住了所有的語言,小孩像是想把所有的難過,所有的不知所措都哭出來。

  明明去年的這個時候他還在學校裡和別人一樣上學,他有嚴肅的爸爸,愛笑的媽媽,愛當他小尾巴的弟弟,他的成績很好,老師很喜歡他,同學也和他好,考試總考一百分,可是現在,除了弟弟,他什麼都沒有了。

  天天有做不完的事,要賺錢,叔叔要是賭輸了還會打他出氣,嬸嬸會偷偷的把家裡最好的都給英杰和英敏,他還要保護他的弟弟皮皮。

  好辛苦。

  抬起頭,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小孩啞著聲音小聲的唱媽媽在時教給他的歌曲,「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投進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離開媽媽的懷抱,幸福哪裡找。」

  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聲音啞得再也唱不完整,直到,天色已經偏黑。

  糟了……

  手腳並用的站起來,坐得太久麻掉的腿讓他一個踉蹌又坐了下去,用力捶了幾下,感覺好點了,一瘸一拐的往山下跑去。

  回到叔叔家的平房時天已經黑了,小孩忍著懼怕硬著頭皮推開堂屋的門,可一看到裡面的情形,所有的準備都白準備了,叔叔一家四口在吃飯,而他的弟弟皮皮卻腫著半邊臉站在一邊,所有的怕都變成了怒。

  三兩步跑到皮皮身邊,摸著他腫起的小臉心疼的問,「皮皮,誰打你了?告訴哥,哥幫你打回來。」

  皮皮一看到哥哥就再也沒能忍住眼淚,在哥哥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哥……」

  「哼,我打的,怎麼,你還想打回去?」粗聲粗氣的男聲帶著暴戾,飯碗用力一擱,一副蠻橫的模樣。

  一聽這口氣就知道又喝酒了,小孩平時能忍,但是他不該打皮皮,皮皮才五歲,他還這麼小,什麼都不懂,為什麼要打他?!

  「叔叔,不知道皮皮做錯什麼了,他還這麼小,打傷了怎麼辦。」

  「喲,今天膽子挺大,敢和我犟嘴,怎麼,找到什麼靠山了?翅膀硬了?我做叔叔的管教侄子還要向你請示?」

  小孩把弟弟抱在懷裡,他的身體在發抖,他不是不害怕的,叔叔的拳頭打到身上,很疼很疼,可是今天,一股氣支撐著他,想為弟弟出頭的心思強烈得讓他戰勝了恐懼。

  「皮皮要是哪裡做錯了,請叔叔告訴我,我會好好教他,讓他不再惹你生氣。」

  吳良喝了口酒,火辣辣的感覺一直燒到心裡,臉上騰起一片紅潮,眼裡也帶上了渾濁,短命的兄嫂死後,村幹部硬是把兩個小鬼塞到他家裡,答應每個月給一定的補助,可那麼點錢,還不夠他玩兩把的,嘖,真想丟河裡去,礙眼。

  兩個孩子互相摟抱的樣子刺得吳良眼睛生疼,尤其是吳英萊那倔強的樣子更讓他火從心起,想也不想的就抄起飯碗砸過去。

  吳英萊躲也不躲,或者說他也來不及躲,隨著碗掉落在地上的聲音,血也跟著滴下來,從額頭流到眉毛,經過眼睛,臉蛋,掉落在地上,可吳英萊彷彿忘了疼,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自己的親叔叔,依舊倔強。

  吳良也被嚇了一跳,正想叫自己婆娘去處理一下,可一對上那雙眼睛就什麼都忘了,抄起離他最近的一個菜碗也丟了過去,不知道是他下意識的避開了,還是喝了酒手抖,這一下沒有砸在臉上,而是砸在了身上,疼還是疼,卻不會留血。

  吳英杰和吳英敏原本被爸爸的怒火嚇得動也不敢動,這下更是嚇得尖叫著哭出了聲。

  「嚎,嚎喪啊嚎,你老子我還沒死,嚎什麼嚎。」吳良氣咻咻的抓起酒杯又喝了一口,眼睛卻再也不往兩個侄子的方向望了。

  皮皮早就忘了自己的疼,邊抽氣邊抱著哥哥的頭拚命的吹氣,「哥,哥哥,不疼,不疼,嗚,不疼……哥,好疼的……」

  苗秀沒想到會見血,她只是個鄉下婦人,沒讀過什麼書,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和基本數字,對自己的孩子護得緊,什麼都先緊著他們來,吳英萊和吳英湖她也打過,但那種打和見血完全是兩回事,看到這樣的場面心裡也慌,不過她還是記得先哄著自家的孩子。

  「別哭別哭,英杰,你大一點,帶著妹妹進裡屋去,媽一會給你們炒蛋炒飯。」

  在這個年代,能吃上蛋炒菜是很幸福的事,兩人都不哭了,輕快的進了房。

  看了眼丈夫,苗秀一手拉一個,把兩個像是傻了的小子拎進了另一間房,找出一塊也不管乾不乾淨的布塞到吳英萊手裡,「捂著傷口,流光了也沒錢送醫院。」說完就回了自己房間,好像還有點什麼藥,隨便塗一點總比不塗的好。

  吳英萊木木的抬起手摀住傷口,疼嗎?他感覺不到,看著皮皮還腫著的臉,心痛遠遠超過其他。

  皮皮被嚇得不輕,抱著自己的哥哥不放手,小聲的哭。

  被皮皮一抽一抽的哭泣聲喚回了神,吳英萊拉著他坐到自己身上,緊緊抱著他,這時候他還什麼都不懂,卻本能的希望用對方的體溫來溫暖自己,從身到心。

  「皮皮,叔叔為什麼打你?」

  皮皮好一會沒說話,直到苗秀進來給他塗了點紅藥水又離開,他才道:「叔叔問你去哪了,我說不知道,他等了一會沒等到,就……」

  原來是因為他,吳英萊心疼的親了親他,「怎麼不告訴他我去上墳了呢?」

  皮皮撇嘴,「要是他知道了,肯定會要把你叫回來,我不要。」停了一下,他又小聲的道:「我知道你是去看爸爸媽媽了,我想讓你多看看。」

  鼻子一酸,連傷得見血了都沒哭的小孩眼淚叭噠叭噠的直往下掉,心裡更加茫然,哪怕是村幹部經常上門來說服叔叔,想讓他繼續返校讀書,甚至說學費可以先由村裡墊著,以後再還,可是叔叔還是不同意,說他是家裡最大的,要是不在家裡幫忙做事,家裡吃什麼?

  他那時候好想頂嘴,要是家裡要靠他一個十歲的小孩,那還要他一個大人做什麼,可一想到叔叔的大巴掌,他只能在心裡狠狠反駁。

  他已經不能讀書了,難道讓皮皮也不讀書嗎?爸爸以前說過的,只有讀書考大學才有出息,他不想讓皮皮沒有出息,皮皮明年就六歲了,到了該上學前班的年紀,他要怎麼做才能讓叔叔鬆口讓弟弟去?

  爸爸,媽媽,你們教我,我要怎麼做?

  「哥哥,是不是很疼?我再吹吹,吹吹就不疼了。」看哥哥一直哭,皮皮心裡好難過,他又想哭了,哥哥一定是疼的,留了這麼多血,肯定疼死了,他臉上沒有留血都好疼好疼,還是不要告訴哥哥了。

  「不疼,哥哥不疼。」抹掉眼淚,吳英萊抽著氣親了親懂事的弟弟,哭有什麼用,哭也幫不了他。

  門吱呀一聲從外推開,吳英敏探進來一個頭,看到吳英萊頭上的傷口時縮了縮,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來,背在身後的手伸到兩兄弟面前。

  吳英敏奇怪的看著這個比自己小了三歲的堂妹,不知道她今天怎麼這麼好,雖然平時她也不像她哥一樣總欺負他們兄弟,但也沒有親近過。

  「只有這麼多,已經冷了,我偷偷留出來的,快點吃掉,別讓我哥看到了,他會告狀的。」

  吳英萊抿了抿嘴,小聲的說了聲謝謝,把碗接過來一口一口的餵弟弟吃。

  吳英敏在一邊看著,小小的心裡不是很舒服,其實她不討厭他們,只是爸媽和哥哥都嫌棄他們,她也只好一起。

  只是在心裡,她還是覺得他們好可憐。

  「你自己也吃一點,晚上會餓的。」看他全餵給了皮皮,自己一口沒吃,吳英敏忍不住道。

  吳英萊頓了頓,抬高碗小口的扒了一口,冷掉的飯還是很香,裡面有碎碎的蛋,很好吃。

  「哥,你再吃點。」忍著口水,皮皮把碗又推到他嘴邊,吳英萊又扒了幾粒到嘴裡,使勁嚼,好像吃了很多在口裡一樣。

  「哥吃了,來,哥再餵你。」

  吳英敏扭開頭,把下巴擱在椅背上,心裡酸酸的。

  把碗裡最後一粒飯也扒進弟弟嘴裡,吳英萊把碗還給堂妹,又說了聲謝謝。

  吳英敏嘴巴扁了扁,把碗往衣服裡一藏,什麼都沒說拉開門離開,她什麼都不敢多做,爸爸的巴掌打人可疼了。

  等到外面沒有一點動靜了,吳英萊才輕手輕腳的來到廚房,提起茶水瓶搖了搖,只有一點點水,就算他自己用冷水,也根本不夠皮皮洗漱。

  頭有點暈,胃也在一縮一縮的,感覺不到餓,卻疼。

  扶著灶站了一會,感覺不暈了就提起壺去裝了水,掛在勾上,從角落裡掃了些乾柴出來點燃,明天要去打柴了。

  很快水就熱了,把柴退了下來打滅,吳英萊提著壺回房,從床底下把桶拿出來,倒了一半的水進去。

  「皮皮,哥給你洗臉,洗了再睡。」

  已經有些迷糊的皮皮聽話的坐起來,仰起臉等著哥哥擦臉。

  兩兄弟都洗了臉,吳英萊又把剩下的水全倒了進去,蹲下身給弟弟拖了鞋洗腳。

  垂下頭閉上眼,忍著一陣一陣的暈眩,手卻一下一下沒停的給弟弟搓腳,就像以前媽媽對他做的那樣,媽媽說這樣就會身體好,以後會長很高。

  「哥哥,好了,你坐著,我來給你洗。」

  「不用,哥自己來,聽話,自己擦腳好不好?」

  皮皮想了想,同意了,擦腳也是做事嘛,也是幫到哥哥了。

  把水倒到外面,門關好,就看到皮皮把床拍得啪啪響,「哥哥,快來。」

  「好,就來。」

  笑著就要過去,眼睛瞟到桌上放著的紅藥水,只剩一點點了,還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不過家裡沒什麼藥,還是擦一點好了,要是生病了叔嬸會更嫌。

  擦好藥,吳英萊用手搧了搧,等到乾透了點才爬上床,脫了衣服蓋上被子,皮皮就熟門熟路的鑽進哥哥懷裡,幸福的閉上眼睛,每天晚上睡覺是他最期待的事,只有這個時候哥哥才是閒的,哥哥的懷抱真舒服,睡過去之前,皮皮想。

  半夜,雷聲轟隆隆的響,閃電把整間屋子都照白了,兩兄弟都醒了過來,把皮皮放到一邊,吳英萊迅速把房間裡所有能夠盛水的東西都拿了出來,熟練的放到幾個位置,其中一個放到了床上。

  「皮皮,把被子捂好。」

  「哥,我想幫你。」聽話的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腿也收了回來,哥哥的眼睛也太厲害了,他才動了一隻腳就被發現了。

  「哥很快就好了,聽話。」吳英萊溫柔的對他笑,如果說這一年來他最慶幸的事,一定是爸媽出事的那天皮皮在別人家玩,不然他不只要失去爸媽,還要失去可愛的弟弟。

  雨一直沒有下下來,吳英萊不敢睡,床上這個點有時候會換位置,他怕睡著了皮皮會被雨淋到,這種外面下大雨,屋裡下小雨的情況也不是才有,他很有經驗了。

  把皮皮小心的再往懷裡攬了攬,吳英萊忍著睡意等著,等著雨下下來。

  「轟隆!」感覺像是等了許久,隨著一聲巨大的雷聲,雨終於下了下來,吳英萊手快的摀住皮皮的耳朵,總算是沒有把他驚醒過來。

  雨聲落在屋頂上的聲音很大,那種外面風雨飄搖,彷彿天都要塌了的感覺把吳英萊嚇得臉色更白,下意識的把皮皮摟得更緊些,在心裡拚命安慰自己,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皮皮,他不怕,他不怕……

  屋裡的大盆小盆滴滴噠噠的響起來,有些沒有接到的地方很快就把那一片都浸濕了,沒有用水泥修整過,原就不平的地面很快就又多出來一個坑,積滿了水。

  床上的盆吳英萊是用了塑料的,還故意放偏了點,雨水落在邊緣上往下流,響聲比其他幾個地方的要小了許多。

  低頭看懷裡的皮皮睡得很好,吳英萊鬆了口氣,正想自己也閉上眼休息,額頭上一涼,他還沒反應過來,又一涼。

  糟了,不會這裡也漏了吧。

  手忙腳亂的把皮皮往裡移,這時候也顧不得會不會弄醒他了,連滾帶爬的起來汲上鞋就找東西盛水,可是屋裡能盛水的都用上了,怎麼辦?要不從別的地方拿一個先接著?不然這床就沒法睡了。

  頭一轉,地上靜靜放著的燒水壺進入視線,壺就是用來裝水的……吳英萊眼睛一亮,把蓋子揭開放到一邊,用那個碗口大的入口對準滴水的地方,聽著那悶悶的咚咚聲終於鬆了口氣。

  「哥哥,快到被子裡來,外面冷。」

  吳英萊這才發現弟弟醒了,看他掀開的被角趕緊爬上床,把兩邊的被子攏緊,儘量遠離兩個漏水點,可是不管再怎麼讓地方,咚咚咚的聲音響在耳邊,濺出來的水花臉上也能感受到,吳英萊只好側過身,用後腦勺對著那個方向。

  兩兄弟摟緊蜷縮在一起,吳英萊毫無睡意,憐惜的看著懷裡睡得不安穩的弟弟忍不住想,要是有個溫暖的房間就好了,不漏雨,不會有老鼠的吱吱聲,地面上也不會有一個一個的坑,就像……就像他曾經的家那樣,雖然是平房,但是地上刷了水泥,頂上也不是瓦片,下雨天不漏雨,下雪天也不用擔心屋頂會塌。

  可是,家沒了,連帶著他的爸媽一起在一場爆炸中全沒了。

  頭很暈,可又睡不著,吳英萊拚命回想爸媽還在時他們一家相處的畫面,想用那些溫馨的片段來幫助自己熬過現在的艱難。

  到天色已經濛濛亮時雨勢才小了些,噪音也小了,吳英萊終於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2、病重(修)

  皮皮是被熱醒的,蹬掉被子還是覺得熱,不情不願的睜開眼,「哥,你抱得太緊了,我熱……」

  平時總是自己一說話就會醒來的哥哥今天卻動都沒動,皮皮在摟著自己的手上拍了兩下,還扭了扭身體,「哥,我熱。」

  吳英萊下意識的鬆開了手臂,皮皮覺得舒服了挪了挪位置繼續睡,他還沒睡醒呢!

  四月的天氣早上還很冷,沒蓋被子的皮皮一下子就覺得冷了,本能的朝熱源方向靠近,再靠近。

  苗秀邊穿外套邊推開廚房的門,冷鍋冷灶的讓她覺得奇怪,平日裡吳英萊起得早,在她起來的時候早就起好了火,燒好了開水,早飯也是洗好切好放在那裡等著她來炒,她倒是想吃現成的,可惜家裡的灶當時壘高了,真是,明明比英杰還大了一歲,卻比他矮了一截,還是他家孩子好。

  走到另一邊,推開兩兄弟的房門,視而不見那些大盆小盆,苗秀扯著嗓子喊開了,「都幾點了,還賴床,等著我把飯送你嘴裡來啊。」

  皮皮不久前也醒了過來,聽得聲音像看到救星一樣的嚎,「嬸,我叫不醒我哥,嗚,他是不是也像爸媽一樣死掉了,哇,我不要,我要哥哥,我要哥哥。」

  「別嚎,我看看。」苗秀心裡也有些慌,昨天那個傷口看著是挺嚇人的,還流了那麼多血,不會是出了什麼毛病吧。

  把吳英萊的身體掰過來,都到了喉嚨口的話一看到他現在的樣子全給吞了回去,手指碰觸的地方傳來的溫度嚇得她迅速收回手,尖著噪子大叫,「吳良,你快過來,快點。」

  起來上完廁所準備再睡個回籠覺的吳良當沒聽到,直接往床上倒去,帶著餘溫的被子讓他舒服的又往裡縮了縮,這大冷天的還是睡被窩裡舒服。

  苗秀是個以丈夫為天的女人,但是現在她是真急了,要是家裡死了個孩子,還是她大伯的遺孤,以後英杰和英敏就不用做人了。

  一把翻開吳良的被子,口裡邊道:「快點,吳良,那大崽子好像病得挺厲害,你去看看。」

  「要死了,瘋婆娘,把被子給老子蓋好。」被擾了瞌睡,吳良不爽的很,瞪著眼睛就罵。

  苗秀扯著他往外走,「先看看,看完你再回來睡。」

  吳良一把甩開她,把掛在床尾架子上的外套往身上一背,嘴裡罵罵咧咧的不停,「病了就病了,還想讓老子去伺候他啊,別以為找個生病的藉口就不用去做事了,他不做事哪裡來錢,你他媽別問我要錢買米,沒錢。」

  苗秀也委屈,家裡明明好幾畝的田,還有大伯家的從去年開始也是他們家的了,可種田也要成本啊,種子她可以回娘家討,肥料呢?田裡的薄膜也要錢,什麼都要錢買,可吳良有點錢就拿去打牌了,需要的時候就沒有,只好把田租給別人種,每年得個幾百斤穀,鬧到現在連米都要買,她現在還欠著那糧店兩袋米的錢,再要去賒,人家只怕也不肯了。

  大崽子賺的那點錢全補貼在家用上了,他再能幹也只有十歲,能賺多少,不過她沒膽子在老公面前頂嘴,只能在心裡默默的念。

  吳良看著臉蛋燒得通紅的吳英萊,本就煩躁得不得了,吳英湖又不停的哭,想也不想的就吼道:「嚎什麼嚎,嚎他就能起來啊,給老子閉嘴。」

  昨晚被打耳光的疼痛還在,半邊臉還沒完全消腫,皮皮咬著嘴巴抽氣抽得像是要暈過去,可憐兮兮的看著叔嬸,哥哥生病了,生病了就要送醫院,不然哥哥也會沒有了的,就像爸媽一樣沒有了,嗚嗚嗚。

  「吳良,怎麼辦啊,好像燒得很厲害,要不要送醫院?」

  「哪來的錢送醫院,你有嗎?啊,你有先拿給我,我過過眼。」吳良的大嗓門彷彿要把屋子都抬了,煩躁,他昨天輸得身上就剩十幾塊錢,還想今天去買點酒喝,哪來的錢送他去醫院,那個地方進去了沒好幾十塊哪出得來。

  苗秀不吱聲了,年輕的時候被打得狠了,早在很多年前她就不敢再反抗,哪怕心裡覺得這孩子也可憐。

  「這是怎麼了,老遠就聽到吳良說送醫院,誰病了?」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邊說著話邊往裡走的人是村裡的老會計,身後還跟著一個中年婦女,吳良知道這是新上任的婦女主任,嘴巴厲害得很,他今年已經在她手裡吃過一回虧了。

  皮皮看到來人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劉爺爺,我哥快要死了,你快救救我哥,我不要沒有哥哥,嗚嗚嗚,我要哥哥。」

  老人慢悠悠的腳步馬上加快了,看到床上臉都燒紅了的人臉黑沉如水,那傷口是被吳良打的吧,還有皮皮腫起的半邊小臉,對一個這麼小的孩子他也下得了手,再看到床上接著水的盆和壺,眼光一瞟,其他地方的也看在眼裡,越發氣得直打顫,他知道這兩孩子過得不好,可吳良為了那點補助又一定把他們要了過來,要了過來又不管他們死活,這畜生,畜生。

  婦女主任是個做慣了農活的,力氣大,看到這情況哪裡還等得,走到床邊把人抱起來,邊道:「劉會計,我先送小萊去醫院,這裡……」

  看了吳良夫婦一眼,「吳良,我會把你告上婦聯的,你這是虐待。」

  「你這臭婆娘,這是我侄子,虐什麼待,有種你去告,我讓你在這地方待不下去,臭婆娘。」

  婦女主任和劉會計連看都不願意再看他一眼,抱一個牽一個匆匆忙忙的離開,要是家裡條件許可,他們寧願自己養了這兩孩子,可現在這年代,誰家裡都不寬裕,這該死的吳良,作孽哦。

  他們不理吳良,可吳良還不罷休,追出去大喊道:「那小子最好是病死了,要是半死不活的回來,我丟他到河裡餵魚,看,看什麼看,都給老子滾遠點。」

  這附近的人誰不知道這就是個無賴,吳良吳良,這名就沒取錯,沒有良心到了極點。

  誰不知道吳善兩口子留下的錢被這吳良霸佔了去,可知道了又能怎麼樣,也就能心裡可憐可憐那兩個孩子,碰上了就給點吃的,盡盡自己的心,吳良這樣不要臉的人什麼事做不出來,他們也是要過日子的,那樣的人,他們不敢惹。

  「陳仲,快看看這孩子,燒得我都覺得燙手了。」

  同一個村的人誰又不認識誰,婦女主任打著飛跑把孩子抱到衛生院,交給這裡唯一的醫生。

  陳仲一接過來心裡就叫糟,這都燒到多少度了,還不知道燒了多久,還有額頭上這傷。

  「又是吳良那畜生打的?」一個又字足以說明這不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了。

  「除了他還能是誰,先別說了,快看看,別燒壞了才好,那麼好一個孩子……」說著婦女主任就抹起了淚,她和吳善兩口子是認識的,關係還不錯,看著他們寶貝得不得了的孩子成了現在這模樣,這心裡就揪起來疼。

  怎麼死的不是吳良那個畜生啊!死了他就少了個禍害了。

  一量體溫,陳仲嚇得臉都變了色,「我草,都四十一度了,再晚來一會這腦袋都要燒壞了。」

  婦女主任也嚇得不行,四十一度是什麼概念她不懂,但是她兒子燒到四十度時她就嚇哭了,這四十一度……

  「不會有事吧,啊,陳仲,要是他出了事,我可怎麼向吳善兩口子交待啊。」

  「我先給吊點水看能不能退燒,王姨,你去我師父那裡要點白酒來,用火燒熱一下來給他擦身,這個法子降溫不錯的。」

  「哎哎,我就去。」

  掛上水,看小孩一時半會也不會醒,陳仲倒了點開水,淌一淌降低溫度,拿來塊乾淨的毛巾沾了水輕手輕腳的處理傷口,忍無可忍的又輕聲罵了句,「我草。」

  「來了來了,你師父不知道晃到哪裡去了,我自己進去找的。」王姨打著飛跑進來,看到陳仲洗乾淨的傷口不由得眼眶又紅了,那個夭壽的爛貨喲,昨晚那麼大的雷那麼嚇人的閃電怎麼沒把他給劈了,老天爺真不開眼啊。

  「加熱了的吧,擦這幾個位置就行。」陳仲雖然是在外面讀的醫學院,卻是在這橫山村土生土長的,在這衛生院兩年,他早就學會用最通俗的方法來讓人聽懂,老鄉不識字的多,說那些學名人家根本是抓瞎,有聽沒懂。

  「哎,好,我記住了。」

  直到這時,劉會計和皮皮才上氣不接下氣的到了,劉會計近六十歲的人了,明年就準備退位讓賢,又常年是伏案寫算的,身體本就不算好,這一番急走,汗都出來了。

  皮皮也沒了力氣,可是一看到還沒醒來的哥哥,眼淚又叭噠叭噠的往下掉。

  劉會計看得心疼得不行,拖了張凳子在旁邊坐下,把皮皮抱在膝上坐著,拍著他的小肩膀安慰道:「沒事沒事,有小陳醫生在,你哥會好的。」

  在小孩心裡,醫生是可怕的,苦苦的藥是他給的,痛痛的針也是他打的,可是,知道這個醫生是在救哥哥時,他一點也不害怕了,眼巴巴的看著陳仲,心裡想著,只要哥哥好了,以後他也要當醫生,專門給哥哥看病。

  某些執念就是從現在開始形成,誰又能說孩子的願意是說變就變的呢?至少皮皮,以後的吳大醫生從來沒有改變過他的願意。

  陳仲被他圓溜溜的眼睛看得心軟得一塌糊塗,要不是現在手不乾淨,真想把這孩子好好抱一抱,乖巧懂事的孩子總是讓人心疼。

  給傷口上好了藥淨了手,陳仲把皮皮挪到自己腿上抱著,一手抓著吳英萊的手把脈,那糟糕的脈象讓他又想罵人,顧忌到腿上的孩子才死死忍住,媽的,那一家人到底是怎麼折騰這孩子的,一年前秀秀氣氣健健康康的孩子現在底子虧成這樣,那吳良也不怕他兄嫂不放過他。

  「很糟糕?」劉會計不想皮皮聽得懂,模糊的問。

  摸了摸回頭看他的小腦袋,「需要好好養著,底子虧大了。」

  劉會計摸出菸斗,搓了坨菸葉子塞進去,點上火一口一口的抽起來,以吳良那畜生的性子,哪會好好養著哥哥的孩子,不打不罵就已經是很好了。

  「而且他的胃好像也有問題,一會讓我師父來看看,我說不好。」

3、苦日子(修)

  陳仲學的是西醫,回來橫山村後才跟著衛生院的一個老中醫學中醫,把把脈沒問題,真要從脈象上細緻分辨出哪個部位出了什麼問題,他還不行。

  劉會計點了點頭,伸手摸了摸皮皮微腫的小臉,「你叔叔打的?」

  皮皮委屈點頭,用食指戳了戳,還是疼。

  那個畜生,傷一個還不算,兩個都要傷齊了心裡才舒坦?吳善啊,你們兩口子要是有靈,怎麼不好好收拾那畜生。

  「我就說我那瓶好酒怎麼少了一半。」聞著屋裡的酒味,老中醫深呼吸了幾口氣,像是要把損失的酒都吸回來一樣。

  王姨雙手一攤,「人命關天,需要的就是您那點好酒。」

  老中醫踱著步子慢悠悠的過來,看到吳英萊的樣子不由得也皺起了眉,塗了藥水的傷口實在礙眼得很。

  陳仲趕緊讓出椅子,知道師傅性子的他更是把那椅子拖得離病床近了點。

  皮皮伏到他膝蓋上,眨巴著眼睛問,「胡爺爺,我哥哥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胡潤山原本的家離吳家不遠,口袋裡總喜歡放上一把甘草,自己嚼上幾根,看到小孩子也會一人給上一根,對這個貧瘠的小村來說,這根甘草可能就是一個孩子一天的零食,所以這一片的小孩大都非常喜歡這個老老的爺爺。

  對於這個小小年紀就失了孤的孩子,胡潤山尤其疼愛,只要碰上了就總會掏出東西來給他,或者是糖,或者是一個半個果子,一來二去的,皮皮和這個胡爺爺的感情好得很。

  照例從衣兜裡掏出一塊糖,撕開包裝塞到皮皮嘴裡,再把孩子抱上膝蓋,「爺爺看看就知道了。」

  皮皮懂事的連吞嚥甜甜口水的聲音都小了許多,緊張的看著胡爺爺握著哥哥的手腕,在他心裡胡爺爺是很厲害的,沒有胡爺爺治不好的病,看到胡爺爺他就知道哥哥肯定沒事了。

  他哪知道,這時候胡潤山的心裡早就罵開了,這身體底子都虧成什麼樣了,胃潰瘍不說,再遲一點怕是要穿孔了,天殺的畜生,要真把英萊小子折騰沒了,吳良那一家子都得毀,吳良毀了不要緊,可那家裡還有兩個孩子啊!他怎麼就不能替自己的骨肉想想。

  看胡潤山的神情劉會計就知道要不好,得趕緊想轍把皮皮打發出去,不然以胡老頭這不遮不攔的性子,皮皮怕是又得嚇哭,孩子才幾歲,可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陳仲小子,你帶著皮皮去我家一趟,要你嬸子煮點有營養的東西來給萊伢子吃,看他瘦得。」

  陳仲極有眼色,把皮皮牽在手裡道:「不用了,我就住在這裡,平時也自己開火,我去熬點粥,英萊暫時只能吃點流食,皮皮,去幫陳仲叔叔好嗎?」

  「好。」

  等到兩人離開,劉會計才問道:「情況很不好?」

  「胃壞了。」胡潤山恨恨的出聲,「萊萊子才幾歲?九歲還是十歲吧,現在就胃潰瘍了,我想像不到再這麼下去他會如何,大概二十歲就可以去見吳善兩口子了。」

  劉會計和婦女主任都知道吳英萊的身體不會好,但他們也沒有想像壞到了這樣的程度,兩兄弟到吳良家才一年不到吧,這一年他們有吃過飽飯嗎?

  大概是看出了他在擔心什麼,胡潤山眼神複雜的看著床上躺著的人,「皮皮那小子皮實得很,我平時碰上他也會給他把把脈,他的身體沒有什麼問題,我還以為他們兩兄弟至少吃飽了飯,想必萊伢子把自己那份大都省出來給弟弟吃了。」

  王姨又抹起了眼淚,「劉會計,這樣不行,再把兩孩子放到吳良那裡真會死人,這麼乖巧的孩子,我……我忍不了了,我回去就和家裡的商量,反正我只有一個孩子,現在也進高中了,平時都住校,家裡正冷清得緊,有田有地的,褲腰帶緊一緊,我就不信養不起兩個孩子。」

  胡潤山哼笑,「你以為我沒有起過這樣的心?但是兩個孩子現在的戶口都遷到了吳良那裡,吳良就是他們名正言順的監護人,吳良每年從村上能得到一筆錢不說,你們知道萊伢子一天能賺多少錢嗎?」

  「他一個孩子,就算從早到晚不停的織鞭炮封鞭炮插引線又能賺多少?」

  「要是他真的賺不了多少,吳良哪會死把著人不放手,我去他做事的那家人那裡打聽過,他一天能賺十二塊錢,多的時候能賺十四塊,他不只是白天做,晚上還做,別看他小,他的速度比其他大人還要快,吳家現在一天的開支就靠他在撐著,有時候結帳的多還會被吳良一次性拿走,所以就算是免了萊伢子的學費,吳良也不讓他去上學,要是他去上學了,家裡買米的錢都沒有。」

  一說起買米,胡潤山就恨得咬牙切齒,吳家分到的田不管是位置還是地質都非常好,可那敗家子一開始就荒廢了,後來別人看不下去租了過去種,每年就給個幾百斤穀,現在天天買米吃,村裡有幾戶人家是買米吃的?

  王姨此時已經被老中醫的一番話嚇到了,十四塊錢啊,一個月下來就是四百多塊,去鎮上做事的一個月也不過是四百塊錢而已,這一個十歲的孩子就抵了一個成年人了。

  劉會計敲了敲菸斗,「一會我去找村長再合計合計,碰上吳良這樣的賴皮貨,再好的辦法到了他面前都作用不大,吳家老頭子到死時都抓著我的手說想不通他怎麼會有個這樣的兒子,死不瞑目啊,要是知道他的兒子這麼對待大兒子的遺孤,只怕死都不甘心。」

  屋裡幾人都心有慼慼然,他們也懷疑吳良才生出來是不是被人調了包了,完全沒有一點吳家人的秉性。

  這邊幾人在嘆息,床上的吳英萊卻覺得自己一定是快要死了,好難受,身上熱得像是要著火一樣,可是那火又燒不起來,就是像烤紅薯一樣烤著他。

  他知道自己被人抱起來往外走,聽到皮皮在哭,還迷迷糊糊的聽到叔叔在喊要把他扔到河裡餵魚,要真是死了就好了,那就能去見爸爸媽媽了,可是……皮皮怎麼辦?沒有他在前面擋著,叔叔發脾氣的時候打的就是皮皮了。

  迷糊中,吳英萊想著他所有認識的人,發現除了叔叔家的人,誰對他都挺好的,要是他不會死掉,以後長大了一定要好好回報大家。

  最後,腦海中的人都不見了,只留下一張臉,這個人,對跟在他後面追著他跑的人從來不理會,卻對他很好很好,經常對他笑,帶他玩,偷偷給他好吃的,他叫這個人立哥。

  爸媽死的時候要不是立哥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幫自己做事拿主意,他根本就不知道要做什麼,叔叔一家只是來露了個面,然後嬸嬸去後面幫著做事,而叔叔連入殮都沒回來,連著兩天在牌桌上,挖墳都是村長帶著他和皮皮還有立哥一起一一向人跪拜,這原本是叔叔為主的事,他卻一直到入土那天才出現,匆匆扶靈上山後又消失不見,所有的後續都是立哥邊向大人學邊做好的,他除了哭,抱著皮皮哭,什麼都做不了。

  可就是這麼一個在他最難過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的人,卻在大半年前離開了,他說他要去大城市賺大錢,要在城市裡買大房子,到時候就接爺爺和他以及皮皮一起去住。

  他是信他的,信他會回來接他,畢竟他一直就對他那麼好,可是這麼久,他連信都沒有寫回來過一封,蕭爺爺生病過世時他主動做了捧靈的孝子,哪怕回來後被叔叔揍了一頓,可是他記得很清楚,爸媽去世時,立哥也是陪他一起跪拜的,這個禮他還得對。

  其實他知道立哥不會回來了,就像他的小姑姑一樣,要不是家裡還有一張小姑姑的黑白照片,他都已經快要忘記小姑姑的樣子了,當時小姑姑和媽媽告別時他也只有皮皮那麼大,只是記性好,小時候的事都記得。

  他記得小姑姑邊哭邊說:「大嫂,這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我過不下去了,你和大哥心疼我,總是選著好男人介紹給我,是我沒福氣,沒碰上有眼緣的,但是大嫂,我再在家裡待下去,我會被二哥賣掉去,你知道上次他給我介紹一個什麼人嗎?他倒是說得好,縣城的,很有錢,家裡有一棟大房子,有幾個門面,收租就能過好日子,可是他怎麼不說那人結過三次婚了?比我大了快二十歲,他兒子都只比我小一歲,就這樣的,他也好意思介紹給我,不就是看中人家有錢嗎?大嫂,我要走了,要是哪天混出頭了,一定要給我侄子最好的一切,我要讓吳良眼巴巴的看著,小萊,你要記得姑姑,一定要記得,等你長大了,姑姑就回來了。」

  前面兩年小姑還會有信回來,爸爸每次收到信都半天不說話,後來就沒有任何消息了,爸爸出去找過一次,沒有找到,回來跪在爺爺的墳前直到半夜。

  立哥,也不會回來了,和小姑姑一樣,他也早就不期待了,他還有皮皮,只有皮皮永遠不會離開他,就是為了皮皮,他也不能死,不然皮皮就真的只剩下一個人了,他還這麼小……

4、彆扭的相見(修)

  「醒了醒了。」婦女主任歡喜得從床沿上跳起來,「小萊,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吳英萊眨了眨眼,「王姨媽。」

  「乖,燒已經退了,打完針就沒事了,不要擔心。」

  艱難的點了點頭,四處看了看沒看到皮皮,連忙問道:「皮皮呢?」

  「陳仲帶他去給你煮粥了。」頓了頓,王姨又道:「胡醫生說你的胃不太好,要好好養,小萊,你告訴我,在你叔叔家,你是不是連飯都沒吃飽過?」

  「王姨,我想喝點水。」

  「好好,胡醫生有交待,我怎麼給忘了。」王姨馬上起身去倒水,杯子搖了搖,又吹了吹,「來,慢點喝,還有點熱。」

  吳英萊其實並不是特別想喝水,這一年他吃得一直不多,連帶的胃也小了許多,總覺得什麼都不想吃。

  只是他不想回答王姨媽那個問題,他清楚得記得當年叔叔做了什麼壞事來求爸爸幫忙,爸爸在叔叔走後對媽媽說,『家醜不可外揚』,他把這話記得很牢,後來還偷偷問過立哥這話是什麼意思,理解了後下意識的就不想把家裡的事告訴別人。

  「喲,醒來了?」胡潤山剛把一個病人送走,他琢磨著小傢伙也該醒了就過來看看,可不就是醒了。

  「胡爺爺。」眨著帶著濕意的長長眼睫毛,吳英萊喊得親近。

  「乖伢子,放心,有胡爺爺在,你很快就會好的。」老人大都喜歡乖巧的孩子,吳良不把自己的侄子看重,但是這村裡的人卻都極喜歡這兩兄弟。

  橫山村不大,有點什麼事傳得飛快,離衛生院近的拿著雞蛋或者準備了點錢就急忙忙的過來了,吳善的性子就像他的名字,心好,能幫別人一把的時候絕不吝嗇,吳英萊的母親謝云是個秀麗的女人,難得的還是個高中生,這對於橫山村來說是個很有知識的人了,鎮上的學校有時候缺老師也會叫她去頂上,她哪怕再忙也從不拒絕。

  吳英萊還有兩個舅舅,是隔壁永平鎮的,條件比這邊鎮上要好很多,外公外婆是老派的知識人,六幾年的時候沒少吃苦頭,他們不是沒想過把兩個孩子接走,可碰上吳良這樣的賴皮貨,他們一嘴的道理也擰不過,除了心疼,也只能讓人偷偷的給兩孩子稍些吃的穿的。

  小舅舅倒是發過一次狠,帶人把吳良給毒打了一頓,可那一頓毒打他們是出了點氣,但是相應的,那段時間吳英萊身上的大傷小傷就沒斷過,兩人氣得再狠也沒辦法,只能忍著不再動手。

  來看吳英萊的人都沒有久待,把帶著的東西放下,錢給壓到枕頭底下,安慰兩句就嘆息著離開,這樣的事他們也無能無力,只能在心裡狠狠痛罵那不該活在世上喘氣的吳良。

  終於沒人再進來了,吳英萊鬆了口氣,把一直安安靜靜站在一邊的皮皮拉到面前來,從袋子裡拿了個蘋果給他,「去洗了吃。」

  皮皮搖了搖頭,又放了回去,「哥哥吃的。」

  吳英萊還待說些什麼,陳仲端著一碗微涼的粥放到他手裡,「這是我和皮皮一起煮的,你現在胃不太好,只能先吃半碗,還有不少,一會再吃。」

  「謝謝陳醫生。」雖然生了病受了傷,但是被人關心的感覺真好,吳英萊抽了抽鼻子,把眼裡的淚花眨回去,低下頭小口的喝粥,壓著噁心想吐的感覺,硬是把半碗粥吃得一點不剩。

  而此時,兩小時一趟的中巴車吭哧吭哧的在村路停下來,陸續有人走下來,其中一個乾乾淨淨的少年在這樣一個車子駛過時灰塵漫天的地方尤其顯得醒目。

  「蕭立,有時間記得來伯伯家吃飯。」拿著扁擔,手裡還拿著兩個麻袋的男人笑道。

  少年蕭立點頭應下,「陳伯,我記住了,找著空就來。」

  看著他轉身離開,男人也柱著扁擔往家走,心裡琢磨是不是把家裡的小子也送去城裡打工,看看蕭立,才去了一年回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跟個城裡人一樣了,看著就有出息。

  蕭立走得很快,也顧不得多打量這個在別人眼中他只是離開了不到一年,但是在他來說實際上已經離開許多年的小村莊,他有要見的人,必須立刻見到,迫不及待。

  在吳良家門前平了平跳得過急的心臟,伸手敲了敲門,按照瞭解,這一年萊萊應該沒有上學,被逼中斷了一年學業。

  「誰啊。」來開門的是吳英敏,今天是星期天,她正在洗自己的衣服。

  「萊萊在家嗎?」

  萊萊?吳英敏停下玩手上泡泡的動作猛的抬頭,會這麼叫吳英萊的好像只有一個人,眼前這人雖然看起來白了很多,穿得也好了很多,但是她還是立刻叫出了那個名字,「你是立哥?啊,真的是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還走嗎?」

  在小孩子的心裡,聰明又不愛搭理人的立哥就是他們追隨的對象,立哥和誰說了一句話也能引來別人的羨慕,這一片的小孩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的目標就是讓立哥多和自己說幾句話,好讓小夥伴羨慕自己。

  不要說蕭立以往就不搭理人,這時候更是沒時間理會旁人,「我找萊萊,他在家嗎?」

  吳英敏知道立哥一直只對吳英萊好,所以她才會不喜歡他,好不容易把立哥忘了,她也願意對吳英萊好了,立哥居然又回來了,吳英敏扁了扁嘴,還是說出了實情。

  「他生病了,現在還沒有回來。」

  生病……這兩個字讓蕭立的心揪起來的疼,要不是從小過得不好,要不是他一心出人頭地,那麼多年沒有回來,萊萊怎麼會在人生正當盛年的時候就離去。

  雙腿彷彿有自主意識般往衛生院跑去,他想看到他,想陪在他身邊,想讓他免去一切苦痛,沒有貧窮,沒有疾病,沒有強顏歡笑,他要他的男孩笑起來時是從眼睛開始笑,露出臉上的小酒窩,有著健康的膚色,會依賴他,難過的時候會找他,想他爸媽的時候會抱緊他尋找溫暖。

  而不是在死時也只牽掛遠在異國求學的弟弟,還是叫他立哥,卻只剩下客氣,以及麻煩了他的歉意。

  他不想他的男孩就算自己再難再痛也只是忍著,那是在他心裡住了那麼多年的人,支撐著他心裡最後一片淨土的人,掌握著他最後一絲良心的人。

  有了重來的機會,他怎麼能容許那人的身體衰敗到那種無可挽回的程度,怎麼能。

  自己就算有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又如何?還不是留不下心愛的人,眼睜睜的看著他在自己面前閉上眼,自己卻無能為力。

  這樣的無力感,他再也不要承受。

  萊萊,這輩子我們不要再分開。

  門被推開時,陳仲好剛取了針頭出來,小綿球壓在針口那裡壓住血,聽到響聲幾人同時看了過去。

  吳英萊以為又是誰來看他了,小臉上揚起笑意,只等認出是誰就甜甜的叫上一聲。

  可是看到門口的人,吳英萊完全愣住了,他想到了是任何人,唯獨沒有想到會是——蕭立。

  一直在這裡照顧吳英萊的婦女主任聲音都高了,「這不是蕭立嗎?怎麼捨得回來了?你爺死的時候還是小萊去做的孝子,你一正經的孫子卻誰都聯繫不上你,現在回來幹什麼?」

  蕭立對這些話充耳不聞,不孝的罪名他背了許多年,不是不痛不癢,只是習慣了背負那些屬於他的不屬於他的事。

  當時他離開時,爺爺是大力支持的,爺說在這山窩裡待著沒出息,要他出去闖蕩,只要他出息了,就對得起任何人,他心裡牢牢記著這句話,他後來也把賺來的錢大把大把的撒在了這片土地,直到……他重新回到這裡。

  橫山村如果沒有萊萊,沒有爺,那他可以永遠都不回這裡,忘了這裡,可就因為有這兩人,他才把這裡認做他的根。

  至於萊萊替他做了孝子捧了靈這件事——他上輩子就知道了。

  現在他唯一關心的,就是病床上那個瘦弱得只剩一個骨架的男孩。

  「萊萊,我回來了。」

  吳英萊緊咬住下唇,好半晌才胡亂點了下頭道:「你家的鑰匙我收起來了,回去我找給你,爺給你留了點東西,我不敢拿回家,放你家又怕被偷,就放到劉爺爺那裡去了,你記得去劉爺爺那裡去拿。」

  他想聽的不是這些,蕭立看著頭也不抬的小孩心疼得無以言表,和他離開時相比萊萊瘦了好多,精神也差了,額頭上那個傷口尤其礙眼。

  「是吳良傷的你?」

  吳英萊沒有接話,倒是王姨忍不住接腔,「除了那個畜生還有誰能對個孩子下這種毒手。」

  「王姨媽,今天謝謝你,要不是你把我送來醫院,說不定我就死掉了,還有劉爺爺。」不想再聽蕭立說什麼,吳英萊連忙接上了婦女主任的話,又對一直旁觀的陳仲道:「陳醫生,我可不可以回去了?」

  陳仲看了蕭立一眼,摸了摸他的頭道:「你的胃需要好好養,不然長大要吃大虧的,在我這裡住兩天不好嗎,我不收你的床位費。」

  「可是……」

  「好。」

  說好的是蕭立,他一聽萊萊是胃的毛病就什麼都顧不得了,他不要他的萊萊在正年輕的時候再死於胃癌。

5、更換監護人(修)

  吳英萊不滿的看著他,離開這麼久的人,在他最需要的時候不在身邊,現在一出現就替他做決定,憑什麼?

  艱難的生活讓吳英萊變得異常早熟,且敏感,只是這份敏感他藏得極深,不管受了怎樣的傷害,他都只是自己藏起來舔舔傷口,從不表露,因為他知道沒用,就算讓別人知道他難受又能怎麼樣?嘆息一聲?還是安慰幾句?那對他有什麼幫助?沒有,一點也沒有。

  唯一那個他願意依靠的人已經不在了。

  而現在他已經長大了,已經不再需要那個人了。

  說穿了,就是這小孩彆扭了,因為這分離的大半年,他覺得自己被丟棄了,更因為丟棄他的人不是無關緊要的人,而是一直對他好的立哥,所以,不願意原諒。

  「萊萊,聽話,這幾天我來照顧你,你什麼都不要擔心。」

  「我不要你照顧。」突然的大聲讓屋裡幾人都驚異了,吳英萊向來就是聽話的好孩子,從來都是乖乖巧巧的,這樣大聲說話的時候從來沒有過。

  從床上挪到床沿,伸腳就要去探鞋子,皮皮雖然也被哥哥嚇了一跳,但這是哥哥的認知蓋過一切,機靈的把鞋子拿起來給哥哥穿上。

  蕭立按住要站起來的彆扭孩子,「萊萊,再氣立哥也等你病好了再跟立哥算帳好不好?現在先養病,吳良那裡你不用擔心,他要是敢來我就把他丟出去。」

  吳英萊就是不理他,這大半年的委屈在看到他時就撲天蓋地而來,習慣了躲在立哥懷裡哭,習慣了有什麼難過就告訴他,也習慣了只要他找時那個人就一直在,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就不見了,不管難過也好,想爸爸媽媽也好,他也只能忍著,誰也不說,也不在別人面前哭,要實在忍不住了就跑到爸媽的墳頭上去哭一陣,擦乾眼淚又繼續回去忙。

  他以為他已經忘記這個人了,平時想起的也少了,可是在見到他時他就知道自己想錯了,他其實一點也沒有忘記他,這讓吳英萊很難受,很看不起自己,立哥都把他丟了,他還想著人家,想巴著人家,太不要臉了,不要臉。

  吳英萊的沉默讓蕭立很不好受,上輩子是他的不對,那麼久以後才回去看他,他生病了自己都不知道,可是這輩子他已經提前這麼多時間趕回來了,他以為萊萊會歡喜的跳到他懷裡,會抱著他大哭一場,像以前一樣把所有的委屈都宣洩給他,可是萊萊沒有,就算這一次他們只分離了大半年,萊萊還是不待見他。

  「萊萊……」

  「今天的針打完了?」正在這時劉會計疾步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中年男人,他是橫山村的村長吳啟平。

  「劉爺爺。」吳英萊這下也不好再堅持要走了,順從的讓蹲下來的蕭立給他脫了鞋子,雙腳移到床上放平,只是還是不看他。

  蕭立轉過身,對上劉會計吃驚的眼神,「劉爺爺。」

  「蕭立?你怎麼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去山上給你爺爺磕頭了嗎?」

  蕭立面有愧色的搖頭,重生回來的那一刻,他所有的念想都是要見到萊萊,其他事其他人都進不了了心裡,更何況在他心裡,他爺已經死了好幾十年了。

  「你啊!」劉會計無奈的搖頭,蕭老頭和他幾十年的兄弟,年輕的時候日子不好過,一個窩頭也總是一人一半,後來各自成家,他還好,有個老伴相伴到現在,兒女也算爭氣,可蕭老頭卻沒有這個福分,妻子早逝,兒子媳婦倒是一心想賺大錢,結果死在了一次偷渡,這是官面上很不光彩的說法,後來問了人才知道那兩人是想去國外淘金,坐了黑船,結果死在海上了。

  中年喪妻,老年喪子,最終又把孫子送走,他們那支是獨支,死的時候連個捧靈的都沒有,也幸得小萊那孩子有心,不然……

  劉會計搖了搖頭,拍拍蕭立的肩,「你爺走的時候給我留了句話,說你要是哪天回來了就轉告你,他不怪你,他希望你走得越遠越好,越高越好,為蕭家爭一口氣,讓人知道你們蕭家還有一個爭氣的。」

  這番話蕭立上輩子就聽過一次,不過不是從劉會計這裡聽到的,而是從村長那裡,那時候劉會計已經不在世了,只是這話他一直記著,自己等不到了就轉給了別人,務必要轉達給他聽。

  對於這樣的老人,他敬。

  「劉爺爺,謝謝您,爺臨終有您相送一定走得非常安心。」

  「幾十年的老兄弟了……」劉會計嘆息了聲,「說這個幹什麼,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去我家一趟,我把你的東西都給你,小萊護得緊,硬是沒讓人扒走一分,連他叔都不知道的。」

  吳英萊雙手絞在一起,有點不好意思的側頭看向牆壁的方向,耳朵尖都紅了。

  蕭立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萊萊向來替我著想。」

  很想把那隻手打下去,可是……有這麼多人在,吳英萊又不想掃了立哥的面子,只好忍著。

  劉會計到底是個識大體的人,很快就記起了來意,輕咳了兩聲,蕭立會意的拉出來兩張椅子給兩人坐下。

  「小萊啊,村長有事和你說,你要仔細聽好。」

  吳英萊趕緊坐正了身體,「是,村長伯伯您說。」

  吳啟平是去年新上任的村長,在一眾村幹部裡算是年輕的,他也非常尊老敬賢,老人說話的時候他絕不插話,風評非常好。

  此時聽得劉會計這麼說才溫聲道:「劉會計來找我商量,說要重新安排你們兩兄弟的事,我打了個電話去永平鎮你外公家,他們也非常願意接你們兄弟過去,你願意去嗎?」

  這樣的事並不是第一次說了,在他休學的那天起就陸續有人來家裡做叔叔的工作,也會在他賺錢的時候來找他,他當然是願意去外公家的,但是……叔叔會肯嗎?

  「村長伯伯,這個以前不是說過了嗎?我叔不肯。」

  「我問了學法律的親戚,他說可以向法院提出訴訟,更換監護人,只要你外公那邊同意就沒有問題。」

  真的可以嗎?吳英萊眼睛亮得像在發光,他不想天天做事,不想天天提心吊膽的,還要被叔叔打嬸嬸罵,他想上學,皮皮明年也要上學,可是,「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以前是我們不知道可以走這條路,他還說要是你願意的話他可以來替你打這個官司,不收錢。」

  吳英萊激動得雙頰通紅,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只知道一直點頭。

  蕭立眼睛眨酸的揉揉他的頭,動作溫柔,同時心裡又浮出一個疑問,既然萊萊會被他外公接走,那當時怎麼會在橫山村病成那樣?

  吳英萊在衛生院住了兩天了,這兩天,吳良夫妻沒來過一趟,倒是傍晚時吳英敏偷偷來了,送來了她省下來的兩顆糖。

  「哼,以後你可別說我和我爸一樣,我和他不一樣,你一定要記著。」

  當著她的面,吳英萊把兩顆糖都剝了糖衣,一顆塞進了皮皮嘴裡,一顆放進了自己嘴裡,笑得很溫和,「很甜,謝謝。」

  吳英敏又哼了一聲,四處打量了下沒見到蕭立奇怪的問道:「立哥不是回來了嗎?還找你找到家裡來了,怎麼沒看到他?」

  彆扭了一陣,吳英萊還是回道:「說是去給我熬粥。」

  吳英敏又想哼哼了,「我就知道立哥只對你好。」

  吳英萊沒有接腔,這兩天就算他不理立哥,他還是在這裡陪著他,連晚上都是搬張凳子伏在床邊睡,半夜醒來卻會看到他睜著眼看著他,一眨不眨的,到後來他都不敢睜眼了,只覺得立哥出去了一次變得好奇怪。

  其實他已經原諒立哥了,在他這麼難受的時候立哥居然回來了,就像知道他差點死掉一樣,他回來了,在他最需要他的時候。

  可是,他現在卻不知道要怎麼和立哥相處了,再像以前一樣動不動就在立哥面前哭,他也覺得做不到了,可要他不再理會立哥,他也做不到,只有他知道,立哥回來他有多高興,高興得冒泡。

  「喂,和你說話呢,怎麼不理人。」吳英敏不滿的推了床上發呆的人一把,真是的,虧得她還來看他。

  「對不起,你剛才說什麼?」

  吳英敏翻了個白眼,正想發飆,有人推門進來,正是蕭立。

  看到吳英敏也沒覺得奇怪,向她微微點頭就端著一個大海碗走過來,「用骨頭湯煮的粥,萊萊,你要多吃一點。」

  這麼大一碗他哪裡吃得完,還是執著的不想和蕭立說話,吳英萊在心裡腹誹。

  蕭立彷彿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對皮皮招了招手,讓他幫忙把腋下夾著的碗拿出來,「皮皮,你去陳醫生那裡,我給你留了。」

  皮皮歡快的跑了出去,蕭立把碗裝滿遞給吳英敏,「吃碗粥墊墊,回去正好趕上晚飯。」

  這麼隱諱的送客吳英敏當然沒聽懂,也不管自己來的路上吃了不少糖一點也不餓,笑得眼睛都不見了,接過碗吃得呼啦啦響。

6、重建信任(修)

  端著大海碗,蕭立坐到床沿,舀起一調羹放到嘴邊探了探溫度,覺得有點燙,吹了吹後才送到吳英萊嘴邊。

  吳英萊別開頭,小聲道:「我可以自己吃。」

  「萊萊聽話,碗很重,你兩隻手都有針眼,我來餵你。」

  看小孩還是鬧彆扭,蕭立又是高興又是無奈,「萊萊,立哥還沒吃。」

  那你去吃啊,心裡這麼想著,嘴已經自覺的張開了,把嘴邊那一調羹吃了進去。

  蕭立一定不知道他此時的表情有多溫柔,都能滴出水來,吳英萊低著頭也沒看到,卻是一直在偷偷打量立哥的吳英敏看到了,雖然還是在不知事的年紀,卻莫名的紅了臉。

  摸了摸發燒的臉蛋,吳英敏疑惑,她在臉紅什麼?

  知道萊萊胃不好,蕭立很控制量,並不打算把碗裡的粥全餵給他,胡醫生說了,粥養胃,但是並不是吃得越多越好,最好是少食多餐,而且萊萊現在的胃口已經很小了,突然吃多了他會受不了。

  一想到這大半年時間萊萊連頓飽飯都沒吃到,蕭立就忍不住抱怨,既然讓他有重生的機會,為什麼不能讓時間更早一點,要是再早個半年,他的萊萊就不用吃這麼多苦。

  看了看碗裡還剩著的量,蕭立取過床頭掛著的毛巾給他擦了擦嘴,「先吃這些,三個小時後再吃。」

  這兩天兩人一直是這麼相處的,吳英萊就算彆扭,心裡還是和蕭立親近,一點也不覺得兩人這麼親暱有什麼不對,倒是吳英敏在一邊看得羨慕不已,立哥果然只對吳英萊好啊,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又不是女人,要是女人的話,她還能想著是想追著當媳婦,吳英萊又不能做人媳婦。

  當許多年後,唯一和這兩人還有聯繫的吳家人吳英敏在得知兩人的關係後不得不為自己的先知先覺而驕傲,也為立哥的早熟嘆息,立哥是在吳英萊多大的時候就對他好的?這是戀童吧,這正常嗎?當然,這些話她只敢在心裡想想,對立哥和萊哥她是感激的,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並沒抱希望的一個電話卻把她救出了水火,給了她另一種人生。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這時候的吳英敏還只是覺得這兩人未免也太好了吧。

  看著剛剛自己吃過的調羹又送進了蕭立的嘴裡,吳英萊嘴巴半張瞪著眼睛看著他,巴掌大的臉上那雙眼睛尤其顯得大,那上面有他的口水吧,立哥怎麼就……怎麼就……

  看他都把碗裡的粥吃完了,吳英萊閉緊嘴巴撇開頭,他什麼都沒看到。

  眼角餘光一直在他身上的蕭立把他的神情看在眼裡,心情愉悅的端著空碗起身,「不要擔心皮皮,我會看著他,一定讓他吃飽,英敏,你陪萊萊說說話。」

  「哦……」對於這個任務不甚滿意的吳英敏扁著嘴,等蕭立一走就跳下床,「我要回去吃飯了,你別和立哥告狀說我沒陪你。」

  吳英萊搖頭,「不告狀。」

  吳英敏這才滿意的一蹦一跳來到門前,打開門先探出半個腦袋,確認外面沒人後才大搖大擺的打開門,再大模大樣的回頭朝吳英萊揮手,「我走了。」

  「等等。」吳英萊打開病床旁邊的櫃子,裡面有不少東西,他拿出一些後又填出個袋子,「你帶回去吃。」

  想到自己只是帶來兩顆糖,帶這麼多走好像不太好,但是看到那櫃子裡滿滿的,吳英敏也就不客氣了,走回來接過,看到都是自己喜歡的更是喜上眉梢,其實對這個年代的孩子來說,沒有什麼是不喜歡吃的,只要能吃,就算是酸得牙都能倒掉的青橘子也是能拿來磨磨牙的。

  「英敏,你和你爸不一樣,我記著的。」

  走到門口聽到這句話,吳英敏突然覺得心裡很不好過,其實她也沒比她爸好多少,但是她以後一定要比她爸好。

  蕭立再進來時也沒有過問吳英敏怎麼不在,打來熱水擰了帕子就要給床上的人洗臉,吳英萊臉一撇,紅著臉搶過毛巾往自己臉上招呼。

  蕭立笑了兩聲,接過毛巾又擰了一次水給他擦手,邊問,「我和陳醫生說了,明天我們就回去,不過不回吳良家了,去我家,帶著皮皮一起去。」

  蕭立太瞭解吳英萊,他知道在這人心裡也許有他的一席之地,但是最重要的一定是皮皮,這個位置他無法搶,只能像對待自己的弟弟一樣去對皮皮,以萊萊那樣的性子,這個笨法子比什麼都管用。

  去立哥家……吳英萊當然是願意的,在傷口還在隱隱發疼的情況下,他很怕回到那個家裡,很怕再見到叔叔,這幾天天氣不好,時不時會下一陣雨,他也怕自己再生病,但是比起這個,他更怕皮皮生病。

  可是……叔叔不會同意的。

  「不要擔心,吳良不敢怎麼樣的。」上輩子為了出人頭地,他吃過不少苦,沒有多高文憑的情況下什麼都做過,最後走的路不甚光明,但是有些東西,有些技巧就算現在身體情況跟不上卻還是記在心裡的,吳良要是敢來,他不介意好好教訓他一頓。

  上一輩子,這一輩子,萊萊的苦痛,他都想回報給他,重重的回報。

  吳英萊沒有說話,就在蕭立以為他不願意去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吳英萊卻開了口,「立哥,你怎麼會回來?」

  這是兩人再次重逢後,吳英萊頭一次這麼叫他,蕭立只覺得鼻子泛酸,他的萊萊,這是原諒他了嗎?

  「知道你在這裡等我,所以我回來了。」

  吳英萊抿了抿嘴,沒有反駁他的話,而是繼續問,「那你還走嗎?」

  「走。」在吳英萊變臉色之前,蕭立趕緊道:「但是我會帶著你和皮皮一起走。」

  心先是高高懸起,再又重重落下,吳英萊覺得有些難受,下意識的摀住胸口,喃喃道:「帶我和皮皮一起走?」

  知道他的身體有多差,蕭立坐上床把他摟進懷裡,輕輕拍著他的背,「當然要帶你們一起走,再也不讓你們過苦日子,以後我們一直都在一起好不好?」

  他哪能說不好,他當然想說好,可是,立哥也才十六歲,他十歲,皮皮五歲,他們一起離開這裡能做什麼?他偷偷問過大人他能不能像村裡的哥哥姐姐一樣去廣東那邊打工賺錢,別人都說不可能的,他還太小了,又沒力氣,沒人會要他,他都這樣了,皮皮更不可能,他也捨不得讓皮皮去做事,可是,靠立哥一個人,哪能養得活他們三個?

  看他皺成一團的臉,蕭立哪還不知道他小腦瓜子裡在想什麼,揉亂他過長的頭髮,嘆息似的安慰道:「別想這麼多,我既然敢這麼說肯定就有辦法養活我們的,你什麼都不要擔心,嗯?」

  吳英萊又抿緊了嘴巴,既不回話,也沒有動作,只是手卻悄悄抓住了蕭立的衣襟,無聲的依戀。

  蕭立自然是知道的,眉眼間盡是笑意,抱了他半晌才拍了拍他的背道:「我去把皮皮叫進來,他這兩天甘草吃了不少。」

  「我叫皮皮吃水果什麼的他都不吃,說留給我吃,我一個人哪吃得了這麼多。」因為說的是皮皮,吳英萊話接得非常自然,也沒覺得剛才兩個人的姿勢有什麼不對。

  「嗯,有些水果太涼,你不能吃,沒事,回去後我叫他吃,皮皮聽我的話。」

  說著,蕭立就想起身,吳英萊卻突然一拍腦袋,「立哥,你先別走。」

  「你別這麼大力拍自己,頭還沒疼夠?」

  「沒事,不疼,立哥,這個給你。」

  吳英萊從枕頭下掃出一堆的錢,零零整整的都有,萊萊的父母積了不少善德,現在過身也才一年,不少人還記著,聽到萊萊住院有人送了吃的來,但更多人都自覺的給了錢,他們都清楚這大概是萊萊現在最缺的了,雖然大家也都不富裕,但擠一擠,一點小錢還是沒問題的。

  「錢立哥這有,這錢你自己好好收著。」

  吳英萊搖了搖頭,邊一張張整齊的疊好邊道:「放我這不好,要是我叔叔……反正放我這不安全,這個錢……立哥,我想留著明年送皮皮上學,他要上學前班了。」

  低著頭一臉黯然的孩子其實自己也非常想回學校吧,蕭立只覺得心軟得一塌糊塗,接過那一把錢直接塞進外套內袋裡,「放心,錢在我這除了萊萊誰都拿不走。」

  看小孩臉上滿足的笑臉,蕭立忍不住親了親他額頭,「下學期我就讓你回學校上學,萊萊,相信立哥嗎?」

  話裡的意思讓吳英萊連這過分的親暱都沒有發現,瞪大圓滾滾的眼睛看著蕭立,滿臉的不可置信,「立哥,我還能回學校嗎?」

  「當然,立哥說到做到。」

  「可是……可是……我們沒錢。」

  有錢的,會有錢的,我蕭立上輩子底子那麼差都能活出個人樣來,就不信重活一回還能活回去了,揉了揉他的頭,蕭立承諾,「好好養傷,就算這次官司沒打贏也還有立哥在,立哥帶你們走。」

7、正是春天(修)

  「嗯,我信立哥。」吳英萊重重的點頭,臉上是很久沒出現過的神采,對蕭立的信任在這一刻間重新建立,並且在往後的無數年這樣的信任再也沒有打破過。

  萊萊態度的轉變讓蕭立欣喜不已,雖然他一直都相信萊萊會重新接納自己,但真的重新得回,他還是覺得慶幸。

  「哥,立哥,你們在說什麼?」人小鬼大的皮皮鑽進來半顆腦袋,鼻子以下還在門外。

  吳英萊原本就很高興,看到皮皮更高興了,朝他招了招手,「皮皮,我們明天住立哥家裡去好不好?」

  「好,當然好,我不要回家,那裡一點也不好。」

  蕭立把皮皮抱上床,脫了鞋子順便拍了他屁股一下,「別壓你哥身上,你這皮小子,你哥的營養全給你了。」

  上輩子蕭立在處理吳英萊的後事時也見過皮皮,只是那時候的皮皮一身冷厲,一點也不像萊萊口中所說的學醫的,倒像是混道上的,後來才知道他確實是學醫,而且是拿手術刀的,明明傷心得人都搖搖欲墜,卻硬是沒有留一滴眼淚,他印象非常深刻。

  再一對比在床上翻觔斗的孩子……怎麼感覺有點對不上號呢?

  在吳英萊臥床的兩天裡,蕭立抽空回來了一趟,把家裡好好收拾了一番,就算他是重活一輩子,沒錢依然寸步難行,他需要點時間弄錢,不然就算去了外面,依然會讓萊萊跟著他吃苦,這絕不是他想看到的,在家住上一陣子緩一緩也好。

  「立哥,你回來過了嗎?家裡好乾淨。」吳英萊這一年做慣了家事,在桌上一摸就知道家裡乾淨得很,用不著他來打掃。

  蕭立把他的動作看在眼裡,壓抑著心疼道:「嗯,萊萊,在家裡好好養著,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不要做,你想想,要是你病加重了,皮皮怎麼辦?讓他再回吳良那裡嗎?」

  「立哥不會照顧我們嗎?」完全是沒經大腦的話一說出來,吳英萊自己就先燥紅了臉,手腳都不知道要怎麼擺了,結結巴巴的解釋,「立哥,我我不是那個那個意思,我我我……」

  我個半天也沒我出個什麼來的吳英萊更覺得無地自容,拉著皮皮就往臥室裡衝。

  看他不是往外面衝,蕭立莞爾一笑,這樣的相處讓他身心愉悅,萊萊衝口而出的話,也足以說明此時他在他心裡的地位只怕比他料想的要好上那麼一些,那種無意識的依賴比任何言語都有用。

  推開臥室的門,看到萊萊還是紅著一張臉低頭在拾掇,忍笑上前摸了摸他的頭道:「好好休息,這些事不用你做,你的身體好了比什麼都好。」

  不知道是這話說得太過情深意長還是因為其他,吳英萊莫名的覺得臉上更燒了,心下不解,更有著慌亂,不由得抬頭看向立哥,似乎想從立哥身上找到答案。

  蕭立突然摀住他的眼睛,突如其來的黑暗讓他閉上眼,卻沒有避開。

  半晌才有聲音傳來,「萊萊……」

  這一聲,吳英萊怎麼都沒能開口應下,只是任臉蛋更紅,頭垂得更低。

  蕭立抱了抱他,最後什麼都沒有說離開了,剛才的片刻,抵得了他整個的上輩子,至於其他的事,他不急,不管以後要如何走下去,他堅信,除了皮皮外,沒人能在萊萊的心裡留下比他更深的痕跡,萊萊最終只能和他在一起,沒有意外,他也不會允許有意外。

  皮皮踮著腳尖走過來,摸了摸哥哥紅通通的臉,急得拉著他就要去找胡爺爺,那天早上他喊不醒哥哥的時候,哥哥就是現在這樣子的。

  吳英萊回過神來,拉住大力扯著他往外走的人,「皮皮,怎麼了?」

  皮皮眼裡含著一泡淚,抽抽噠噠的道:「哥哥又要生病了,我要送哥哥去胡爺爺那裡。」

  「生病?哥哥沒生病,哥哥已經好了啊。」

  皮皮一臉你騙人的表情,指著他的臉道:「明明就是生病了,上次你也是這樣的。」

  吳英萊窘迫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臉紅,只好按著弟弟坐下,「皮皮,你在這裡等哥哥一下,哥哥向你證明一定沒生病。」

  皮皮不解的看著他,勉強點頭。

  打了一盆冷水,擰了毛巾在臉上敷了一會,感覺到臉上不熱了才回到屋內,把皮皮的手按到臉上,「看,哥哥沒發燒。」

  皮皮仔細的看了又看,確定不像一開始那麼紅了後才鬆了口氣,雙手往吳英萊脖子上一掛,人也依偎了過來,「哥哥,你嚇到我了,以後你再也不要生病了好不好?要不等我長大了你再生病。」

  吳英萊好笑的聽著弟弟的童言童語,「為什麼要等你長大了我再生病?」

  「等我長大了當上醫生了,哥哥再生病我就不怕了啊!」

  原來弟弟都有夢想了,當醫生?好像也不錯,以後立哥要是生病他也不急……呸呸呸,立哥才不會生病。

  皮皮想當醫生,那他呢?想做什麼?抱著弟弟,吳英萊迷茫了,上學的時候他的作文裡寫的長大後的夢想是當老師,因為媽媽也當過老師,每次從學校回來媽媽總是笑得很開心,尤其是別人叫她謝老師的時候,他覺得那一定是很快樂的事。

  可是現在,他連學都沒上了,以後還能當老師嗎?雖然立哥說下學期就讓他回學校,可是……他不知道錢夠不夠。

  要是去到外面,要花的錢就更多了。

  啊,村長說了要打官司,說不定到時候他就可以去外公那裡了,外公肯定會送他去上學的,可是去了外公家裡,立哥怎麼辦?要是立哥說帶他走,他還要不要走?要不,把皮皮留在外公家,他跟著立哥走?

  想來想去,吳英萊卻沒發現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拒絕蕭立讓他一個人走,在他的心裡,有個位置從來就是蕭立專屬的。

  就在吳英萊糾結自己的夢想時,蕭立神情奇怪的走了回來,這兩天他一直在想,如果真的打官司,以他上輩子的閱歷當然知道這官司肯定能贏,但是萊萊的上輩子卻並沒有生活在他外公那邊,中間肯定是發生了什麼變故,他一直在想這個變故是什麼,只是怎麼都沒想到會是如此。

  這時間也趕得太巧了,他的萊萊上輩子該是在擁有了多大的希望後又經歷了多大的失望?

  在門外深呼吸了幾次,蕭立推門進去,滿室的溫情讓他的話堵在了喉嚨口怎麼都說不出來,要怎麼說?要怎麼在這個時候告訴萊萊他的外公外婆因為車禍去世了?

  「立哥?你去哪了?」看到來人,吳英萊拍了拍皮皮的背,把賴在他身上的孩子扯下來走到蕭立身邊問。

  「唔,去了劉爺爺那裡。」

  劉會計就住在蕭家附近,他去的原因還沒開口,卻聽到一個必定會讓萊萊傷心難過的消息,上天對萊萊太不公了,怎麼總讓萊萊承受喪親之痛?要不是他回來了,他的萊萊該會有多難過?又要躲起來掉多少眼淚?

  吳英萊看他兩手空空,疑惑的問,「東西呢?劉爺爺不在家嗎?」

  「劉爺爺在家。」蕭立拉著他走到床邊按著他坐下,把皮皮抱起來放到萊萊懷裡,自己在他面前跪下來,張開雙臂把兩人抱住,微微仰著頭對上他的眼,嘴巴張了幾張,卻還是沒能把話說出來。

  吳英萊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抱著皮皮的手緊了緊,「立哥,你是不是……是不是又要走了?」

  蕭立一愣,頓時明白過來,原來萊萊心裡一直都在不安,怕他又丟下他們兩兄弟離開,哪怕是他一再的保證他的萊萊還是在害怕,有些信任一旦破裂並不是說恢復就能恢復的。

  「萊萊,我說過的話一定算數,我答應過你會帶著你和皮皮一起離開,就一定不會食言,你不相信立哥嗎?」

  「不,不是,我當然相信立哥,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吳英萊看了他一眼又撇開頭,聲音小了許多,「只是立哥好像很為難。」

  原來是他的態度讓萊萊誤會了,蕭立苦笑,收回雙臂,改握住萊萊的手,用力抓住,「萊萊,我確實是有事要說,但絕對不是你想的那些,你要記住,不管任何時候,立哥都不會再丟下你和皮皮,一定要記住這句話。」

  吳英萊雖然心裡不解立哥為什麼突然這麼說還是乖乖的點頭,「那立哥你是想說什麼?」

  蕭立不打算瞞著他,這事也瞞不住,就算萊萊還在吳良那裡,也必定會被他外公那邊的親戚接過去。

  「萊萊,我剛才去劉爺爺那裡聽到了一件事。」

  「什麼?」因為蕭立的態度,吳英萊又緊張起來,總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緊了緊掌心裡的手,「你外公外婆在去縣城走親戚返回的路上遇到車禍了。」

  吳英萊眼睛瞪得滾圓,眼中全是驚恐,掙扎著就要站起來,「他們受傷了?嚴不嚴重?我我我要去外公家。」

  蕭立按著不讓他動,「聽我說完。」

8、再喪(修)

  吳英萊緊緊抱住皮皮,他想起去年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他還在學校上課,隔壁的陳嬸子跑到課堂上拉著他就跑,老師攔著不讓,陳嬸子一把推開他,聲音很大的喊,「孩子的爸媽都屍骨無存了,你們攔個屁啊!」

  那時候他還不能理解什麼叫屍骨無存,只知道感覺很不好,跟著陳嬸子一路跑回家,就看到原本很整潔的家被炸得屋頂都沒了,房子倒了一半,露出裡面不完整的家具和各種零亂的物品,旁邊還有人說,「幸好這幾天他們家的貨都出了,沒請人在家做活,不然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也是,吳善兩口子這麼好的人,怎麼就落了這個結局,剩下兩個那麼點大的孩子……」

  別人還說了什麼他完全聽不到了,他只想找到爸媽,去學校之前爸爸還把他抱起來扔了扔,說他重了點,個子也長了,晚上要給他做好吃的,讓他長得更高,皮皮眼紅,搶著讓爸爸抱他,說他也重了高了,肯定比哥哥長得快……

  媽媽在一邊笑得好開心,說一會去趟供銷社,多買些肉回來,晚上做紅燒肉吃,他說什麼來著?對,他說他放了學就回家,一定不和同學去玩,現在他提前回來了,爸媽呢?皮皮呢?

  後來他好像是被立哥抱住了,只能在外面等著,很快就有人把爸媽的屍體找了出來,這時他才知道什麼叫做屍骨無存,爸媽的身體都被炸沒了,能找出來的都是零碎的肉塊,血肉模糊根本分不出是誰的,只能放在一起,最後一起下葬。

  爸媽過世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做惡夢,夢裡的爸媽連臉都沒了,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他很害怕,卻又不想醒來,那是他唯一還可以見到爸媽的方式。

  後來每次去別人家織鞭炮他心裡其實都非常害怕,他怕別人家也和他家一樣會爆炸,他也會和爸媽一樣變成那樣一團一團的血肉,變成無頭鬼去皮皮的夢裡見他,皮皮肯定認不出他的。

  外公外婆只是車禍,又不是爆炸,應該不會和爸媽一樣吧!?

  吳英萊在心裡拚命安慰自己,在他的認知裡,爆炸比任何天災人禍都要恐怖,只要不是爆炸就一定沒事。

  看著這樣的萊萊,蕭立心疼得無法言語,他多希望這樣殘酷的事再也不要出現在萊萊的生命中,哪怕是全要他來承受,他也甘願。

  站起身把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全擁入懷裡,「萊萊,不怕,我陪著你,皮皮陪著你,我們去外公家。」

  謝家在永平鎮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兩口子都是老師,鎮上不少一家人都同是他們的學生,逢年過節的也總有人從外面回來拜訪,兩老遭遇不幸整個鎮上都動起來了,四處都能看到腳步匆忙的人和吆喝聲。

  吳英萊和吳英湖兩兄弟的出現讓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尤其是看到大點的孩子額頭上還貼著紗布更是紛紛嘆息。

  謝家的房子是上下兩層的樓房,前邊還帶了個院子,現在外面已經紮起了棚子,擺上了桌子,有人在寫著什麼,有人在抹著眼淚,氣氛哀淒。

  這樣的場面吳英萊記憶猶新,去年比現在要遲一點的時候,他家裡也紮了這樣的棚子,也有人掉眼淚,看到他時也像他們一樣眼睛紅紅,帶著他不喜歡的神情。

  緊緊牽著皮皮疾步往裡走,他要看到外公外婆,要看到,他們一定只是受傷了,不會像爸媽一樣的,一定不會。

  在院子裡幫忙的都是和謝家沾親帶故的,看到他進來都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這一雙苦孩子。

  堂屋裡放著兩副棺材,下面都燃著油燈,穿著孝衣的人跪在那裡守孝,聽到腳步聲回頭,看到兩個孩子不由得驚呼出聲,「小萊,皮皮……」

  可吳英萊這一刻什麼都聽不到了,棺材,這是裝死人的棺材,堂屋裡掛著各種神仙鬼怪的圖,做法事的人穿著鮮豔的衣服……和他爸媽死的時候一樣,一樣的。

  外公外婆也死了?怎麼會呢?怎麼會呢……

  受傷,感冒,發燒,胃病,身體的極度虛弱讓吳英萊根本無法再承受喪親之痛,一頭往地上栽去,把皮皮嚇得尖叫,「哥……」

  一直緊跟在兩人身後的蕭立眼疾手快的把人勾到懷裡抱住,低頭看著他慘白的臉色,心疼得都木了。

  守靈的正是吳英萊的小舅謝武,比蕭立反應慢了一拍,但還是很快的走過來,焦急的問,「小萊怎麼了?他這傷是怎麼回事?」

  「被吳良打的,今天才出院,小舅,我是萊萊的哥哥,叫蕭立,萊萊身體不好,你看能不能找個地方先讓他躺躺?」

  「我操他的吳良,蕭立是吧,抱得動嗎,要不我來抱?」

  「不,我抱得動。」

  謝武看他確實抱得不勉強,也不多說,牽著急得眼淚花花的皮皮走在前面,領著人往樓上走去,「蕭立,你是小萊的朋友,他一定沒少受你照顧,我也不把你當外人,現在家裡事多,又亂,公家還時不時來人找我們調解,我一時也顧不到小萊和皮皮,你受點累照顧好他們,等事情了了,我再好好謝你。」

  蕭立小心的攏了攏懷裡的人,搖頭道:「萊萊和皮皮是我認下的弟弟,我照顧他們是應該的,您去忙,他們兩兄弟我都會顧好。」

  上了樓,謝武拍了拍蕭立的肩膀,嘆了口氣不再說話,謝家到底是沖了什麼太歲?先是姐姐死於事故,現在老父母又橫遭不幸,等這事情了了他得去廟裡拜一拜。

  「這是我姐姐以前的閨房,和姐夫回娘家的時候也是住這裡,平時我媽都有好好收拾,都乾淨,你把小萊放床上去。」

  看蕭立一個人做得很好,謝武也沒有上前,摸了摸皮皮的頭,滿眼心疼,「皮皮,叫舅舅一聲。」

  皮皮不像他哥哥已經記事,畢竟才五歲,四歲之前一年會來這裡幾回,可這一年裡卻是頭一回過來,對謝家人陌生了許多,這時候他最擔心的是哥哥,根本就不想理其他人,可又記起哥哥教過的要有禮貌,還是小聲的叫道:「小舅。」

  「乖,小舅一會給你拿些吃的上來,你乖乖的在樓上不要下去好不好?」

  「好。」

  「小舅,你去忙吧,這裡有我。」

  蕭立一聲聲小舅喊得順口,謝武也應得大方,再交待了幾句就匆匆忙忙的下去了,很快,一個個子嬌小,長得卻秀氣的女人端著一個盤子走了進來,腋下還夾了一個杯子,手指上勾著開水瓶。

  「蕭立,我是小舅媽,這裡有些吃的,開水瓶也是滿的,你們先將就著吃點,有事隨時來找我。」把東西放下,小舅媽沒有多講客氣,把東西放下又憐惜的給吳英萊壓了壓被角,給臉上還掛著眼淚的皮皮擦了淚,嘆息著離開。

  外面很吵,就算把門關上也擋不住那嘈雜的聲音,蕭立把眼巴巴看著哥哥的皮皮抱到床上,看他自覺的睡在哥哥身邊,蕭立覺得自己也想嘆氣了。

  懂事的孩子怎麼看怎麼心疼,尤其這兩個大的是他心心念念了許多年的心上人,小的是要當作弟弟疼的人。

  倒了半杯水涼著,蕭立坐在床沿看著一大一小兩個孩子走神,先是父母,再是外公外婆,這個地方對萊萊來說就是個傷心地,不能再待了,他的計劃得提前。

  籌錢的方式他早就想好了,上輩子他把萊萊接走後派人詳細查過他從小到大的生活,順便的,也就知道了橫山村的發展變化,現在看著還是山好水好,可是六年後,這裡有些人變得有錢了,可卻把整個環境給毀了,黑污污的路,黑污污的水,連空氣裡都是黑色的灰塵,鼻孔常年是黑的,一件白衣服穿出去半天回來就變了色。

  當年村裡人找不著他,屬於蕭家的所得收益歸了村裡,後來知道後也沒要,可這輩子他可不會放棄,他不缺經驗,不缺頭腦,唯一缺的就是原始資金。

  而吳家也同樣是有的,可能是真的人在做,天在看,當時兄弟分家時什麼都是一分為二,吳善心好,讓弟弟先選,吳良把那份表面上看起來各方面都要比另一份要好的選走了,吳善沒有多說什麼,收起了剩下的那份。

  可吳良卻沒有想到,當橫山村勘測出來有大量的煤時,他那份一點沒佔到,而吳善那份的兩座山頭卻存量豐富,當然,上輩子毫無疑義的兩份都被他吞了,萊萊也不過是爭取到了讓皮皮讀書而已,這輩子,吳良你想獨吞那是做夢。

  蕭立冷笑,老天爺讓他重活一回大概就是回來收拾吳良的。

  就算因為各種原因不能來謝家,他也要想個法子讓監護人變成謝家小舅,萊萊那份錢就算讓謝家佔了便宜,他也絕不要便宜了吳良那混蛋。

  至於他的,雖然他才如今十六歲,但現在可沒有電腦存檔,戶籍檔案混亂得很,塞包菸重新辦個戶口本,讓年齡大上兩歲辦個身分證並不難,到了外面,十八歲才方便他做事。

9、天生一對(修)

  要找個怎樣的辦法讓煤礦提前讓人知道呢?上輩子是一次連著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雨讓山裡出現了塌方,無意中發現的,現在只能想別的辦法……

  細細思量著接下來要做的事,一個接一個的計劃成形,想得太入神連關注的人睜開了眼睛都不知道。

  看著熟悉的房間,原本還有點迷茫的吳英萊眼淚嘩啦啦的流下來,外公外婆也和爸爸媽媽一樣死了,他都好久沒看到外公外婆了……

  抽噎聲把蕭立驚得回了神,小心的把睡著了的皮皮移到另一頭,坐上床把哭得壓抑的孩子摟進懷裡,也不安慰,只是輕輕拍打他的背不讓他噎著了,哭出來就好,憋在心裡不哭他才要著急。

  半晌過後,哭泣聲才小了,吳英萊小小的聲音帶著哽咽聲傳出來,「立哥,你說我是不是像叔叔說的那樣天生剋人?」

  「吳良說的全是屁話,他的爸媽死了,你爸是他親哥也死了,就他活得好好的,要說剋人,他才是剋的那個。」

  抬起哭得臉通紅眼紅腫的小臉,吳英萊可憐兮兮的問,「真的?」

  「當然,立哥什麼時候騙過你?」

  吳英萊搖頭,「可我還是害怕,立哥,我還是不要跟你走了,我怕,我怕會害了你。」

  蕭立手往下移了點,抬起手重重的拍了下去,「不跟我走?嗯?」

  吳英萊把自己痛得麻麻的屁股收了收,「立哥,要不你帶著皮皮出去吧,皮皮跟著你,我不擔心。」

  蕭立又給了他一下,「還說?」

  「立哥……」

  蕭立不放過他,一下接一下的落了下去,臉也黑沉得難看,「跟不跟我走?」

  吳英萊不語,倔強的挺著讓他打,蕭立又心疼又生氣,手上不知不覺的更用力,「跟不跟我走?」

  「跟不跟我走?」

  「跟不跟我走?」

  「……」

  一個越打越重,一個死死抗著,兩人在這方面誰也不願意退讓,倒是把睡著的皮皮驚醒了過來,看到哥哥又挨打,瘋了似的撲到蕭立身上拳打腳踢,「讓你打我哥,讓你打我哥,你也是壞人,壞人。」

  吳英萊忍著痛把皮皮抱住,「皮皮乖,立哥沒有用勁,一點也不疼,乖,不打了。」

  皮皮疑惑的回頭看他,「真的?」

  「真的,哥哥不騙你,是我讓立哥生氣了,立哥嚇我的。」

  皮皮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伏到哥哥懷裡不做聲了。

  見慣萊萊忍耐的模樣,難得見到他倔強成現在這樣子,蕭立欣慰之餘又有些無奈,他知道萊萊在想什麼,不就是擔心自己命硬剋到他嗎?他蕭立是誰?連重生的事都能輪到他了,要論命硬,有幾個人能和他比?就算萊萊真的命硬,那更說明他們天生一對,命硬的人只有和命硬的人在一起才不會害了別人不是?

  可萊萊的出發點讓他又無法責備,只能心疼,疼得麻木,再不改變現狀,他擔心總有一天會被心疼死。

  「萊萊,立哥最後問你一次,你信不信立哥?」

  吳英萊想都沒想就點頭,他當然信。

  「我不信。」

  對上小孩不解的眼神,蕭立臉上滿是傷心,「我不信你相信我,如果你信我,又怎麼會不願意跟我走?你明明是不相信我可以保護好你。」

  「不是,我信立哥的,可要是立哥帶著我,說不定就會變得不好,就會……就會……」就會變得和外公外婆一樣這樣的話吳英萊怎麼都說不出來,可在他心裡,他最害怕的也不過如此,立哥是他僅有的能依靠的人了。

  蕭立嘆了口氣,把兩個人都抱在懷裡,「萊萊,你什麼都不要管,只要相信我就好,我會給你和皮皮最好的生活,送你們去上學,到時候我們會有自己的家,誰都不能趕我們離開,那裡是只屬於我們的,萊萊,這樣的生活你不想要嗎?」

  想,他當然想,房子不要有多好,只要不四面漏風,外面大雨裡面小雨,不要擔心雪會把房子給埋了,更不用每天提心吊膽會被趕出去,還能和皮皮立哥一起生活,只是這麼想著,他就想要得不得了,可是,可是……

  「沒有可是,萊萊,我必須帶你走,你擔心皮皮以後的生活所以要我帶他走,可我更擔心你,你的身體比皮皮差多了,把你一個人丟在這我才會出事,聽話,等我把事情處理好了,我們就離開,九月份開學我一定讓你回學校。」

  蕭立把一切描述得太美好,吳英萊再也說不出一句反對的話,而且,他也不想和皮皮分開,更想……跟在立哥身邊,只有在立哥身邊,他才覺得心裡不慌。

  「好。」

  蕭立鬆了口氣,緊了緊懷抱便鬆開,把兩人中間的皮皮抱到自己腿上,從床頭櫃的盤子裡拿出一粒粒花生剝了往他嘴裡塞,邊叮囑道:「皮皮,不要和任何人說我們要離開這裡知道嗎?不然我們就走不了了。」

  皮皮被嚇得連連點頭,他怕和哥哥分開,也怕立哥只帶哥哥走把他留下,不說,一定不說。

  「乖。」

  盤裡有不少零嘴,幾人還是早上吃了點東西,到這裡的時候就已經過了中午的飯點,現在都有點餓了,只好先吃點零食墊墊。

  聽著外面哀哀淒淒的調子,想著對自己一直都很好的兩老,吳英萊覺得嘴裡的東西有點吞不下去了,村長伯伯說的官司也不用打了,外公外婆都沒有了,他怎麼還能過來?

  小舅舅是很好,小舅媽也很好,可是他們家也有兩個孩子,要是再加上他和皮皮……小舅舅養不起的。

  至於大舅……想起大舅媽的厲害樣,吳英萊把心裡那一點點的希望狠狠按了下去,就算大舅家條件還行,也只有一個孩子,大舅媽也絕對不會幫別人養孩子的,她看不起媽媽,說媽媽賤骨頭,他聽到過的。

  蕭立適時的遞上一杯溫水,「吃不下就別吃了,快吃晚飯了,一會我去拿點吃的上來。」

  用水把嘴裡的東西都沖下去,吳英萊搖頭道:「我要帶皮皮下去,要給外公外婆守孝的,媽媽不在了,我不想還讓人罵我媽不會教孩子。」

  蕭立也只能感嘆環境催熟人,記得當年他離開去外面打拚時,萊萊還是個才失去父母不久,單純的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可現在,他已經學會看人眼色,並且想得還挺深遠了。

  靈光一閃,蕭立突然就理解了他才回來時萊萊對他的不理睬,他當時離開,萊萊一定傷心了很久吧,就像又一次被拋棄了一樣。

  在萊萊來說這次他只離開了大半年,所以只是鬧了鬧彆扭就原諒了他,而上輩子……他離開了十八年,也怪不得後來他那樣掏心掏肺的對萊萊好,用各種昂貴的進口藥為他延了兩年的命,他依然只是對他客客氣氣。

  那時候他還一門心思湊上去,可萊萊最不願意見的只怕就是他了,要不是想等著皮皮學成歸來,只怕那些藥他根本就不會用,蕭立慘笑,上輩子想不明白的地方這下全明白了,也是,要是誰先把他丟了,等到功成名就的時候又一臉憐憫的強行把他接過去照顧,他也不會有好臉色。

  「立哥,怎麼了?你不高興嗎?」

  蕭立摸了摸小孩沒什麼肉的小臉,為他擔心,依賴他,這是他上輩子求而不得的事,而現在,他全部擁有,過往還有什麼可想的呢?他要把握的是這輩子,他要把兩輩子所有的感情都給眼前這個人,讓這人衣食無憂,隨心所欲的過他想過的生活,肆意享受屬於他的青春。

  這都是萊萊上輩子缺失的,也是他私心裡想補償的。

  「立哥?」

  「嗯?!沒事,想到一點事,一會我陪你一起去守孝。」

  爸媽過世時,他懵懵懂懂的什麼都不知道,可現在他知道守孝是至親之人所做的事,立哥並不是外公外婆的親人,這樣可以嗎?

  「萊萊,你不想讓我陪嗎?」

  「想。」

  「那我一會陪你。」

  「好。」好像有哪裡不對,吳英萊抬眼看向立哥,奇怪,立哥好像很高興,他說什麼了嗎?

  蕭立揉了他頭髮一把,明知現在地方不對,氛圍也不對,可他還是忍不住高興,萊萊在乎他,這比上輩子簽下一單大生意還讓他高興。

  晚飯時候,謝武抽空上來了一趟,一手端一個菜碗中間還捧了一個,後面跟著的小舅媽也是兩手不空,「餓壞了吧,快吃飯,要是不夠我一會再拿上來。」

  「夠吃了。」蕭立起身幫忙把東西擺好,邊道:「萊萊的意思是一會下去守孝,他不想讓人說他媽媽的壞話。」

  謝武兩口子都是聰明人,哪會聽不出這話中的意思,謝武抹了下眼睛,強撐起一個笑臉,「萊萊懂事了,好,小舅去給你準備孝衣,一會你們下來。」

  「小舅,麻煩給我也準備一下,我陪著他們兩兄弟。」

  謝武什麼都沒多說,只是重重的點了下頭,拍拍他的肩膀就下去了。

 

10、決定

  在鄉下小鎮,這一晚上的守孝是頂頂重要的,更何況謝家兩老德高望重,旁系親戚來了不少戴孝的,不少兩老的學生也在手臂上繫了白布,忙完了就在院子裡跟著法師滿場走,盡上自己的一份心意。

  兩個孩子才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把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但是看到兩個孩子只是乖巧的守在棺材前燒紙後,也就轉開了視線。

  蕭立就像是謝家的第三個外孫,該跪的時候跪,該拜的時候拜,毫不含糊,他自個兒自然清楚這是為什麼,可在別人眼裡,尤其是在謝家人眼裡,卻是真真的對他有無限好感,就連向來厲害的大舅媽也對他態度極好。

  直到許多年後兩人的關係公開,謝武想起這個晚上的事不得不懷疑臭小子是不是在那麼小的時候就動了歪心眼,他完全有理由相信這個懷疑很可能是事實。

  到得半夜,不要說兩個孩子撐不住,大人也感覺到了疲憊,可這個晚上就算再累也得撐著的,而對小孩子,沒人這麼苛刻。

  「蕭立,你帶兩人上樓去休息,這裡有我們就夠了。」

  蕭立當然想,可這事,他不能拿主意,轉頭看向萊萊,萊萊卻堅決的搖頭,「我要代我爸媽陪著外公外婆,立哥,你帶皮皮上去好嗎?」

  蕭立嘆了口氣,抱著已經睡著的皮皮起身,「我去放好皮皮就下來。」

  萊萊確實想讓立哥陪著自己,腆著臉沒有拒絕。

  蕭立心裡舒服了一點,大踏步的上了樓,謝武嘆息似的道,「真是個好孩子,小萊,這個哥哥認得好。」

  吳英萊瞇著一雙又紅又腫的眼睛點頭,「立哥對我和皮皮很好。」

  謝文和謝武皆是點頭,他們也看出來了,那孩子對小萊和皮皮那是真沒話說,親哥也不見得能做得這程度。

  蕭立很快又下來了,手裡拿著一件看起來挺厚實的外套,走近了道:「二舅,我在櫃子裡找了件衣服,小萊身子還沒養好,我怕他受不住。」

  「應該的,是我們疏忽了。」

  蕭立點了點頭,在主家不在的情況下就翻了人家的櫃子,這確實不禮貌,可禮貌和萊萊的身體比起來算個甚,不要說只是翻個櫃子,就是更嚴重的,只要是萊萊需要,他都會做。

  這一晚,吳英萊就穿著一件足夠裝下兩個他的大衣靠在蕭立的懷裡熬了過去,到了凌晨五點,法事終於停了下來,趁著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兩人靠著睡了會,蕭立沒辦法,這孩子死倔,非得在這裡陪著,不願意上樓,他也只能捨命陪著了。

  可第二天饒是他做足了準備,也沒想到萊萊會在下葬時哭暈過去,蕭立只恨不能代他受了這些痛,這些苦,就萊萊虛成那樣的身體,這次怕是要元氣大傷了。

  「小舅,我先背萊萊回去。」

  看著小萊青白的臉色,謝武在心裡罵了聲娘,狠狠點頭,小心的抱起他放到蕭立背上,邊道:「我得留在這裡成墳,你們先回去,有事找小舅媽。」

  「嗯,好,皮皮,拽著我的衣服,立哥走慢一點,你跟著好嗎?」

  擔心的看了哥哥一眼,皮皮抹掉眼淚堅定的點頭,他能走回去的。

  下葬的山頭離小鎮並不近,一段公路一段山路,加起來怕有四五里路,蕭立放慢速度遷就皮皮,又擔心背上的萊萊,急得直上火。

  「謝云的大兒子這是怎麼了?」同來的人不少人開始返回,可蕭立和他們不熟,他又一臉的嚴肅,所以就算關注的人多,卻也沒人過來打招呼,顯然,這湊過來說話的應該是和謝家或者說和萊萊的媽媽關係比較近的。

  側頭看了下,是個高高狀狀的男人,蕭立勉強扯出個笑意,「哭暈過去了,他身體不太好。」

  男人看了下走得小臉通紅,氣息急促的皮皮,一把把他抱起來放到肩上,「叔帶著你。」

  皮皮看向蕭立,蕭立沒有反對,能快點返家就好。

  男人是個很健談的男人,很快就自報了家門,以及和謝家的關係,「我叫劉興,是謝家的鄰居,和謝家幾姐弟一起長大的,皮皮,你小時候來我還抱過你的,叫聲叔叔來聽聽。」

  他沒有說的是,當年謝劉兩家想讓兩人結親,隔得又近,本身關係就好,劉興一直喜歡謝云,自然是滿心歡喜,可謝云卻在那時喜歡上了偶然認識的吳善,事情不了了之,但兩家的關係倒一直不錯。

  「劉叔叔。」

  「哎,好孩子。」劉興嘆息,為謝云,也為這雙孩子,要是當初謝云嫁的是他……

  搖了搖頭,不再想這些有的沒的,劉興加快了點腳步,邊問,「你還走得動不,要不要換換,看萊伢子的氣色不太好。」

  蕭立輕輕的往上顛了顛,搖頭拒絕,「我背得動,劉叔,走快點吧,我有點擔心萊萊。」

  「哎。」

  兩人加快腳步回了謝家,小舅媽看這情形,讓蕭立帶著上樓後就跑去了不遠的診所,這不看下可怎麼放心啊,都暈了幾回了。

  老大夫來得很快,把完脈便搖頭嘆氣,「這身體糟蹋得太不成樣了,哪裡都虛,一個不好就要落下病根,我開個方子,吃一段時間的中醫調理調理,最主要是要好好將養,有條件最好食補,他這營養不良得太厲害。」

  小舅媽去抓了藥回來,兌好水放在煤火上熬著,又端了些吃的上樓去。

  「蕭立,皮皮,快中午了,你們先吃點東西,我給小萊煮了粥,等他醒來就可以吃。」

  蕭立雙手把東西接過來,輕聲道:「謝謝小舅媽。」

  「客氣什麼,自家人。」

  蕭立沒什麼胃口,胡亂吃了幾口就坐到床沿去了,這個老大夫說得對,是藥三分毒,藥補比不上食補,他必須快點帶他們兄弟離開,好好給萊萊補補,有些事錯一回可以說是不知道,可要是同樣的事還錯上兩回那就是沒心,離開的事要提前了,世上是沒有後悔藥吃的。

  趁著現在時日還短,他一定要把萊萊的身體養回來,這是他重新活一世最重要的事,比他們能不能在一起還要重要。

 

11、相談

  「真的要走?小萊,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再說吧,你這身體……小舅擔心。」

  吳英萊搖頭,「立哥會照顧我的。」

  謝武無奈,昨天兩老才下葬,家裡一大攤子事,再加上公家時不時來人協商賠償的事,他確實沒有太多時間來顧及小萊,但是不管怎麼樣,住在他家裡總好過回去受吳良的氣啊!可這孩子卻鐵了心要離開。

  看向一旁的蕭立,謝武言語中含著拜託。「蕭立,你多看著點,別再讓吳良那操蛋的欺負他們兄弟倆,雖然兩老不在了,但是他們應承下來的東西我會承擔的,打官司的時候我一定到場,小萊,皮皮,你們不要擔心,小舅很快就接你們過來。」

  吳英萊勉強笑笑,沒有接茬,也沒有明言他不會來,這事,在外公外婆去世的時候就已經不可能了。

  蕭立看他一眼,笑著回應,「小舅,我不會再讓吳良欺負他們的,你放心。」

  「哎,那就好。」幾天沒有休息,再加上新喪的是他的老父老母,謝武身心皆疲,但還得撐著,他是一家之主,他的妻兒都還指望著他,以後可能還得添上兩個,這負擔是越來越重了。

  蕭立一手牽一個,緊了緊握著的手,吳英萊會意,向小舅道別,他有種感覺,以後這裡,他可能會很少來了。

  回到家裡,蕭立安置好兩兄弟就去了劉會計家裡,拿回自己的東西是一個,最主要的是要問清楚萊萊的事。

  「劉爺爺,這官司還會繼續打嗎?」

  劉會計叭噠叭噠抽了兩口旱菸,慢悠悠的吐出菸圈,「謝云的二兄弟已經接應了,官司應該會繼續打。」

  二兄弟?小舅?那大舅呢?在謝家幾天他接觸得一直就是謝武,謝文卻只是在最初的時候打了個招呼,那是個異常沉默的男人,只會埋頭做事,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全是他老婆一手抓了,而萊萊不喜歡那個女人,要不是謝文看向兩兄弟的眼神也帶著憐惜,他還以為那個男人是不喜歡兩兄弟的。

  謝文沒出面,只怕也跟他老婆有很大關係。

  「那這官司什麼時候開始打?」

  敲了敲菸斗,把菸灰弄掉,「原本時間就定在四天後,兩邊的人都通知了,只是謝家出了這事,我們正準備把時間往後延一延,謝家應該也是這麼希望的,謝家兩老死於車禍,要是那邊協商不好也是要打官司的,到時候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難道這才是萊萊沒有去成謝家的原因?蕭立想起自己的規劃,決定下午再去一趟永平鎮,他不想再在這裡耗時間了,把事情辦好越早離開越好。

  和劉會計告別回到家裡,把小箱子放到桌子上,這裡面的東西他就是不打開看也知道是些什麼,有錢,但是不多,剩下的就是地契和山林土地證之類的,上輩子他把所有的東西都好好保存著,現在這些錢卻是要拿出來用了。

  他身上的錢本就不多,零零粹粹的用得也沒剩下多少,萊萊放在他這裡的錢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是不會用的。

  「立哥,你把箱子拿回來了?」

  蕭立回過神來,就看到一大一小手牽著手從裡屋出來,小臉上帶著滿足的笑,他的萊萊就是這麼容易滿足,沒有暴力,沒有露雨透風的房子他就高興了。

  「嗯,餓了吧,劉爺爺給了些菜給我帶回來,我馬上去做。」

  吳英萊放開皮皮的手讓他自己玩,自己快步跟上立哥去了廚房,口裡邊道:「我來幫忙。」

  兩人一起洗菜做飯,這是蕭立幻想了許久的生活,沒想到在這一世卻這麼容易就實現了,是啊,日子可不就是柴米油鹽?只要兩個人在一起,要那麼多錢做什麼?這一刻,蕭立把自己的人生規劃又做了調整,錢當然要賺,誰也不會嫌錢多,但是時間也要空出來,這輩子,他要把更多的時間放在家庭中,放在和萊萊的相處上,這樣的生活讓他更期待。

  飯後,蕭立對正收拾碗筷的吳英萊道,「我要出去一趟,可能要久一點才能回來,萊萊你把門關好,誰敲門也不要開知道嗎?」

  「劉爺爺來也不開嗎?」

  蕭立頓了頓,「不開,好好睡一覺,等睡醒了我就回來了。」

  吳英萊乖乖的應了,他知道立哥是不放心,怕吳良來找他們,其實他也怕,不開門最好了。

  蕭立出了門,往前走遠了點又拐回來去了隔壁劉家,他實在是擔心吳良那個沒皮沒臉的找上門來。

  坐車去永平鎮其實只要半個小時,但是等車的時間很長,蕭立等得焦躁不已,好在一下車就看到了他要見的人。

  「小舅。」

  謝武循聲看來,不由訝然,「怎麼又過來了?小萊呢,也來了?」

  「沒有,我找小舅有事要說,單獨過來的。」

  雖然自己有一攤子事要忙,謝武還是趕緊把蕭立帶到不遠處的橋上,這裡說話方便,除了零粹幾個過往的人,也不用擔心被人聽了什麼去,他不是蠢人,要不是很重要的事,蕭立不會上午剛回去下午又來找他。

  「說吧,這裡好說。」

  蕭立也沒遲疑,單刀直入,「小舅,我回去後問了劉會計,他說打算把官司往後延一延,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

  謝武點頭,「中午我接到你們村長打來的電話,說那個官司可以先放一放,好讓我們能全心處理這邊的事。」

  果然如此,蕭立呼出一口長氣,轉身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面,「小舅,我不瞞你,這個官司就算贏了,萊萊也不會到謝家來。」

  「為什麼?他會願意待在吳良那裡?」

  「不會,我已經答應帶他和皮皮離開,小舅,你先別急著反對,聽我說說理由,應承這件事的是小舅你,大舅那邊並沒有什麼說法是不是?官司贏了兩個孩子都會歸你養,小舅你心好,又重感情,肯定是盡心盡力,但是萊萊的性子你可能不知道,他寧願自己苦死累死,也不願意給別人增加負擔,這將近一年的寄人籬下生活,已經讓他草木皆兵了,他也怕和你們生活在一起後,你們反而不像以前一樣對他好。

  我在外面待了大半年,也賺了些錢,我想送萊萊和皮皮上學,也有能力送他們上學,給他們過安穩的日子,不用寄人籬下,不用看人臉色,提心吊膽,我的就是萊萊的,他也信任我,再說,這個地方先是他爸媽,再是外公外婆相繼過世,我想給他換個新環境,萊萊……不該是這麼怯懦的,可這個地方待得越久他會越縮手縮腳,這樣對他很不好,所以,我想帶他離開,去外面生活。」

  謝武只覺得不可思議,「可是蕭立,你也才十多歲,就算你能賺點錢又能賺多少?養活自己是夠了,可加上兩個孩子,你知道這會增加多大的開銷嗎?」

  「我有把握。」蕭立側過身看他,眼神中的堅定和自信讓謝武啞然,「等我們離開時,我會給你看我有多少錢,如果你覺得那些錢還是養不活兩人,您再反對如何?」

  「你可千萬別去做犯法的事……」

  「小舅,就是為了萊萊,我也不會做犯法的事,只要想到萊萊和皮皮,我就不會衝動,我不放心把他們交給任何人。」

  「蕭立,你這話可真讓人傷心。」

  謝武點了根菸,想了想,又遞了根給蕭立,蕭立搖頭,「萊萊聞不得菸味。」

  實際上,是上輩子的萊萊聞不得,他身體不好,胃癌折磨得他只剩一把骨頭,只要聞到一點點菸味就吐得天翻地覆,後來他乾脆戒了菸,就為了在他靠近時,萊萊不會再下意識的避開。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可謝武知道,蕭立這番話讓他心動,卻並不能讓他輕易做出決定,除非真的就像蕭立說的那樣,讓他兩隻眼睛看到他究竟有多少錢。

  錢是世俗,但就是這麼個世俗的東西決定人活得好不好。

  「這是其一,小舅是真心為萊萊和皮皮好的人,所以有些事我也不想瞞著你,想直接告訴你,不然若是我偷偷把兩人帶走,你們也找不到是不是?」

  靠著橋身仰起頭,蕭立看著陰沉沉的天空,琢磨著是不是要快點說完,好像要下雨了。

  謝武看著蕭立現在這模樣卻忽然覺得這孩子值得信任,信他說的話會成真,還顯稚嫩的面孔讓他看到了成熟的痕跡。

  「說了其一,其二是什麼?」

  「其二,我希望這官司不要推遲,就在四天後開庭,萊萊的戶口不能再落在吳良那裡,得趁著這個機會光明正大的遷出來,免得所有的好處都讓他佔了,萊萊和皮皮卻還要受氣受傷。」

  想起萊萊額頭上的傷,蕭立就覺得心裡有頭猛獸想見血,最好還是吳良那混蛋的血。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會做,還有第三嗎?」

  蕭立突然就笑了,「原本我有很多想說的,但是想想以小舅的為人那些都沒必要再說,小舅肯定會顧及萊萊兄弟的,只是有一點,我希望這些事暫時只有我們知道,不要再讓其他人知曉,尤其是我要帶他們兩人離開的事。」

  謝武重重的拍了拍蕭立的肩膀,「我沒看錯你,是個有擔當的,這事我會放在心上,至於官司,就依你說的,四天後開庭,我們這邊有公家的人介入,應該不至於要打官司。」

  聽到這話,蕭立放下一半的心,「多謝小舅了,有您這話,我心裡也有了底氣,萊萊兩兄弟在家我不放心,就不去小舅家了,等事情了了,我再和萊萊皮皮一起來。」

  「去吧,好好照顧小萊,皮皮倒是皮實得很,可小萊那身體……」謝武搖了搖頭,吳英萊的幾次暈倒已經在他心裡留下一個病弱的形象了。

12、這才是生活

  下車時到底還是下雨了,春末夏初的天氣出太陽便還罷了,一下雨還是覺得涼。

  趁著雨勢還不大,把夾克脫下來頂在頭上,蕭立跑回了家。

  「立哥?怎麼不等雨停了再回來?會感冒的。」來開門的吳英萊手忙腳亂的把蕭立讓進屋,拉著人小跑著回到臥室,拿出一套衣服放到床上,邊道:「我燒了水,立哥,你洗個澡。」

  看他要去提水,蕭立趕緊拉住他,「我自己去提,皮皮呢?」

  「去找劉爺爺的孫子玩了,立哥,快去洗澡,別生病了。」

  被關心的感覺真好,尤其這關心還來自萊萊,蕭立更覺得這一遭雨淋得值。

  吳英萊一直在房間裡等著,看蕭立出來便拉著他坐下,用乾毛巾給他擦頭髮,在衛生院住了幾天後,他很害怕皮皮和立哥生病,那太難受了。

  感覺頭上輕柔的動作,蕭立的嘴角控制不住的往兩邊延伸,勾起的弧度再再的說明,他的心情很好,非常好。

  靜靜的享受著兩人親密無間的溫馨,直到頭髮乾得差不多了,蕭立才把吳英萊拉到身邊坐下,有意無意的環住他,把人拉著半靠到自己身上,下巴抵在如同他的性子一樣柔軟的頭髮上,輕聲道:「萊萊,四天後要開庭打官司,這個官司肯定會贏的,我和小舅說過了,到時候把你和皮皮的戶口遷到他家裡去,以後等我們有錢了,在外面買了房子,我們再把戶口遷出去好不好?」

  「我們三個人的遷到一起嗎?」

  「嗯,對,我們三個人一起,我們就是一家人。」

  吳英萊眼裡跳躍的光芒都是喜悅的,小腦袋連點,好喜歡一家人這個詞。

  意料之中的反應,可蕭立還是覺得高興,下巴蹭了蹭,繼續道:「等打完官司後我和小舅一起去吳良那裡,把你和皮皮的東西拿出來,這幾天你想想有什麼要拿的,免得到時候落下了。」

  「我和皮皮都沒什麼東西,帶上幾身衣服就好了,但是我想把爸媽的靈位和遺像帶上,還有爸媽留下來的一些東西,值錢的都被吳……叔叔拿走了,剩下的那些不值錢,可我想帶著。」

  「好,都帶著,到時候你要是不想放到小舅那裡去,就放在這裡,我的家就是萊萊家,是不是?」

  「是。」吳英萊仰起頭,笑得眉眼彎彎,絲毫不知道自己這麼輕易就把自己賣到別家了,你家就是我家,這得是什麼關係才能如此說?

  蕭立低頭親了親留了疤痕的傷口,心裡還是覺得惱怒,不知道等萊萊長大,這疤痕是不是會消掉,幸好傷口是在靠近右邊髮際的地方,很容易被頭髮遮掉。

  「立哥這段時間會很忙,出去之前我會把中飯做好,晚飯等我回來再做,你和皮皮在家不要亂跑,要是看到吳良就把門關起來,我和劉爺爺說過了,要是吳良來了,他們家的人會來幫忙的,你不要害怕,明天我去把四年級的書借回來,你在家好好看書,不懂的地方等我回來我教你,要是能學好,出去後我們就可以直接讀五年級了,萊萊也不想降級是不是?」

  吳英萊很嚴肅的點頭,「我不要降級,多讀一年級要多花錢,而且,我有偷偷看英杰的書,很多我都懂,只有一點點不懂的,立哥教教我就好了。」

  「聰明的孩子。」蕭立心疼得不行,偷偷去看別人的課本,萊萊心裡不知道有多難受,雖然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他再心疼也改變不了什麼,但是,就是心疼。

  他的萊萊這麼乖巧聽話,不該吃那麼多的苦頭。

  兩人相依著又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陣,一人不停的叮嚀,一人時不時的點頭,皮皮連蹦帶跳的進來就看到這樣的場面,這時候他還什麼都不懂,卻記下了這個畫面,不是他記性好,而是這樣的場面他看得太多,一年又一年,以至持續了一輩子。

  從這天開始,蕭立每天都是很早出去,晚上準時回來做晚飯,吳英萊不知道立哥在忙什麼,乖乖的在家裡看書寫字,不懂的地方就圈出來等立哥回來問,沒有了忙不完的事,也不用擔心會挨打,也不用想著去賺錢,吳英萊小小的巴掌臉終於長了點肉,下巴不再尖得戳得人痛了。

  這幾天他也開始學著炒菜,蕭立家的灶是煤火灶,不用去打柴,只要適時的換煤球就行,每天立哥在外面忙了回來還要給他和皮皮做飯,吳英萊覺得很羞愧,他雖然沒炒過菜,但經常看著嬸嬸做,基本的還是會的,折騰了兩天,除了鹽味有點控制不住,倒也能入嘴。

  「今天的鹽味剛剛好,萊萊又進步了。」蕭立眼裡臉上全是笑意,他沒有制止萊萊學做菜,相反的,他很喜歡這種回來有熱飯熱菜熱茶的日子。

  這才是生活,紙醉金迷的日子吸引人,但那樣的日子太空,人多時熱熱鬧鬧的,一旦散了場卻還是一個人,那種孤寂,沒嘗過的人不知其中的滋味,不管懷裡抱的是女人還是男人,他都清晰的知道那不是自己的,也不是他想要的。

  和心上人相對而坐,粗茶淡飯,一杯清茶,哪怕只是一個眼神的對望都是撫慰人心的,累了的時候會有人心疼,回身時總有人在身後相望,依賴著,信任著,那是一個男人勇往直前在外拚博最大的動力。

  他經歷的太複雜,把後背交給別人對他來說就是個笑話,他不是沒有朋友,只是沒有可以得他全部信任的朋友,在他心底,那個位置從來就是萊萊的,萊萊是他一切的底線,只是……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從始至終他都不敢把萊萊扯進他的生活了,那太黑暗太不安全,他心臟除了為萊萊保留的那一個紅色角落,其他地方已經全黑了,漂白粉也漂不回來的黑。

  等到他終於解決了所有暗藏的危險,真正成了一個商人,在他準備了好幾天,把自己捯飭得人模人樣,一副衣錦還鄉的樣子回到橫山村時,帶回來的卻是病入膏肓的人。

  那時候他什麼感覺?後悔?心疼?恨不得時光倒流?

  看著對面吃得異常滿足的小孩,蕭立神情有些恍惚,他真害怕這是一場夢,夢醒了還是只有他一個人。

  「立哥,是不好吃嗎?」自覺味道還行的吳英萊一抬頭就看到立哥夾著一筷子菜在發呆,果然立哥說好吃都是安慰他的嗎?

  「啊?!不是,好吃,就是想起一點事。」看著因他的一句話而重新展顏的小孩,蕭立也笑了,他在東想西想些什麼,現在已經重頭再來了,那些遺憾都不會再是遺憾不是?連同上輩子的份一起,他會讓萊萊幸福的,最幸福。

13、開庭

  開庭這天,蕭立把兩兄弟收拾得齊齊整整,衣服都是新買的,頭髮剪得短短的,故意把額頭上那個傷口露了出來,他心裡憋了太多的火,以後要怎麼算帳先不說,今天他就要光明正大的為萊萊出一口氣。

  吳英萊很緊張,牽著皮皮的手不自覺的用勁,皮皮懂事的忍著,他聽劉爺爺說過了,他們今天是要去看小舅舅和叔叔搶人,要是大人問他願意跟誰,他只要回答小舅舅就行了,他記得牢牢的呢!

  蕭立不動聲色的把皮皮的手從萊萊手裡搶救出來自己牽著,另一隻手牽住他,緊了緊安撫道:「我們都安排好了,法官問你什麼你只管憑心回答就是了,不用顧忌誰,吳良他要是敢在法官面前動手,他會更慘,而且我也會保護你和皮皮的,放心,嗯?」

  在蕭立的注視下,吳英萊點頭,再點頭,他不怕,他有立哥,立哥會保護他,他不怕。

  鎮上的法院很小,就是一排幾間平房,一間大一點的屋子就是法庭,裡面穿著制服的只有三個人,看著那身制服,吳英萊覺得信心更大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現在還不是農忙時節,還是吳良太遭人恨,來看熱鬧的人很多,裡裡外外的圍了好幾層。

  吳良來的時候一邊走還一邊打著呵欠,他就是個滾刀貨,這點場面根本對他造不成影響,村裡那幫多事的又不是頭一次做這事了,不是到現在都拿他沒辦法?

  打個官司而已,誰怕誰啊!他可是有一幫兄弟在外面等著的。

  吳英萊那小子是皮癢了,居然敢好些天不回來,家裡婆娘天天找他要錢買米買菜,媽的,他這段時間就沒贏過,哪裡來錢,他還想找她要錢。

  把那小子拎回去其他都別管了,先做事賺錢,他要把本都給翻回來。

  「現在開庭,肅靜。」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實在忍不住說話的也壓著嗓子,這種情況法官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原告謝武,被告吳良,你們是自己辯護還是由他人律師?」

  謝武首先回話,「請律師辯護。」

  法官是本鎮的人,有學問,心也算不錯,在開庭之前就查到了不少證據,尤其在查到這兩孩子還是他高中同學的孩子後,心裡更是有了偏頗,律法的公正嚴明他自然維護,就算是個完全陌生的人來判這個案子,那吳良也是必輸的,虐待孩子,這在哪裡都容不了。

  更何況在這事上出力的人不少。

  幫謝武辯護的就是村長的親戚,叫吳靖冬,一個在外面大城市當律師的年輕人,真的是年輕人,才二十七歲,但是在他的專業方面卻非常老道,讓一干人放心不少。

  吳靖冬看也不看吳良一眼,平靜的做著陳述,一句套著一句讓吳良幾度打斷卻又哪裡都反抗不了,最後囂張的說,「他是我侄子,我做叔叔的還打不得他了?這就是你們嘴裡的道理?」

  吳靖冬掃他一眼,帶著厭棄和不屑,「怎麼不見你把自己的孩子打得一身青紫頭破血流?怎麼不見你讓自家孩子輟學在家天天賺錢養家?知道你養不起,我們今天的目的就是要把他們兄弟送到一個養得起他們的家庭去。」

  「你他媽哪裡來的賤貨,來管老子家的閒事……」

  法官重重的敲了敲錘子,「肅靜,吳良,要是你不會文明用語,這個官司不用打了,現在我就判決。」

  「你判啊,喻樂博,你要敢亂判,老子讓你有家都不能回你信不信?」

  威脅他?喻樂博冷笑,他當自己是吳英萊那對小兄弟,只能任他欺負?要是他吳良都能踩到他頭上來,他這十幾年的書白讀了,十來年的工作白幹了。

  「書記員,都記下來了?」

  書記員瞟了吳良一眼,把幾頁紙呈了上去,「證據足夠多,小孩額頭上的傷還明晃晃的,他賴都賴不掉,證人很多,但是都不願意出庭,吳良是個潑皮貨,大家都不想惹。」

  吳良一點也不覺得潑皮貨是難聽話,聽到沒人敢出庭咧開嘴角笑了,他覺得能讓人害怕挺好,說明他厲害。

  蕭立一直牽著兩兄弟冷眼旁觀,吳良他橫錯地方了,這裡是法庭,不是他能囂張的地方。

  喻樂博一點也不意外,現在法律還不完善,對這樣的潑皮貨最多就是拘留,但是,那兩孩子絕對不能再留在那裡了,就衝著謝云這個老同學,他也要偏心一回,速戰速決。

  「吳英萊,站到中間來。」

  吳英萊很緊張,連手都是抖的,蕭立在他耳邊輕聲道:「沒事,立哥就在你身後,我聽說外面還有警察在,吳良不能把你怎麼樣的,別怕。」

  無措的點了點頭,吳英萊無法不緊張,卻也一步一挪的走到了法庭中間。

  「吳英萊小朋友,你願意跟著吳良生活還是謝武生活?」

  「謝武,小舅舅。」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吳英萊就道。

  「很好,現在,休庭二十分鐘後判決。」

  吳英萊想起一事,連忙又高聲道:「法官叔叔,我弟弟也要跟小舅舅生活。」

  他的舉動無疑又為他增添了不少分,喻樂博和吳靖冬臉上都有了笑模樣,這樣的好孩子怎麼有人不好好對待呢?

  吳良狠狠的瞪著吳英萊,看法官離開了便大踏步過來,手一伸就要拎起吳英萊,手才剛伸出來就被人用力拍了出去,那聲音讓別人聽了都覺得疼。

  「蕭立,你他媽找死。」

  蕭立把吳英萊拉到身後護住,「沒出血,真可惜。」

  吳良哪受得了,掄起拳頭就往蕭立臉上招呼,蕭立把身後的人推開一些,一矮身錯開那一拳,伸腳狠狠的朝吳良的小腿上踢過去,他現在的力氣是比不得上輩子,沒訓練過的身體要差上不少,但技巧還在,人的身體哪個地方最受不住疼也記得清清楚楚。

  而且,他現在可是自衛,這屋裡的全是證人,先動手的是吳良。

  「嗷……」

  大概是有人去叫了人過來,外面進來兩個穿著制服的高大男人,看這情況也打量了蕭立好幾眼,卻一語不發的拎著吳良出去了。

14、吳靖冬

  吳靖冬看得很滿意,吳英萊那孩子看著就是性子弱,才會被欺負成這樣,有人護著,以後也會好過一點,他能幫的只是這一時,以後……他的人生只能他自己走。

  就如同他的人生,也沒人能幫上忙一樣,想起B城那一攤子事,吳靖冬剛好上一些的心情又轉了陰。

  吳英萊緊張得不行,抓著蕭立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立哥,他沒有打到你吧。」

  「沒有,我躲開了,還要等一會,是想在這裡等還是出去?」

  出去的話可能會碰上吳……叔叔吧,吳英萊抿了抿嘴,「在這裡等。」

  蕭立點頭,反手握住他的手在掌心,對一直站在旁邊的男人微微點頭,「吳律師,多謝你了。」

  吳靖冬失笑,「就這樣一個官司,我總共說的話都只有那麼幾句,才出校門的新手也能做到,謝什麼。」

  在外面十多年,蕭立別的不敢說,看人還是有一套的,這個律師絕對不是他所說的那樣只是個律師事務所裡無足輕重的人,偶爾露出來的凌厲是那樣的律師所沒有的。

  不過這是人家的事,蕭立沒打算探聽什麼,乾脆的帶著兩兄弟坐到一邊去了。

  吳靖冬饒有趣味的看著走開的蕭立,這樣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不像是這樣一個小地方能養出來的,還有那種通透的眼神,也不該出現在一個僅十多歲的小子身上。

  吳英萊兄弟有這樣一個人護著,按理來說吳良是不可能佔到便宜的,更不可能傷害到兩兄弟,中間發生了什麼嗎?

  聳聳肩,吳靖冬來到外面點了根菸,他的假期其實早就完了,以這個算不上官司的官司為由留在這裡也不過是想多拖幾天,這之後呢?要回去嗎?

  可是回去啊,要怎麼面對!眼神悠悠的看向半空,看著半空中飄走的雲,他是不是也該向那雲一樣知趣的離開了?雲是擋了陽光,他擋的,是人家的人生吧。

  手指上傳來的灼痛讓他回過神來,所有的思緒全部回籠,這段時間抽的菸比兩年加起來還多了,若無其事的把菸按掉丟了,抬手看了下錶,時間差不多了。

  「現做出判決如下,鑑於吳良的失職,取消監護人資格,從今日起,吳英萊吳英湖兄弟的監護人為謝武。」

  「你他媽的不想活了,我吳家的人誰敢帶走……」吳良連小學都沒有讀完,擾亂法庭有什麼後果他完全不知道,可這裡有很多知道的人。

  吳靖冬冷笑著抱胸看著,喻樂博好像是特意給他一個發作的機會,面色不變的聽他嚷嚷完,冷靜的對門邊的人道,「楊所長,吳良擾亂法庭,您看該怎麼做?」

  「號子裡關上十五天,吳良,你有種罵罵我試試,信不信我讓這十五天無限延長?」楊所長用力吸了一口菸,不屑的看了吳良一眼。

  吳良再橫,也有怕的人,而這楊所長就是其中之最,誰不知道老楊性子暴,落在他手裡有多慘吳良有非常深刻的認知。

  看吳良老實了,喻樂博看了那高興得抱成一團的三人一眼,心裡也高興,謝云是他的同學,同桌,曾經也是他暗戀的對象,雖然那朦朧的感情早就消失了,可因著這層因素,他對這兩兄弟有更多的善意。

  派出所離法院很近,比鄰而居,要關押個人方便得很,楊所長把吳良提溜著走了,吳靖冬朝一直坐在旁聽席的表叔吳啟平點了點頭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出了屋。

  屋外此時正亂得很,吳良幾乎把鎮上所有的二流子都帶來了,有憷楊所長的,當然也有不怕的,此時正叫囂,「老楊,吳良又沒犯什麼事,你憑什麼關押他啊!」

  楊所長恨不得把這一溜人全關進去,鎮上就是有這些老鼠屎才會壞了整個鎮子的風氣,「我關個人還要請示你?哪來的給我滾回哪裡去。」

  「老楊,給個面子啊,這回就算了吧,吳良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

  楊所長看都懶得看他,他是從部隊上退下來的人,最看不得這幫好吃懶做的,拎起吳良的後頸就往旁邊的派出所走去。

  說話的那人臉色也難看起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掃了面子,以後他還怎麼混?

  吳靖冬冷冷的看著這一幕鬧劇,眼角眉梢全是嘲諷,看戲散了也就往大門走去。

  「凱哥,那人就是幫吳英萊兄弟打官司的人。」正憋了一肚子火想找個人發洩的鄒凱一聽,手一揮就尾隨著出了門,在派出所門口動手絕對不行,他腦子裡裝的不是豆腐腦,不會做這麼沒腦子的事。

  要是放在往常,吳靖冬一定會察覺到有人跟著他,可現在他正糾結著是回去還是不回去,等到被包圍了時才反應過來。

  這是……要群毆他?吳靖冬挑起眼角笑了,「這是大馬路上,你們也敢?」

  一幫人還當他怕了,個個囂張得二五八萬的,「你沒看到其他人都繞路走了嗎?有沒有一個敢來管閒事的?嘖,一個外地人也敢來插手我們鎮上的事,找死啊!」

  「敢圍住他,找死的是你們。」低沉的聲音帶著不怒自威的氣勢,一開口就壓得其他人心慌,鄒凱不認識這個男人,但是他認識他身後的車,這車子不要說這個小鎮,縣城沒有,市裡都不知道能找出來幾輛,他有個姐姐給有錢人做二奶,他去玩的時候在那個大城市的一本雜誌上看到過,讓他記住的除了這車確實吸引人外,那價錢是他記住的主因,這人,惹不起,這是他最清晰的認知。

  使了個眼色,拉上準備反駁的人,一幫人頭一次耷拉著腦袋離開了。

  吳靖冬在那個聲音響起的一刻起就僵住了身體,他……終於還是來了。

  「阿靖,我以為你會信任我。」

  吳靖冬轉身看向氣宇軒昂的男人,不屬於這裡的精緻衣著手工皮鞋,和地下灰撲撲的馬路形成強烈的對比,就如他們兩個人,一個是天上耀眼的星,一個,是靠著自己的努力才在那個城市贏得一席之地的,從小縣城走出去的普通人,這麼懸殊的對比,讓他如何產生信任?!

  「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準備再也不會回去了?」

  吳靖冬突然就笑了,因為那話語中的傷心,他們之間,到底是誰該傷心,誰該害怕被拋棄?

  打開隨身攜帶的包,從裡面拿出整整齊齊的一摞東西,「存摺,商舖,房子,出手很大方。」

  男人眉頭皺得死緊,「誰做的?」

  「你管是誰做的?關鍵是,我收下了這些東西,懂嗎?」

  男人沉默了好一陣,再開口時聲音更顯低沉,「阿靖,我們認識多久了?」

  「再差一個月就整整五年。」

  「五年,我瞭解你比你自己還要瞭解,你是什麼樣的人,我知道,我比你自己更信你,如果你圖謀那些東西,這五年間得到的只會比這多不會少,根本不用離開我,因為你知道我愛你,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

  男人走得更近,伸手觸摸這消失了將近一個月的人,讓他一個月無法睡個安穩覺的人,「阿靖,家裡保險櫃裡那些東西你就沒看過嗎?如果你看過,又怎麼會不知道裡面有一半已經成為了你的?這樣,你還不能相信我嗎?還理解不了別人逼你離開我的原因嗎?」

  吳靖冬怔愣在那裡,蘇源豪,這個男人,擁有自創的幾家公司,還有家族企業的成功男人,居然把他的一半家產落在了他的名下……他是律師,非常都清楚這麼做他會得到什麼,可是……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怎麼……我要那麼多錢做什麼?」

  蘇源豪抿緊的嘴角緩緩拉開,微微勾起,露出個難得的笑意,「你也說要那麼多錢做什麼,那你收下那些東西,是為什麼?以你的傲性子,怎麼會接受那樣的侮辱?」

  吳靖冬低下頭不說話,他要怎麼說?說他的媽媽帶著一個女人跪到他面前,唱著一幕最爛俗的戲碼,用愛為要脅,做出對源豪最好的選擇嗎?他又敢說這段時間的惶然,是因為這個明明知道他在哪裡,卻一直沒有找來的人嗎?

  是的,他在擔心,害怕,他怕他還沒有退讓,那人就敗在了親情裡,退卻在對家庭的執念裡,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個看起來無比強勢的人有多想要一個真正的家,那是他生命最開始便失去了的,他從沒放棄的執念。

  「源豪,你不想要一個家了嗎?有妻子,有會叫你爸爸的可愛孩子,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嗎?」

  原來問題是出在這裡,蘇源豪心疼的把瘦了不少的人摟進懷裡,親了親他的鬢角,「阿靖,我沒有和你說過嗎?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家,才是我一直想要的家,我不喜歡孩子,也不會要孩子,蘇家到我這裡就打止了,不會再有後代,這是我對蘇家的報復,阿靖,我已經在國外做了絕育手術了,噓,這是秘密,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就讓他們一直掛著心去吧,看著他們唱獨角戲就當是消遣了。」

  絕育手術……吳靖冬的所有思緒都終結在這四個字裡,做絕育手術的不都是女人嗎?怎麼男人也能做?!那他是不是也要去做了?

  蘇源豪忍不住又扯了下嘴角,「傻瓜,你絕什麼育,很難受的,你這一輩子都是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的精子。」

  難道他把問題問出口了?短短的時間內,在這一浪高過一浪的刺激裡,吳靖冬慘白的臉色終於有了變化,比胭脂還要紅的顏色,比發燒還要高的溫度都取悅了蘇源豪,一個男人進入社會四年,做的又是律師這個最常見到黑暗的職業,居然還能保住最初的性子,他不是不驕傲的。

  「那你為什麼……現在才找來?」所有的擔心都放下,吳靖冬有心思算帳了,從他懷裡出來,挑高的眉眼帶著不自覺的風情。

  「這是懲罰,阿靖,你要更信任我一些,再沒有下次了,記住了?」

  吳靖冬卻無法應允,他有太多的不確定,不是對自己,而是對源豪,愛情能持續多久?五年他們已經有了,十年呢?十年後,他們還在一起嗎?萬幸十年後還在一起,二十年後呢?三十年後呢?他們的一輩子還很長,要面對的誘惑太多,尤其是源豪,他就是個發光體,不管去到哪裡,多的是女人送上門,要是別人知道他喜歡的是男人,只怕男人也會爭著搶著去獲得他的注意力,他只是個小律師,年華會老去,會長皺紋,皮膚一日日鬆弛,並且無根無基的,託付了全部信任卻要遭遇背叛,他會死的。

  從確定了自己的性向開始,他就做好了孤獨一輩子的準備,這五年,已經足夠他回味一輩子。

  「阿靖,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嗎?」蘇源豪嘆息,他太瞭解這個身子骨單薄,卻異常倔強傲氣的戀人,他不屑求人,容不得哪怕是精神上的背叛,這點他早就知曉,可他是真的打算和他走上一輩子的,他現在所做的一切打算都是圍繞著他們兩人的,不可能脫離,為什麼他就是不信呢?

  「阿靖,我很害怕失去你,我的擔心比你更甚,你只看到我的條件有多好,有多少人想攀上來,但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有朝一日你發現一個比我好的人,對你更好更疼你,你選擇和他在一起?你不知道你有多好,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視你為老公的最佳人選,不知道她們都在爭奪你的注意力,想成為你身邊的人,阿靖,我的擔心,你知道嗎?」

  吳靖冬眼睛都瞪大了,原來源豪也吃過這種醋,也會擔這種心,這麼說,源豪愛他,一定不會少於他愛源豪了?

  想通這點,吳靖冬瞬間眉飛色舞起來,「好,我以後都信任你,要是你敢背叛我的信任,我就把你那裡咔嚓掉。」狠狠的做了個剪刀手勢,語氣中甚至帶著輕快,但蘇源豪卻不會忽略掉其中的認真,但是他不怕,他恨不得把阿靖每時每刻都綁在自己身邊,怎麼可能會背叛,長得好看的人大把,可吳靖冬只有一個。

15、看好他?

  馬路上人來人往,兩人表現得過於親密也沒讓人聯想到別的什麼,只覺得這兩兄弟關係真好,都這麼大了還能這麼親密,這才是好兄弟,同性戀在這個封閉的偏遠小鎮聽都沒聽說過。

  蘇源豪不在乎這些眼光,卻知道自家戀人臉皮薄,推著他就往車子走去。

  「吳律師,請等等。」

  熟悉的聲音讓吳靖冬立馬回頭,「蕭立?有事?」

  蕭立深深的看了蘇源豪一眼,旋即轉開視線,直面吳靖冬。

  這個男人他知道是誰,雖然沒打過交道,但是關於這個男人的傳言只要是在商場上混的都聽過,原來那個一直被他保護得很好的同性戀人是吳律師。

  剛才只是看到那幫人鬼鬼祟祟的跟在吳靖冬後面,他多少覺得欠了他一個人情,要是那幫人真打算怎樣,他會今天把這人情還上。

  可是沒想到卻看到了蘇源豪,腦中瞬間就有了打算,這是天上掉下來的機會,他要不把握好,白活了兩輩子。

  「我有點事想請你幫忙。」

  吳靖冬看了戀人一眼,「什麼事?」

  「可不可以找個地方談?事情很重要,請蘇先生一起。」

  蘇源豪霸道的摟著吳靖冬不放,獨佔的姿態不言而喻,狹長的眼瞇成了一條縫,「你認識我?」

  「宏峰集團的蘇源豪,我在B城待過大半年。」

  蘇源豪沒表態,吳靖冬微微點頭,轉頭問戀人,「你急著回去嗎?要是不急,我們聽聽他要說什麼?」

  戀人的面子是要給的,「可以。」

  「這裡我不熟,源豪也不愛見陌生人,我們就在車裡談如何?」

  「我沒意見。」

  蘇源豪是自己開車來的,先把戀人按進副駕駛座,示意蕭立自己上後座才自己上車。

  「有什麼事直說。」

  蕭立組織了一下語言,再開口時語氣沉穩自信,和他尚顯稚嫩的外表極其不符。

  「蘇先生,我知道您的集團旗下有關於能源方面的業務,我想和你做單生意。」

  「繼續。」蘇源豪沒看他,逕自在前頭忙活,阿靖瘦了不少,他雖然是想利用這件事更鞏固他們之間的感情,也知道阿靖不會好受,他還是忍了將近一個月才找來,可看到阿靖還是心疼得不行,出來之前就準備了不少阿靖喜歡吃的東西,回去怎麼補先不說,這一路得先讓阿靖飽飽口福。

  蕭立看著兩人自然而然的親暱相處,說不羨慕是假的,可是,他和萊萊以後一定會比他們更親密更幸福。

  「那我就直說了,在我家那邊,有藏量非常豐富的煤礦,不知道蘇先生有沒有興趣。」

  吳靖冬在法庭上還是咄咄逼人的逼人的律師,帶著書生的傲氣,可這一刻,卻像個一口一口吞食的倉鼠,邊嚼巴東西邊回頭看蕭立,還能口齒清晰的問,「你怎麼知道藏量豐富?哪來的數據?還有,怎麼連我表叔都沒說過你們那村子有煤礦,你卻知道?」

  該說是律師的通病嗎?什麼事都求個明明白白,蕭立知道今天吳靖冬能起很大作用,把早就準備好的一套說辭說了出來,「吳律師,可能你還不知道,謝武,也就是願意收養萊萊的小舅舅家裡這時候也不太平,謝家兩老死於車禍,雖然有人做了保人,人先下葬了,但是關於賠償方面肯定也是一時半會弄不好的,而且,萊萊的大舅媽很厲害,到時候兩家的關係怕是……

  早在很久之前我就決定帶萊萊和皮皮離開這裡,可不管去哪裡都需要錢,我能賺到錢,但那太慢了,我不想讓他們兩兄弟跟著我再過苦日子,那就必須得有錢,發現煤礦是個意外,我在外面待了大半年,知道的事不少,在有了懷疑後就自己偷偷往裡挖過,那確實是煤,我不會認錯,要是蘇先生不信,可以派人去勘測。」

  「所以說,你讓吳英萊兄弟去謝家,其實並不是讓他們撫養兩兄弟?」

  「是。」

  吳靖冬吃完一盒糕點,伸出纖長白皙的爪子任蘇源豪擦試,做出如此幼稚舉動的人看向蕭立的眼光卻帶著深思,「你就那麼肯定屬於吳英萊兄弟的那片山林有煤?就算有,要是謝家起了貪念呢?人在面對錢財的時候能保持平常心的少。」

  「我是在自家山林發現的煤,萊萊家的有沒有我不在乎,要是有,我寧願便宜了謝家也不要便宜了吳良,吳良……太操蛋了。」

  吳靖冬點了點頭表示瞭解,剛擦乾淨的爪子又轉向下一個盒子,心裡帶著期待,這裡面會是什麼呢?

  打開一條縫瞧了瞧,「紅豆餅?」

  「嗯,楊姨特意做了讓我帶來的。」蘇源豪寵溺的給他擦了擦嘴,這個比他小了七歲的戀人經常讓他覺得比他小了何止是七歲,簡直是十七歲,明明都二十六了,和才認識時沒有多大變化,不管是外表還是心態,他喜歡這樣的阿靖,也希望阿靖能一直這樣。

  蕭立自覺的看向窗外,這兩人,閃瞎他的眼。

  「源豪,你要不先派個勘測隊伍來看看?我挺喜歡吳英萊那兩兄弟的。」

  「嗯,吃你的,別說話。」

  吳靖冬點頭,乖乖的吃東西不再言語,他從不會拿這些事去試探自己在源豪心裡有多重要,那太幼稚,說喜歡那兩兄弟也是實話,他能幫的,也就是這麼點,源豪是商人,商人重利,他不會打破源豪的原則。

  「為什麼找我?還是說你會算命,知道我今天會來這裡?」

  蕭立當沒聽到這話裡的嘲諷,實言相告,「原本我是打算等萊萊的戶口遷出來後再把這事告知村長的。」

  「哦?!」

  想起上輩子回來時這裡糟糕的環境和空氣,蕭立苦笑,「我相信蘇先生的素質要比其他人好,在賺錢的同時給這裡留一點生機。」

  這句意料之外的話倒是讓蘇源豪對蕭立有了點好感,一無所有的鄉村窮小子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卻一點不比外面那些自詡精英的要好,難得的還在利益當前不昏頭,這樣的人,以後的發展不可限量。

  「我回去後會派出勘測隊伍。」

  終於等到了這句話,蕭立全身一下就放鬆下來,蘇源豪的難打交道商界無人不知,這次這麼好說話只能說是運氣好,恰好有吳律師在身邊,並且表達了對萊萊的好感,不然還不知道會怎樣。

  掛心萊萊,蕭立手握上車門,「那我不打擾了,吳律師,多謝,兩位一路好走。」

  「看好他?」吳靖冬把剩下的最後半塊紅豆餅塞進開車的人嘴裡。

  吞嚥下東西,蘇源豪道:「他不錯。」

16、離開吳家

  「立哥,你去哪裡了?小舅一直在等我去叔叔家拿東西。」

  蕭立快步走過去,沒有把剛才的事詳說,只是安撫的摟過他,揉了揉他的頭髮道:「和吳律師說了點事,耽擱了,小舅呢?」

  「帶著皮皮去買零嘴了,我知道在哪裡,立哥,我們去找小舅吧。」

  「嗯,好。」

  兩人剛走出門,就碰上了返回的兩甥舅,謝武抱著皮皮,一臉的笑意,「正好,走吧,直接去吳良家。」

  「好,上午去拿了東西,下午要麻煩小舅去一趟派出所,把戶口遷一下,以後吳良就再也管不到萊萊和皮皮的事了。」蘇源豪是個言出即行的人,肯定很快就會有勘測隊前來,戶口的事一定不能拖著。

  「對了,小舅,還有山林土地證,這東西也在吳良那裡,就算那山是禿的,也別留給吳良。」

  「放心,我記著呢,別說山林土地了,就是小萊要把床抬走,我都同意。」謝武心裡那口氣憋了一年了,今天在法庭上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得撒到吳良家去。

  姐姐家當年雖然是炸了,也有一部分家具毀了,但還剩下不少都被吳良抬回自家了,那都是姐姐的嫁妝,要是小萊想要,他一定全部都要回來。

  「小萊,一會你要帶什麼走只管收拾,大舅和劉叔叔也過來了,就在吳良家附近等著,咱們不用怕。」

  「知道了小舅。」吳英萊早就想好了要帶什麼走,他記著立哥的話,等這裡的事處理好了,他和皮皮就會跟立哥走,他想帶走的,只有爸媽的幾張小相片和他們的遺相,然後就是他們兄弟的衣服以及一些零碎小東西,值錢的一樣沒有,吳良家那些東西,他也不想要,就算有些原本就是他們家的,被吳良用過了,他也不想要了。

  別人對吳良的厭惡都是在表面,可他對這個叔叔的憎惡,是在心裡,無人知曉,退學,毆打,為他賺錢,給他洗衣服……一樁樁一件件他都記著,以前必須和他在一起生活,沒辦法他只能忍,可現在,他不用再忍了,有小舅,有立哥,就算表現出他的厭他的恨,他也不怕會被毒打。

  立哥會保護他,他知道。

  回到吳良家時,謝文和劉興已經坐在堂屋等著了,吳良沒在,苗秀在一邊戰戰兢兢的做陪,吳英萊轉開視線,對這個嬸嬸,他不恨,卻也沒什麼感情,媽媽都會對自己的孩子更好,他知道,因為他的媽媽也對自己很好很好。

  「回來得慢了點啊,我們都早收到消息了,還以為你們很快就會回來,結果茶都喝了兩碗了。」

  謝文是個悶罐子,說話的是劉興,謝家三姐弟,他和謝云謝武關係最好,謝文一開始也不錯,結婚後就接觸得少了。

  謝文笑笑,把皮皮放到劉興懷裡,對身邊的另一個孩子道:「小萊,現在就清東西?」

  「嗯,小舅,你在這裡坐著吧,東西不多,我和立哥去收拾就可以了。」

  「也行,不著急,慢慢清,別落下了什麼下次還要來。」

  「知道了小舅。」

  蕭立從來沒來過這間屋子,萊萊爸媽出事沒多久他就離開了,兩輩子都算上有二十年了,乍一看到這簡陋的房子,破破爛爛的家具,滿是坑的地面,以及還擺著接水盆的床,他的萊萊上輩子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吃了數不盡的苦頭……媽的,他好想把吳良給凌遲了。

  「立哥,你幫我一下,這個櫃子最上層有一個編織袋,我正好拿來裝東西。」

  收回暴戾的思緒,蕭立手一探,果然抽出一個大袋子,「萊萊,我給你清衣服,你去找那些零碎,有什麼重的東西要拿就叫我,別自己搬。」

  「好,我去找照片。」

  兩人在裡面清得很快,外面此時也有了動靜,一聽聲音兩人就知道是吳良回來了。

  「臭婆娘,家裡茶葉多啊,還給人泡茶。」吳良橫了苗秀一眼,可他能做的,也只有衝自家婆娘吼了,動手?人家三個大男人坐在那裡,他要真敢動手,挨揍的絕對是他,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謝武雙手一抱胸,眼角一挑坐在那裡恁是坐出一了股子匪氣,「吳良,你能不能再孬種一點?有本事衝我來吼一嗓子試試?」

  吳良火氣直往上衝,可一對上謝武那雙眼,剛聚起的一點氣勢馬上就洩了,他在這人手裡吃過虧,那種痛記著呢,雖然後來折磨了吳英萊好一段時間撒氣,讓謝武不敢再找他麻煩,可那種痛存在過,忘不掉。

  「哼,懶得理你,你個歪婆娘,不去看著那臭小子清東西坐在這裡做什麼?把我們家的東西都清走了你就高興了?」

  「你家還有東西被別人清走?」謝武不放過他,指著地面牆壁嗤笑,「你這地面連張桌子都放不平吧,這牆上黑呼呼的是什麼?這堂屋裡連個天地宗親師都只剩半截,你還指望賭博發財?要是你都能發財,這老天爺怕是瞎眼了。」

  吳良恨不得掄起一把凳子把謝武的腦袋砸開,他打幾手牌怎麼了,他礙著誰了?他家裡他想怎麼過就怎麼過,就是天天吃土,又關別人什麼事?

  「媽的,謝武,別以為我怕你,這可是我家。」

  「要不是我侄子住這裡,你求我我都不來,垃圾玩意兒。」

  「你……」

  「要打架?好得很,來,吳良,不敢動手的是孫子。」

  「我本來就是我爺爺的孫子,你不是別人的孫子?」

  謝武站起來走到臥室房間看了一眼,看兩人沒受影響在收東西後,乾脆靠在門框上不屑的看著吳良,「我是石頭裡蹦出來的都沒關係,只要沒有一個你這樣的孫子,丟人。」

  劉興悶笑,謝武這張嘴向來利得很,平日裡都像個老好人,可一旦惹翻了他……他們那幫人都會自動避讓。

  「你他媽的……」吳良又氣又不敢上前,臉憋得通紅,看苗秀站在那裡不聲不吭,跟個木頭人一樣,反手就是一耳光,「你他媽死了啊,給老子去買酒。」

  苗秀眼睛一紅,低著頭就出去了,三人更看不起吳良,打老婆還算什麼男人。

  就在謝武還想繼續刺上幾句時,有人走到了他身邊,「小舅,我收好了。」

  看著蕭立手裡那個袋子,謝武接過來掂了掂,「就這些?」

  「嗯,其他的都不重要,我不想要了。」

  「好,咱不要了,小舅給你買新的。」

  蕭立看了吳良一眼,「山林土地證不在萊萊這裡。」

  謝武看向吳良,「你自己拿來還是我去找?」

  吳良瞪了他一眼,進了臥室很快又出來,把幾本挺大的證件丟到地上,「正好佔我地兒,趕緊拿走。」

  東西丟在謝文腳邊,謝文撿了起來遞給弟弟,謝武翻了翻,確定是這東西並且沒有缺頁後往編織袋裡一扔,「吳良,記得不要走夜路,大哥,劉興,咱們走了。」

17、官司之後

  把所有東西都放到蕭立家裡,中飯也是在這裡草草解決,謝武把謝文和劉興先打發回去,自己帶著三個孩子去了派出所。

  吳家上午打的這個官司早就傳遍了這個小鎮,戶籍辦的人連老戶口本都不用他們拿出來,直接就給他們辦了個證明,還好好安慰了兩兄弟幾句。

  蕭立趁著這個機會趕緊道:「我爺爺過世時我不在,不知道他把戶口本放在哪裡,幫我也重新辦一下吧。」

  大概是看他是和吳英萊一起去的,戶籍辦的同志倒是好說話得很,問清楚他的資料後在厚厚的檔案裡找出橫山村的,再找到蕭立的爺爺蕭崑山的名字。

  「你家就你一人了,當戶主了啊。」

  「嗯,我馬上就準備出去打工,您能不能幫我把年紀寫大兩歲,在外面十八歲才好找好一點的工作。」

  「這個當然是不允許作假的。」

  謝文見狀塞了包菸跟著說好話,最後好歹還是辦了下來,順便照了張大頭照,把身分證也辦了。

  「身分證要等一個月才能拿,你到時候還來我這裡拿。」

  一個月的時間,應該也差不多剛好把煤礦那些事辦下來,到時候拿了身分證就可以走人,去到外面要安排的事也多,再加上兩個孩子都要入學,也要提前去打點,時間準備充裕些還是好點。

  從派出所出來,謝武彈了彈那邊證明道:「走,現在就去我們鎮,把戶口上我家去,以後小萊和皮皮就是我家的人了。」

  我家的人……這話聽著好不順耳,可看著萊萊臉上放鬆的笑容,蕭立只是揉了揉他的頭,把那點不舒服嚥了下去。

  到了永平鎮派出所,戶籍辦的是謝武的發小,手續辦得更迅速,看著戶口本上新添的兩人,謝文臉上的笑紋都出來了。

  「走,我們回家。」

  回家啊,吳英萊很害怕這是一場夢,這一路他連走路他都放輕了腳步,就怕夢醒了,他還是在叔叔家,他好久沒這麼輕鬆過了。

  蕭立走了一步發現萊萊站在原地沒動,回頭看他,把他的不安茫然收在眼底,「萊萊,我在,別擔心。」

  對,他有立哥,吳英萊馬上就笑了,一步蹦到蕭立身邊主動拉住他的手,還晃了晃。

  皮皮有樣學樣的晃了晃,笑得燦爛。

  「你們三個還站那幹什麼,走了。」

  「哎,來了。」

  柔和的夕陽把三人的身影拉得老長,最高的站中間,兩邊站著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有笑聲,有孩童單純的說話聲,很平常的場景,卻無端讓人覺得心裡發軟。

  謝武的妻子胡秀英是個心很好的女人,哪怕是一開始發愁接下個孩子會不會養不起,她也沒有反對謝武決定收養兩兄弟其中一的決定,哪怕是知道有很大的可能兩個孩子都得她家來養,但是……

  她還是沒有拒絕,再苦熬一熬總會過去,可要放著兩個孩子在外面吃苦受罪,她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後來丈夫和她露了點音,她確實是鬆了口氣,但也多了擔心,不過這些她都壓在心裡自己獨自想,看到幾人進來時笑得真心實意,「可把你們等回來了,事情都辦好了?順利嗎?」

  「還行,兩邊的人都行了方便,兩個皮猴子還沒回來?」

  「我送我娘家去了,家裡最近事多,他們又小,還要分心照顧他們,乾脆讓我娘照顧幾天。」

  「也好,過幾天我和你一起去接回來,蕭立,快進來,小萊,樓上你媽媽的房間重新收拾過了,以後來了這裡你和皮皮就住那裡可以嗎?」

  吳英萊連連點頭,不只是因為可以住媽媽的房間,還因為小舅的態度,被歡迎的感覺真好。

  吃了一頓早晚飯,天還大亮著,蕭立正準備和謝武商量一下這段時間讓兩兄弟在這裡住幾天的事,他最近要忙的事多,怕照顧不過來,可話還沒開口,謝文兩口子就過來了。

  「這麼早就吃過了?伙食不錯嘛。」謝文媳婦秦賽男笑得頗有深意,「我家兩皮猴子下學期的學費我都不知道去哪湊,天天勒緊褲腰帶過日子,飯桌上好久沒這麼豐盛過了。」

  聽話聽音,在場的除了皮皮外都是聰明人,尤其是吳英萊,在吳家的這將近一年時間愣是把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磨礪得敏感多心,一聽大舅媽說這樣的話,他就不安的抱緊了皮皮。

  蕭立是晚輩,心裡再氣也不能翻臉,他不能讓萊萊以後連個走親戚的地方都沒有,控制自己別發脾氣,把萊萊抓得死緊的手掰開握在手裡,摸著那掐出來的印子,心裡那口氣翻湧得厲害。

  謝武直接把飯鍋端上來,冷著臉吩咐媳婦,「拿兩雙碗筷來。」

  胡秀英看了哥嫂一眼,真就去廚房拿了兩副碗筷擺上。

  「還有些剩飯剩菜,大嫂,你要吃得下就全吃了。」

  秦賽男雖然厲害,卻不是個沒眼色的,看小叔子臉色不對,哪還會真的坐下來吃,更何況她今天來可不是為了吃這頓飯的,雖然伙食確實不錯。

  「我就那麼一說,還能真在這裡吃?家裡飯都煮好了,一會回去隨便炒個罈子菜就對付了。」

  謝武點了根菸,把菸盒丟到兄長面前,自從大哥結婚後,他們兄弟關係就沒以前好了,大哥也越來越沉默,有時候,他真是恨其不爭,不說打老婆,可也不能讓老婆爬到頭頂上去吧。

  可他倒好,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嫂子一手抓,厲害得恨不得把骨頭外面那層殼都扒下來當肉吃。

  「那大嫂這時候過來是有事要說?」

  秦賽男看丈夫一眼,想向他打個眼色讓他說,可謝文頭都不抬,一門心思抽菸,像是屋裡就他一個人似的,恨得咬牙切齒也只能自己來。

  「武子啊,你也知道我家裡的情況,兩個孩子讀書,一年的收入也就那麼多,負擔本來就挺大的,要是再來一個孩子,我們家這日子就沒法過了,你看是不是再想想辦法。」

  謝武斜斜靠在門上,抽了口菸看向她,「我知道大嫂家也不容易,可是爸媽那裡能賠償一筆錢,多養一個應該沒有大問題。」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那錢畢竟還沒到手,到時候還得兩家分,能分多少?要是那筆錢全給我了倒是可以考慮,再說謝文會開車,我準備去買個貨車給他開,那個來錢會快點。」

  「感情大嫂是在打那筆錢的主意?大哥,你怎麼說?」

  謝文把菸屁股一腳踩滅了,終於抬起頭來,「你姓謝,你看著辦。」

18、煤礦

  『你姓謝,你看著辦』,這話裡包含了太多的意思,屋主姓謝,當然有權做任何決定不是?你婆娘再厲害,也是外姓人,還能讓你欺到自家人頭上去?

  謝武笑了,秦賽男卻臉色鐵青,他沒想到自家這個一向沉默的男人會這麼不給她面子。

  「你們謝家的事我做不了主,我家的事我還是拿得了主意,武子,嫂子今天就把話挑明了說,你姐這兩個孩子我沒那個能力照顧,你看是要送回去還是自己養了,總之一句話,我家不養。」

  瞪了兩兄弟一眼,秦賽男哼了一聲氣沖沖的離開,那眼中的厭惡幾乎沒有遮掩,敏感的吳英萊又怎會感覺不到。

  縮了縮身體,吳英萊把皮皮抱得更緊,身體卻朝蕭立的方向移了移,沒關係,他還有立哥。

  蕭立做得更明顯,站起身直接把凳子搬到兩兄弟身邊,緊緊的挨著,手一勾把兩兄弟都摟到懷裡。

  謝文又拿了根菸在手裡,看向兩兄弟的眼神全是澀意,他們三兄妹的感情一直都不錯,大妹走得早,從心底,他想照顧她留下來的孩子,可是……

  「武子,到時候錢落實了我和你私底下分,別露話音給你嫂子,錢你多分一些,兩個孩子就放你這邊,真要放一個到我那裡去,我白天不在家,我怕他們吃苦頭。」

  聽了這話,屋裡幾人心裡舒服多了,不是貪那點錢,而是表達出來的那個意思。

  一直覺得大哥太軟弱的謝武臉上的笑真誠了許多,拿起火柴走過去給他把菸點上,道:「多分一點就不必了,免得到時候矛盾更深,你也沒清靜日子過,小萊和皮皮就放我這裡,我養得活。」

  隱諱的看了蕭立一眼,謝武這話也有說給他聽的意思,說到底他還是不放心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帶上兩個小的去外面討生活,兩小的還要讀書,這太難了。

  謝文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比我有擔當,也比我有福氣,秀英,你多擔待,你嫂子說什麼你都別放在心上,就當她在放屁,我也不會真讓你們夫妻養,我會補貼一部分的,他們倆也是我外甥,我哪能不管。」

  蕭立到這一刻才對這大舅有了點好感,在老婆面前雖然軟了些,但也不是自私到不管不顧的人,既然兩個舅舅心思都算好,為什麼上輩子卻讓萊萊兩兄弟最終還是落在了吳良手裡呢?

  謝文在這裡沒有久待,他是個沉默慣了的人,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沒有底線,不過這段時間家裡怕是要雞飛狗跳了。

  到三人都脫了衣服爬上床時,胡秀英都還在勸,「隔壁房間也收拾好了,被子都換了新的,蕭立,你去那邊睡吧,一張床睡三個太擠了。」

  把皮皮的手按進被子裡,蕭立笑著搖頭,「沒事,小舅媽,皮皮還小,不佔地方,他們倆睡覺都愛踢被子,我不看著不放心。」

  蕭立對兩兄弟真心實意的好胡秀英看在眼裡,也就不堅持了,把熱水瓶放到床邊,還放了一個杯子,「你們今天也累了,早點睡。」

  「小舅媽也早點睡。」

  門從裡被帶上,腳步聲從有到無,吳英萊才吐出一口長長的氣,側頭小聲的問,「我們要在這裡住很久嗎?」

  蕭立捏了捏他的鼻子,「怎麼,不喜歡住在這裡嗎?」

  「不是不喜歡,只是……只是……」吳英萊不知道要怎麼形容,蕭立卻是理解的,是不自在吧,在吳良那邊天天被嫌得跟個什麼一樣,到了小舅這邊卻被熱情對待,小傢伙惶恐不安了。

  「萊萊,你和皮皮要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具體多久我還說不好,不過肯定不會太久,我們最多也只在這裡再待上一個月時間就去城裡,立哥接下來會很忙,沒時間照顧你們,把你們放在小舅舅這裡我才放心。」

  吳英萊還是覺得不安,手不自覺的就握住了蕭立的胳膊,「不能帶著我嗎?我把皮皮放在這裡就好了。」

  「不行,你忘了胡爺爺說你的身體要好好養了?還有四年級的書全看懂了?去城裡讀書會有入學考試,你要是考得不好就要重讀四年級,你想重讀嗎?」

  「不想,我要讀五年級。」

  「那不就是了,在家好好看書,少出去,大舅那邊……你也不要去,免得被欺負,放心,立哥會經常過來的,晚上只要趕得上車我就過來好不好?」

  吳英萊這才滿意了,連連點頭,睡意也隨之而來,今天又是打官司又是搬家遷戶口的,他小胳膊小腿的早就累了,聽得保證就閉上了眼睛睡過去。

  而睡在最裡邊的皮皮早就睡得吹泡泡了。

  蕭立卻睡不著,他要考慮的事太多,也想儘量做到面面俱到,把最近的事都梳理了一番,再把接下來要做的事做了個計劃就到了深夜。

  接下來的時間果然就如蕭立說的,白天基本看不到他人影,晚上也只是偶爾才過來,每次來都是說著說著話就睡著了,吳英萊心疼得不行,後來只要蕭立過來就拉著他上樓睡覺,他陪著。

  不知不覺間離一個月的期限已經很近了,這天早上,蕭立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匆匆離開,而是拉著謝武又一次來到了橋上。

  「小舅,橫山村最近的事你聽說了吧。」

  「能不聽說嗎?怕是縣城都傳去了,你們家情況怎麼樣?有沒有煤礦?」

  蕭立點頭,「有,不然我當初怎麼敢和你做保證。」

  謝武大驚,「你早就知道了?」

  「嗯,不瞞小舅,宏峰集團會知道也是我知會的,與其自己沒有章法的開採,不如讓有資本有經驗的公司來開採,我坐等收錢就行。」

  謝武重重的拍了拍蕭立的肩膀,「幹得好,我也不問你是怎麼知道的,只要他們兩兄弟跟著你不會吃苦就行,對了,小萊他家的山呢?有沒有煤礦?」

  「有。」蕭立笑得惡劣,「小舅,你一定想不到,村上煤礦資源最豐富的就是萊萊家裡的,而吳良家的……一點都沒有,是不是很有意思?」

  「哈哈哈,報應啊,這就是報應,老天爺終於開眼了。」謝武高興得大笑,不過旋即又想到了吳良那無賴的性子,「只怕他會來糾纏小萊。」

  「放心,他沒那樣的機會,我今天找你來就是想和你說一聲,我打算把我家和萊萊家的煤礦估算了價格賣給宏峰集團,少點錢也沒關係,反正他們打的也是這樣的主意,我想帶著萊萊離開,讓吳良想找人都找不到。」

  「這樣好,早點離開這山窩也好,去外面才有出息,我需要做什麼?」

  「很簡單,跟我去辦一些手續,你現在是萊萊的監護人,萊萊的事由你全權代表。」

  「哈哈,就不怕我從中吞一筆錢?」

  「小舅不是這樣的人。」

  「哈哈哈。」

19、算帳

  橫山村最近一派的熱火朝天,相熟的人碰上了總會問上一句『你家情況怎麼樣?出結果了嗎』?要是家裡山林勘測出有煤的自然是笑得嘴都合不上,還沒出結果的急得嘴上都起了泡。

  可沒出結果還好,至少有一半的機會不是?

  可像吳良家這種出了結果卻不是好結果的人家,這段時間是徹底萎了,尤其是在知道前不久前走的那兩個小的家裡居然勘測出有大量的煤,吳良後悔得天天在家暴跳如雷。

  「吳良,快去村長家,你侄子在那裡。」

  「真的?快,車借我。」把摩托車上的人趕下來,吳良跨上去油門一踩就跑了老遠。

  吳啟平家裡這段時間來來去去的人很多,那些勘測的專家也是住在他家裡,就為這,他把自家老婆孩子都打發回娘家去住了,吳啟平不是笨人,他知道橫山村要翻身了。

  看到謝武帶著兩兄弟過來,吳啟平連忙起身,打量了兩兄弟幾眼笑道:「氣色好多了,看樣子過得不錯。」

  「村長這話我不愛聽啊,吳良還能和我比?」謝武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在一邊坐下,蕭立也在一邊落坐。

  「哈哈哈,是我說錯話,大兄弟你別往心裡去,我這是高興,吳善兩口子都是好人,我也希望他們的孩子過得好。」

  謝武這才滿意了,「聽蕭立說我姐夫他家分的山林裡出了煤?」

  「對,聽專家說還是個富礦,這也是好人有好報。」親手泡了兩杯茶給謝武和蕭立,再找了兩個蘋果塞到兩孩子手裡,吳啟平才說起一件他們預料之外的事。

  「那天你們走得急,原本還有件事要說的,後來村裡又為了煤礦的事在忙,我也不記得了,正好你們今天過來,我順道把這事解決了。」

  從抽屜裡拿出一張字據,有很重的複寫紙痕跡,但是字跡清楚,看落款,居然是吳善。

  「這是吳善兩口子還在的時候存在村裡的錢,不少,有五千塊,他們兩人都能幹,做鞭炮也賺了錢,原本這錢早該拿出來,可是劉會計不同意,說除非是把你們從吳良那裡接出來,不然這錢還是會被吳良奪了去,其他幾人也是這看法,我也就先壓著沒吱聲,現在他們兩兄弟的監護人換了,這錢沒有再存在這裡的道理,大兄弟,我說句良心話,和那礦比起來,這五千塊不算什麼,他們兩兄弟以後也不缺錢,我希望你能好好的監督他們,送他們讀書讀出去,一輩子在這山溝裡就算守著座金山都沒出息。」

  吳啟平四十出頭,對人性看得透,他不知道眼前這表現得像個老好人的謝武會不會起貪心,但是他真的希望兩兄弟能離開這裡,不要做井底之蛙,這礦能挖許多年,只要等吳英萊十八歲了就能獨立做主,到時候剩下的東西還會是他的,可要是前面這些年荒廢了就太可惜了。

  錢可以買到很多東西,唯獨時間買不回來。

  「放心,我會的,要是他們不認真,我用棍子抽都要把他們抽得有出息。」

  吳啟平贊同般的點頭,隨之起身,「你們坐會,我去拿錢。」

  村裡沒有信用社,鎮上今年才有了個,這段時間花費大,他乾脆帶著劉會計去取了筆錢出來,五千可能少了點,他把自己手裡的錢先補上也差不多,明天得再抽時間去一趟鎮上取錢才行。

  屋裡就剩下四個人時,吳英萊才小聲的問,「五千塊是不是很多?」

  「當然很多,怎麼,小萊是想幹什麼用?」謝武摸著他的頭問。

  吳英萊眼睛發亮,「上學。」

  「好,咱們拿這錢上學。」

  吳英萊看向蕭立,蕭立也點頭,「上學。」

  笑得眼睛都瞇起來的孩子一臉的滿足,卻讓蕭立心疼得一抽一抽的,他的萊萊……

  很快吳啟平就從裡屋出來,手裡拿著挺厚的一疊錢,有零的有整的,「整錢不夠,我拿零錢湊了些,你們數數。」

  「數就不用了,信得過你。」謝武接過來才發現這怎麼拿回去也是個問題,總不能就手裡拎著吧。

  「等等,拿這個裝著。」

  「媽的,你們這是賄賂啊,都被我當場抓到了,吳啟平,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吳良抖手抖腳的走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人走路姿勢都差不多,一看就是同一路貨色。

  「你居然會說賄賂兩個字,真稀奇。」吳啟平瞟了他一眼,不無諷刺的道,手上動作卻不停,把一疊錢放進一個黑色的袋子裡還捲了幾捲,再交給謝武。

  吳良眼紅的看著那一捲錢,媽的,這筆錢要是能弄到手他就能好好玩幾把了,這段時間手裡緊,都沒玩過癮過。

  「我不和你耍嘴皮子,吳啟平,你要是還想做這個村長,就重新給我劃分吳良的山林,憑什麼都是我吳家的山,好的全給那兩兔崽子?」

  「分家的時候什麼都是你先挑的,山也是。」誰也沒有想到說話的居然是一直沉默,且從來沒和誰嗆過聲的吳英萊。

  看到大家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吳良的眼神更是讓他覺得害怕,下意識的想躲,可是皮皮腫起的半邊臉彷彿還在眼前,額頭上被頭髮遮住的疤痕像是還在疼,吳英萊用盡所有的勇氣站在那裡不後退,這個人已經不是他的叔叔了,他在吳家再沒有親人。

  「小雜種,分家的時候你才多大,你知道個屁啊。」

  「我知道,媽媽生氣爸爸太讓著你,可爸爸哄媽媽說他是哥哥,讓著點你是應該的,什麼都讓你先選也好讓你服氣,後來我還聽媽媽說你把山裡的樹全賣掉了,讓爸爸去跟你借一點來周轉,爸爸去了,可你沒借給爸爸,媽媽還和爸爸吵架了,我都知道,這些我都記著,爸爸什麼都讓著你,還經常讓英杰和英敏到我家裡吃飯,可你卻在爸爸死後不讓我上學,只讓我賺錢,還打我和皮皮,你不是好人,爸爸媽媽不會放過你的。」

  童聲稚語說出來的話卻把所有人都定住了,吳良怎麼都沒想到一直任由他捏圓搓扁的小崽子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媽死得早,小時候他也沒少受哥哥照顧,以前他們兄弟的感情也是很好的,他那個哥哥方方面面都做得無可挑剔,可是,可是再怎麼好,人都死了,拿死人說話算怎麼回事?

  「大人的事小孩子邊兒去,吳啟平,我要重分吳家的山林,你怎麼說?」

  「沒怎麼說的,這山林分了沒多久,七十年內是不會再分的,當時分家的時候你不是挑了好的那份嗎?還生怕吳善後悔,什麼手續都做得正正規規,還請了中間人,這會不要說找我沒用,找誰都沒用。」

  吳啟平覺得痛快無比,吳良那一幫人就是村裡的毒瘤,不犯大錯,卻總讓人過得不舒坦,現在好了,總算也讓他不痛快一回了。

  「媽的,我們吳家現在我最大,我說要重新分過家誰有資格反對。」

  「我反對,好東西你就想拿走?做夢。」謝武把皮皮抱到腿上坐好,看向吳良的眼光全是不屑,「現在小萊是我家的人了,你再敢欺負試試。」

  「去你媽的,你不也是怕我把東西分走了會少了你的份?當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滾,這是橫山村,不是你們永平鎮。」

  謝武看都不看眼睛都紅了的吳良,抱著皮皮起身,「吳村長,我們去外邊解決問題,不給你添麻煩。」

  吳啟平沉默著點頭,正好可以等他們出去就打電話給老楊,他們有車,來得快。

  蕭立一直站在萊萊身邊,心疼他卻沒有任何動作,不是要讓他單獨面對吳良,而是……他想讓他的萊萊能恢復一年前的性子,現在的萊萊膽小敏感得讓他恨不得時光能倒流。

  顯然,效果很好。

  牽起萊萊的手,蕭立跟在謝武身後往外走,吳良帶來的人一字排開把人攔住,「你說去外邊就去外邊?」

  謝武還沒說什麼,吳啟平就怒了,「你們想幹什麼?嗯?在我家打人?」

  「吳啟平,別給臉不要臉,現在沒你事了,別在那裡多管閒事。」說是這麼說,吳良卻還是帶著人到了外面,在村長家裡打人是打了吳啟平的臉,那在外面打就沒他什麼事了吧。

  看這架勢就知道今天這事沒法善了,謝武有些後悔沒多帶幾個人來,他倒不怕自己會怎樣,可他怕會傷了孩子。

  把皮皮放下來,「去哥哥那裡。」

  皮皮看了吳良一眼,兔子一樣躲到了吳英萊身後,這個人他一直是害怕的。

  蕭立挑眉冷笑,他正愁離開前要怎麼收拾吳良一頓,現在是送上門來的機會。

  拉住要上前的謝武,蕭立也不多說什麼,自己站到了前面,「吳良,新帳舊帳我們來算算。」

  「毛都沒長齊還敢來和我算帳,蕭立,叔就教教你什麼叫算帳,兄弟們,別客氣,有事算我的。」

  知道自己的弱點在哪裡,蕭立打了速戰速決的主意,在他們動手前就先出了手,對純良百姓來說這些人渣不好惹,可對經歷過真刀真槍實戰的蕭立來說,這全是些繡花枕頭。

  踢腿,出拳,沒有一招打在虛處,謝武這才放下心來,帶著兩孩子退後觀戰,心裡感嘆這小子身手夠利落。

  很快,其他人都倒地上了,唯獨留下吳良還站著,直到這時候,吳良才知道他小看了蕭立。

  「誰和誰算帳?嗯?」不給吳良說話的時間,蕭立欺身上前,一拳直朝面門,再一個左勾拳一個右勾拳,兩邊都勻稱的腫了起來。

  「蕭立,你他媽的敢打我,以後你還要不要在這村裡過了,哎喲……你他媽還打,啊……」

  接下來的時間裡,不管吳良再怎麼嚎蕭立都沒有停手,全朝著他身上的痛肉下手,等到楊所長帶著人騎著摩托車風馳電掣的趕來時,地上已經躺了一圈的人。

  吳啟平迎上去把事情大致說了說,當然,全朝著蕭立有利的方面說的,私心誰沒有點?在他家門口打人,他們又把他這個村長放哪裡了?

  拍了拍蕭立的肩,楊所長豎了豎大拇指,「做得不錯。」

  「老楊,他把我們打成這樣……哎喲……你還表揚他,有沒有搞錯,哎,老楊,你他媽不拷他拷我們做什麼。」

  老楊給了他腦袋一巴掌,「拷的就是你們,人家是自衛。」

  來來往往看戲的人全都幸災樂禍的看著那幾人,終於有人能幫著教訓他們一番了,心裡那叫一個高興。

  蕭立整了整衣服,回頭就看到他的萊萊一臉崇拜的神情望著他不由得笑開了,唔,這種感覺不錯。

20、遠行

  人群三三兩兩的散開各自去忙,吳啟平招呼著幾人重又回到屋內,「我也不問你們找負責人有什麼事,不過他一早就有過交待了,說你們來了直接讓你們上樓去,蕭立,這裡你熟,你帶著上去吧,我要出去忙了。」

  蕭立點頭,拉著吳英萊走在前面,謝武和吳啟平打了個招呼,趕緊跟了上去,今天來可不是為了這五千塊的,他們有更重要的事。

  「蕭立?」

  「是我。」對上門內戴眼鏡的中年人打量的眼光,蕭立直直的迎了上去。

  「請坐,我是這裡的負責人沈中成,你們的事蘇總和我說過了,這是吳律師親自操刀做的合同,你們仔細看看。」

  沈中成單刀直入的方式很合蕭立的胃口,帶著幾人坐下就拿起合同看起來,上輩子經手了太多這樣的東西,要是沈中成以為他看不懂就太小看他了。

  沈中成確實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蘇總和吳律師對這兩人的態度那麼不一樣,但是既然兩人都有過交待,他自然不會去做多餘的事,不小看任何人是他的人生哲學,哪怕對方還是個半大小子。

  慢慢的他也就看出來了,這個叫蕭立的孩子……他是真的在認真看那些條條框框,而不是擺個樣子,這小山溝裡還真飛出了金鳳凰?

  好半晌過後,蕭立才放下手裡的東西,習慣性的捏了捏眉心,道:「蘇總厚道,開出來的價格很優厚,我沒有意見。」

  「那好,要是方便可以隨時動身去B城,蘇總會親自把支票簽給你。」

  蕭立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挑了挑下巴問,「吳家的呢?」

  沈中成重新拿出一份資料遞給他,「吳家兩兄弟都還未成年,監護人現在是謝武,有些程序要走。」

  蕭立邊翻閱邊回道:「程序儘量簡化吧,要是太麻煩不賣也沒關係。」

  你沒關係我有關係,沈中成連忙承諾,「放心,有吳律師插手的事不會麻煩到哪裡去,不過走程序需要律師到場,吳律師願意無償做兩兄弟這一方的律師,早上還來電話說讓你們一起去一趟B市,他找了他師兄做公證律師。」

  蕭立知道吳靖冬是真的在為萊萊兩兄弟著想,怕謝家起貪念讓兩兄弟吃虧,這才一再插手把一切都安排好,這個人情,他記下了。

  「小舅,你最近能不能空出時間來?」

  「去B市?」

  「嗯,我們走最正規的路子,免得別人對你說三道四。」

  謝武笑,「我怕什麼,不過走正規路子好,我還真有要防著的人。」

  知道他指的是誰,蕭立點頭同意,秦賽男要是知道萊萊會有那麼大一筆錢絕對會起歪心思,他們得趁事情還沒傳開之前離開,錢是好東西,可有時候也不那麼好,人心在金錢面前不堪一擊。

  「那好,我們後天就走,沈先生,蘇總還有沒有交待?」

  「我脫不開身,這邊的人手不足,一個人恨不得分成兩個人來用,不能送你們去,你們是坐火車走吧。」

  看蕭立點頭,沈中成繼續道:「我讓人給你們訂票,等到了B市自會有人接你們,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小舅,帶上小舅媽一起去吧,難得能去一趟B市。」

  「我們這是去辦事,又不是去玩,帶上她做什麼。」謝武搖頭,抱著皮皮起身,「走吧,你不是還要去拿身分證?」

  「嗯,走。」

  等謝武先出了門,蕭立回頭小聲道:「多訂一張。」

  沈中成點頭應下,等幾人一走就拿起電話。

  蕭立打定主意後天就要離開,東西也早就收拾好了放在謝武家,幾人去了一趟戶政辦拿了身分證就回了謝家。

  讓兩兄弟上樓去收拾東西,蕭立叫住要去忙的謝武夫妻道:「小舅,我讓沈中成多訂了一張火車票,你先別忙著拒絕,先聽我說下原因。」

  拉著妻子坐下,謝武點頭,「好,你說。」

  「我和萊萊以後會在B市安家,讀書立業都會在那裡,短時間之內可能沒有時間回來這裡,你和小舅媽一起去B市也是熟悉一下認認地方,以後要有什麼急事找我們也有個方向可尋,賣掉礦我們手裡能有不少錢,在B市落腳不成問題,至於在B市要做什麼,我也有了打算,小舅,這些你都不用擔心,我是早就沒了親人,萊萊的親戚也不多,以後有機會,我把你們都接出去,你不是有兩個孩子嗎?等條件好了我送他們去大城市讀書,那樣以後也有出息。」

  蕭立沒有說讓他們也去B市讀書,他不知道謝武一家以後接不接受得了他和萊萊的關係,也不會故意去試探,他想杜絕所有會讓萊萊難過的事,哪怕付出一切。

  活了兩輩子他看得比誰都明白,只有他足夠強大了才能護住他的愛情,才能讓他和萊萊走在陽光下牽手親吻也無人敢置喙,他要讓他的萊萊一世無憂。

  就像蘇源豪一樣,就算商場上的人都知道他有個同性情人又如何?不要說不敬了,就連多餘的話都不敢多說一句,總有一天,他也能走到蘇源豪的程度。

  謝武覺得嘴裡生澀,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感動有,但更多的,是這個孩子的早熟帶給他的震撼,怪不得老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還真不是沒道理的。

  「你們有這個心我就高興了,不過舅舅我有手有腳的,養活一家人不成問題,真讓我去了大城市我可能還適應不了,你們顧好自己就成,城裡人不好相與,你們要在B市那樣的大城市站穩腳跟不容易,你們都還小,要我說你也回學校上學去,不急著做什麼事業,那錢就算你們什麼都不做也夠用不少年的,要真去做生意,我還擔心你被人騙了。」

  蕭立沒有在這方面保證什麼,也不需要,上輩子在那樣的環境裡一步步走出來,要是還被人騙了只能說他活該,他自己都要唾棄自己。

  「這些事您都不用擔心,我會好好規劃的,萊萊的錢我會一分不動的存到銀行裡,除了他自己誰都取不出來。」

  無疑,這是謝武最擔心的事,小萊和皮皮都還太小,對蕭立又無比信任,要是蕭立真有心,把這些錢哄走太容易了,得到這樣一個保證心裡多少安心了點,蕭立對兩兄弟的好他看在眼裡,但人,是會變的,他無法不擔心。

  看了妻子一眼,謝武點頭,「行,我們一起去B市長長見識。」

  「那你們也準備準備,我去幫萊萊收拾東西。」

  看著蕭立上樓,聽到樓上兩孩子叫立哥,謝武卻嘆了口氣。

  「武子,你是不是對蕭立不放心?要真不放心,別讓小萊他們兩兄弟跟他走不就是了?」

  謝武搖頭,「讓他們出去好,在這小地方待著沒出息,再說小萊手裡錢太多,我也信不過自己,真要起了什麼心思誰說得準,我不想自己變成那樣,再加上嫂子那邊……要是讓她知道小萊手裡有那麼多錢,以後別想有安生日子過。」

  胡秀英一想也是,不要說本就把錢看得重的大嫂會起什麼心思,就是她自己也難說。

  「那你嘆什麼氣?」

  「蕭立那孩子……心思太深了。」

  心思深能保護得了人,但是心思深,也讓人看不透,要是他真的把小萊和皮皮當成弟弟來疼,那自是他們兩兄弟的福氣,可他要是真有什麼別的打算,怕是把那兩兄弟賣了,他們還會高高興興的幫他數錢。

  「蕭立對小萊好得很,哪會害他,行了,別瞎想,浪費了蕭立一片好心,現在還早,我回一趟娘家,放點錢在那裡,去B市怕是會要好幾天,兩個孩子得讓我娘多照顧幾天了。」

  謝武也起身,「我再去請幾天假,這段時間我上班的時間還沒請假的時間多,要不是兩老面子大,早吃排頭了。」

  「說點好話,把家裡的好菸帶上,等過了這陣子你多替別人幾堂課。」

  謝武是名老師,教物理的,他性子爽朗,平時誰有事要他代課從不拒絕,所以他的人緣向來都算不錯,請假多了點大家也沒有說三倒四。

  這工作就勝在體面,工資不高,福利不錯,再加上謝武腦子活,開個寒暑假班,一家人倒也吃喝不愁。

  家裡大小事安排妥當,和謝文打了聲招呼,幾人上了最早的那班車。

  隨著車子開遠,直到小鎮遠遠的拋在了身後,吳英萊才收回目光,「立哥,為什麼不告訴大舅我們不回來了?」

  蕭立把萊萊往懷裡拉了拉,抱住小小的身體,「讓小舅回來再告訴大舅我們不回來了。」

  吳英萊沒有再問為什麼,乖乖的讓蕭立抱著不再說話。

  蕭立和謝武對視一眼,他們早就商定了等謝武從B市回來再告訴謝文他們把礦賣了的事,一是讓謝文有個心理準備,吳良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只怕會找上門來,二來也是看在謝文心裡對兩兄弟也有疼惜之情的份上把實情告訴他,當然,要如何堵住秦賽男那張嘴蕭立心裡也有了打算。

  讓一個把錢看得重的人住嘴並不難不是?


【少年篇——後甜】

21、B市

  火車站永遠都是人口最集中的地方,人生百態在這裡無一不足,進站的,出站的,各自奔向自己的那方天地。

  胡秀英忍不住扯住了丈夫的袖子,B市她第一次來,好大的地方,好多人。

  謝武抱著皮皮,蕭立背著行李,牽著吳英萊往出口走去,大概是他表現得太過鎮定,讓謝武兩口子心裡也安定下來。

  「蕭立,小萊,這裡。」

  聲音有點耳熟,蕭立看過去,眼神動了動。

  「吳律師,蘇總,沒想到你們會親自來。」

  蘇源豪無奈的看向戀人,也不知道那兩個孩子怎麼就入了阿靖的眼,非要來接人不可。

  吳靖冬從謝武手裡抱過皮皮,掂了掂,又看了看吳英萊,滿意的笑道:「不錯,氣色好多了,小萊,累不累?」

  「不累,在火車上有睡覺。」這是幫過自己的人,吳英萊很喜歡他,彎著眉眼回道。

  「乖,蕭立,我給你們訂了酒店,先去安頓好了再說其他。」

  「費心了。」

  吳靖冬瞟了他一眼,懶得理他,他看出來了,這還算不上是男人的小男人本質和源豪一樣,相比較起來他還是更喜歡這兩兄弟。

  吳靖冬確實是用了心,訂的不是那種貴得要死的五星級酒店,但是看起來乾淨,環境路段也不錯,去哪裡都方便。

  「這裡二樓的飯菜不錯,我吃過,離宏峰集團也近,明天一早我就來接你們去辦事。」

  謝武到底是一家之主,雖然他也是頭一次來B市,但也不是個怯場的人,看人家安排得這麼周到,自然而然的就代表幾人道謝,「幸好有你們安排這些,不然我們要繞不少圈子,小萊,快謝謝吳叔叔。」

  「謝謝吳叔叔。」停了停,吳英萊又加了句,「謝謝蘇叔叔。」

  吳靖冬看了戀人一眼,眉眼柔和,拍了拍吳英萊的頭道:「行了,今天你們先好好休息,我們就不打擾了,這是我的電話,有什麼事隨時找我。」

  名片是遞在蕭立手裡,果然,蕭立很自然的雙手接過,看了看放進上衣口袋裡,就像曾經無數次這麼做過一般,吳靖冬心裡想得更多了。

  「阿靖,你很喜歡他們?」

  「嗯?啊,我喜歡小萊和皮皮,在逆境裡成長起來的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

  蘇源豪沉默的握著方向盤看向前方,他一直都知道阿靖喜歡孩子,可他們兩人是不可能有孩子的,去領養一個,他又嫌麻煩,而且也不想有個陌生人夾在兩人之間,分去阿靖的注意力和時間。

  「源豪,你……是不高興我管了他們的事嗎?」

  抽空看了身邊的人一眼,「怎麼這麼問?」

  把手附上源豪放在檔上的手,吳靖冬聲音有點沉,「你向來不管別人的事,我卻……我不想給你惹麻煩。」

  反手把他的手握在掌心,兩人一起控制著加檔減檔,「你從來沒給我惹過麻煩,我倒巴不得你能惹點什麼事讓我收拾爛攤子,可你從來都不,阿靖,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那麼克制,任性發脾氣都可以,我們是戀人,你不用事事都想到我前面去,你只要知道,你的一切我都能包容,你的優點缺點我都喜歡就夠了。」

  吳靖冬的臉微微有點紅,似是抱怨,實則撒嬌道:「你這樣會寵壞我的!」

  「我願意。」

  滿車的濃情蜜意讓吳靖冬心裡比吃了蜜還要甜,這樣一個人,他如何能不愛,就算他和他同樣性別,他還是陷得無法自拔。

  「源豪,我們不會有孩子,小萊和皮皮沒有父母,他們的官司還是我幫著打的,我總覺得這就像是注定的緣分似的,注定我們會在那樣一個地方相遇相識,注定我會對他們生出惻隱之心,然後給你找來一個煤礦,他們來到B市……源豪,你不覺得這是命中注定嗎?」

  「不是一個煤礦,是數個,有好幾個出了勘測結果是富礦,夠挖好一段時間,這是公司能源方面目前獲利最大的一個項目。」

  吳靖冬瞪他,「我一直以為你是看在我的份上才派人手去的。」

  「本來就是。」看吳靖冬瞪得更大的眼,蘇源豪露出一絲笑意,「能佔到這麼大一個便宜純屬意外,美好的意外。」

  「那我要是說想收養皮皮呢?」

  「我以為你喜歡的是吳英萊。」

  「我是瞎子就看不出來蕭立的那點心思,養個孩子再去便宜了他,傻缺才幹這樣的事。」

  「阿靖,如果你真喜歡孩子,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但是吳家這兩兄弟……你打消了這主意吧,吳英萊不會願意,他要是不願意,蕭立也就不會同意,蕭立不簡單,他護得住那兩兄弟。」

  吳靖冬身體歪了過去,靠在蘇源豪肩膀上,洩氣似的道:「我也覺得他們不會同意,可是以後我們倆誰來養老送終呢?」

  這想得也太遠了,蘇源豪哭笑不得的看他一眼,把車子駛入車庫,捧住他的頭重重的在唇上吸吮了一下,「我給你養老,死了我們就埋在一起,到時候誰要想得我的財產必須得先把我們合葬了才有資格。」

  「你比我大,我給你養老還差不多。」吳靖冬雙手扯住他的頭髮左右搖晃,把蘇源豪沉穩威嚴的老闆形象毀得一乾二淨了才心滿意足的鬆手,「我就是看那兩兄弟入了眼,一般人的孩子我才不要養,以後要是不孝順我們不也是白養了。」

  「嗯,不養,我養你一個就夠了。」

  「滾蛋,我又不是孩子,不用你養。」

  對著後視鏡扒了扒頭髮,蘇源豪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就這性子,和孩子又有什麼區別?啊,在庭上的時候例外,法庭上和人針鋒相對的阿靖是很精英的,一身正裝的樣子看著就可口。

  不說這邊恩愛的兩人,酒店裡的幾人也洗漱好換了身衣服重新會合,這一路上沒吃什麼好東西,蕭立捨不得萊萊好不容易養起來的一點肉又要沒了,領著幾人去了二樓。

  對著菜單點了不少東西,看有小米粥,給大家都點了一份,這個養胃,吃了好。

  皮皮眼珠子滴溜溜的轉,這邊看完看那邊,卻好教養的沒有去東摸摸西摸摸,萊萊也會偷偷的到處看上一眼,可大部分的視線還是放在了皮皮身上,他怕皮皮亂動亂走,到時候要找不到人才麻煩了。

  「蕭立,今天來接你們的除了吳律師外不是還有一人嗎?那人你認不認識?」

  「怎麼?他有什麼問題嗎?」

  「不是。」謝武搖頭,眉頭都是皺起的,「我感覺那人不好惹,看人的眼光像是能看到人心裡去,這樣的人通常都是很有本事的。」

  蕭立笑,「小舅您看人真準,那人確實是很厲害,我們橫山村的煤礦就是他的手下人在弄,我們這次來要找的人就是他。」

  「你是說,你們的煤礦就是賣給他?」

  「對。」

  謝武暗暗咂舌,看著那麼年輕的人,怎麼就那麼有本事,他雖然不知道具體能賣多少錢,但能肯定是很大一筆錢,可橫山村還有不少人家都有煤,要是全賣給他……

  東西陸續上上來,蕭立邊給萊萊和皮皮張羅,邊招呼謝武夫妻動筷,「飯菜冷了就不好吃了,小舅,小舅媽,趁熱吃。」

  胡秀英頭一次看到這麼精緻的菜,拿起筷子不知道從哪裡下筷比較好,這菜看著就覺得是種享受了,要是吃了,好像挺可惜。

  謝武夾了一筷子給她,「吃,看著它也不會自動飛到你嘴裡來。」

  胡秀英不好意思的笑笑,低下頭開吃。

  蕭立自己三兩口解決了問題,看萊萊的眼光落在哪裡他就夾了放到他碗裡,看著他吃得嘴巴鼓鼓囊囊的樣子就覺得滿足,當然,皮皮他也不會忘了,皮皮吃好了萊萊才能吃得好,萊萊吃好了他才安心。

  舒舒服服的睡了一晚,等吳靖冬再見到幾人時,他們的精神比昨天好了許多。

  「吃早餐了嗎?」

  「吃了,吳律師呢?」

  「吃過了,那我們現在就去源豪的公司,我讓師兄直接去那裡了,免得換個地方還要折騰。」

  「聽吳律師的安排。」

  這時候的宏峰集團還沒有二十年後那麼巨無霸,可在現在這個年代,也已經算是稱霸一方了,在B市這樣的地方能混到如今的局面固然有蘇家家族的原因,可一個草包,後台再厲害也做不到這樣的程度,蘇源豪的名聲從來就不是吹出來的。

  看著眼前這棟仰著頭才能看到頂的高樓,謝武覺得頭暈得厲害,他只是個小鎮的老師,現在卻像是進入了一個完全不屬於他的世界,這個世界的一切都那麼陌生。

  可他卻無法退卻,舉步不前,撐著一口氣,他也要把這事給辦好了。

22、事成

  吳靖冬的師兄是個有點微胖的高大男人,戴副眼鏡,很有精英的感覺。

  他和吳靖冬同屬於一家律師樓,平日裡關係也不錯,在社會上沉浮好些年,他早就學會衡量什麼事做了對自己有利,拋開師兄師弟的關係,吳靖冬和蘇源豪交好,要是以後能進入宏峰集團的律師團,對於沒有背景的他來說無疑是最好的出路。

  所以吳靖冬和他說這件事時他是抱著絕對認真的態度來的,不管今天蘇總會不會出面,能讓吳靖冬記下他這個人情就好。

  小會議室的門被人推開,「師兄,來很久了?」

  「也沒到多久。」對他身後一起進來的幾人微一點頭,帶著點矜持,卻沒有城裡人的傲慢,蕭立微微回了個笑,這樣的人雖然勢利,第一感覺卻也不讓人討厭。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師兄楊哲,師兄,這就是我和你說的那幾人,這是謝武,胡秀英,蕭立,那兩個小的是吳英萊和吳英湖。」

  楊哲說著幸會朝他們伸出手,這樣的交往是蕭立最熟悉的,他也第一時間上前一步接下這些事,不讓謝武夫妻尷尬。

  「怎麼宏峰集團還沒人來……源豪,怎麼你親自來了?」正奇怪源豪安排的人怎麼還沒來,就看到他帶著秘書助理走了進來,吳靖冬奇怪的問,而楊哲此時卻直嘆今天是自己的幸運日,居然見到了大老闆。

  蘇源豪掃了眾人一眼,不帶任何表情的,只是對吳靖冬說話時,說氣卻算得上是柔和,「這是我們公司目前非常賺錢的項目,吳家和蕭立是第一個來和我們簽合同的,董事會非常重視。」

  說著官面上的話,蘇源豪不著痕跡的拉著吳靖冬坐下,示意其他人也坐。

  楊哲正不知道是該上前打個招呼還是裝得一派清高時就聽到蘇源豪點他的名了,「楊律師,你先把謝武和吳英萊的程序走了,阿靖,你看看合同,要沒問題就給他們兩人簽字。」

  「嗯,師兄,開始吧。」

  看兩人那熟稔的樣子,楊哲再一次覺得今天這步棋走對了,精神抖擻的從公文包裡拿出一疊文件遞到吳靖冬手裡,「你看看有沒有問題。」

  吳靖冬接過來逐條逐條的看得仔細,蘇源豪看他一時半會沒時間理會自己,示意助手把合同拿來,「蕭立,這是你的,有問題就提出來。」

  蕭立邊拿起來看邊道:「如果和在沈先生那裡看到的一樣,那我沒什麼意見,相反,我很感謝蘇總對我的厚待,如果賣給別人不見得會給我這個價錢。」

  「要不是看你不錯,我也不會給你這個價。」蘇源豪說得很不客氣,也完全是說的心理話,對他來說,錢就是一串數字,用錢來賺取更多錢不再是為生活得更好,而是變成了樂趣,這次給蕭立這麼好的價錢,說穿了也是一次投資。

  蕭立沒有接話,有實力的人才能這麼說話,沒有實力如他,逞強並不能給他帶來任何好處,更何況,他逞強倒是痛快了,可要是惹翻了蘇源豪,對他,對萊萊和皮皮來說都是災難,他早就過了該逞強的年紀。

  會議室一片靜謐,只有偶爾的紙張翻頁聲,吳英萊左看看右看看,最終還是緊緊牽著弟弟的手安靜的坐著,他不懂這些,但是立哥懂,立哥不會害他的,他只要乖乖的等著立哥就好了。

  在該簽字的地方簽了字,蕭立把合同推了過去,蘇源豪看了看,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支票推過去。

  蕭立看了看上面的數字,「多了。」

  「公司能拿到這麼大一個煤礦資源是你的功勞,多出來的算是謝禮。」

  蕭立揚了揚眉頭,沒打算拒絕,把支票摺了摺放進外套的內袋裡就要往萊萊那裡走去,蘇源豪叫住了他,「要不要來幫我做事?」

  「不。」蕭立回得異常迅速又堅定,「我會自己打下一個天下。」

  意料之中的答案,蘇源豪還是覺得有點遺憾,他手裡有不少人才,可沒有一個比得上蕭立,蕭立說要自己打下一個天下,以後就必定會做到,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我看了沒什麼問題,蕭立,你要不要再看看?」

  蕭立沒有異議的接了過去,比看自己的合同還要看得認真。

  好半晌過後,蕭立才遞給謝武,指了幾個地方讓他簽字,再把萊萊叫來也簽了幾處,接下來就只要簽一份和他的合同一樣的就完成這次來B市的任務了。

  又是一張支票遞來,上面的數字比蕭立的還要多,蕭立倒是平平和和的接受了,謝武兩口子只是瞟了眼數字就被嚇得說不出話來,這這這也太多了,那麼多個零,幾輩子都花不完啊!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吳靖冬把他們兩家的合同都收了一份給蕭立,他算是看出來了,吳家也是這小子在當家,這會不會太早熟了點?

  蕭立沒打算隱瞞,要想快點在這裡安家,讓吳靖冬幫忙是最好的選擇,只要他插手了的事,蘇源豪一定不會坐視不管。

  「我想買套房子,長住,所以要好一些的,吳律師,B市你熟,你能不能幫個忙?」

  「這個沒問題,我明天就能給你消息。」想了幾處地方,吳靖冬決定一會就去看看,他對吳家兩兄弟有好感,自然也希望他們能過得好,最好是離他還近,他還能時不時的去竄個門,源豪有時候要出差,他同學朋友不少,交心的卻一個沒有,也許是他不容於世的戀情讓他不敢和人交心,可這幾人不一樣,是孩子不說,其中一個還抱著些其他心思,以後也有共同語言不是?

  蕭立在玩養成,他感覺自己也有這感覺,把兩孩子養大一定很有趣。

  「謝字說多了俗,我就不說了,心裡記著。」

  吳靖冬橫了他一眼,「我全是看在小萊和皮皮份上,沒你什麼事,用不著你道謝。」

  吳英萊多聰明的孩子,雖然敏感多心了些,但這話音還是聽得出來的,趕緊牽著皮皮站起來,正兒巴經的對著吳靖冬道:「謝謝吳叔叔,我和皮皮都謝謝你。」

  「行了行了,小屁孩子別學這些虛的。」

  蘇源豪起身,無視了旁邊一直磨蹭著裝作很忙的楊哲,逕自對吳靖冬道:「阿靖,我有點事找你,跟我來一下。」

  「啊?很重要嗎?我想送蕭立他們回酒店,B市他們不熟。」

  不等蘇源豪說什麼,蕭立就拒絕了,「不用,我知道怎麼打車,而且我們暫時也不回去,小舅他們不會在這裡待很久,我帶他們到處去看看。」

  對於他的識趣蘇源豪很滿意,衝楊哲微一點頭就拉著吳靖冬出去了,徒留下楊哲在那裡掙扎是要追出去還是收拾東西離開。

  好在,吳靖冬還是記得這個師兄的,很快又返回來扒著門縫交待了一句,「師兄,你先去忙自己的,改天請你吃飯。」

  「啊,行。」

  蕭立叫上還處於驚嚇中的謝武夫妻,再一手牽一個孩子朝楊哲打了個招呼就往門外走去,B市這輩子的蕭立確實不熟,還是頭一次來,可是上輩子的蕭立卻是在這裡從無到有闖下一片基業的,對B市的熟悉不會比本地人差到哪裡去。

23、在B市

  幾人還是先回了酒店,謝武夫妻保持了一路的沉默。

  蕭立也不說什麼,腿上抱一個邊上攬一個,給兩小孩介紹外面飛馳而過的他們看得驚嘆的地方。

  對才走出橫山村的他們來說,B市就是另一個繁華世界。

  「萊萊,你帶著皮皮回房玩一會,快中午了,我們等下就下樓去吃飯。」

  「好。」

  打發走兩個孩子,蕭立跟著謝武來到了他們的房間,把屬於萊萊的那張支票放在茶几上。

  沉默了好一會,謝武才嘆息似的道:「我一直知道能賣不少錢,可沒想到有這麼多,就是什麼都不幹,萊萊和皮皮也能富足的過上一輩子了。」

  這錢放到現在確實不算少了,可是蕭立活了兩輩子,一單生意談下來隨便就是以億計,這點錢他還不放在眼裡,只是做為啟動資金卻是最合適不過了。

  聽到謝武這麼說,蕭立更安心了些,他不是不擔心謝武起其他心思的,在金錢面前,他對人性沒什麼信心。

  「小舅,我可以保證,萊萊的錢我會一分不動,就算我做生意敗光了自己那份,萊萊和皮皮也能過富足的生活,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謝武拍了拍他的肩膀,「蕭立,我相信你,就算以前還有點疑慮,通過這兩天也都沒了,你要是真有其他心思,不要說小萊他們兄弟,就算是我你也蒙得過,可你沒有不是嗎?你還找了律師,那些條條框框我是看不大懂,但是有一條我是看懂了的,小萊那筆錢除了他們兄弟,誰都不能動用,這條很好,防了我們你放心,同時也是防了你,我們也放心。」

  「抱歉,小舅,我小人之心了。」

  「不,這樣很好,你是真心為小萊在著想,我高興還來不及,道什麼歉,不說這個了,我們不能在這裡久待,難得來一次B市,趁著這兩天給家裡老人和孩子帶點東西回去,你要是有事就去忙,我和秀英丟不了。」

  「再有事也不急在這兩天,明天吳律師帶我們去看房的時候小舅和小舅媽也一起去吧,記著地方,以後有空了隨時可以過來。」

  「行,認認門。」

  在酒店二樓吃了中飯,蕭立先帶著幾人去了銀行把支票兌現了,手裡有了錢,他才有底氣,帶著幾人去大商場大採購了一番,蕭立把兩孩子從頭到腳的重新收拾了一遍,照著那尺寸拿了好幾套衣服,皮皮高興得直跳,在鏡子面前左看看右看看,那小模樣把櫃檯裡的人都逗笑了。

  吳英萊也很喜歡,帶著穿新衣服的羞澀,小心翼翼的生怕挨上點髒東西,被人稱讚長得好時更是侷促得不知如何是好,臉紅紅的直往蕭立身後躲。

  蕭立心裡無比滿足,早知道萊萊長得好,長大後雖然被現實折磨,後來又被病痛折磨,依然有著清俊的模樣,現在還是孩子的萊萊若是穿上女裝只怕也會讓人稱讚長得好。

  可惜這性子……只是大半年的時間就讓萊萊失了孩子的天真,變得敏感怯懦,要想再把這性子掰回來,怕是要費上不少的勁,不過他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

  他想看到神采飛揚的萊萊,笑起來時露出兩個小酒窩,會生氣會發脾氣,會鬧彆扭,所有孩子該有的情緒,他都希望萊萊有,而不是惶然害怕。

  所以買房子安定下來是他現在排在第一位的事,哪怕是會要花掉一些錢也在所不惜,生意可以慢慢做,資金可以慢慢累積,可是有些事,卻是等不得的。

  「立哥,你都沒給自己買新衣服。」拉著立哥的手,吳英萊不太高興的道,「立哥,你不要把錢都花在我和皮皮身上,我們有衣服穿的。」

  就那舊得都能當抹布的衣服?蕭立不想打擊他,在這城市裡,第一眼印象很重要,萊萊現在本來就沒有自信,要是再因為這外在的原因讓他被人瞧不起,他這自信怎麼還立得起來?

  再說,他蕭立預定的愛人,怎麼捨得不用最好的衣食住行養著。

  不過這些萊萊都不用知道,一切有他。

  「現在就去買,立哥也穿新衣服。」

  「嗯。」

  低頭看著笑得眉眼彎彎的孩子,蕭立眼裡也滿是笑意,現在,這樣就好。

  對以後有了規劃,蕭立買的大都是正裝,而且還不少,家居服只買了換著穿的兩套,西裝襯衣領帶之類的倒是提了滿滿幾袋子。

  會合後,謝武和胡秀英看著蕭立手裡提著的無數個袋子不由得瞪大眼,趕緊分了幾個到手裡,「你們這是搬空了人家一個店舖吧,怎麼買這麼多?」

  「都是以後用得上的,這裡不同橫山村,大家都穿得一樣破誰也不用看不起誰。」

  謝武瞭然,城裡人勢利,看不起鄉裡人,蕭立這是不想小萊和皮皮被欺負了。

  有個這樣的人照顧兩兄弟,謝武是真的放心。

  第二天,吳律師又是一早就來了,跟著來的還有蘇源豪,蕭立下意識的看了下日曆,星期天,怪不得了。

  不過蘇源豪對吳靖冬是真的好到了骨子裡,真不知道在一起那麼多年,他是怎麼把人藏住的,別人就看不出他看吳靖冬的眼神嗎?

  「人多,我和源豪各開了一輛車,蕭立,你和源豪一輛車。」

  蕭立沒有異議,倒是吳英萊不幹,抓著蕭立的手不放,吳靖冬無奈,只好讓吳英萊跟著上了那輛車,他抱著皮皮招呼了謝武夫妻上了自己的車。

  車子駛入車流中,現在的車子還不是特別多,路上也不堵,一路開得都算順暢,蕭立原本以為吳靖冬這麼安排是蘇源豪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沒想到車子都停下來了,蘇源豪也沒和他說一句話。

  蕭立哪裡知道,蘇源豪正因為不能和阿靖同車而不爽,家裡還有一輛房車,阿靖又嫌太過惹眼,不願意開出來,得了,還是去買輛保姆車放著吧,有備無患,總好過得一人開一輛。

  下了車,蕭立打量了下這地方,是個還帶著幾成新的社區,和後世那些當然沒得比,但是在現在卻是非常客氣的。

  「這裡是個教師小區,裡面住的都是附近大學的老師,大環境好,小萊的性子太靜,皮皮又還小,我覺得他們住在這樣的地方會好一些,以後再認識幾個朋友,性子說不定能開朗些。」

  「費心了,我就是想買在這樣的地方。」蕭立真心實意的道謝,要是他自己去找,這樣的地方怕是很難找到。

  吳靖冬有點得意,眼睛都是清亮的,蘇源豪不著痕跡的站到他身邊,像好兄弟一樣攬住他的肩,「你約的人呢?」

  「他說在這裡等……看到了,在那裡。」帶著大家走過去,蕭立看清了是個有點年紀的老人,氣質很好,不像是做中介的。

  「老師,等很好久了嗎?我們已經儘量快的趕來了。」

  看得出,兩人關係很親近,老人揚起拐仗點了點他,笑聲爽朗,「正好在外面散步,看車子像你的就在這裡等著了,要是太陽再烈點,你看我會不會等。」

  吳靖冬上前扶著老人的手,話語中盡是孺慕之意,「那可說不定,師母呢,怎麼沒和您在一起?」

  「去買菜了,知道你要來,說要去買個老母雞來給你補補。」

  「哈哈,那我們今天有口福了。」把老人哄得眉開眼笑,吳靖冬才拉著幾人做介紹,「老師,這是我朋友蘇源豪,您見過的,還記得吧?」

  「記得,宏峰集團前不久注資給我們學校共同研發一個項目,我看著前景不錯,蘇總,好眼光。」

  這並不是一個不知變通的老人,蕭立評價。

  「能得您一聲讚,那肯定是不錯,我也不用擔心這錢會打水漂了。」蘇源豪柔和了神情,臉上帶了個淺淺的笑意,並不是刻意放低架子交好,這個老人是阿靖的導師,對他一直很好,就算畢業好幾年了,他們也一直保持著聯繫,時不時還會上門去看看兩老。

  阿靖在乎的人,他也同樣在乎,給與阿靖善待的人,他同樣給與十二分的善意。

  「哈哈哈,蘇總這話讓我好大壓力。」

  吳靖冬笑瞇了眼,又介紹了謝武夫妻後才說起今天來的目的,「老師,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要買房子的蕭立,那兩孩子是吳英萊和吳英湖,他們三人是要在這裡長住,也不是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不然我也不敢帶到您面前來,幾位,這是我的大學導師徐仁慶。」

  徐老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仔細打量了蕭立一番,他不懂相面,卻會看人,這孩子年紀看著不大,卻心性沉穩,眼神坦率不閃躲,看著就是個有擔當的人,「不錯不錯,是個做大事的人,走,太陽越來越大了,我們進屋再說。」

  吳靖冬扶著老人,慢悠悠的在前面帶路,蕭立一路看下來已經決定只要房子不是特別差勁就住這裡了,這地方要是他沒記錯的話以後會發展成一個大學城,周邊發展得很好,超市商場一應俱全,而這片小區卻很有點鬧中取靜的意味。

  不錯,他很喜歡。

  進了屋,徐老領著幾人進屋坐下,吳靖冬熟門熟路的去倒茶,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個外人看待。

  「房子就在我樓上,本來是準備給兒子娶媳婦用的,結果他在國外安了家,不準備回來了,這房子也就用不上了,我們老兩口也住不了兩套房,就想著賣掉一套,不過那房子裝修我費了不少心,也不願意被人糟蹋了,這不,就和靖冬說了聲,讓他留意一下,哈哈,要是賣給你們我倒挺樂意,價錢方面好說。」

  「老師你放心,我不會看錯人的,再說有他們住在這我也安心些,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的毛病只管找他們,他們照顧不過來的時候也能通知我一聲。」

  「敢情你就打的這主意啊,臭小子。」雖然嘴裡是罵著的,但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有多高興,教了幾十年書,學生無數,不說要所有人都惦記著他,有個吳靖冬這樣的也就老懷大慰了。

  門鎖響動,一個銀髮老太太推門進來,看到這麼多人先是愣了一愣,旋即就笑開了,「幸好我多買了點菜,靖冬,你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我還以為就一兩個人來。」

  吳靖冬只是笑,不然他還能怎麼回話?說他們不是來趕飯的?以老太太好客的性子聽到這話會高興才怪。

  「老伴,樓上那鑰匙找給我,我先帶他們去看看。」

  「我放那茶几下面了,你找找。」

  徐老過去一眼就看到了,拿起來拋了拋,「走,看房去。」

24、買房

  進來的路上蕭立就數了下,這個小區最高的也就六層,徐老住的是二樓,給他家兒子準備的婚房是在三樓,俗話說金三銀四,光是這個樓層蕭立就滿意極了。

  等到徐老打開門,蕭立就已經確定了哪怕是價格高一點他也會買下這房子。

  因為是為婚房做的準備,裝修的整體都是暖色調,米色的牆,細微處是橙色做的點綴,又時尚又溫馨,很有家的氛圍,真不像是一個老人裝修出來的房子。

  像是看出了他們的想法,徐老笑得爽朗,「這是我侄女來做的設計,她就是學這個的,我老頭子這眼光可弄不出來這樣的。」

  原來如此,蕭立恍然,怪不得只是看了客廳就覺得這屋子入了眼了。

  「蕭立啊,裡面你自己去看看,東西都只添了大件,要是不喜歡我搬樓下去也行。」

  蕭立也不客氣,牽著萊萊就往主臥的方向走去。

  那裡,將是他和萊萊的房間。

  主臥的床很是新穎,是那種現在還沒流行起來的皮床,白色的,以蕭立的眼光來看都覺得這床不錯。

  靠牆的地方放著一套中規中矩的組合衣櫃,白色為底,裝飾的地方是用的橙色,和屋子的顏色很合得上,窗簾是用的淺藍色,很適合這越來越熱的天氣。

  這房子應該還沒有住過人,所有的東西都沒有人使用過的痕跡,蕭立更滿意了,在床上坐下來,拉著萊萊站到自己雙腿之間,溫聲問道:「萊萊,喜歡嗎?」

  吳英萊連連點頭,「喜歡,立哥,我們以後住這裡嗎?」

  「嗯,我買下這裡,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好不好?」

  「好。」吳英萊臉上全是興奮的笑,和叔叔家比起來,這裡好太多了,還這麼漂亮,不過,「立哥,是不是要好多錢?我們的錢夠不夠?」

  「放心,立哥買得下。」

  確定主臥合心意了,蕭立牽著萊萊又看了看其他房間,最後回到客廳。

  「怎麼樣?還喜歡不?」

  蕭立點頭,「還不錯,我很喜歡,您打算賣多少?」

  是個爽快人,徐老眼睛都笑瞇了,「這房子買下來花了十二萬,裝修花了將近四萬,小夥子,你是靖冬帶來的,我也不賺你錢,你把這錢折給我就行了。」

  「十六萬?」

  「對,十六萬。」

  蕭立心裡刷刷的開始算帳,要是放到二十年後,十六萬想在B市買一套全新的還搞了裝修的成品房絕對是做夢,買個洗手間還差不多,可是就現在這年代,人月工資也不過是幾百塊,十六萬放到一般的家庭那就是天文數字。

  兩室一廳的房子,應該是八九十平米的樣子,不算大,但住上他們三個人絕對是最合適的,蕭立很心動。

  一直都不太說話的吳英萊卻突然開口了,「這房子會漏雨嗎?」

  徐老慈祥的看著他,「當然不會了,這裡是三樓,上面還有四五六樓,就算下暴雨也不會漏到三樓來的,怎麼,小朋友怕被雨淋到?」

  蕭立心疼的握緊手裡牽著的手,搶過話頭,「他還小,以為這裡的房子和鄉下的一樣會漏雨,徐老,這房子我很滿意,您下午有沒有時間?」

  「有時間,我退休了,閒人一個。」

  「那好,下午您和我去一趟銀行,我把錢給您,房子過戶我也希望能盡快辦好,我們現在還住在酒店,早點收拾好了也好早點搬進來。」

  徐老還真是喜歡這小子爽快的性子,他其實都做好了價錢上要被磨一磨壓一壓的思想準備了,尤其是年紀都還不大的幾人,沒想到這小子居然就拍板了,一分錢價沒還,這樣的人好,果敢,乾脆,是個做大事的,老話說會用錢的人就會賺錢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很看好這半大小子。

  「好,吃了飯我們就去,房子過戶手續多,我找找熟人……」

  「不用了,老師,源豪有熟人,乾脆下午就去把這事一起辦了,免得折騰您。」一直旁聽的吳靖冬打斷徐老的話,他也高興這房子賣了出去,他是實在人,反正這房子用不上了,放在這裡舊還不如賣掉,手裡有錢比什麼都強,一旦有個特殊情況或者身體犯個毛病什麼的,也不會在錢上面犯難。

  「那更好,我腿腳不利落了,一起辦了更好。」徐老知道這小弟子是替他著想,也不拂了他的意,一口就應了下來,轉頭對蕭立道:「你們也別住酒店了,這裡收拾收拾就能住人,被子我家裡有,搬來幾床就行。」

  蕭立對酒店向來沒好感,上輩子卻是經常住在酒店裡,他一直覺得只有沒家的人才會以酒店為家,就像他這樣,回去也是一個人,面對空蕩蕩的屋子,確實還不如住酒店來得舒坦。

  這輩子他有萊萊,有皮皮,就算是為了他們,盡快有個家也是好的,「好,一會去了銀行順道去酒店一趟把行李拿來,被子什麼的,小舅,舅媽,下午能不能麻煩你們幫忙去買些東西,被子床單之類的,有用的都買上,出門攔個車,直接去商場就行。」

  「當然可以,你去忙,要不把萊萊和皮皮放家裡,或者我們帶著也行?」

  吳英萊下意識的就用力挽住了蕭立的胳膊,蕭立也不願意和他分開,正想著如何回絕,吳靖冬就開口解了他的圍,「我們都有車,把小萊和皮皮帶上沒事,要不我開車送你們去商場?」

  「不,不用,我們攔個車就行了。」謝武趕緊回絕了,已經麻煩這人很多了,他都覺得有些無以為報,哪能再麻煩他。

  吳靖冬聳了聳肩,沒有堅持,就算他願意他身後的人也不願意,這都已經掐上他腰了。

  回到樓下徐老的家,徐老的老伴已經在廚房忙上了,聽到聲音擦著手出來,滿臉的笑意,「怎麼樣?看得還喜歡嗎?」

  「我就說這房子只要我帶人去看,沒有看不上的,你還別不信,問問蕭立,看他是不是很喜歡。」

  看老人一臉得意的模樣,蕭立不由得莞爾,「嗯,確實是很喜歡,我已經決定買下來了。」

  「那感情好,賣給你們我也高興,要是賣給那些不著調的糟蹋了我還心疼。」老太太給幾人倒了茶,又拿出一些瓜果零嘴放桌上招呼兩孩子吃,「你們先聊著,我去做菜。」

  吳靖冬抓了個蘋果起身跟著去廚房,邊道:「師母,我來幫你。」

  徐老對蕭立很感興趣,他看得人多了,誰有出息誰沒出息只消幾眼就會有定論,幾十年下來少有看走眼的時候,這會有了探底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蕭立,你是不是考上了這裡的大學所以才想在這裡買房啊?」

  「不是,我不讀書了,要讀書的是我兩個弟弟,徐老,這裡您熟,萊萊沒有轉學信,轉學會不會很麻煩?」知道徐老的打算,蕭立不疼不癢的回了自己的問題就把問題拐到了別處,這也確實是他要解決的問題,有個本地人在,正好問問清楚。

  「麻煩倒也說不上,小萊讀幾年級了?」

  「開學就可以讀五年級了。」

  「開學還早……哎,這不對啊,現在小學還沒放假啊,他這學期不是沒讀完?」

  蕭立半真半假的道:「因為遇到了些問題,萊萊停學了一學期,不過我有幫他補習,他也很認真的看書,絕對不會跟不上,入學不是會有個考試嗎?到時候讓萊萊去考一考就知道了,要是基礎實在不行,再重讀個四年級就是了。」

  徐老若有所思的點頭,「小萊幾歲了?」

  看到老爺爺看著自己,又有立哥在身邊,吳英萊倒也不怯場,「七月十八就十歲了。」

  「年紀倒是差不多,學校這片我熟,到時候我去打個招呼,只要不是考得太差讀五年級沒問題,只是我建議底子還是打好一點不吃虧,不然五六年級學起來要吃力。」

  「萊萊會跟得上的。」蕭立很有信心,拍了拍萊萊的背,「還不謝謝徐爺爺?」

  「謝謝徐爺爺。」

  老人都喜歡有禮貌的孩子,徐老也不例外,高興的抓了一大把瓜子放到他手裡,他抓不下的又放到皮皮手裡,「吃,別和爺爺客氣。」

25、安家

  下午分開各自忙碌,等到天黑會合到一起時,大家都是一臉的疲態,可臉上是笑著的,即將有家的喜悅足以抵消所有的疲憊。

  「一時也不知道還缺什麼,我能想到的都買了,蕭立,那商場裡面的東西可真貴啊,要放到我們鎮上,買這東西哪需要花這麼多錢。」

  胡秀英一邊整理一邊唸叨,可觸手之處的細膩又讓她無法不喜愛,女人天生就喜歡漂亮東西。

  蕭立只是聽著,也不反駁,這是他們的家,對他來說花再多的錢都不過分,現在這些東西在他眼裡也只是過渡的,以後等一切上了軌道,生活都穩定下來了,他再慢慢來替換。

  等胡秀英不再說了,蕭立才道:「回來再整理吧,我們先出去吃飯。」

  謝武從洗手間出來,一聽他這麼說就笑了,「我還真餓了,回來的時候我注意了下,小區外面就有館子,我們去那裡隨便吃點就行,明天要把廚房的東西都備齊了,過日子總去外面吃飯也不是個事。」

  胡秀英點頭附合,「要不我現在去外面市場看看還有沒有菜賣?館子裡吃飯太貴了,吃一頓的錢在家裡都可以吃上幾天了。」

  「明天再說吧,今天大家都累了,飯還是去外面吃現成的吧。」蕭立一手抱起皮皮,一手牽著萊萊率先走了出去,謝武夫妻對望一眼,無奈的跟上,這麼個用錢法,再多的錢也會敗光。

  等菜的空隙,謝武提醒蕭立,「等有空了,你請吳律師和他的朋友吃頓飯,好好謝謝他們。」

  「我會的。」

  「要不是太趕了,今天就該請他們,人生地不熟的,要不是他們,事情哪會辦得那麼順。」

  蕭立點頭應下,就算謝武不說,他也記下了那兩人的人情,他們什麼都有,一般的東西看不上,說謝謝又太膚淺,只能以後有機會再去還了。

  折騰了兩天,家裡總算有了點樣子,該置辦的都置辦好了,廚房裡一應俱全,新買的冰箱裡塞滿了東西。

  吃了晚飯,謝武叫住準備去洗碗的蕭立,「一會再收拾,我們說說話。」

  吳英萊摸著飽飽的小肚子,「我去洗。」

  蕭立拉住他,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著,「一會我洗,聽聽小舅要說什麼。」

  吳英萊想說自己聽不懂,讓立哥聽著就好了,可抱著的感覺太舒服,他不想動了,往後靠了靠,滿意的被抱得更緊,笑彎了眉眼看著小舅,等他說話。

  謝武看著越來越多笑容的外甥心下也高興,孩子就該有孩子的樣子,在吳良家的小萊讓他太心疼。

  「我請的假時間不多了,明天到處去看看,後天我們就回去,蕭立啊,他們兩兄弟跟著你我放心,我也替我姐姐姐夫謝謝你,他們都還太小,你多費點心,我知道你心大,以後肯定有大出息,可你畢竟年紀還小,不要太心急,一口氣吃不成個胖子,腳踏實地的慢慢來,你一定會成功,錢誰都不嫌多,可一輩子要全圍著錢轉了,就算賺得再多的錢,也比不得你失去的那些。

  小舅生活在小地方,眼界不寬,看得可能還沒你遠,但小舅知道虧心的錢不能賺,會折福分的,你不是一個人,在你帶著小萊他們兄弟倆離開橫山村的時候你就背負了責任,做什麼決定的時候想想他們,要是沒了你,他們會怎麼樣,就算他們身上有足夠他們揮霍一輩子的錢財,可他們守得住嗎?沒錢可能還只是吃點苦頭,可要是有錢卻沒有守住的能力,那才是災難,蕭立,你說過要護著他們的,是個男人就該守住自己的承諾,你說是不是?」

  蕭立緊了緊手臂,更加抱緊懷裡昏昏欲睡的人,細瘦的身子感覺一點重量都沒有,上輩子犯過的錯,他這輩子又怎麼會再犯?

  「小舅,我會記住這些話的,你放心。」

  謝武鬆了口氣,說到底蕭立和他並沒有什麼關係,他其實並沒有資格說這些話,可他不得不說,他的兩個外甥在他這裡,他一個人虧了敗了沒什麼,可他不能讓小萊和皮皮再吃苦。

  「小舅知道你是個重諾的人,只是有些話要不說,我這心裡總不踏實,行了,我也沒其他要說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行,以後小萊和皮皮放假了,你就帶他們回家來,姐姐和姐夫的墳我回去後找些人去好好修葺一番,這些你們都不用記掛。」

  「小舅,頭幾年我們回來得可能會少一些,萊萊和皮皮要適應城市裡的生活,學習要跟上,我頭幾年時間也不會寬裕,吳叔吳嬸那裡還得麻煩小舅你每年多去燒點紙線。」

  「確實是這樣,頭幾年小萊怕是要吃點苦頭,你普通話講得好,趁著還沒開學多教教他們兩兄弟,別讓他們被城裡人欺負,這城裡人排外得厲害。」

  「我不會讓他們被欺負。」不著痕跡的親了親萊萊的頭頂,他怎麼捨得讓萊萊再被欺負,他的萊萊這輩子就應該在蜜罐裡長大,在他重新回到他身邊後。

  謝武放鬆的笑了,蕭立有多著緊兩兄弟他看得到,這方面他放心,看了妻子一眼,「好不容易來了趟B市,明天我們到那些有名的地方去看看,結婚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有閒和你一起出來走走,就當是……那話怎麼說來著?度蜜月,對,就當是來補度蜜月了。」

  胡秀英紅著臉白了他一眼,抱起在一邊一個人玩得高興和皮皮去浴室,「我去給皮皮洗澡。」

  看小萊已經睡著了,謝武聲音放低了些,「小萊身體不好,你多給他補補,趁著現在年紀還小補得回來,不然以後要吃大虧。」

  「我會的,小舅,寒暑假的時候你就帶著舅媽和兩個孩子到這裡來吧,萊萊和你們親近,你們來了他肯定高興。」

  「到時候我再看看,暑假我會開補習班,寒假又要準備過年,時間上排不開。」

  「那就來這裡過年,人多熱鬧。」

  現在老父母也不在了,倒也不是走不開,謝武想了想沒有一口拒絕,「我來之前會給你打電話的……對了,你家裡安個電話,我們也好聯繫,家裡電話號碼你知道,安好了你打電話回來告訴一聲。」

  「好,我過幾天就去辦。」

  「行了,碗筷我來收拾,你把小萊抱回房間,他身體太虛了,不然也不會這麼渴睡。」

  蕭立捨不得萊萊睡得不舒服,沒有客氣,輕手輕腳的抱著他回了房,這兩天都是他們三人睡一張床,皮皮從小就是被萊萊帶著睡的,要把兩兄弟分開睡只怕不是易事,不過,必須分開。

  這是他和萊萊的臥室,就算是皮皮也不能介入其中。

26、悄悄話

  夜深人靜,吳英萊眼睛睜得溜圓,不知道是不是晚飯後睡了一覺的原因,這會醒來卻睡不著了,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立哥的懷抱很舒服,吳英萊往裡貼了貼,感覺到抱著自己的人把自己抱得更緊了點,嘴角快樂的彎起。

  落地扇在床尾對著三人吹,有點噪音,要是昨天晚上他肯定就聽不到,可現在卻讓他更睡不著了。

  「萊萊?怎麼醒來了?」蕭立聲音比往常要沙啞一些,他睡覺很驚醒,一點點動靜就會讓他醒來,上輩子養成的習慣改不了了。

  吳英萊不好意思的又往他身上貼了貼,「立哥,吵醒你了嗎?我馬上睡,你也快點睡。」

  聽他這麼清晰的聲音就知道醒來有一會了,要能睡著早睡了,蕭立給那邊的皮皮拉了拉毯子,再把萊萊往懷裡拉了拉,毯子扯上一點。

  「萊萊,我們說說話。」

  吳英萊當然願意,可是他又怕再把皮皮吵醒了,掙扎了一會才小聲道:「那立哥,我們說悄悄話。」

  「好。」蕭立彎起嘴角,對著萊萊的耳朵吹了一口氣,「我們說悄悄話。」

  吳英萊明顯的縮了下身體,手被蕭立困住了,就在蕭立的胸膛上蹭了蹭腦袋,好癢。

  蕭立笑眼看著他的動作,也不攔著,重生回來後他就一直在忙,現在好不容易安定下來了,他也想和萊萊說說話。

  「萊萊,你想橫山村嗎?」

  吳英萊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我想劉爺爺,胡爺爺,想我爸媽,想所有對我好的人,但我不想回去,立哥,我們還會回去嗎?」

  「你想回去我們就回去,不想我們以後就不回去了,小舅有時間就接他們一家到這裡來玩好不好?」

  小腦袋點了點,「立哥,我是不是在做夢啊,你回來了,還帶我和皮皮來到大城市,我們還有新房子住了,立哥,這房子好漂亮,以後真的就是我們的了嗎?」

  「嗯,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等我們有錢了再去買大房子。」

  吳英萊連連搖頭,「不買了,我喜歡這裡,以後我們就住在這裡。」

  「你喜歡我們就不搬了。」蕭立把懷裡的人抱緊一點,「學校離家很近,住在這裡方便。」

  吳英萊心滿意足了,「立哥,我真的可以讀五年級嗎?我怕跟不上。」

  「四年級的課本你不是都看懂了嗎?過兩天等小舅他們回去後我帶你和皮皮去買一些練習冊回來做,要是都做對了我們就讀五年級,要是有很多不會的,立哥就去給你請個老師,現在離開學還有三個月,萊萊這麼聰明,一定沒問題的。」

  被稱讚了,吳英萊耳朵尖都紅了,不過信心也更足了,「嗯,我一定會學會的。」

  輕拍著他的背,蕭立心裡有了點小小的成就感,和他才回來時看到的萊萊相比,現在萊萊的精氣神都好了許多,到了B市後笑容也多了,他再努力努力,說不定不用多久就能恢復到以前的樣子了。

  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萊萊他們兄弟兩個被城裡的孩子排擠,那樣萊萊才建立的一點信心又會摧毀得一點不剩。

  太過敏感多心的孩子總是想得比較多,也容易被傷害。

  想到這些,蕭立不再說家鄉話,而是改說普通話,「萊萊,和我用普通話對話。」

  「啊?」

  「普通話,你們在學校上課的時候不也是說普通話嗎?」

  吳英萊張了張嘴,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說不出口,怎麼辦?

  「來,用普通話叫立哥。」

  立哥,立哥,立哥,在心裡喊了無數遍,可就是開不了口,吳英萊憋得臉都紅了,眼裡還帶著水氣,一臉無助的看著蕭立。

  蕭立瞬間就心軟了,想著算了算了不逼他了,有他護著,誰還能傷得了他?可是……

  有些事畢竟不是他能代替去做的,他也不能時時刻刻跟在身邊,萊萊被排擠被欺負,他又能怎麼辦?總不能把那些小孩子收拾一頓吧。

  「萊萊,這裡的孩子都是說普通話的,你不學會說以後怎麼和新同學做朋友?老師喊你回答問題你怎麼辦?也不說話嗎?那樣老師會不喜歡你,同學也不願意和你玩,你想那樣嗎?」

  吳英萊連連搖頭,「不想。」

  蕭立笑了,他故意一直用普通話說話,果然,萊萊回話時也是用的普通話,「萊萊,你剛才說的什麼?」

  「不想……」後知後覺的,吳英萊發現自己把心裡想的用普通話說出了口,好像……並不難嘛。

  「不得了,我們萊萊學會說普通話了。」蕭立抵住他額頭蹭了蹭,親暱非常。

  吳英萊紅著臉,用帶著方言腔的普通話小聲叫他,「立哥,立哥,立哥……」

  「嗯,我在,萊萊,我在,一直在,以後都會一直在你身邊。」

  被心尖上的人用這種依賴的,帶著點撒嬌的軟糯腔調叫著,蕭立莫名的就濕了眼睛,這輩子他想要的不多,不過是想和懷裡這人一起成長,一起過以後的日子,直到死去。

  雖然不知是哪路神仙發了慈悲心讓他有了重新再來的機會,但機會既然給了他,他怎能不緊緊抓住,再有錢,有再大的事業,一個人的日子也太過難熬了,他寧願不要那麼多錢,不用那麼大的事業,換來和戀人的日夜相伴。

  「立哥,你抱得太緊了,我不舒服。」

  蕭立狠狠閉了閉眼,把眼底的酸澀平復了,這才鬆了力道道歉,「抱疼你了嗎?對不起,立哥只是想到以後能和萊萊一起生活太高興了,萊萊你呢?高興嗎?願不願意以後都和立哥在一起?」

  小小的語言陷阱,明知道自己太過卑鄙,可蕭立控制不住自己,他太想得到承諾了,而不是他一個人兜著所有事,裝著所有心思,卻要時時刻刻的擔心會不會有其他人走進萊萊的生活,得到他的心,如果真的發生那樣的事,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怎樣瘋狂的事。

  「高興,最高興了,立哥,你要是再像上次那樣丟下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一定不理你。」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所以萊萊會一直都和立哥在一起是嗎?」

  「嗯,一直在一起,對,還有皮皮,我們三個一直在一起。」

  皮皮會成為他和萊萊之間永恆的電燈泡,蕭立再一次確認了這個事實,不過上輩子皮皮都出國了,這輩子怎麼都不能耽誤了他不是?要不高中就送他出國念?

  這主意不錯,只要是對皮皮好的,萊萊肯定會支持,這樣就能明正言順的把人打包送出國了。

  看萊萊打呵欠了,蕭立把人往懷裡攏了攏,「再睡一會,還早,今天要出去玩,不睡好會沒力氣。」

  「嗯,立哥也睡。」

  蕭立親了親他額頭,「嗯,立哥也睡。」

27、M

  幾千年來B市歷來就是古都,文化遺蹟很多,蕭立定好路線,花了兩天時間帶著謝武夫妻和兩個孩子大致逛了一遍,在這之前還去商場買了個相機,買了不少的膠捲,用不完也沒關係,他準備時不時的給萊萊來上一張,把他的成長用相機記錄下來,以後老了拿出來看看也是種樂趣。

  一開始的時候幾人都很拘束,照出來的相片也彆彆扭扭的,蕭立乾脆自己抓鏡頭,也不用他們刻意擺什麼姿勢了,這樣照出來的照片反而很鮮活。

  「哥,走快點。」皮皮竄出去老遠又走了回來拉著哥哥往前走,吳英萊想和立哥走一起,可他向來疼弟弟,一般不會拒絕他提出來的要求,再不甘願,還是跟著去了。

  一定要把皮皮丟出國去,要是皮皮成了精英,萊萊肯定高興,編著連自己都無法說服的理由,蕭立慢悠悠的晃在最後面,時不時給前邊的兩兄弟咔嚓一張。

  「蕭立,我們準備明天就回去了。」謝武也慢了腳步走在蕭立身邊,看著前邊歡快的兩個孩子露出笑臉,「離開橫山村能讓他們倆這麼高興,真好。」

  他們明天離開在蕭立的預料之中,他也沒準備留,倒不是他薄情,謝武夫妻掛心孩子,他留也是留不住的,能在這裡待上這麼些天已經是極限了,「這裡離火車站不遠,回去前我們先去站裡買了票,免得明天再來排隊。」

  「這樣好,去站裡乾等還不如在家裡舒舒服服的算著時間過去。」

  「小舅,還有什麼東西要買的嗎?」

  「買夠了,你別手裡有點錢就大手大腳,過日子還是要精打細算著來。」這幾天看著蕭立花錢如流水一樣他心裡那叫一個疼,就這幾天的花費都趕上他一年的工資了,再不回去,他真擔心把蕭立那點家底全掏空了。

  蕭立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解釋,笑笑就過去了,有些事只要他自己心裡有數就行,對現在的他來說,最不擔心的就是沒錢用了,上輩子他能從一無所有混到那種程度,重來一輩子還要受窮那就真是白活了。

  「立哥,我渴了。」吳英萊牽著皮皮蹭了回來,自然而然的靠在蕭立身上,依賴又親暱。

  從背包裡拿出來兩瓶水,謝武夫妻一瓶,他們三人一瓶,揭了蓋子遞過去,意料之中的被萊萊先送到了皮皮嘴邊,然後再自己喝,最後還剩大半瓶,就是剛才萊萊嘴唇含住的地方,蕭立一口一口把水全部喝完。

  明明是再自然不過的動作,不知為何,胡秀英卻覺得異常煽情,不期然想起家裡的小青年談戀愛時也會故意喝一瓶汽水,喝同一杯茶,現在蕭立的動作……晃了晃腦袋,肯定是太陽太大把她給曬迷糊了,她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擦掉小孩額頭上的汗,蕭立問他,「接下來我們先去火車站給小舅買票,然後就去新華書店好不好?」

  一聽到買票吳英萊臉上的笑容就沒了,扯著蕭立的袖子抬起頭問謝武,「小舅,你和舅媽要回去了嗎?」

  這地方雖然人流量不大,但還是過道,謝武領著幾人來到靠邊的地方,在兩兄弟面前蹲下身,「小萊,小舅只請了幾天的假,不回去不行了,而且你表弟表妹都在家,我和你舅媽也不放心,別哭,又不是見不到了,以後想回來了隨時回來,小舅給你留著房間,回來就有地方住,別哭,啊。」

  皮皮看著哥哥哭,他也跟著叭噠叭噠的掉眼淚,經過這裡的人紛紛多看了幾眼,看過小孩子哭的,可沒見過這麼無聲的哭的。

  蕭立一手摟住一個,他就知道會這樣,親情的缺失讓萊萊極度害怕再失去,小舅和小舅媽現在幾乎是萊萊心裡認定的唯二親人了,他大概希望能夠一直生活在一起。

  「後邊沒什麼好看的了,我們找個地方坐會吧。」

  走出大門就看到一個大大的M字,這是二十年後幾乎所有的城裡孩子都熟知的地方,蕭立想起來他還沒帶萊萊和皮皮去過,那裡不管吃的東西味道怎麼樣,環境還是不錯的,乾脆就帶著幾人去開了洋葷。

  讓幾人坐好,蕭立去點了一大堆東西,在謝武看不到的地方把錢推過去,要是讓那兩口子知道這些東西的價錢怕是又要心疼了。

  「小舅,小舅媽,隨便吃點填填肚子,皮皮想吃什麼?」

  皮皮看了半晌,最後指著薯條,蕭立撕開一包番茄醬給他,「用這個蘸著吃。」

  給他做了個示範,看皮皮吃得歡快了,蕭立才有時間來哄萊萊,「眼睛都哭腫了,羞不羞?又不是以後都見不到小舅了,哭什麼?等你放假了,你要是想回去我們就回去,你還可以經常打電話回去,或者叫小舅帶著你的表弟表妹來這裡玩也可以,不哭了,嗯?」

  吳英萊乖順的點頭,抹掉臉上的眼淚,可眼淚掉得太快,剛擦乾淨的臉上又濕了,蕭立又心疼又無奈,只聽說過女人是水做的,難道他們家萊萊也是水做的?這眼淚要是為他流的他也認了,可偏偏是為別人流的,心痛的還是他,賠本買賣啊!

  「好了好了,餓不餓?吃這個雞翅。」

  好不容易把萊萊哄得收住了眼淚,蕭立抓起一個漢堡幾口吃完,他兩輩子都對這東西沒好感,可勝在方便,還不用等。

  謝武吃了兩個,胡秀英吃了一個,然後就去吃其他東西了,第一次吃這東西,覺得又新鮮,味道還不錯。

  「小舅,小舅媽,你們在這裡休息一會,我去買票,用不著這麼多人一起跟著去受罪。」

  謝武擦了擦手制止,「我去就行,買票我還是會的。」

  「和我爭什麼,您是長輩,沒我經得熬,這會太陽還大,火車站估計還得排隊,我去就行,這東西我都付過錢了,你們慢慢吃,就在這裡等我就行,放心,沒人會趕你們走的。」

  謝武掃了其他桌一眼,看不少人什麼都沒點也佔了位置坐著,也就心安理得的應下來,「那行,我們在這裡等,先別走,我給你錢。」

  「小舅,你那錢留著給表弟表妹再買點好吃的好玩的吧,我不差這點。」不讓謝武有拒絕的機會,蕭立安撫的拍了拍萊萊的後腦勺就起身離開。

  站在人群後面等著過馬路的時間,手突然被抓住,下意識的一縮手,蕭立側頭就看到還紅腫著眼睛,笑起來只剩一條縫的小孩。

  嘴角不自覺的勾起,「要跟我去?」

  「嗯,我陪立哥。」

  明知道他的身體弱,讓他返回店裡坐著等他是最好的,可再多的知道也抵不上他心裡的那點心思,蕭立反手把小手握在掌心,牽著他過馬路,邊道,「好,萊萊陪我。」

  此時,太陽已西斜,把一大一小兩人的背影拖得長長的,緊緊相貼不留一點空隙,兩人都笑得愉悅,在周圍過往麻木的人群映襯下顯得尤其起眼,一輩子很長,可若是能牽手相攜,每天早晨有一聲早安相伴,未來的幾十年裡有再多的跌宕起伏又有何懼?

28、信

  不年不節,又不是假日,買票的人不多,蕭立買了兩張臥鋪票後拐到不遠處的商場買了個女士手提包,然後去了銀行。

  吳英萊什麼都不問,就是安靜的跟著,蕭立分不出手牽他時,他就扯著蕭立的衣角,緊緊挨著。

  從銀行出來,蕭立乾脆又轉道去了新華書店,把他覺得有用的買了一大推,最後還買了個書包。

  通過玻璃窗,謝武遠遠的就看到那兩人兩手不空的往這邊走,趕緊帶著幾人迎了出去。

  「不是去買車票嗎?怎麼提這麼多東西?」

  「萊萊和皮皮學習要用的我順便給買回來了,走吧,我們回去。」

  謝武兩口子接過來一些東西,蕭立重新牽回吳英萊的手,攔了兩輛車回家。

  火車是下午三點的,胡秀英早早的做好了中飯,一切收拾妥當時間都還有空餘,不過他們也不準備再在家等了,要是有點什麼意外情況的趕不上車多麻煩。

  看著兩個孩子,謝武最終只是拍了拍蕭立的肩,嘆了口氣什麼都不說就提著東西出了門,他心裡知道在這城市裡待著對他們來說才是最好的,可是,捨不得啊!

  胡秀英感情更豐富,把皮皮抱起來好一會,紅著眼睛啞著聲音道:「有時間就回舅媽家來玩。」

  皮皮不知世事,卻也安安靜靜的任她抱著,聽到舅媽這麼說乖巧的應下來,反正哥哥也說過了,他們什麼時候想回去了就可以回去。

  放下皮皮,胡秀英又蹲下來抱了抱吳英萊,「小萊,好好帶著弟弟,認真學習,蕭立忙的時候你就是家裡的大人,不要讓他多操心你們兩個,乖乖的,知道嗎?」

  「我知道的,舅媽,我會帶好弟弟,會聽立哥的話,放假了我們就回來看你和舅舅,還給表弟表妹帶禮物。」

  「乖。」胡秀英含著眼淚笑,站起來看著那個明明也才十六,卻已經有著男兒擔當的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男孩,「蕭立,你要好好帶著他們,不要讓他們被城裡人欺負了,要是什麼時候你覺得吃力,就把他們送回來,我和謝武依然感謝你。」

  「舅媽,我會讓他們幸福。」

  點了點頭,胡秀英不再多說什麼,再次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提著剩下的幾個袋子離開,蕭立帶著兩個孩子送出門,不意外的看到站在路邊等的謝武也紅了眼眶,「小舅,我還是送你們去車站吧。」

  「得了,大熱的天別遭這罪,你帶著他們在家就行,打個車去迷不了路,回屋去吧。」

  蕭立不再堅持,今天的太陽格外烈,他也不想讓萊萊受累,「萊萊,皮皮,和小舅小舅媽說再見。」

  這樣的話對兩個孩子還說還很陌生,所以說出口得也容易,「小舅,小舅媽,再見。」

  「哎,再見。」

  上了車,小區的門都看不到了,胡秀英捂著嘴巴哭出了聲,乖巧的孩子誰都愛,何況兩家本就親厚,謝云吳善兩口子還在的時候經常把他們的孩子接去他家玩,吃的用的穿的沒虧過,現在他們不在了,他們留下的孩子做舅舅舅媽的自然也會護著,可那兩個孩子命不好,碰上個那樣的叔叔,現在被蕭立帶在這大城市雖然依然讓他們不放心,但是依蕭立對那兩兄弟著緊的程度,應該虧不了他們吧。

  她真心的希望他們苦盡甘來了,以後的日子再不用吃苦受罪。

  「行了,哭什麼,別讓人笑話。」

  出租車師傅看了眼後視鏡,笑道:「沒啥,有感情的人才會哭,兩位這是送孩子來這裡讀書吧。」

  永平鎮雖然只是個小鎮,但是那地方的方言好懂,就算頭一次聽的人也能聽明白,謝武邊用袖子給媳婦擦眼淚邊回師傅的話,「對,來這裡讀書,大城市的教學質量要好些。」

  「那是,比鄉下是要好多了,哎,大哥,我不是看不起你們的意思,我也是外地人,在這裡混口飯吃,好歹也餓不死,我們家那小子現在就在這裡讀書,還別說,比在鄉下的時候要認真多了。」

  謝武和胡秀英都是本分的鄉下人,有人和他們說話不會不搭腔,一路上倒也熱鬧,那師傅一直把他們送到站裡頭,還給他們指路,要怎麼走最近,也是個熱心人。

  這地方雖然陌生,但謝武到底是讀了師範出來的人,頭腦也聰明,很快就摸通了路,找到位置坐下來,看了下手錶,還有一個多小時才到點。

  把袋子堆到一起,兩人都留心守著,胡秀英突然想起蕭立塞給她的說給他們買在路上吃的東西,看著就很多的樣子,當時她還想放下一些,又被蕭立把話題帶開了,現在得空,她得看看那小子都買了些什麼。

  「找什麼?」

  找出那個袋子,胡秀英把事和謝武一說,謝武也湊過來看,確實大多數都是吃的沒錯,還是鄉下小地方沒有的,不過,「怎麼還放了個包?買給你的?」

  胡秀英看著這包就喜歡,左看右看滿意得不得了,蕭立的眼光真不錯,「應該是吧,大概是怕我不收,就放這裡面了。」

  說著,胡秀英拉開拉鏈,就那麼一眼,笑意就凝固在嘴角,這這這這……

  「怎麼了?」謝武也往包裡瞧,胡秀英猛的把包合攏,左右瞧了瞧沒人注意,這才鬆了口氣,蕭立這臭小子,放這麼多錢是怎麼回事?這一路上還讓不讓人安生了?

  湊到謝武耳邊說了幾句,謝武驚得差點跳起來,胡秀英一把按住他,「坐著,你想所有人都知道嗎?」

  謝武把整個袋子都拿過來,「不行,還有時間,我回去一趟,這個我們不能要。」

  「我當然知道不能要,可蕭立既然用這種方法給我們,你覺得他還會收回去嗎?」

  「那也不能要。」

  「你小點聲。」胡秀英不由得慶幸他們坐的這地方人不多,大中午的基本都抱著自己的包在打瞌睡,不然早讓人看出不對勁了。

  「你等等,我再看看,好像裡面放了個信封。」白色的信封很起眼,剛才雖然只是一眼,胡秀英也看清楚了。

  果然,信封放在最起眼的地方,胡秀英拿出來遞給謝武,重新把包拉好,緊緊護在懷裡。

  「看看寫了什麼。」

  迫不及待的撕了信,兩人的腦袋湊在一起,信紙上蒼勁有力的字跡印入眼簾,「小舅,小舅媽,看到包裡的錢嚇一跳吧,可我要是親手交給你們,你們一定不會收的,所以我只能這麼做,錢不多,只有兩萬塊,若是萊萊只得你們這一個舅舅舅媽,我不會這麼做,你們更重親情,對錢的慾望沒那麼大,可是萊萊還有一個舅舅,那個舅媽的性格如何,兩位一定比我更清楚。

  我們離開後,吳良一定會上門來找麻煩,要是一點好處都沒有,那人怕是會很不耐煩,還會說難聽話,一萬錢當是堵住她的嘴,但也僅止如此,這一萬當是賣掉礦山後萊萊給的紅包,紅包這事不會常年有,這個理兒還請小舅委婉的轉告一聲,萊萊不是沒有靠山的人,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他,就算是親戚也不行。

  事情要做到公平,既然大舅那邊去了一萬,那小舅這邊也是一樣,小舅,小舅媽,不是看不起你們,只是我必須得這麼做,請兩位不要怪我做小輩的不懂事,這事萊萊並不知道,我也不想讓他接觸到這些事,以後再見或者通電話時,也請不要和他說起這事。

  蕭立敬上,拜謝。」

  兩人看完半晌沒有吱聲,謝武再也沒有提要把錢送回去的事了,大嫂是什麼性格相處這麼多年他很清楚,要不是秀英有個好性子,兩妯娌早就吵翻天了,就如蕭立所說,要是沒一點好處,吳良來鬧騰的話,大嫂肯定會埋怨小萊他們兩兄弟給她惹來麻煩,拿了錢,她自然就高興了,可是,親情呢?

  嘆了口氣,謝武道:「好好收著吧,就照蕭立說的做。」

  胡秀英點頭,「就是感覺不太好,像是用錢買斷了親情一樣,這心裡不得勁。」

  「大嫂那裡要是沒點好處,以後小萊他們回來不會有好臉色,蕭立想得遠,也是對小萊和皮皮和保護吧,行了,收著吧,他比我們看得都要透,家裡也還有點錢,湊一湊,回去後你做點生意,要是能賺錢,我們把房買到縣城去,不和大嫂住一起了,你也能少吃點虧,我和大哥都知道,我們能這麼平平和和的過這麼多年你忍了許多,這些我心裡都記著,小萊他們的事上你也沒說過一句不願意的話,他們兩兄弟記你的好,秀英,我也記你的好。」

  胡秀英臉有些紅,「都什麼年紀了,還說這些做什麼,老夫老妻的,我還能讓你不痛快?再說姐以前對我們也挺好,我和她也是從小就認識,照看好他們的孩子是應該的。」

  謝武握了握妻子的手,娶妻娶賢,大哥最羨慕他的就是這點了。

29、兩個人睡

  皮皮閉著眼睛賴在哥哥身上蹭了蹭,「哥哥,我睏。」

  吳英萊還在難過和小舅的分別,聽到弟弟這麼說什麼情緒都沒了,牽著他去洗了臉就要帶回房,蕭立攔住他,一把抱起皮皮往客房走去,「以後皮皮睡這裡,他五歲多了,該一個人睡了。」

  吳英萊急忙跟上,看皮皮已經睡著了壓著聲音小小聲的道:「那我也睡這屋吧,我和皮皮個子都小,睡一個床沒關係。」

  你沒關係我有關係,蕭立沉默著,直到把皮皮安置好了才拉著萊萊走出客房,順手把門帶上,他們倆今天得說道說道。

  「萊萊,你想皮皮有出息嗎?」

  「當然想。」吳英萊說得毫不猶豫,這正是蕭立要的。

  「都快六歲了還天天要跟你睡,能有多大出息?萊萊,我們要教會他獨立,讓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要是什麼都不會做以後出國了怎麼辦?給他請個保姆嗎?」

  滿嘴辯解的話在聽到出國兩個字後就全都不見了,瞪大眼看著對面的人,像是求證一般的問,「出國?皮皮?」

  蕭立揉了揉他的頭,給他脫了鞋雙腿放到床上,自己也脫了鞋靠在床頭,把萊萊抱過來一些一手環著他的腰,「對,出國,國外在某些方面要比國內先進很多,我想等皮皮上高中的時候送他出國,你不願意?」

  「不是不願意。」吳英萊苦惱的五官都擠成了一團,「他一個人去那麼遠我會擔心,要不我也去?」

  蕭立危險的瞇起眼,把人攏到身上來,臉離得很近,再用那麼一點力就要貼上了,「萊萊,你不是說要陪著我的?這才多才就忘了?嗯?」

  「沒忘,立哥,我沒忘。」吳英萊本就敏感,對蕭立的情緒感應尤其敏銳,他知道立哥不高興了,心下一急本就表達不太清的話更不知道要怎麼說了,「我就去陪陪他,立哥,他不害怕了我就回來,我會陪著你的。」

  蕭立不說話,手上的力道卻沒鬆,直直的盯著萊萊,深沉的目光流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吳英萊害怕了,伸出雙手環上蕭立的脖子,似是討饒又似是祈求,「立哥,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我們都去陪皮皮,要不,我們都一起出國。」

  那還是十年之後的事,蕭立原本並不急,送皮皮出國是不會改變的決定,但現在說起卻只是想忽悠住萊萊,讓他同意皮皮單獨睡一屋,美其名曰學會獨立。

  一早就知道這事要是說起萊萊肯定會牴觸,可是沒想到他不是牴觸送皮皮出國,而是擔心皮皮在外面一個人害怕,他要去相陪,十年後啊,十年後的萊萊可能說得清道理,但一定沒現在好哄騙了,而十年後的自己又會成為怎樣的人呢?

  可不管他變得怎樣,他對萊萊的渴望都不會變,只會越積越多,那是已經深入骨髓的愛戀,十年後萊萊已經二十了,那時候應該早就吃到嘴了吧。

  這麼想著,蕭立心下有些意動,不由自主的把萊萊更往身上按,可手底下纖細瘦小的觸感卻把他拉回現實,萊萊現在還只有十歲,他在想些什麼?

  蕭立苦笑,果然是憋得太久了嗎?怎麼會想這些東西?萊萊還這麼小,他還有得等。

  「立哥?」有點疼,雖然沒有說出口,蕭立看他皺成一團的五官立馬就知道了,趕緊鬆了力道。

  「這是很久以後的事,到時候我們再決定要不要陪他出去,不過既然有送他出國的打算,那他就要學會自立是不是?」

  吳英萊想了想,點頭,立哥是對的,他總不能一直帶著皮皮睡,他也是六歲的時候就一個人睡了,皮皮只是早了一點點。

  「所以,不管皮皮怎麼哭鬧你都不能心軟,一定要讓他一個人睡,知道嗎?」

  「知道了。」吳英萊點了點小腦袋,「立哥,家裡只有兩間房,皮皮都一個人睡了,我睡哪啊!」

  ……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蕭立用力擼了萊萊頭髮一把,怎麼這會腦子轉這麼快了?

  「你當然和我睡了,立哥又不準備送你出國,你不獨立也沒事,立哥照顧你。」

  吳英萊腦子有點不夠用了,皮皮還這麼小就一個人睡,他這麼大了卻和立哥睡,這不對啊,可立哥說皮皮以後要出國,所以要學會獨立,他不用出國,不獨立也沒事,這樣想好像和立哥睡又沒什麼。

  扯了扯頭髮,那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蕭立暗笑,又擼了他頭髮一把,讓他剛理出來的一點思路又跑沒了,「立哥什麼時候騙過你?好了,就這麼決定了,來陪立哥睡一會。」

  吳英萊乖順的在蕭立身邊躺下,還自動自覺的把頭枕到他胳膊上,不一會就呼吸綿長了。

  蕭立沒什麼睡意,閉上眼睛養神,家安定下來了,接下來他也該忙起來了,他不怕挑戰,可他也不會放著眼前唾手可得的錢不賺,養兩個孩子是很花錢的,何況還要養得精細。

  萊萊的普通話也是個問題,他不能天天在家陪著他練,得去買個收音機磁放家裡,嗯,還得和樓下老爺子去一趟學校,該打點的地方都要打點好,萊萊本就內向,要是沒有一個時時鼓勵他的老師,他更難適應。

  萊萊的成績倒是沒什麼好擔心的,他向來認真,在家的時候每學期都是雙百分,唯一的問題就是普通話了。

  事業也要開始規劃了,B市以後會發展成什麼樣沒人比他更清楚,這一年得多賺點錢在手裡,明年開始做房地產,這是個暴利行業,來錢快,把握得好了就算以後他什麼都不做也能過富足的生活,能空下時間陪著萊萊才是他的目的,賺錢倒不是那麼重要了,反正他們也不會有孩子,不用為孩子打拚,再說他們以後愁什麼都不可能會愁錢。

  東想西想了一大堆,一歸總,發現全都是圍著萊萊在轉,蕭立笑,看樣子他內心早就認定這輩子他得以萊萊為中心活著了,不過,挺好,正合心意。

  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拍門,低頭看懷裡的人沒有被吵醒,蕭立輕手輕腳的放開他,汲上拖鞋開門。

  「哥……」

  皮皮眼睛都是半閉著的,蕭立抱起他小聲道:「哥哥在睡覺,皮皮是要尿尿嗎?」

  「嗯。」

  抱著他到洗手間給他把了尿,蕭立重新把他放回客房床上,「還早,再睡會。」

  皮皮掀了掀眼皮四處看,沒看到哥哥就開始扁嘴巴,「我要和哥哥睡。」

  「皮皮聽話,這裡以後就是你一個人的房間了,你想要什麼玩具立哥一會就去給你買回來,皮球要嗎?變形金剛呢?哥哥都沒有單獨的房間哦,皮皮不是該高興嗎?」

  皮球……好想要,變形金剛……好想要,「我還想要大白兔奶糖。」

  「好,立哥買,現在先睡覺。」

  皮皮立馬躺平,即將到手的玩具戰勝了對哥哥的依賴,當然,只是暫時的。

  蕭立鬆了口氣,他還真擔心皮皮會哭鬧,以萊萊對他弟弟的疼愛,只要皮皮一哭那人立刻就心軟,他的目的還不一定能達到。

  外面太陽太大,蕭立沒準備現在出門,挽起袖子開始收拾家裡,這些事農村裡出來的人基本都會做,他當然也會,後來發家了也忙碌了才不再做,現在重新撿起來並不難。

  雖然以自己的眼光看來這屋子裡的東西還是太過土氣,但在現在這年代來說已經很不錯了,等手裡寬裕了去找找古董家具,對,他可以弄個這方面的店舖,現在古董便宜得很,遠沒有像十幾二十年後炒成天價,正是入手的好時候,以後隨便一件出手都能大賺一筆。

  「立哥,你沒睡嗎?」吳英萊睡眼惺忪的走出來,揉揉眼睛就往拖地的男人走去,也不管男人現在一身的汗,人就貼了上去。

  蕭立失笑,又覺得窩心,一手摟著他一手拎著拖把放到洗手間,扯過毛巾擦汗,「還要睡嗎?」

  「不睡了。」話是這麼說,人卻動也不動一下。

  蕭立乾脆抱起他坐到沙發上,讓他賴在自己身上,輕拍著他的背,「睏就再睡一會,反正沒什麼事。」

  「不睡,晚上又要睡不著。」

  小小的倔強要鼓勵,蕭立親了親他的額頭,「好,不睡,立哥一會出去,你帶著皮皮在家裡,櫃子裡有零食,看著點皮皮,不要讓他吃得太多了,晚飯又要吃不下,肚子裡會長蟲的。」

  「我會看著他的,立哥要出去做什麼?太陽好大的。」

  「要去買些東西,要裝電話,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事,你別管這些,好好在家休息,看看書吃吃東西就好了,家裡的事不用你做,我回來做很快的。」

  吳英萊雙手撐在蕭立肚皮上,一臉不高興的抗議,「沒有你這樣的,忙完外面的事還要忙家裡的事,那還要我做什麼?明明那些事我都能做。」

  「萊萊是立哥的寶貝啊,當然不能讓你做事,好啦好啦,別不高興,你想做什麼就做,不過只限於小事,嗯?」

  吳英萊高興了,勾著嘴角卻還在碎碎唸,「家裡本來就只有小事,我都會做。」

  蕭立聽著也不反駁,心裡一層層的喜悅綻放,這裡以後,會越來越像家吧,屬於他們一家三口的家。

30、發燒

  天氣越來越熱了,B市很乾,蕭立早就適應了這樣的天氣,他的習性更接近於北方人,連身高也是,才十六歲的年紀就已經有一七五了,再往上竄一竄上一米八不成問題,他才十六歲,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

  吳英萊兩兄弟卻不是很適應這邊的天氣,皮皮還好,一直就長得皮實,可身體本就弱的萊萊卻在大熱天發燒了。

  「三十九度,體溫有點高,我給他打一針看看有沒有用,家裡有酒嗎?」

  「沒酒,我們剛搬來。」蕭立把萊萊抱在懷裡,手底下過高的溫度讓他上火,明明知道萊萊身體不好,又是從南方到北方,他怎麼就沒想到萊萊可能會水土不服呢?

  醫生是個中年男人,看他一眼後也不說什麼,把藥水抽進針筒裡,利落的扯下吳英萊的運動褲扎在小孩嫩嫩的屁股蛋子上,把藥水推進去後拿棉球壓著,蕭立立馬自己按了上去,雖然知道這是打針不可避免的,可他還是想把這醫生的手剁了。

  非常想。

  「立哥,疼。」反應遲鈍後知後覺的小孩迷迷糊糊的小聲叫嚷,抬起沒什麼力氣的手摟住蕭立的脖子,尋求安慰。

  「乖,忍一忍,打了針病就好了。」

  「疼……」吳英萊扁了扁嘴,覺得立哥一點都不疼他了,他都說疼了,還要讓他忍著。

  生病時候的小彆扭得擔著,蕭立親了親小孩的額頭,「立哥馬上就帶你回去,等你病好了就買你想吃的雪糕好不好?」

  「現在就要吃。」

  「吃了再來打針?」

  吳英萊沉默了,最後妥協,「病好了要吃。」

  「好。」

  醫生拿了需要的藥過來看看親暱的兩人,暗自嘀咕這兩兄弟感情真好,小孩打針也沒哭,大一點的耐性好,這樣的病人讓人討厭不起來。

  「你弟弟的身體太弱,要好好養著,好在沒有其他症狀,燒退了就沒事,這藥要怎麼吃我都在上面寫明了,都是一天三次,對了,再帶瓶醫用酒精回去,你兌點水給他擦擦身,手心腳心腋下多擦擦,效果不比打針差。」

  蕭立接過藥一一看了看,確定上面的字跡都看得清,不影響他辨識後才收起來,「謝謝醫生,我會多注意。」

  大概是這兩人合了他的眼熟,醫生難得的多了句嘴,「調養身體還得用中藥,西藥孩子儘量少吃,有個老中醫也住在這個小區,七棟A座一樓,醫術沒得說,只是老人家以前受過迫害,性子淡,也喜歡清靜,除了給固定的幾人看診就不再接新的病人了,你不妨帶著你弟弟登門試試,要是他能出手,你弟弟這身體你就不用再擔心了,不然這樣的小病小痛怕是會一直都斷不了,對了,他姓陳。」

  七棟A座一樓,蕭立默默的記下,對這醫生的態度好了許多,誠心誠意的道了謝,付了帳後背著萊萊離開。

  幸好這個小診所就在小區外面,不然萊萊更要受罪了,天氣又這麼熱。

  他們買下的房子在九棟,和七棟並排,蕭立看那房子窗戶大開,心下一轉,乾脆就背著萊萊往那個方向走去。

  門敲了三下,很快就有人從裡打開門,一個身著白色汗衫,灰色褲子,手裡還拿著一把蒲扇的老人站在門口望著兩人。

  「小夥子,你找誰?」

  態度還算好,蕭立鬆了口氣,只要事關萊萊,他就做不到淡定,「您好,我叫蕭立,冒昧拜訪,請問是陳醫生嗎?」

  老人看了眼他身上背著的人,回頭揚聲道:「志堅,兩個小娃兒找你。」

  蕭立這才知道眼前這人並不是他要找的陳醫生,從裡又走過來一人,比頭先出來的這個要矮一點,但是看起來精神極好,並且,不顯老,說他四十蕭立都信,可聽診所那醫生的話顯然是老一輩的,畢竟從那個年代熬過來的人論年紀是小不到哪裡去。

  「有事?」

  平淡的沒有絲毫起伏的話,饒是蕭立兩世為人對這樣的人也不敢輕慢,「陳醫生,我聽說您醫術非常好,我認的這弟弟被他叔叔虐待了一年,身體很弱,胃也有點毛病,想麻煩您給他看看。」

  蕭立是聰明人,他知道要怎樣才能打動陳醫生這樣的人,他們不缺錢,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伏後對什麼都看淡了,但是這樣的人對感情卻看得極重,虐待是他們絕對容忍不了的。

  更何況,他說的全是實話,不怕這人看出什麼破綻來以至惹怒他。

  果然,陳志堅的眉頭皺了起來,側身讓開一步,「進來吧。」

  成了,蕭立目光中有了感激之意,背著萊萊進了屋,小心的把他放在沙發上,看他不舒服的扭了扭,抱歉的對兩人笑笑,也顧不得禮貌不禮貌在一端坐下來,把他的腦袋放在自己腿上,做起了人肉枕頭。

  兩老沉默的看著他的動作,像是想到了什麼,對望一眼,眼中帶了些莫名的神色。

  像是配合了無數次一般,高一點的老人搬了張椅子放到沙發旁邊,陳志堅坐了上去抓起吳英萊的手把脈,過高的溫度讓他皺眉,「在發燒?」

  「嗯,我們是南方人,才搬到這裡來,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不過前幾天沒有一點問題,今天突然就發燒。」

  如果說一開始對蕭立的話還有一點懷疑的話,把完脈後陳志堅就完全相信了他的說辭,還這麼小一個孩子身體卻差到了這樣的程度,營養不良,胃也有毛病,鬱氣凝結,小孩這麼躺著,額頭上還沒有淡去的傷痕也露了出來,這不是經歷過虐待是什麼?

  「給我看看醫生開的藥。」

  蕭立把整個袋子都遞了過去,陳志堅一一拿出來看看聞聞,丟開幾個,另幾包還是放了回去,「那幾個不能吃,他還太小,發燒不算大毛病,要是可以不吃藥最好,我給你開個方子,你去老藥房抓藥,那是我和別人合開的,藥我信得過,知道老藥房在哪嗎?」

  蕭立老實搖頭,上輩子他也不關注藥店。

  「離這裡不遠,坐2路車兩站路,一下車就看得到,你再去買一套熬藥的器具,要是嫌麻煩在藥房裡請人熬藥也可以,等他燒退了後給他吃,每天都要吃,不能斷了,要想養好身體就一定要堅持,中藥治本,但是耗時長,吃上一個月再來我這裡。」

  知道陳醫生是接下萊萊這個病人了,蕭立抓著萊萊的手不由得加大了力度,萊萊的身體一直就是他的心病,他很害怕他的萊萊還是會像上輩子一樣短命,麻煩點算什麼?只要和萊萊有關的事就不叫麻煩,那全是他心甘情願。

  「立哥,疼。」痛醒的吳英萊迷迷糊糊的抱怨,可視線所及之處卻是完全陌生的人,嚇得立刻就睜大了眼睛,下意識的就四處找人。

  「對不起,我沒注意,萊萊,向陳醫生問好。」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吳英萊瞬間就放下心來,好奇的看向兩個看起來好好看的老人,「陳醫生好。」

  陳志堅摸了摸他的頭,平和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很溫暖,「乖,叫陳爺爺。」

  「陳爺爺。」

  陳志堅回頭看了靠在椅背上的男人一眼,「叫他賀爺爺。」

  大概是打的針起了作用,吳英萊精神好了些,倚在蕭立懷裡張著大眼睛乖乖的喊人,「賀爺爺。」

  賀子秋生性爽朗,笑起來尤其顯得熱情,「哈哈,乖孩子,別害怕,你陳爺爺會幫你把身體調理得棒棒的,以後就不會生病了。」

  「也不用打針嗎?」

  「對,不用打針,所以苦苦的藥每天都要喝光,記住了嗎?」

  吳英萊回頭看立哥一眼,還是乖乖點頭應下來,可等到幾天後他嘗了一口那個黑黑的藥以後就後悔了,當然,他現在還不知道。

  蕭立含笑看著萊萊和兩老互動,他心底清楚,在那個年代被迫害的都是些有真本事的人,這兩老怕是都不簡單,萊萊能得他們喜歡吃不了虧。

  陳志堅知道吳英萊身體不舒服,沒有留客的打算,從櫃子裡拿出自己做的藥糖裝了一小包遞給蕭立,眉眼彎彎的樣子非常柔和,蕭立覺得這人性子雖然淡,但是對看得上眼的人一定非常好。

  「每天都給萊萊吃幾顆,對身體有好處的。」

  「謝謝醫生。」

  陳志堅承了這聲謝,這藥糖看著不起眼,做起來卻非常費勁,而且用的還都是好藥材,真要放到市面上去賣,一般人家怕是買不起。

  家裡還有個孩子在等著,蕭立拿出錢包問,「陳醫生,請問我該怎麼付診費。」

  陳志堅瞟了他一眼,「我不缺那點錢,這孩子合了我的眼緣,以後有事你讓他直接過來就是,沒事也可以過來陪我說說話,至於你,就算了。」

  自己這是被嫌棄了?蕭立摸了摸鼻子,第一次被人嫌棄,感覺有點奇妙,不過,他不會浪費了陳志堅這番好意,他不在家時萊萊有個新去處挺好的。

  把萊萊的雙腿盤在腰上,雙手掛在自己脖子上,蕭立抱著他起身,「以後萊萊的身體還請陳醫生多多費心。」

  「最不愛聽這些場面話,快走吧,下次萊萊自己來,萊萊,記住了嗎?」

  吳英萊立馬想搖頭,他才不要和立哥分開,蕭立把他的頭按在自己肩上不讓他動,代替他點頭應下,陳志堅指了指門口,蕭立識趣的拿上藥離開,被嫌棄的感覺真的不太好。

31、學醫

  回家的路上,吳英萊趴在蕭立的肩膀上軟軟的問,「立哥,為什麼要讓我去那裡啊?他們都不讓你陪我去。」

  蕭立顛了顛他,側過頭用頭去碰肩頭上的小腦袋,「萊萊不想去嗎?不喜歡那兩個爺爺?」

  「喜歡,他們很好。」吳英萊不是很高興的嘟了嘟嘴,「可陳爺爺不喜歡立哥,那我也不要喜歡他。」

  被維護的感覺很好,非常好,可是蕭立卻不能就這麼把萊萊限制在一個狹小的圈子裡,這對萊萊沒有好處,哪怕是他無比願意這麼做,讓萊萊的眼裡心裡都只有他。

  可是,他不能這麼自私,他要萊萊愛他,但也要萊萊能形成自己的獨立人格,一旦離了他就活不下去固然能滿足他的大男子主義,可他也得考慮要是他真有什麼意外,萊萊該怎麼辦?殉情嗎?他再自私也做不到這樣,不然他這重活一世有什麼意義?

  「萊萊,陳爺爺不是不喜歡我,而是更喜歡你,再說以後立哥白天會要出去忙,你一個人在家會很無聊的,到時候你就可以帶著皮皮去陳爺爺家玩,他們會很歡迎你們,這樣不好嗎?」

  蕭立看得明白,陳志堅並不是針對他,而是不喜歡心思太過複雜的人,那個老人太敏銳了,接觸那麼短的時間就看透了他,站到這樣的人面前也讓他很有壓力,兩個老人喜歡萊萊一點也不讓他覺得驚訝,萊萊性子單純,又乖巧,老人都喜歡這樣的孩子。

  再說……皮皮上輩子是醫生,還是在國外學的,他不知道讓皮皮出國是萊萊做出怎樣的犧牲換來的,可這條軌跡他一點也不想改變,家裡有個醫生他會更安心,萊萊這樣的身體他不放心。

  讓皮皮接觸陳志堅,說不定會讓皮皮更早萌生學醫的想法,這樣很好。

  不要說向來對蕭立言聽計從的吳英萊,就是站在窗口目送他們的兩老也沒想到這個他們眼中太過複雜的年輕人在短短的時間內已經打起了這樣的主意,人活兩世,總比活了一世的人要佔便宜些。

  沒有想得立哥那麼多,吳英萊卻也聽出了立哥的意思,既然立哥堅持讓他去,那他就去吧,「好吧,你不在家的時候我就帶著皮皮去。」

  「乖,來,拿著藥,立哥開門。」

  門打開的一瞬間,皮皮就撲了過來,眼睛紅紅的像個兔子,「哥哥,哥哥,你是不是好了……」

  用腳踢上門,汲上脫鞋,蕭立背上背一個,手上牽一個往裡走,「哥哥沒事,乖乖坐著,立哥先把哥哥放下來。」

  吳英萊又有點迷糊了,退下去的溫度又有捲土重來的架勢,不過看到弟弟的眼淚還是強撐著笑了笑,「皮皮別哭,哥哥沒事。」

  皮皮雖然小,但是那大半年的生活對他不是沒有影響的,他最怕哥哥生病,怕哥哥被打,一聽到哥哥生病就想到那天早上他怎麼都叫不醒哥哥的情景,眨巴了下眼睛,又滾下來一串眼淚,人也黏了過來,「哥,我害怕,你不要生病。」

  「嗯,哥以後一定不生病,哥睡會,你乖乖的不要哭。」

  蕭立看出他的不對勁,趕緊抱著他回房在床上放好,家裡沒有溫度計,可手底下一片火熱,不用那東西他也知道不妙了。

  「萊萊,吃了藥再睡,皮皮,去幫立哥倒杯水來。」

  「哎,我去倒水。」

  坐在床頭,讓萊萊靠在自己懷裡,把順手拿起來的藥袋子打開,拿出藥包照著上面的用量拿了藥片,這種沒有糖衣的藥很苦,還要吃這麼多顆,還沒餵進萊萊嘴裡他就開始心疼了。

  「立哥,水。」

  看著皮皮一路走過的地留下的水漬,蕭立什麼都沒有說,接過來扶起懷裡的人,「萊萊,張嘴。」

  吳英萊聽話的張開嘴,蕭立放入一半的藥片,馬上把水杯遞到嘴邊餵進去,在他還沒感覺到苦味之前又把剩下的放進去,再餵他喝完剩下的水。

  這樣的天氣,只要不是放在冰箱裡的水都冷不到哪裡去。

  可饒是蕭立的動作再快,又喝了一杯的水,嘴裡還是留下了苦味,吳英萊張了張眼睛,皺起眉頭卻什麼都沒說,對他來說這點苦不算什麼,再說立哥還在身邊呢。

  輕手輕腳的出來帶上門,蕭立喝了一大杯水回身,就看到皮皮推開一條門縫趴在那裡看著裡面,嘆了口氣,上前把小孩抱起來,再次把門帶上。

  「立哥,我去陪著哥哥好不好。」

  蕭立摸了摸他的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倒問,「中午有沒有午睡?」

  皮皮搖頭,「我爬上床了的,沒睡著。」

  「擔心哥哥?」

  皮皮無聲的點頭,才這麼小的孩子就這麼缺乏安全感,吳良,你他媽造的孽大了,「皮皮,立哥不會讓你哥哥有事的,你不相信立哥嗎?」

  「不是,我信立哥的,可哥哥生病了……」

  前後矛盾的話讓蕭立對這個一直只當成是萊萊弟弟的孩子也有了一絲心疼,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萊萊身上,對皮皮就不免輕忽許多,現在想想,自己也是做得有點過了,這是萊萊的血緣兄弟,在萊萊心裡地位恐怕還在他之上,他不該只想著把這孩子送走,還這麼小啊!

  把沙發上一臉可憐兮兮的孩子抱到身上面對面坐著,蕭立擦掉他眼角的淚,軟下了話調,「皮皮,哥哥的身體不好,我們都要好好保護他對不對?」

  皮皮毫不猶豫的點頭,那是他哥哥,當然要保護好了。

  「我們家是九棟,離我們家很近的七棟住了兩個爺爺,是很厲害的醫生,他們能幫哥哥治病,以後你經常帶著哥哥去那裡玩好不好?」

  「他們會不會不讓我們去玩?」

  「不會,今天我帶著你哥去過了,他們很喜歡你哥哥,還說讓他去玩,皮皮這麼聽話,他們也一定會喜歡的。」

  「他們能幫哥哥治病?」

  「當然。」

  「那我可不可以和他們學,那樣以後不用去找別人我也能給哥哥治病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怪不得皮皮上輩子會學醫,萊萊的身體不好由來已久,皮皮就是為了哥哥才會學的醫吧,可惜他還沒學成,萊萊就……

  有些東西哪怕是換了一世人生也是不會改變的,上輩子皮皮會為了哥哥學醫,這輩子,也不會改變。

  「立哥,不可以嗎?」皮皮有些失望,他好想幫到哥哥的。

  「不,當然可以,皮皮可以去求陳爺爺,要是陳爺爺願意教你,以後就能幫哥哥治病了,要是陳爺爺不願意也沒關係,立哥送你去和別人學,一定讓你能幫上哥哥。」

  「我記住了,立哥,等哥哥好了我就和哥哥去。」

  「乖,現在還早,再去睡一會好不好,立哥去照顧哥哥。」看皮皮開始揉眼睛了,蕭立抱起他回到客房,雖然已經打定主意要對皮皮很好,可有些原則他還是堅持,比如讓他和萊萊分床睡。

  打開電風扇,拿過毯子蓋住他胸口,蕭立揉了揉他腦袋,「睡吧,睡醒了哥哥就好了。」

  「真的?」

  「嗯,真的,快睡。」

  到底還是孩子,再加上哭了好一陣,身體早就疲了,得到承諾很快就睡了過去,再把風扇關小了些,蕭立才回了房。

  摸了摸萊萊的額頭,還是有些燙手,不過也沒有再升高,蕭立稍稍有些放心。

  拿盆裝了點水,再倒入適量的酒精,照著醫生的囑咐擦手心腳心,腋下擦得不方便,蕭立乾脆拿了剪刀把好好一件短袖給剪掉了袖子。

  這樣做了好一陣,再去摸額頭,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好像真的沒那麼燙了,蕭立鬆了口氣,繼續手中的動作,有效就好,他就怕沒效果。

  這場發燒持續了兩天,不過後面一直是低燒,倒也不用再去診所打針,除了吃東西更少了,全身沒什麼力氣,其他都還好。

  今天家裡來了陌生人,吳英萊帶著皮皮在房間裡扒著門縫往外看,看到立哥把一個新的電話機拿出來才知道這是來裝電話的。

  「哥哥,那是電話機,我認識。」

  「嗯,立哥說家裡要裝電話,裝好了我們就打電話給小舅去。」

  「劉爺爺家也有電話機,我們要不要也打?」

  吳英萊想了想,搖頭,「不打,以後我們回去了可以去看劉爺爺和胡爺爺。」

  從心底裡,吳英萊是不想再和橫山村的人有任何聯繫的,那個地方讓他沒了爸媽,還讓他挨打受苦受餓,學校也沒有再去過,他一點也不想再見到那裡的人,哪怕是那裡還有很多對他好的人。

  他想著,等他再長大一點,等他把那些事都忘了,他一定會回去看劉爺爺他們的,還要去給爸媽上墳,只是現在,他想起那個地方還是會覺得害怕,等他不害怕了他才會回去。

32、一起做飯

  「立哥,可以打電話了嗎?」看到陌生人離開,吳英萊兄弟就蹦了出來,滿臉期待的看著蕭立。

  蕭立拖著一大一小兩個拖油瓶去廚房洗了手,抱一個牽一個來到電風扇面前涼快。

  「師傅說要過一個小時,餓不餓?立哥去做飯。」

  「不餓,我們剛才有吃蘋果,立哥餓不餓?我去幫你好不好?」

  「廚房熱,你在這裡陪皮皮玩。」捏了捏吳英萊的小臉,蕭立起身往廚房走去,這樣的日子他一點也不覺得厭煩,相反,只要一想到萊萊的吃穿住行都是自己張羅的他就滿身幹勁,不是誰都有他這個福氣能重活一世,也不是誰都有機會能把自己的戀人養大,陪他經歷人生的每一個起落。

  吳英萊陪著弟弟玩了一會,看他認認真真的在搭積木,踮著腳來到廚房。

  蕭立什麼耳力,眼角餘光把小孩偷偷摸摸的樣子盡收眼底,嘴角在他還沒發覺的時候就勾了起來。

  「怎麼進來了?不熱嗎?」

  「不熱,」看蕭立臉上有汗,吳英萊去拿了毛巾擰了水又得得的跑回來,「立哥,我給你擦汗。」

  蕭立笑著蹲下身,任他在自己臉上畫大字,涼涼的毛巾確實讓他舒服了一些,看樣子還要再去買個風扇來放在廚房,現在還沒到最熱的時候,他倒是沒關係,萊萊身體不好,他又愛黏著自己,不能讓他難受,再說他也享受這種跟隨。

  他這身體要是中暑可不是好玩的,又得養上好一陣。

  「皮皮在玩積木,立哥,我幫你洗菜好不好?」

  「嗯,要是不舒服了就趕緊出去,等立哥再買個電風扇回來放廚房,以後你要是想進來立哥就不攔你了。」

  「好。」吳英萊小臉上全是笑意,只要一想到這裡是他們三個的家他就高興,皮皮很乖,不用擔心有人打他,身邊還有立哥陪著,他覺得好幸福,這樣的日子過去那一年他想都不敢想。

  蕭立更喜歡吃肉,也比較喜歡口味重的菜,可萊萊喜歡吃清淡的,他也不宜吃得太過油膩,他做菜的時候會特別注意,對他來說只要能吃,口味什麼的都無所謂,一切以萊萊為重,更何況家裡還有個六歲的孩子。

  邊吃飯,蕭立邊說著下午的規劃,「吃了飯後時間還早,電話已經打得通了,一會你們打個電話給小舅去,不要說久了,要午睡,立哥下午會出門去買些東西,午睡起來後不要找我,看看書做做題,萊萊,你的普通話還要練,現在口音還太重了,還有皮皮也要學,以後在家裡皮皮也要和我們說普通話,養成習慣,他開學後要去讀學前班了,說不好普通話會被欺負的。」

  萊萊馬上就擔心上了,「這麼點時間哪裡學得好,立哥,要不我們明年再送皮皮去學校吧。」

  蕭立沒有立刻答他,而是問一邊吃得正歡的小孩,「皮皮,你想去學校嗎?」

  皮皮看了看兩人,「哥哥要去嗎?」

  「當然,你哥哥開學就讀五年級了,立哥也要去上班,你要是不去學校,以後家裡就你一個人。」

  「那我去學校。」

  「立哥真狡猾。」吳英萊抱怨道,現在都六月底了,離開學只有兩個月了,這麼點時間皮皮哪裡學得好,他自己都沒把握能學好。

  蕭立失笑,這小孩還怨上他了,也不想想他都是為了誰,「認真點能學好的,以後天天說,說多了自然就沒問題了,家裡有電視機,每天新聞聯播的時候你們都要好好聽,皮皮,從現在開始,你只能說普通話,今天給你適應的時間,明天起,再說一句土話就禁一天的零食。」

  「立哥……」一想到可能一天吃不到零食,皮皮覺得好吃的飯菜都吃不下去了,「我會認真學的,你別罰我零食,哥,哥,你幫我說說話。」

  吳英萊卻難得的堅持,和零食相比,被人欺負才是最難過的,他不要皮皮被人欺負,「皮皮,哥教你,你別怕,很快就能學會的。」

  連一向疼他的哥哥都不幫他,皮皮知道這事沒得商量了,大人似的嘆了口氣,筷子又歡快的朝著肉夾去,小孩的情緒恢復得很快,更何況那懲罰還沒到眼前呢。

  蕭立斜了他一眼,也不說什麼,他可不是萊萊,心軟得一塌糊塗,說出來的話就該一口唾沫一個釘,沒有任何理由可講,小孩可以縱容,但有些地方不能慣。

  收拾了桌子洗了碗,兩小孩坐在沙上扶手上不動了,看著嶄新的電話機就像看著新玩具,誰也不伸手去碰,生怕碰壞了似的。

  「電話機旁邊有個小本子看到沒有,小舅家的電話號碼記在第一頁。」蕭立坐在另一頭看著兩人,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太過膽小的孩子容易受到傷害,他最怕的就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萊萊被欺負了,至於皮皮他倒是要放心許多,初生牛犢不怕虎,那一年大多事都是萊萊扛下來了,皮皮餓著冷著的時候都少,除了比一般小孩要懂事些,膽子小他看不出來。

  吳英萊拿起本子,看著第一頁上的一排數字,小心的一個個按了下去。

  「通了沒有?」

  「我不知道。」吳英萊拿著話機有些茫然,「還沒聽到人說話。」

  蕭立到底還是挨了過來,摟著萊萊把耳朵湊了過去,聽到裡頭傳來的嘟嘟聲便點頭,「通了,只是沒人接,再等等……」

  正說著,電話就有人接了起來,「喂,哪位。」

  吳英萊有些慌,下意識的就往蕭立靠了靠,「喂喂,我是小萊。」

  「小萊?哎,小萊,我是小舅媽,家裡電話裝好了?」

  「剛裝好的。」吳英萊乖乖的回話,然後就不知道要說什麼了,求助的看向立哥,希望得到指點。

  蕭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吳英萊馬上意會,把話機放到他耳邊,「小舅媽,我是蕭立,回家的路上都好吧。」

  「都好,都好,你這小子,把我們嚇一跳,一路上瞌睡都不敢打一個。」

  「我不是買了臥鋪票嗎?」

  「臥鋪也不敢睡啊,這心裡慌得很,哎,你等等,謝武也在家,我去叫一聲。」

  隔著電話線,電話那頭叫喚的聲音清晰的傳來,然後胡秀英重新拿起電話,「他就來了,蕭立啊,你們都還好吧。」

  秉持著報喜不報憂的原則,蕭立沒有把萊萊發燒的事告訴她,只是道:「都好,他們兩個都很聽話,我給他們買了個錄音機學普通話,兩個都學,九月份就該去學校了。」

  那頭的人已經換成了謝武,「對,普通話該學,學好了不吃虧,蕭立,你多費點心。」

  「小舅你放心,我會的。」頓了頓,蕭立把話機放到萊萊耳邊,「是小舅,萊萊你說。」

  「小舅,我是小萊。」

  「哈哈,小萊,在那裡還好吧,想家裡不?」

  他一點也不想,吳英萊苦著臉,不知道要怎麼回答,蕭立差點笑出聲來,這孩子,太實誠了,說句好聽的哄哄長輩不就行了?

  「我和皮皮都好,皮皮,快來叫小舅。」

  把耳機放到皮皮耳邊,吳英萊臉都紅了——他不知道要和小舅說什麼。

  皮皮笑嘻嘻的叫著小舅,笑嘻嘻的告訴小舅他有了單獨的房間,有了積木,有了變形金剛,要不是蕭立捂得快,差點就把哥哥生病的事也一併露了出來。

  拿過話機,輕拍了他屁股一下,蕭立把人趕走去玩,「小舅,我們一切都好,你和舅媽不用擔心。」

  「有你在,我們放心,對了,錢我給了大嫂一半,吳良前天來了一次,不過沒佔到什麼好,他在我大嫂面前佔不到便宜。」

  謝武沒說大嫂收到那錢時一開始高興然後嫌少的態度,那副嘴臉不要說蕭立聽了要不高興,就是他看了都覺得礙眼,一萬塊都抵得上別人家幾年的工錢了,平白得到這錢居然還有人嫌少,就該一分都不給她。

  蕭立把家裡的電話號碼報給他,看到皮皮已經揉眼睛了再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至於秦賽男拿到錢後是什麼嘴臉……他想都想得到,可這關他什麼事?他的世界只要有萊萊就可以了,其他人都是附帶,只是這附帶也分親疏罷了。

33、赤身相對

  夏天的天氣說變就變,出門前還好好的,眼看著就收了陽光,眼看著就陰沉了下來,等到小區門口時,雨大得像是到了世界末日。

  「師傅,麻煩你送我進去,不遠,就前邊第九棟,我買的東西多,還有中藥,這一趟雨澆下來全沒用了。」

  司機看了看外面的雨,就這樣子把人趕下車確實不厚道,重新打上火,口裡邊唸叨,「平時我都不送進去的,你們這小區什麼都好,就是車道不夠寬,進了樓層裡面只能倒著出來。」

  「麻煩了。」蕭立沒有多加理會,看著外面的雨心裡頭不太安穩,這場雨來得急,打雷閃電天色還黑得嚇死人,家裡兩個孩子不知道嚇到沒有。

  「師傅,錢不用找了,麻煩你給我開下後備箱。」

  「後備箱沒鎖,你在後車箱那裡按下去就能打開,車裡沒傘,我懶得下去。」

  打開門,雨順著風勢灌進來,還沒出去衣服就沾上了濕意,把買的六劑中藥往衣服裡一塞,貼肉放著,再拿起熬藥的砂鍋下了車。

  「立哥……」蕭立猛的抬頭,小跑著從那頭跑過來的可不就是他家小孩。

  「這麼大雨,你這是去哪了?」

  「我……我想去接立哥,雨太大了。」吳英萊費力的把傘舉高,把蕭立籠罩在傘下,自己倒有小半邊身子露在了外面,蕭立趕緊接過傘,拉著小孩進來點,又心暖又覺得這小孩真是欠打,他這小身板哪經得起這樣一場雨淋。

  也不去管後備箱裡的東西,蕭立拉著萊萊跑到屋簷下,把還帶著他體溫的中藥包放到他手裡,砂鍋放地上,「還有東西要拿,你先拿著這幾包東西上樓,這裡有雨漂進來,快去。」

  看到那車還停在那裡,吳英萊聽話的轉身上樓,順道還把砂鍋提在手裡,慢悠悠的爬樓梯,反正只要上去一點雨就漂不到了,他想等立哥。

  把買的電風扇和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提在手裡,也幸虧萊萊下來送傘了,不然這東西有一半得報廢,他倒不心疼那點錢,就是不想多花時間在這些瑣事上。

  三兩步追上站在那裡等著他的小孩,「走快點,風大。」

  回到屋內,把聽到聲音湊過來的皮皮推開一點免得沾上濕意,蕭立拉著吳英萊往洗手間走去,「快用熱水洗洗,感冒了你又得難受。」

  「立哥,你先洗,你衣服都滴水了。」

  蕭立不理他,直接扒了他衣服,用行動告訴他這事沒得商量,「立哥身體好,淋點雨沒什麼,你發燒才好了幾天?還想再去打針?」

  吳英萊連連搖頭,「不要。」

  濕衣服貼在身上難受,蕭立乾脆把自己的也全脫了,兩人在不大的洗手間裡赤身相對,可蕭立此時滿腦子都是要教育萊萊以後絕對不能再這麼做,免得再生病,哪能再想到其他。

  給兩人的頭髮上都打上香皂,揉著小孩柔軟的頭髮,蕭立邊道:「萊萊,以後下雨不要再出去了知道嗎?你看,車都能送到門口,立哥淋不到多少雨。」

  「可你的衣服都濕了。」

  蕭立一時啞然,事實就在眼前,他編也編不過去,只好道:「就是下雨的時候會淋到一點,立哥身體好,這點雨沒事,這事沒得商量,以後再下雨你在家裡帶著皮皮等我就好,一定不要出門,記住了嗎?」

  吳英萊咬著唇不回話,微微低頭眼神剛好落在對方黑色毛茸茸一團的地方——好大一團,再低下去一點看自己的……沒得比。

  「萊萊?」蕭立完全不知道小孩這時候正在懊惱自己的太小,感嘆對方的太大,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乾脆蹲下來抵上小孩的額頭,「答應立哥,嗯?」

  「我不想立哥淋雨,我怕立哥生病。」

  好吧,小小的反抗要縱容,小孩子的脾性不能壓制,這樣有活力有生氣的萊萊是他更想看到的,蕭立無奈的退讓,「那一定要把自己給遮嚴實了,要是下次你再把自己給淋濕了,以後就再也不許給我送傘了。」

  「好,我會記得牢牢的。」吳英萊這才抬起頭來,笑容明媚,臉上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高興的扒了扒立哥的頭髮,「立哥,我幫你洗頭。」

  但凡能讓萊萊高興的事,蕭立都持縱容態度,把角落裡的小凳子拿出來坐著,閉上眼睛讓他玩,雖然在下雨,但溫度並沒有低多少,萊萊又是站在噴頭下面讓熱水淋著,也不擔心他會感冒。

  吳英萊洗得很小心,時不時的從後面繞到前面來看看有沒有泡泡流到立哥眼睛裡,蕭立看他如此,乾脆轉了個方向,把小孩嫩豆腐似的身子抱在懷裡,讓他就這麼給自己洗。

  腦子裡沒了別的事,想的東西就雜了起來,可東想西想,這小孩也才十歲,他要是對著這樣一個孩子發情,他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

  可他的自制力顯然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好,他不是不知人事的愣頭青,歡場那些事他算是個中老手,萊萊長大後的樣子他也知道,只要把曾經在他身下的人換成萊萊長大後的臉,他就有些不受控制……

  抹了把臉上的水,蕭立瞇著眼看著洗得認真的小孩,在他再一次低下頭來看有沒有泡泡進入他眼睛時,蕭立對上了那雙眼睛,滿眼都是他,滿眼都是對他的信任和依賴,就是這種眼神讓他心裡的衝動一點點壓下去,乃至消失。

  只要是萊萊,他付出,他等待,他為之牽腸掛肚都心甘情願,男人有衝動很正常,可他蕭立從來就不是被衝動掌控的人。

  輕輕拍了拍他軟呼呼的屁股蛋子,「行了,立哥沖下水就好了,你給自己打點香皂洗個澡。」

  玩得正開心的吳英萊不捨的收回手,滿手的泡沫抹到自己頭上,笑得臉上又露了小酒窩,「我幫立哥洗澡。」

  蕭立臉色僵了僵,最後還是抵住了這個誘惑,他怕這個沒抵住,接下來更會兵敗如山倒。

  「立哥有點餓了,今天早點吃晚飯。」

  「好,我洗好了來幫忙。」立哥餓了讓他的那點玩心迅速消失,比起來,當然是立哥餓了這件事更重要。

  三兩下把自己沖洗乾淨,蕭立這才想起沒拿衣服進來,不只自己的沒拿,萊萊的也沒拿。

  拿了條乾毛巾圍在腰上,推開門看到皮皮沒有外面,幾大步回了房,套上內褲,再隨便穿了條大褲衩,光著上身拿著萊萊的衣服重新進入洗手間,把衣服放到掛勾上的袋子裡。

  「衣服放在這裡,不要洗久了。」

  「好,立哥,你吃個蘋果再做飯吧,做飯要好久的。」

  這只是一個藉口而已,蕭立當然不會告訴他,順口應了就去了廚房。

  在準備晚餐之前,蕭立先把中藥熬上了,邊想著要不要去買個煤火爐來熬藥,可一想著他以後白天在家的時間少,還得讓萊萊看煤火,還是別用的好,用煤氣熬藥也沒什麼,最多就是耗點煤氣,這點錢他還不看在眼裡。

  飯後,吳英萊搶著去洗碗,立哥把什麼事都做了,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沒用了。

  皮皮跟著電視唱著黑貓警長的主題歌,也不管在不在調上,歌詞更是沒記住幾句,可看他那歡快的樣子,蕭立撐著頭嘴角也帶上了笑意,心情好,連廚房裡傳來的水流聲都是歡暢的。

  「皮皮,記得說普通話。」

  皮皮愉快的心情瞬間沒了,扁著嘴就要撒嬌,「立哥……」

  「普通話。」

  皮皮抓耳撓腮的張嘴又閉嘴,幾個回合過後才學著哥哥平時叫立哥的腔調小小聲的道,「立……立哥。」

  「很好,就是這樣,聲音再大點。」

  得到鼓勵,皮皮這次叫得痛快了,聲音也大了許多,「立哥。」

  「真聰明,這麼快就會了,以後天天都要這麼叫,學好普通話去了學校就不會被人欺負。」

  我又不想去學校……皮皮委委屈屈的點頭,滿心的不甘願,卻也乖乖的跟著電視裡黑貓警長先生的話說起來,慢慢的自己找出了樂趣,一會學警長,一會學白貓班長,一會學一隻耳,玩得不亦樂乎。

  吳英萊甩了甩手上的水漬,蹭到立哥身邊看向弟弟,「皮皮學得很好哎。」

  皮皮當然聰明,不然也不會一路被保送,直到出國,上輩子是環境逼的,這輩子,他希望能給他最好物質生活的同時也能管好他,這是他的責任,他替萊萊擔下的責任。

  「累不累?」

  「就洗了幾個碗,怎麼會累,以前……」想到以前的日子,吳英萊收了聲,再好的心情也給敗沒了。

  蕭立摸了摸他的頭,一把拉起他坐到沙發上,墊了蓆子的沙發一點也不熱,「坐著,藥已經熬好了,我去端來。」

  他都好了,怎麼還要喝藥,吳英萊扁著嘴,心裡想著立哥要是忽然把這事給忘了就好了。

  「一口氣喝了,喝完藥吃糖。」

  黑乎乎的大半碗藥讓吳英萊五官都擠成了一團,怎麼還沒喝就覺得會很苦的樣子。

  「快點,趁熱喝了,冷了會更難喝,聽話。」

  壯起膽子抿了一小口,小孩差點把碗都丟了,「立哥,好苦……」

  「良藥苦口,乖,全喝了,你身體好了立哥才能放心,而且你不是答應了陳爺爺要全部喝光的嗎?」

  他那時候不知道會有這麼苦啊,真的好苦好苦,可答應的事要做到,這是爸爸從小就教他的,再不願意還是一臉決然的捏著鼻子一口氣灌了下去。

  蕭立早就捏著一顆糖在手裡等著,趕緊送到他口裡,那小臉上皺在一起的五官才鬆開了些許。

34、私房錢

  因為那碗藥,吳英萊晚上都不讓蕭立抱著睡,兩腮幫子鼓得跟個青蛙似的,讓蕭立實在忍不住笑。

  不過過樣挺好,孩子嘛,就該有點小脾氣,得縱著來。

  「不高興了?」

  想想覺得不應該不高興,立哥是為他好才讓他喝藥的,可心裡就是不高興嘛,扭了扭小身體,人都弓成了個蝦子形狀,聲音悶悶的從裡面傳出來,「沒有。」

  「還說沒有,都不讓立哥抱了。」

  立哥好像說得很可憐……小孩心軟了,身體蛇一樣的往那邊移了移,沒挨上,再移一移,直到碰到立哥的身體了才不再動,立哥真討厭,怎麼還不抱他,他都送過來了。

  蕭立忍笑忍得好辛苦,他家萊萊怎麼這麼可愛呢?

  暗暗順平了氣息,在萊萊回過頭來前把他摟進懷裡抱著,不能讓他發現自己在偷笑,不然這小孩要咬他了。

  自動自發的挪了挪位置讓自己更舒服,吳英萊偷偷彎了嘴角,果然還是立哥懷裡最舒服。

  兩人安靜的抱了一會,蕭立才想起來要問,「今天打那麼大雷,害怕嗎?」

  吳英萊點頭,「有點怕。」

  「怕你還跑出去,把皮皮一人放家裡不怕嚇著他?」

  「我擔心你淋濕了,想去接你,那會都沒打雷了,而且,皮皮不怕打雷,他怕閃電。」其實以前他更怕,打雷閃電的時候他還要捂著皮皮的耳朵,怕他被嚇著,自己就顧不上了,每次都是等著一大片的雷聲閃電過去,有時候心裡還會數數,雷聲響了多少下,閃電亮起來時就算是閉著眼睛眼前也會閃過一道白光,白光過後他就會想著,雷聲要來了,真的有雷聲響起了他還會小小的得意一下,如此反覆,以這種方式讓自己熬過去。

  可今天一想著立哥還在外面,會被雨淋到,他就忘了害怕,等到雷聲一停,安撫好弟弟就急忙拿著傘出了門,只是還是讓立哥淋濕了,要是他早點出門就好了。

  雖然知道自己還是排在了皮皮後面,可有人這麼記掛著他,這人還是他心尖上的人,這種感覺……很溫暖。

  「以後要先顧好自己,立哥身體比你好。」不等吳英萊發表意見,蕭立馬上又道:「明天立哥要出去有事,中午可能沒辦法趕回來,你帶著皮皮去陳爺爺那裡好不好?」

  聽到這話,吳英萊趕緊抬頭,「立哥要去做什麼?」

  「你不懂的事。」

  「你又沒說,怎麼知道我不懂。」

  「這麼想知道?」看他連連點頭,蕭立有了使壞的心思,指了指自己的臉頰,「這裡。」

  小孩臉蛋紅紅的,好奇心戰勝了小小的羞恥心,兔子一樣迅速親了下馬上又縮了回去。

  「還有這邊。」

  小孩不幹了,在蕭立赤著的胸膛咬了一口,明明沒用多大的力,可一聽到立哥的撕撕聲趕緊又舔了舔,吹一吹,直把蕭立撩撥得寒毛都豎起來了,偏偏小孩還太小,什麼都不能做。

  猥褻小孩這樣的事他做不出來,何況這個小孩還是他珍視的人。

  用力緊抱了下他,突然又鬆開,蕭立才回答萊萊的問題,「立哥要去賺錢啊,要養萊萊,還要養皮皮,沒錢怎麼養?」

  「我有錢,我養立哥。」說著,萊萊就要翻身爬起來把存摺拿出來數上面的零,被蕭立果斷鎮壓了,他一個重生人士被個小孩包養?這一定是本年度,不,這一定是二十年內最大的笑話。

  「那是萊萊的錢,留著做私房,以後要是立哥沒錢了就讓你養。」

  吳英萊詫異的抬頭看他,「我的錢不就是立哥的錢嗎?」

  蕭立笑,揉亂他頭髮又給他順齊整,「當然是,立哥現在還有錢,沒了再找你要好不好?」

  「那你還說要去賺錢。」

  弄半天問題還是又繞回來了,蕭立坐起來,把萊萊抱到自己身上趴著,正對著電風扇也不覺得熱,「萊萊,大人都是要上班的,就比如在村裡時,你也天天從早上開始就要去做鞭炮,能賺到錢的就算是上班,立哥已經是大人了,也要去上班,不然會被人看不起的。」

  「這裡也有人做鞭炮?」

  「不是只有做鞭炮才叫上班,還有很多其他的職業,比如我們樓下的徐爺爺,他是老師,吳叔叔是很威風的律師,蘇叔叔是大老闆,那天立哥帶你去打針的診所裡有醫生,這些都叫上班,理解了嗎?」

  吳英萊點點頭,「那立哥要去做什麼?」

  「立哥做大老闆好不好?」

  「和蘇叔叔一樣?」

  「嗯,只是立哥要努力很久才能做到蘇叔叔那麼厲害。」

  「才不會,立哥才是最厲害的。」吳英萊雙手繞上蕭立的脖子,藉著力道把自己往上拖了拖,「立哥一定會成最大的大老闆。」

  蕭立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嗯,立哥一定實現萊萊的願望,成為最大的大老闆,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一早立哥去多買些菜,把你們送到陳醫生那裡再離開。」

  「那立哥你要早點回來。」

  「不會很早,立哥準備後天請幾個人吃飯,要去大市場多買些菜回來。」看小孩一臉好奇的眼神,蕭立道:「吳叔叔和蘇叔叔都幫了我們大忙,請他們吃飯感謝他們,還有樓下的徐爺爺徐奶奶,這房子是買了他們的,以後是鄰居,說不定以後還要他們多多照顧你和皮皮,也一起請了。」

  至於陳志堅那兩人,他明天去接兩孩子的時候會問一聲,就算明知道那兩人不會來,他也得意思意思的問問。

  更何況,他打這兩人的主意可不少。

  「好吧,我會帶著皮皮在陳爺爺那裡等你的。」一想到明天要分開這麼久,小孩就覺得全身沒勁,有氣無力的趴在立哥身上,又擔心起別的來,「陳爺爺會不會不喜歡皮皮?不過他看起來也不凶。」

  「不會的,皮皮乾乾淨淨的,又不瞎淘氣,大人都會很喜歡他。」

  「我叔叔就不喜歡。」

  小孩的嘀咕聲沒逃過蕭立的耳朵,看樣子在吳良家生活了大半年,小孩對人已經有些不信任了,他雖然巴不得小孩只信任他,但人的一生要經歷太多的人,就算是匆匆的過客,也會有打交道的時候,他的萊萊可不能成為古堡裡的王子,不是他養不起王子,而是他不想萊萊的人生太過蒼白。

  不過這個急不得,慢慢來吧,他有的是時間和耐心。

  「不是每個人都像吳良那麼壞的,那天你也看到了陳爺爺和賀爺爺不是嗎?立哥給你準備好鑰匙了,明天你帶在身上,要是他們不喜歡皮皮,你就帶著皮皮回家。」

  有了這個底限在,吳英萊放心了許多,哼哼,他的弟弟這麼可愛,要是陳爺爺不喜歡,他以後也不要去了。

  「睏了沒有?」

  揉了揉眼睛,吳英萊點頭,「睏。」

  把小孩移到臂彎裡,端過床頭的水杯遞到他嘴邊,「喝點水。」

  吳英萊喝了幾口就不喝了,蕭立收回手一飲而盡,關了燈輕拍著懷裡的人,「睡吧。」

  透過窗戶灑進來的月光讓房間也蒙上了一層月色,床上隱隱綽綽的兩人相融在一起,一眼看去就像一個人一般,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耐心等上十餘年,可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萊萊那樣能包容另一個人的霸道,這樣的兩人,天生就是絕配,羨慕不來,因為他們的緣分從出生起就注定了,只是有時候緣分斷了,當重新續上的時候,便是一輩子。

35、起心思

  水壺,零食,水果……對了,鑰匙,蕭立從鞋櫃上的抽屜裡拿出串好了的鑰匙掛到萊萊脖子上,邊叮嚀,「鑰匙不要丟了,要是有陌生人和你說話不要理會,沒有經過我同意也不能帶任何人回家,記住了嗎?」

  吳英萊乖乖的點頭,這是他和立哥皮皮的家,才不會帶其他人來。

  「行了,走吧。」提起一早去菜市場買的菜,牽著小孩,小孩牽著更小的那個往陳家走去。

  陳志堅在窗口看到他們進來便起身去開門,剛好看到三人手牽手的走過來。

  「陳醫生,今天我有事要出門,想把兩個孩子寄放在這裡,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人都送到這了再來問方不方便不嫌多餘?陳志堅心裡暗嘲,所以說他是真的不喜歡這些心眼多的人,看在小萊的份上這次就算了。

  「以後你讓小萊自己來就行。」

  賀子秋趕緊把人拉到一邊,自己站到門口說話,「蕭立,你去忙吧,孩子放我們這裡沒問題,你什麼時候方便了再來接走。」

  雖然換了個人,話也說得好聽些了,可態度是一致的,蕭立也不計較,把手裡的袋子遞過去,「買了點簡單的菜,勝在新鮮,兩老不要嫌棄。」

  賀子秋也不客氣,接過袋子瞧了瞧,嘿,今天不用出去買菜了,他向來就不喜歡菜市場的髒亂,可這活計他都做了許多年了,堅子對廚房的事一竅不通,不喜歡也得天天去,今天倒好,省了。

  「萊萊,還不叫人?」

  吳英萊抿了抿嘴,笑容有點勉強,「賀爺爺好,陳爺爺好,這是我弟弟皮皮,他很聽話的,也不淘氣。」

  「好好好,快進來,皮皮是吧,看著就是個聽話的孩子。」

  看到弟弟沒被討厭,吳英萊自以為悄悄的鬆了口氣,笑容漂亮了許多。

  兩老對望一眼,對小萊更是打心眼裡心疼,也不知道他是受到了怎樣的虐待,不安全感這麼嚴重。

  蕭立識趣的沒有進門,揉了揉萊萊的頭後便暗暗的用勁推了推他肩膀,兩小孩都進了門。

  「那就麻煩兩老了,下午我來接他們。」

  「不要來得太早,中午我們都要午睡。」

  「知道了,萊萊,乖乖的等立哥,嗯?」

  吳英萊滿心的不願意分開,可習慣順從的孩子還是乖乖的點頭,「立哥,你不要在大太陽下走,會曬著的。」

  「遵命,小管家。」向兩老再笑了笑,蕭立轉身離開。

  「家裡沒有小拖鞋,大的別給他們穿,免得一會摔了,晚上出去散步的時候買兩雙回來。」賀子秋制止陳志堅的動作道,他也希望這兩個孩子以後能常來,堅子性子本就清冷,這兩年不用與外人打交道,越發話少了。

  沒有立哥在身邊,吳英萊有些拘謹,可因為有弟弟在,他又需要有些擔當,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挺直了小腰板。

  陳志堅看在眼裡暗暗點頭,這孩子雖然看著性子綿軟,乖巧順聽話,但是韌性很好,非常能經事,典型的外柔內剛。

  不管他以前經歷了什麼,陳志堅得承認,雖然蕭立不得他歡心,但是他把這孩子帶得不錯。

  至於小的……看樣子被小哥哥保護得很好,眼裡沒有怯懦,對生人也沒有懼怕,倒是滿眼滿臉都是好奇。

  「皮皮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嗎?」拉著兩個孩子在沙發上坐下,賀子秋去拿吃的,陳志堅把吳英萊背上的小背包拿下來放到一邊,掂了掂,還不輕。

  皮皮點頭,用著不太標準的普通話道:「知道,我叫皮皮。」

  「除了皮皮呢,還有沒有別的名字?」

  皮皮很快就反應過來,雖然那個名字平時都沒什麼人叫,但他記得可清楚了,「我叫吳英湖。」

  賀子秋擺了一茶几的吃食,坐到另一邊加入對話,「那哥哥叫什麼?」

  皮皮看了看哥哥,「吳英萊。」

  「皮皮真聰明,都記得哥哥的名字了。」

  「那當然了,哥哥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我要把哥哥的名字記得牢牢的,我以後還要做很厲害的醫生。」

  兩老對望一眼,這該不會是蕭立那小子教的吧。

  「為什麼想當醫生?」

  「因為哥哥身體不好啊,被我叔叔打傷過,流了好多血,還住院了,現在每天都要喝苦苦的藥,我要是能當很厲害的醫生,就能保護哥哥了。」

  條理清晰,眼神堅定,雖然不知道這孩子能堅持幾分鐘熱度,但對於喜醫的孩子,陳志堅尤其喜愛。

  拉著小孩站起來摸了摸他骨骼,倒確實不錯,學中醫不像西醫,規矩多得很,他也不像其他人,學生徒弟一路收,到現在為止,他都沒收過一個真正的弟子,當然,前提是不把學校裡那些他授過課的學生算上。

  「陳爺爺,癢。」

  陳志堅再攤開他的手掌瞧了瞧,很簡單的紋路,幼時遭難,以後卻是一生順遂……皺了皺眉,人生如果太過順遂就失了鬥志,要學精醫術,怕是沒幾個富裕鄉的孩子能堅持住。

  可這苗子又確實不錯,這已經是他目前所碰上的最好的了,他年紀也漸漸大了,再不收個徒弟,他這身醫術怕是只能帶到地底下去方便那些鬼了。

  「堅子,心動了?」賀子秋太過瞭解這人,看他這一臉搖擺的樣子就知道他起了心,「有什麼為難的?」

  陳志堅微微搖頭,「還不急,慢慢來,我再看看。」

  賀子秋不再追問,家裡有兩個孩子也不錯,可惜……

  注意力沒在自己身上,又看到皮皮非常適應,吳英萊終於覺得自在了些,從小背包裡拿出書看起來,很快就要開學了,他要讀五年級了呢,在這之前他要好好看書,要是學習跟不上立哥一定會失望的。

  賀子秋湊過去看了看,訝異的挑了挑眉,他還以為這是連環畫什麼的,沒想到居然是課本,這麼自覺的孩子不多見。

  「字都認識嗎?要不要賀爺爺教你?」

  吳英萊其實很想問問這裡有沒有收音機,家裡的忘記帶出來了,皮皮的普通話還是太差,要多聽才行,而且他的也沒多好。

  「有什麼想要的跟爺爺說。」桌上的東西都擺了這麼久了,兩孩子也沒有伸手拿過,可見蕭立平時對這兩個孩子費了多少心。

  這點兩老卻想錯了,蕭立對這兩孩子費了心思是不假,但是這方面的教育卻得歸功於吳善兩口子,他們對孩子很好,但是該嚴格的時候卻也狠得下心來。

  吳英萊也為這個挨過打,但他很記打,有過一次以後就不再犯,後來父母不在,皮皮這方面是他教的,用的和父母一樣的法子,狠狠的打一次就什麼都記住了。

  兩個孩子的底子都打得好,不管在哪裡都很難讓人討厭得起來,當然,吳良那樣的是例外。

  抿了抿小嘴,為了弟弟和自己的普通話,吳英萊非常不好意思的低聲道,「賀爺爺,您有收音機嗎?」

  「有,你要那個做什麼?想聽節目?」

  小孩搖頭,又點頭,他忘了磁帶也沒帶了,「我和皮皮都要學普通話。」

  「那個容易,我和陳爺爺都可以教你。」

  吳英萊眼睛亮亮,有人一句一句的教當然再好不過了,這兩個爺爺的普通話說得真好,和磁帶裡的一樣。

  陳志堅也覺得這兩個孩子什麼都好,就這一口帶著濃重方言的普通話讓人聽起來彆扭,以後要是去學校可要吃大虧的,城市裡的孩子排外厲害著。

  有人一句句教和自己跟著磁帶學果然不一樣,等到蕭立來接人時,兩人的普通話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當然,口音依舊有,但是鄉土氣息已經沒那麼足了。

  「說話的時候可以慢點,一字一句的說也沒關係,自己多注意有沒有說標準,多說說就沒問題了。」把小背包重新給吳英萊背上,賀子秋一手牽一個交到在門口等待的人。

  蕭立看兩人都神情輕鬆,擔了一天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小孩不在自己身邊,就算知道那兩人會很好的照顧他們,這心裡還是擔心得時不時想起。

  「陳醫生,賀老,我家明天會請幾個朋友吃頓飯暖居,不知道兩老有沒有時間。」

  「不了,我們都不喜見陌生人,你們吃好玩好,小萊,多帶著弟弟過來陪陪爺爺,記住了嗎?」

  「記住了,賀爺爺再見,陳爺爺再見。」

36、鄰里

  從回來的路上吳英萊就在不停的把分開的這大半天發生的事一點點全告訴立哥,看他一臉的笑,蕭立終於放下心來,看樣子萊萊和人相處還是沒有問題的。

  說到皮皮說要當醫生以後保護他時,吳英萊彎起的眉眼裡滿是幸福,被弟弟保護雖然有點沒面子,但是皮皮能這麼想他就已經很高興了。

  雖然早知皮皮上輩子走的學醫的路子,可蕭立沒想到這小孩真的現在就有了這樣的決定,不知道上輩子的皮皮是不是也這麼小的時候就立下了志願,並且從未改變。

  回了家,把買來的東西分門別類的放好,蕭立就打了電話給蘇源豪,把意思相告後那頭的人倒也沒有猶豫,「好,明天下班後我會帶著阿靖過來。」

  晚飯後,蕭立又帶上了兩個孩子去了樓下徐老那裡,這幾天老兩口去了鄉下親戚家剛回來,一早他出去買菜的時候碰上了才知道,他還在奇怪這幾天上上下下的跑也沒見到那在家坐不住的兩老。

  兩人都是愛孩子的,開門看是他們趕緊招呼三人進門,開了個西瓜給他們吃,聽蕭立說完來意後徐老太太笑著連連點頭,「對對,是要暖個居,以後這就是家了,得好好操辦,有什麼用得著我們幫忙的嗎?」

  「人不多,我們在這裡也沒什麼熟人,就叫了您兩老和吳律師以及蘇老闆,這幾個人的飯菜我做得出來,您到時候只管和徐老來湊個熱鬧就是。」

  「行,以後就是鄰居了,有什麼事別客氣,我家就兩口子,你要是有事顧不著孩子就讓他們下樓來,你可別學那些個小青年,買個房子單獨住著對門住的是誰都不知道,鄰里鄰里,關鍵時刻比親戚還管用。」

  像是想起什麼,徐老太太嘆了口氣,看著小孩小口小口吃著西瓜,生怕把汁水濺到衣服上的小心翼翼讓她又有了點笑意,真是懂事的孩子。

  蕭立吃了一塊就沒吃了,他對水果沒什麼愛,吃得再多也不管飽,還不如吃塊肉來得實在,不過兩個孩子他是希望他們多吃點的,對身體好。

  給皮皮擦了擦手,老太太又拿了一塊過來,皮皮抬頭看著他,蕭立微微點頭後他才接了過去,還甜甜的道了句謝。

  老太太高興得不行,又拿了塊要遞給吳英萊,小孩連連搖頭,「徐奶奶,我們剛吃了飯沒多久,吃不下了。」

  軟軟的聲音配著這白白淨淨的小臉讓老太太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好好,一會帶回去吃,都是從鄉下帶回來的,甜,夏天吃這個消暑氣。」

  徐老看老伴那模樣心裡也不好過,他們只有一個兒子,送他出去留學卻連家都不想回了,給他買好房子,也收拾好了,人家卻連看看的癮頭都沒有,賣房子的時候說心裡不難受是假的,可孩子有孩子的想法,他不能強求,既然他覺得國外的月亮比較圓那就在那裡待著吧,反正他們老兩口是不會出國的,外國再好,能有家好?

  可人家還真就覺得國外什麼都比國內好,既然如此,那就各過各的吧,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接受個洋媳婦了,至於孫子……他們當然是想看到,想帶在身邊的,可這事他們再急也沒用,不抱這個希望這心裡才能舒坦點。

  蕭立看出兩人的精神都不太好,以為是從外地回來累著了,沒坐多久就帶著兩孩子上了樓,剩下的半個西瓜他也帶了回來,客廳角落裡還堆著好幾個,他也不拂了這點心意。

  第二天,徐家兩老還是早早的就上來幫忙了,徐老做了一輩子老師,對愛學習的孩子格外另眼相看,此時看著客廳裡一大一小兩個孩子規規矩矩的坐在那裡伏身寫字,眉目就舒展開來。

  「徐爺爺,徐奶奶。」兩小孩都是嘴巴甜的人,叫人向來不吝嗇。

  「乖,在做什麼?」

  吳英萊扯了扯頭髮,有些羞澀,「四年級的書,立哥說會有入學考試,我不想讀四年級了。」

  徐老拿起書本瞄了瞄,上面有不少鉛筆寫上的字,不由得問道:「這是新書還是借了誰的?」

  「立哥給我買來的。」

  「這上面的字都是你寫的?」

  「嗯,我有參考書,有些地方覺得重要就記到書上了。」

  徐老讚賞的點頭,「聰明的孩子,好好用功,知識學到手了就是自己的,誰也搶不走。」

  吳英萊不知道要怎麼回這話,只是乖巧的點頭,饒是這樣,徐老也已經很高興了。

  把書還給吳英萊,徐老又看向皮皮,「那皮皮是在做什麼?」

  「寫字,哥哥教我寫自己的名字,徐爺爺你看,我學會了,是不是寫得很好?」

  徐老拿起小本子來看了看,把所有往外散的部分往裡攏一攏倒確實是吳英湖三個字,倒是皮皮兩個字看起來還像模像樣,不過小孩嘛,才學能記住就不錯了,把本子翻過這一頁遞回給他,「寫得很好,再寫一遍給爺爺看好不好?」

  得到表揚,皮皮渾身是勁的拿起筆用力寫起來,雖然還是寫得散了些,可筆畫卻是全在的,徐老高興的又多多誇了他幾句,直把個小孩誇得小下巴都朝天了。

  徐老太太看他們相處得開心便隨蕭立進了廚房,看裡面也是整整潔潔的,連連點頭讚道:「沒想到你一個大小夥子帶著兩個孩子家裡還收拾得這麼齊整,真不錯。」

  蕭立回到流理台繼續折菜,一個大男人做起這事情來卻也不顯得窩囊,「我收拾房間毛躁,都是我收拾過一遍後萊萊再趁著我去做別的事情的時候再收拾一遍,他在他叔叔那裡做慣了這些事,做起來要比我好多了,只是我不想讓他做,他還太小了。」

  這一家的事情她聽靖冬過來的時候說起過,所以才更心疼那兩孩子,對這個看起來高高大大,年紀卻不大的蕭立也非常有好感甚至說得上是佩服,這麼有擔當的人不多見。

37、惺惺相惜

  老太太也拿了把菜坐下來拾掇,和蕭立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家裡一直只有兩老的老太太覺得這種感覺非常不錯,老頭子不愛進廚房,不管什麼時候廚房裡的人都只有她,做慣了的事說不上累,但是有個人陪著說話感覺就是不一樣。

  無意間抬頭看到窗檯上放著的砂鍋,再聯想到這廚房裡若有若無的藥香味,老太太嚇一跳,趕緊問:「家裡誰生病了?怎麼在吃中藥?」

  蕭立把一籃子菜放進盆裡放水泡著,也抬眼瞧了眼砂鍋,解釋道:「沒誰生病,這藥是固本培元的,一個老大夫開的方子,萊萊身體不好,胃還有點毛病,用中藥調養調養。」

  「對對,該調養,小時候不養好老了要吃大虧,中藥比西藥效果來得慢,但是治本,要堅持吃。」

  一老一少都是幹活麻利的,又只有幾個人的飯菜,做起來容易,等到吳靖冬和蘇源豪過來時已經是滿屋飯香了。

  「本來就餓,聞著這香味更餓了。」吳靖冬迫不及待的踢了鞋子汲上拖鞋跑到桌邊,蘇源豪把兩人的包放到鞋櫃上,彎腰把愛人亂扔的鞋子撿到一邊,這才自己換上鞋子走進來。

  注意到這個小動作的大概就只有蕭立了,上輩子他也算是個成功的商人,可和蘇源豪比起來還是很有差距的,對這個人本身就有著好奇,再加上知道了他和吳靖冬的關係,關注就更加多了。

  對他來說,蘇源豪和吳靖冬就是他們走的同一條道上的先行者,他們走好了走穩了,無疑是給他和萊萊樹立了好榜樣,讓萊萊從小看著他們相處融洽的長大,以後他點破了兩人的關係,更甚至是向萊萊告白心意時,萊萊才能更快的接受他。

  做生意他也許比不得蘇源豪,但是過日子,他怎麼都不能輸。

  連蘇源豪那樣一個人都能讓愛人幸福了,沒道理他這個活了兩輩子,也愛了同樣一個人兩輩子的人還不如他。

  吳靖冬不知是覺得這裡都是熟人還是怎麼,居然偷了一塊又一塊排骨丟到嘴裡,被師母打了手一下也笑嘻嘻的耍賴,「我一聞就知道這是師母的拿手菜,好久沒吃都饞死了。」

  「這滿桌的菜就這道菜是我做的,蕭立這方面比你這個連炒個飯都能炒焦的小子強。」

  老太太愛熱鬧,對這個老伴的關門弟子更是打心底的疼,老頭桃李滿天下,過年過節的來拜訪的不少,也有從國外回來看他的,可貼心貼意對他們的,只有吳靖冬,比他們那遠在國外的兒子靠得住多了。

  也好在有這麼個人記掛他們老兩口,不然哪……想起老伴去年犯病的時候吳靖冬幫著跑上跑下的情景,老太太看著偷吃得歡的小子就眼神柔軟,真是,都這麼大人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聽說他在法庭上威風得不行,她還真是想像不出來。

  「吳叔叔,蘇叔叔。」洗了手的兩個小孩手牽著手出來,看到吳靖冬眼睛都亮了。

  吳靖冬接過蘇源豪遞來的紙擦了擦手,一把抱起皮皮狠狠親了親,再摸了摸吳英萊的頭,牽著他到飯桌邊坐下。

  「這幾天吳叔叔忙,小萊,你和弟弟在這裡還好嗎?有沒有出去玩過?」

  「才到的幾天天天出去了,這幾天沒有,我和皮皮在學普通話,還要看書。」

  吳靖冬一聽回想了一下,連忙表揚,「確實是進步很多了,好好努力,爭取開學的時候把這個鄉音去掉,皮皮呢,學得怎麼樣了?」

  皮皮摟著吳靖冬的脖子,小胸膛挺得高高的,小腰板挺得直直的,「皮皮也很努力,以後一定會說得和吳叔叔一樣好。」

  「現在就說得很好了。」吳靖冬喜歡極了皮皮這麼有精神的樣子,比起小萊,他要皮實太多了。

  蕭立端著最後一個小菜出來,招呼大家入座,「都坐下吃飯,這麼幾個人就不用講究了。」

  「看看桌上那盆排骨你就知道有沒有人講究了。」徐老坐下打趣自己的小弟子,顯然很樂意蕭立一家和那兩人交好,在B市這個地界,有熟人做什麼都方便,靖冬也許能量沒那麼大,但是蘇源豪卻是實打實的企業家,關係也硬,有點交情錯不了。

  蕭立看著那盆分量明顯少了的排骨也笑了笑,去洗了手坐到最後一個空位上,有點遺憾萊萊沒有坐在身邊。

  「我做的菜味道也就能吃,只是這天氣去外面吃飯遭罪,等天氣涼點了再找個機會請大家吃一頓。」

  徐老拿起筷子瞪他一眼,「就這麼幾個人,別說場面話,也別來那些虛的,你們年輕人有空了就一起多聚聚,把小萊和皮皮帶出去走走,我們離得近,吃頓飯容易得很。」

  「就是,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客氣了。」老太太附和,說完也不理會他,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到皮皮碗裡,「皮皮,吃掉長高高。」

  皮皮眼珠子一掃,很快就找到了要超越的目標,「我要比蘇叔叔長得還高。」

  老太太笑咪咪的又給他夾了一筷子,「你立哥也很高,怎麼不和他比?」

  「蘇叔叔比立哥壯。」

  這話說得吳靖冬差點噴飯,這世上大概沒有誰能比他更清楚源豪的身材了,壯——倒也說得上,胖是絕對不可能的,不過成年人的厚實不是蕭立那樣光長個頭的小身板能比的。

  蕭立只是揚了揚眉,也不說話,他這具皮囊才十六歲,還能長好幾年,急什麼。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飯後,老太太閒不住搶著去洗碗了,萊萊進去幫忙,皮皮和吳靖冬膩在一起也不知道說著什麼悄聲話,老爺子看新聞看得津津有味。

  蕭立從冰箱裡拎了兩罐啤酒,扔給蘇源豪一罐,開了自己那罐朝陽台走去。

  蘇源豪看了阿靖一眼,也跟了出去。

  夏天的白天總是很長,明明都已經七點過了,從陽台的方向看過去天邊還是一片紅霞,天色亮堂得看起來還像是很早的樣子,其實只要太陽落下去,天色黑起來就會很快。

  看著天邊的紅霞兩人半晌都沒有說話,蘇源豪原本以為蕭立會有所求,他看得出這是個有野心的男人,肯定不會滿足於居家過小日子,沒想到他這麼沉得住氣,倒是小看他了。

  他卻哪裡知道,蕭立壓根沒打算求助於他,他現在還小,一步一步穩穩的走就是,走得太快了遭人嫉妒遭人踩,和蘇源豪,他更想以朋友論交,而不摻雜利益關係在其中,有重生的作弊器在手,他不怕這輩子會缺了錢財。

  「阿靖很喜歡他們兩兄弟。」

  蕭立回身靠著陽台看向客廳裡的人,沙發上湊在一起的兩人笑成了一團,吳靖冬在親近的人面前有種稚氣,二十六歲的人還能保住這種心情絕對是因為蘇源豪保護得太好的緣故。

  「萊萊和皮皮能碰巧得到吳律師的幫助是他們的幸運。」

  蘇源豪也回過身溫柔的看著愛人笑容明媚,對他來說,這個人就是他的救贖,這個笑容是他傾盡所有也想換來的,好在,阿靖和他愛他一樣的愛他。

  「我很好奇,你怎麼可能會讓吳英萊吃那樣一個苦頭,你不像是沒有能力保護他們兄弟的人。」

  要是上輩子,他在十六歲的年紀確實沒有保護別人的能力,那時候他連自保都夠嗆,可這輩子……

  「我很後悔離開了大半年。」

  喝了幾口啤酒來對抗外面的燥熱,蘇源豪沒有繼續追問,哪怕是知道這人說得有所保留,「你看出來了吧。」

  「你表現得很明顯。」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蘇源豪難得的在外人面前有了訴說的慾望,「我愛他,他也愛我,跟天底下所有的情侶一樣,為什麼不能表現得明顯一點讓人知道他是我的?偷偷摸摸的跟偷情一樣,傷的不只是人,還有感情,我怎麼可能允許。」

  「他是律師,你不怕有人中傷他?」

  「誰敢傷阿靖,我就傷他一家,一家不夠一族,一族不夠就九族,我不信所有人都有勇氣承擔這樣的結果。」

  原來在他這還帶株連的,但也只有這樣的強硬,才能護得愛人的毫髮無傷,當然,前提是有那個實力,蕭立喝了口酒,眼神也漸漸變得凌厲,他現在是還沒有,但是在萊萊長大之前,他必定給他一個可以無憂無慮的生活環境,讓外面的風風雨雨不敢傷他。

  對別人再怎麼狠,他都能下得了手,如果只有血才能讓別人知道有些人是碰不得的,有些事是天大的膽子也做不得的,他不介意讓他們得到足夠的教訓。

  兩人之間有了片刻的沉默,可蘇源豪知道蕭立並不是怕了,而是認同,認同他的方式,對這個年紀還不大卻沉穩得像個中年人的小子,他越來越欣賞了,可惜不能為他所用,要是有了他,他好好栽培個幾年就能做甩手掌櫃了。

  「阿靖很喜歡孩子,可我們不可能有孩子,我也不想有自己的孩子,要是可以,以後你能不能讓皮皮和阿靖多接觸?」

  「我以為他更喜歡萊萊。」

  「他心疼吳英萊,但是他看得出來你對吳英萊的佔有慾很重,皮皮他也很喜歡。」

  蕭立側過頭看他,沒有問,眼神卻表達了他的疑問。

  蘇源豪嗤他,「你以為別人都是瞎子?尤其是我們這樣的人,只是想不到你會對著一個十歲的孩子動心,蕭立,你還夠等。」

  蕭立又喝了一大口酒,這什麼牌子的啤酒,怎麼越喝越苦,苦得他都舌頭發麻了。

  他和萊萊的牽扯外人又怎會知道,兩輩子所有的感情,他都耗在這個孩子身上,他當然不會對孩童時候的萊萊發情,可從小到大唯一進駐他心的又是這麼一個小時候怯怯的,長大後明明得了他的幫助卻倔強得連對他的笑容都只是客氣應對的清俊男子。

  上輩子他不懂,為什麼後面那兩年他貼心貼意的對他好,卻依舊換不來他的一個真心笑臉,重生回來後再次面對萊萊時他才明白過來,在萊萊父母過世後,他曾經是萊萊僅剩的依靠,可最後連這個能依靠的人也拋棄了他,他怎麼可能對一個拋棄了他的人再笑臉相迎。

  想明白了這一點,他才想雙倍的數倍的更加對萊萊好,因為他曾經無意的拋棄。

  「皮皮願不願意和吳律師親近那得看他自己,我從來不阻止想對他們兄弟好的人。」

  看裡面兩人笑成一堆的樣子會不願意嗎?蘇源豪舉起手中的啤酒,「先謝了。」

  蕭立也和他碰了碰,「彼此彼此。」

38、開學

  天氣越來越熱了,每天蕭立都是早早起床,做好早餐和午餐才出門,再趕回來做晚飯。

  吳英萊看立哥忙得人都瘦了心疼得不得了,他什麼都不會也幫不上忙,每天就努力把家裡的衛生打掃乾淨,不想立哥回來還要急趕趕的去買菜,聰明的小孩等立哥一出門就帶著皮皮下樓去找徐爺爺徐奶奶,他們每天早上都會出去買菜的。

  兩老憐惜他懂事,手把手的教他什麼樣子的菜才是新鮮的,價位大概是怎樣,哪個攤位的老闆厚道,哪個攤位一定不能去,心黑得很,蕭立回來看他一臉獻寶的模樣也就把這事交給他做了,有兩老看著,他放心。

  蕭立現在手裡的錢在一般人眼裡很多,但在他眼裡,這點錢真不算什麼,只能先憑著記憶東一鎯頭西一棒子的撿點小漏存本錢,現在才九二年,他不急。

  至於萊萊手裡的錢……他說過不會動就一定不會動。

  轉眼就到了九月一號,全國中小學開學的日子,這天蕭立終於放下手頭所有的事,沒有早早出門。

  「立哥,我有點害怕。」靠在蕭立身上,吳英萊情緒說不上好,他在家的時候都不能天天和立哥在一起,他去上學了,以後就真的只能早晚見得到了。

  蕭立蹲下身來,把人扶正,給他理了理衣領,順了順昨天才去剪短的頭髮,沒有了頭髮的遮擋,小臉蛋全露了出來,白白嫩嫩的小模樣一點也看不出是鄉下出來的孩子,顯然這段時間小孩養得不錯,再加上在穿著上蕭立向來捨得下本錢,一眼看去,兩兄弟站到一起倒有點像是城裡精貴著養出來的。

  「別怕,同學都和你差不多大,徐老說和你的班主任打過招呼了,不會有人欺負你的,還是你怕會考不好?」

  吳英萊揚起小下巴,「我才不怕考試,四年級的書我都能背出來了。」

  「那就什麼都不要怕,有立哥呢,誰欺負你了立哥幫你欺負回來。」

  小孩一下子不說話了,好一會才又開口,「我的普通話能過關了嗎?」

  「已經很好了,皮皮的也是,別人一定聽不出來口音來。」這關於自信的事,蕭立趕緊給與保證,他說的也是實話,兩兄弟都很聰明,學東西上手很快,這才兩個多月的時間,和才來B市時相比已經完全是天上地下的區別了。

  口音還是有一點點,但是他們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應該是聽不出來的,這樣也不至於被欺生。

  看小孩還是一副賴賴的樣子,蕭立笑了,捧起他的頭親了親額頭,「以後立哥每天來接你放學。」

  「真的?」

  「當然是真的,立哥什麼時候騙過你。」

  小孩馬上就笑逐顏開了,重重的點頭,「嗯,立哥沒騙過我。」

  「那現在可以走了嗎?太晚去了回來會很曬。」

  「好,皮皮,你好了沒有?」

  皮皮背著自己的小書包小水壺從房間裡跑出來,「好了。」

  摸了摸他鼓鼓的小書包,吳英萊拉開拉鏈看了看,「皮皮,你怎麼把變形金剛放書包裡了?丟了怎麼辦?放回去,回來再玩。」

  小小孩抓著書包帶子不願意,「我就自己玩,不會丟的,哥,你讓我帶著吧。」

  蕭立按了按萊萊的手,示意他別再說話,「好,皮皮帶著,以後都帶著,要是有小夥伴喜歡,你就和他們換玩具玩。」

  「他們會和我換嗎?」

  「會的。」

  皮皮高興了,要不是時間不夠了,他都想回房間再塞一個別的玩具進去,立哥給他買了好多。

  「要晚了,快走吧。」

  樓下的二老聽著小孩蹦蹦跳跳下樓的聲音趕緊開門,看兩小孩都是精神奕奕的,看著就讓人喜歡。

  「蕭立,真不用我們跟著去?」

  「不了,您已經跟著跑過一趟了,這天氣太悶熱,我擔心一會會下雨,您二老別出門。」

  「天氣預報永遠不準,還說今天會晴好。」老太太抱怨,不過看著兩個可心的孩子又高興了,「你帶傘沒有?」

  「車裡放了傘,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去了。」

  「哎,辦好了手續來我家吃飯,我都買好菜了,別餓著兩孩子。」

  蕭立沒有拒絕,有來有往才是鄰里,老是拒人於千里之外這關係就遠了。

  這個小區的車庫入口和出口都在離小區門口很近的地方,讓兩個小孩在陰影處等著他,蕭立快步去把車開出來。

  早在才安定下來他就花了點錢把駕駛證拿到手了,他現在身分證上的年齡也夠,買個車方便出行,他捨不得太陽天曬著小孩,也捨不得下雨天淋著。

  車在B市這地方算不得好,卻也不是差的,蕭立不講究排場,只注重性能,尤其是安全方面的,他不要求要和二十年後的相比,但是也不能差到沒有一點防護。

  三人出行從一開始就被蕭立形成了這樣一個局面:駕駛坐上當然是他,副駕駛上坐著萊萊,後面那個大位置留給了皮皮。

  這個局面從形成開始至往後許多年就沒有變過,蕭立不管換過多少輛車,但是他的副駕駛座永遠都只有一個人有資格入座,從沒有過例外。

  「立哥,皮皮一定也要今天去學校嗎?他才上幼兒園,晚幾天沒關係的吧。」

  「我只能空出今天這一天,再說你明天就要正式上課了,我也要出去工作,把皮皮一個人放家裡你放心?」

  不放心,吳英萊回頭看抱著水壺喝水的弟弟,這種三個人各有各忙的感覺好怪,皮皮都沒有離開過他呢,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哭,要是被欺負了可怎麼辦?

  「皮皮性格比你開朗多了,別擔心,他會適應得很好的,皮皮,是不是?」

  皮皮挺了挺小胸脯,「當然,誰要是欺負我我就欺負回去,哼,我才不怕他們。」

  「對,就是這樣,立哥給你撐腰。」

  吳英萊瞪大了眼,孩子是這麼教的嗎?為什麼和爸媽教的不一樣,媽媽從來都是說讓他好好讀書,不要和同學鬧不開心。

  蕭立抬手合上他的下巴,好笑道:「我說錯什麼了?把你驚成這樣?」

  「立哥,你這麼和皮皮說他會學壞的。」

  「皮皮那麼乖,怎麼會學壞。」

  皮皮也不甘心被分派到壞的那面,「就是,我才不會學壞,哥,我不會主動欺負別人的,你放心好了。」

  這人小鬼大的語氣……吳英萊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想多了。

  綠陽小區離學校本就不遠,開車速度不快也十分鐘就到了,停了車,蕭立熟門熟路的領著一大一小往收費處走去,前幾天學校開始有老師來忙開學事項時他就跟著徐老來過,打點關係是其一,來看看環境更是重中之重,畢竟萊萊將要在這裡待上兩年,要是學校太破了必須換一所,遠上一點都沒關係,反正他會接送。

  好在這學校確實還算不錯,聽說這附近幾個小區的孩子基本都在這裡入學,而這附近住的有百分之八十是老師,能得他們放心的學校果然不賴。

  現在還不到八點,趕早來報名的有,好在不多,隊伍排得不長,很快就輪到了蕭立。

  數了學費放到桌子上,坐著的人刷刷刷的開著票,邊道:「拿著這單子去旁邊領書,有標註是哪個年級的,你家孩子是幾年級就去那個老師那裡領。」

  蕭立也不多說什麼,直接拿著單子領著兩個孩子去了五年級的地盤,在那裡彎著腰整理書的可不就是他見過一面的劉小蘭。

  「劉老師。」

  劉小蘭是個剛新婚沒多久的年輕女人,對長得好的男人天生就有好感,更何況這男人不只長得好,她還收了人家的大好處,印象就更深刻一些,「是你啊,你們倒來得早。」

  「趁著太陽還不大,萊萊,叫劉老師。」

  「劉老師好。」乖小孩有點緊張,但是發揮還算不錯,沒有結巴。

  「這孩子長得真好,白白淨淨的看著就乖。」劉小蘭低頭看了看小孩,表揚了一句後道:「吳英萊同學,以後我就是你的班主任了,有什麼事都可以來找我,我沒課的時候一般都會在三樓中間的教師辦公室,記住了嗎?」

  「記住了,劉老師。」

  想起這孩子還沒有參加入學考試,雖然蕭立一再保證他絕對不會過不了,並且校長那裡蕭立也去打點過了,可她還是有點擔心,「明天會有一個入學考試,你不用擔心,正常發揮就行,一定不要緊張。」

  吳英萊抬頭看了看立哥,抿著嘴角點頭,他一定會考好的,才不會讓立哥擔心。

  看他這麼聽話,劉小蘭微微鬆了口氣,沒看到孩子之前她還一直擔心這孩子會不會太調皮搗蛋,怕收了人家的錢不好管教,到時候帶壞了班上的其他同學,現在看來倒是個乖巧聽話的孩子,這樣就好。

  把書挑齊了遞過來,蕭立把萊萊背著的書包拿下來,再把書全放了進去,然後?然後書包就再也沒有回到萊萊背上了。

39、小八卦

  從學校出來,三人步行去了小學旁邊的一棟新樓,那是陽光小學附屬幼兒園,把兩孩子放到一起方便接送,一開始蕭立就是打的這主意。

  幼兒園今天來的人不多,老師相對來說也更年輕,大都是剛從學校出來的,看到蕭立本就笑顏如花的幼師們更是熱情了。

  這點場面蕭立還不放在眼裡,不管別人問什麼說什麼,他都只撿著重要的說,交了錢,弄明白了幼兒園的一些規矩,一聲再見就把所有人都打發了。

  「立哥,怎麼辦,中午學校是沒飯吃的。」吳英萊愁了,原本他還沒注意這點,聽到幼兒園的老師說中午會吃怎樣的營養午餐時他才記起來他們學校的課程安排,中午可不就是有兩個小時的回家吃飯時間?

  把兩小孩都塞進車裡,蕭立啟動車子後才道:「沒事,立哥來接你去外面吃。」

  「不行,立哥你要上班,趕來趕去的太累了,我自己去外面吃就好了。」

  「我上班的地方離這裡不遠,有車耽誤不了多少時間,再說我中午就不用吃飯了?反正都是要吃的,和你一起吃不行?」

  能和立哥一起吃飯當然好了,再一聽到還不影響立哥的工作,吳英萊立馬就笑開了,「當然好,那我每天在校門口等立哥。」

  「看著點時間出來,別出來得太快,也不許站在太陽底下等。」

  「現在不是很熱了,而且我身體好多了,立哥你別總擔心。」

  「前段時間又感冒了的是誰?這大熱天的誰動不動就感冒?嗯?」那天早上他就是被懷裡的火爐子熱醒的,人燒得叫都叫不醒,把他和皮皮都嚇得夠嗆,陳醫生說病發出來了對他身體有好處,但對他來說人只要總生病就說明身體不好,他雖然不懂醫理,這點他卻很堅持。

  被抓了痛腳吳英萊不敢再爭辯,他已經覺得最近的中藥越來越苦了,肯定是立哥在裡面加了黃蓮,皮皮有天從陳爺爺那裡拿了黃蓮回來捉弄他,他只是舔了一下,就苦得喝了一大杯水還是一嘴的苦味。

  皮皮從後座趴到前邊來,臉上滿是被遺忘的難過,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彷彿隨時都會掉下來,「你們吃飯不帶我,讓我餓肚子。」

  吳英萊嚇一跳,連忙回身捧住他的頭解釋道,「皮皮沒聽幼兒園的彭老師說嗎?皮皮以後要在學校吃飯哦,而且還是很特別的營養午餐,和很多小夥伴一起吃,哥哥學校沒飯吃才要出去吃的。」

  皮皮眨了眨眼睛,濕漉漉的眼睛看著無辜得可愛,「真的?不是要丟下我?」

  「哥哥怎麼會丟下你?」看他收了眼淚,吳英萊捏了捏他的臉,用了一點力氣,小臉蛋很快就紅了一大團。

  皮皮揉了揉臉,吐著舌頭坐了回去,其實他還是想和哥哥一起出去吃飯,不過既然哥哥這麼說了,那他就在學校吃好了,真是,哥哥怎麼用那麼大力掐他,好疼。

  蕭立從後視鏡裡看著兩人的互動,很滿意萊萊把小尾巴給搞定了,天天三人行,他也是非常想和萊萊獨處的。

  於是,午餐的事就這麼訂下來了,蕭立邊開車邊想著這附近哪個飯店的菜既衛生又味道好,還要有營養,不過這樣不是長久之計,他還是得早些把事情忙完,以後天天接萊萊回家吃飯,自己做的能放心一些。

  「立哥,我們真的去徐奶奶家吃飯嗎?」進了車庫,吳英萊邊下車邊問道。

  「嗯,去,出去的時候我們不是答應了嗎?以後立哥忙了你要是不想待在家裡就帶著皮皮去徐奶奶家或者陳醫生家玩,他們都是心地非常好的人,你多和他們親近沒關係。」

  「其他人不行嗎?昨天我看到住我們對面的人了。」

  「暫時不行。」車庫濕氣重,蕭立一手牽著萊萊一手抱著皮皮快步離開,邊問道:「對面住的是什麼人?」

  「一個男的一個女的,不過昨天他們回來時在吵架,我就是聽到外面有聲音才偷偷開門看的。」

  蕭立皺眉,「吵得很大聲?」

  「嗯,很大聲,我還以為他們會打架呢!」小孩被牽著手跑得很歡快,很高興能把自己知道的小八卦分享給立哥。

  「以後他們要是再吵架不要開門,要是打起來傷到你怎麼辦?」

  「知道了,我今天就是好奇嘛。」

  到了九棟,蕭立沒有再追問下去,不過他是打定主意一會要問問徐老,原本他對這個住處是很滿意的,不管是環境,地理位置還是住的人都讓他滿意,他這輩子是不可能在文化知識方面有成就了,可自家兩個孩子卻都是聰明的,綠陽小區住的基本都是知識分子,有個這樣的氛圍對孩子有好處。

  可要是對門住的人會影響到他們,哪怕這裡再好,他也會搬走。

  「回來啦,辦得都順利嗎?」大概是在窗戶口看到他們了,三樓的門大開著,老太太走出來滿臉笑意的接過皮皮。

  「我們去的時候人不多,挺順利,徐老呢?」

  「不知道什麼東西不見了,翻箱倒櫃的在找,快進來,雨還沒下下來吧,這會看著都跟要天黑了似的。」

  這天確實沉得讓人心裡憋得慌,再加上溫度不低,又悶又憋得讓人極不舒服,蕭立聽著老人的唸叨淡應著。

  吳英萊乖乖的叫了人就湊到徐老身邊去了,「徐爺爺,您找什麼?我來幫你。」

  「小萊回來啦,今天學校人多嗎?」

  「也不多,徐爺爺,你找什麼啊!」

  「沒什麼,找個小本子,也不知道塞哪裡去了,得了,不找了。」看著堆得到處都是的東西,徐老有些懊惱,老伴又要唸他了,果然……

  「早叫你別找了你不聽,又不是有多重要,現在好了,攤成這樣還不是得我來收拾。」把皮皮往老伴懷裡一塞,老太太麻利的開始拾掇,這老頭一輩子也沒學會這些家事,天生就是個拿筆桿子的。

  徐老嘿嘿笑了笑,朝吳英萊使了個眼色就抱著皮皮溜了出去,動作利落,走路無聲,和他的年紀絕不相符,小孩捂著嘴巴偷笑,也踮著腳尖跟了出去,徐爺爺真好玩。

  蕭立看到老人出來趕緊起身,「徐老。」

  「坐著,客氣什麼,這雨落不下來,悶得讓人心裡難受,小萊,乖,幫爺爺去把門打開。」

  「好。」叭噠叭噠的跑過去把門打開,感受了一下,小孩老老實實的說出自己的感受,「徐爺爺,打開門也沒風。」

  「沒事,比關著強點,過來吃西瓜。」徐老從老式冰箱裡拿出半邊西瓜,切成塊放在一個盆子裡端過來,一人遞了一塊過去,「先墊墊肚子,徐奶奶一會就做中飯了。」

  蕭立率先接了,兩個孩子見狀也都接了過來小口小口的吃起來,吳英萊是很喜歡吃甜甜的西瓜的,可西瓜的水太多了,總是滴得到處都是,手上也是黏黏的,籽還多,他怕皮皮吞下去太多了不好,所以家裡都很少買西瓜吃。

  「明天的考試不要怕,爺爺給你的試卷你都做得很好,一定沒問題的。」

  「徐爺爺,我不怕,我一定能考好的。」小孩把西瓜籽吐到手裡,又咬了一口小心翼翼的吃,生怕咬到西瓜籽。

  徐老看他忙得很,也就不和他說話了,看蕭立吃完了一塊就把瓜果盤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蕭立拿了張紙巾擦了擦手,「不吃了,我沒他們倆愛吃水果。」

  「你看著就是個吃肉長大的,吃水果長不了這麼高。」徐老打趣道,自己拿起一塊慢悠悠的吃,要是這小子自己不說,他還當他是北方人,南方人秀氣,就像小萊和皮皮這樣,小時候白白淨淨的,長大後也粗獷不到哪裡去。

  把萊萊手裡的西瓜籽接過來丟進垃圾桶,蕭立問起樓上鄰居的事,老爺子放下吃了沒幾口的西瓜嘆氣,「是不是那兩人昨天吵架嚇到你們了?」

  「我倒沒事,可萊萊和皮皮都還小,我不想讓他們處在吵吵鬧鬧的環境裡,對他們的成長不好。」

  老爺子點頭,「確實是這樣,那兩人啊,是我一個老同事的兒子和媳婦,你對門是老兩口給他們置辦的新房,結婚兩年了,天天吵,我們在樓下都能聽到,我看著他們有時候都覺得兒子不在身邊也挺好,至少耳根子清靜,像他們這樣就算天天在身邊也沒什麼好。」

  「他們吵了兩年了?」

  「嗯,不過他們並不常住這裡,聽說他們在外地工作,你們也住進來兩個多月了,頭一次見他們吧。」

  蕭立的臉色這才好看了點,要是天天吵他立馬找地方搬了,「昨天我不在家,聽萊萊說的,徐老,您能不能和他們說一聲,讓他們有問題關起門來解決,不要在走道上吵鬧嚇著孩子?」

  「我會去說的,不過蕭立啊,我不瞞你,那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說什麼怕也聽不進去,你忍一忍,反正一年到頭也見不著他們幾回。」

40、對門

  蕭立沒有應聲,有些人一年見上一面都嫌多,重新去買個房子不是難事,但合心意的不是那麼好找,要實在不行,他乾脆想個法子把對面的房子買下來,以後手裡鬆動了把兩個房子打通,家裡也能更寬鬆些。

  再說他需要個書房,還想要個健身房,現在家裡是一點多餘的地方都沒有了,要是能把那一戶買下來……

  眼神凝了凝,蕭立覺得這個主意非常不錯,只是可能會要耍點手段,不過上輩子他就是在各種手段鬥爭中爬上來的,這麼點小事比起來還真是不夠看。

  心裡拿定了主意,蕭立也就把這件事放到了一邊,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能夠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雖然意思是俗了點,但實用。

  午飯過後,雨終於下了下來,沉悶的空氣中有了一絲涼風,天氣不再那麼悶熱,心也舒坦了許多。

  三人告別徐家兩老回到樓上家裡,蕭立特意看了下對門,門是關著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家。

  「萊萊,你先去哄皮皮午睡,我去廚房把湯燉上。」

  皮皮歡呼著回了房,萊萊把三人的鞋子擺整齊,跟著蕭立來到廚房,扒著門問,「剛剛才吃了中飯,現在就準備晚飯啊。」

  出門之前就把排骨從急凍箱拿出來放到了恆溫那層,這會解凍也容易,把排骨扔進盆裡裝了點水,也不解開袋子,就那麼泡著。

  把專門買來煲湯的砂鍋刷洗了一遍,蕭立邊回小孩的話,「湯要熬久一點才好喝,你不是很喜歡喝嗎?中午淨喝湯了,都沒吃多少飯。」

  吳英萊吐了吐舌頭,還以為立哥沒注意呢,原來都看到了,「我還有吃青菜。」

  「你要是吃肉吃得多我就高興了。」把砂鍋裝上水放到灶上,蕭立解了袋子去洗排骨,很冰涼,倒也沒結多少冰。

  「我有吃肉。」

  「一塊還是兩塊?」

  小孩身子往後縮了縮,不好意思承認他就吃了一塊肉,他又不是沒吃,就是覺得青菜比較好吃嘛。

  蕭立回頭看他那小模樣也捨不得再說他,喝湯就喝湯吧,總好過吃半碗飯就放了筷子,湯營養也挺夠。

  「萊萊,你在長身體的時候,不可以一點肉都不吃,立哥不強迫你吃多少,但是每餐至少要吃十塊好不好?」

  「十塊太多了……」小孩不想答應,十塊吃下去他就已經飽了。

  蕭立也知道他的胃被餓得很小了,要是吃撐了還得難受,想了想減了量,「六塊,這是最少的了,還有,湯和飯菜還是要吃得和平時一樣多。」

  小孩這才彎了眉眼,「好,我一定吃掉。」

  排骨要先焯一次水,裡面的血水吃了對身體不好,這是樓下老太太教他的,關於這方面的事蕭立記得特別牢,「先去把皮皮哄睡了,一會陪立哥也睡會,這段時間一直忙,都沒和萊萊一起午睡過了。」

  「好,立哥你快點。」

  等著水開的時間,蕭立把窗戶開大點靠在那裡點了根菸,思索著明天開始要忙的事。

  難得的休息日,他也想讓腦子停下來休息休息,他原本也並不急,放緩腳步慢慢來沒關係。

  可今天聽到的事讓他打消了這個主意,他寧願加快腳步前期更累一點,也要讓手裡的本錢更多,讓萊萊有更好的生活,也才能在關乎錢的問題上隨心所欲。

  他現在手裡的錢並不多,拋開投資出去的錢,剩下的要買下對面的房子有些勉強,更不用說去找個更好的地方買更好的房子。

  他前面是想岔了,有資本就該要好好利用,能怎麼大跨步就怎麼大跨步,手裡有錢心裡不慌,要是能在萊萊長大之前賺夠足夠的錢就更好了,以後他就能把所有的時間用到和萊萊的相處上,想想就美。

  指尖燙手的溫度讓蕭立回過神來,再吸了一口把菸按了,把鍋裡滾開的排骨撈出來放進砂鍋裡,開上大火熬著。

  一會要起來一趟,嘖,要是二十年後就先進多了,定個時間或者掛個檔就行,哪用這麼麻煩。

  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先到皮皮房間看了下,小小孩已經睡得露出小肚皮了,把薄毯拉上來一點,電風扇關小一點才帶上門離開。

  回到房間,小孩正趴在床上翻他的新書,也是他打點得好,要不然這課本是得要明天考完試成績合格後才會發下來的。

  「立哥,忙完了?快來睡。」把書一本本壘起來,小孩讓出了大半的位置。

  蕭立把襯衣脫了,光著膀子坐上床,拿起最上面那本語文書翻了翻,「不睏嗎?」

  小孩苦著小臉抬起頭,「立哥,我想把書包個書殼,可家裡沒有那種以前的掛曆。」

  「我記得書店裡有那種一本一本的殼子買,明天立哥給你買回來。」

  小孩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要,那個要花錢,我要自己做。」

  蕭立放下書,把小孩拖到懷裡抱住蹭了蹭,「立哥有錢,養你沒問題。」

  「不要,我能自己包好的,陳爺爺家有掛曆,午睡起來我去問陳爺爺要,他會給我的。」

  蕭立挑眉,要不是熟到了一定的程度,萊萊是不可能問別人要東西的,看樣子這兩個月和那兩個老人相處得挺好,「行,要是陳爺爺給你,你就自己包,包得不好被同學笑話了可別回來哭鼻子。」

  「才不會,我以前包過,同學都說包得很好的。」

  蕭立給小孩調整了個位置沒有再打擊他,他真正擔心的並不是他的書包得不好,而是城裡的孩子看不上土裡土氣的包書方式,那天去新華書店的時候他看到了塑膠的書殼,有各種圖案的,很童趣,要是小孩被打擊了他再去買回來哄他吧。

  九月的天還是熱得慌,午睡慣了的人還在堅持這個習慣,整個小區都顯得特別安靜。

  蕭立向來睡得驚醒,所以當外面響起踢門聲和叫罵聲時他馬上就醒了過來,看了下時間才兩點,平時萊萊和皮皮都要睡到兩點半的。

  懷裡的人動了動又睡著了,蕭立小心的把手抽出來,打算去廚房看看,剛汲上鞋,就聽到門外又傳來一陣一陣的踹門聲,夾雜著叫罵,在安靜的環境中尤其顯得刺耳。

  吳英萊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到坐到床沿的蕭立自覺的爬了過來趴在他腿上,摟著他的腰蹭了蹭,沒睡醒的樣子非常可愛,聲音也是軟軟糯糯的,「立哥,你也被吵醒了?我記得聲音,就是住對門的那人,真討厭,我還想睡。」

  「你再睡一會,還早,我去看看。」蕭立臉色已經不好看了,自家小孩身體不好,每天的覺本來就長,午睡被打擾了一下午都會沒精神,他最看不得自家小孩沒精神的樣子。

  「睡不著了,立哥,我也去看。」

  「不許去,你要是睡不著了就去皮皮那裡看著他,別嚇到他了。」

  小孩扭了扭,從蕭立身上扭下來,打著哈欠坐直了身子,「好吧,我去看著皮皮。」

  隨便披了件衣服,蕭立打開門,隨手帶了下門,有些事還是不要讓自家孩子看到的好。

  「你打擾到別人了。」

  女人一臉憤怒的回頭,五官扭曲的樣子醜陋極了,蕭立覺得自己不愛女人是有道理的,要是男人見到的女人都是這樣的,以後的子孫繁衍只怕都得試管。

  「我砸我家的門,關別人屁事。」

  「砸門?用抓的還是用撓的?」

  女人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臉刷的就紅了,連忙收回自己塗著血紅色指甲油的爪子,不,手,旋即又因為自己的舉動而更怒,聲音越加尖銳。

  大概所有的女人,不管是結婚了的還是沒結婚的都不願意在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面前失了態,一旦失態就會更加的惱羞成怒。

  「我用抓的還是撓的關你什麼事?我就愛抓就愛撓怎麼了?你管得著嗎?」

  「我一直以為潑婦罵街只在農村看得到,今天倒是長見識了。」蕭立不想和女人逞口舌之利,踮起腳尖活動活動,臉色冷得能刷下一層霜來,「我管不著你家的事,倒是願意幫你一把。」

  說完,不等女人反應過來,腳抵在牆上一個助力快速往對門衝去,女人尖叫著讓開,夾雜著砰的一聲巨響,這麼大的動靜怕是隔壁樓都聽到了。

  「門幫你打開了,記著我這人情,以後別擾我清靜。」

  女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白長了一張好看的臉,偏偏還一副好身材的男人,這人,是白痴吧,這是幫她嗎?啊,毀了她家的門是幫她嗎?

  「媽的,你個死女人,找個外人幫忙踹壞家裡的門,你特麼腦子長來做什麼用的?瘋了吧你。」

  很好,很好,出氣筒來了,女人衝過去就開撓,「你特麼才瘋了,你特麼就是個廢物,你特麼怎麼還會喘氣,怎麼不把新鮮空氣讓給別人……」

41、女人好厲害

  徐家兩老上樓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先去把兩人扯開還是問問蕭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倒是老太太發現了躲在門縫裡偷看的兩個孩子。

  「萊萊,快帶著皮皮進去,這沒什麼好看的。」

  皮皮看得是一臉的興致勃勃,萊萊卻是有點被嚇到了,十歲的孩子已經模糊的懂了點男女之別,對門那個阿姨他原本還不太敢看,太漂亮了,比他原來的老師還要漂亮,小男孩小時候都有做過要找個漂亮女人做老婆的美夢,可憐小孩這個想法還沒來得及形成就被現實殘忍的拍散了。

  「萊萊,怎麼出來了?不是叫你帶著皮皮別出來嗎?」蕭立不理會打成一團的兩人,回到自家門前推開門,對上一雙驚惶的眼神,哪裡還記得要責怪,連忙蹲下來把人摟住,「怎麼了?嚇到了?」

  吳英萊摟住立哥的脖子,從這個方向正好看到在邊罵邊撓的女人,縮了縮,趕緊把視線收回來看著立哥的耳朵。

  「萊萊?」

  「我沒事,就是……就是……」

  「是什麼?」

  吳英萊有點不好意思的湊到蕭立耳邊聲音小小的道:「立哥,你有沒有覺得女的指甲好厲害,還是紅色的,像怪物,掐人一定很疼。」

  「……」蕭立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收穫了,要是讓萊萊從小就對女人避而遠之,那以後對他是大大的有利吧。

  輕輕拍了下他的小屁股,「帶著皮皮進去,立哥不想你們看到這些。」

  人生醜態,有他看著就夠了,他希望他的萊萊能接觸所有的正能量,而遠離傷害。

  吳英萊不能理解立哥為什麼不讓他看,可他還是乖乖的牽著皮皮進去了,臨了還留下一句,「立哥,你要快點進來哦。」

  「嗯,很快。」

  門輕輕被合攏,和對打的那兩人相比,兩個孩子的素質都要遠遠強過他們。

  徐家兩老搖頭直嘆氣,對這兩人,他們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都是老知識分子家庭出身,怎麼就能長成這樣呢?真是什麼鍋配什麼蓋。

  「小愛,文強,別打了,像什麼樣。」

  兩人大概也是打夠了,順著老太太給出的台階停下了動作,滿身狼狽,氣喘吁吁的瞪著對方。

  老太太把地上的手提包撿起來放到小愛手裡,順手給她整了整頭髮,「你們啊,怎麼結婚兩年了都沒點長進,還是見面就打,怎麼就這麼想不通呢?打起來自己手不疼?」

  疼,當然疼,女人覺得自己的腦袋疼得要炸了,每次一打架就揪她頭髮,總有一天她要去理個光頭來,指甲留得更長,撓死他丫的。

  不過現在不是解決家庭問題的時候,先把這門的問題解決了再說,「徐嬸,這人你認識?」

  老太太看了臉色不太好的蕭立一眼,點頭,「樓上這房子我賣給他了,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懂事的好孩子會一腳踢壞人家的門?」女人嗤之以鼻。

  老太太不高興了,「你怎麼不說是你先吵得人家不得安寧?你當所有人都要像我們這棟樓的幾個老傢伙一樣讓著你們才是那麼回事?」

  女人心裡還真是這麼想的,其實也是這棟樓的人脾氣太好,讀書人的清高性子也不屑和人起口角,再加上一年到頭也就只要忍那麼一段時間,所以都忍了下來,最多就是打電話給文強的父母去抱怨抱怨,可對那邊兩老抱怨得再多也影響不到這兩人。

  習慣了的局面突然被個不怕事的人打破了,女人卻還把他當成其他忍著他們的老人一樣,要不是兩老來得及時,蕭立再踢壞的就不會是門,而是女人的頭了。

  他不是知識分子,沒那忍性,也裝不來那清高性子,他的人生哲學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還之。

  更何況她不是犯的他,而是害得萊萊午睡都沒睡好,不可原諒。

  蕭立掛心廚房裡的湯,不想再杵在這裡,不過該說的還是要說,「這次是個警告,要吵要打關起門來,就算殺了人我也當是看戲,再在門外吵吵鬧鬧讓人不得安寧,別怪我把你們從三樓丟下去,不信你們試試。」

  「你……你敢,我報警。」

  「請便。」蕭立看穿了兩人的色厲內荏,丟下兩字就回轉過身子,引著兩老進了屋。

  他說的是真的,要是他們再影響到他,他真的會把他們從三樓扔下去,衣衫不整的夫妻兩對望一眼,頭一次意見這麼一致。

  蕭立快步走到廚房把火關小,又放了點鹽,再把乾的海帶拿出來泡著,這才回到客廳。

  兩老已經很自覺的坐下了,吳英萊和皮皮一聽到聲音就從房內走了出來,中午才在人家那裡吃了飯,自然叫人也帶著幾分熱絡。

  「徐爺爺,徐奶奶。」

  「乖,沒有被嚇到吧。」老太太把皮皮抱起來放到身上,微微抬頭問大點的孩子。

  「沒有,有立哥在,我不怕他們,立哥會保護我和皮皮的。」

  蕭立聽到這句心裡這叫一個甜,雙手一撐就把小孩抱了起來,這麼大了還被人抱,小孩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哥哥臉紅了,哈哈。」皮皮在老太太懷裡偷笑,那小模樣讓屋裡幾人都笑開了,當然,除了又惱又羞的小哥哥。

  「萊萊,你不是要去陳爺爺家要掛曆嗎?這時候他們應該午睡起來了。」看小孩臉紅得都要滴出血來了,蕭立岔開了話題。

  果然,吳英萊馬上忘了剛才的事,掙扎著從蕭立身上下來牽著皮皮就往外跑,「立哥,徐爺爺,徐奶奶,我很快回來。」

  「慢點,沒人催你。」

  開了門,吳英萊就看到對面的人眼神不善的盯著他,這種眼神,他從叔叔身上感受到過,也從吳英杰身上感受到過,很不舒服的感覺,他不喜歡。

  抿了抿嘴,那人不是叔叔,而他,現在也不用要吃他們家住他們家的,他不怕,立哥說過他們三個才是一家人,其他人誰對他們好誰就是朋友,讓他不高興的人他可以不理會,對,他不用理會。

  挺了挺小胸膛,吳英萊大大方方的牽著弟弟下樓,他不害怕,一點也不。

  從門縫裡看著小孩的表現,蕭立滿意的笑了,他的萊萊終於撿回了一點原來的性子,再也不復他才回來時的怯弱,有他天天的耳提面命,也有要給弟弟做好榜樣的責任,他相信,只要繼續這麼下去,萊萊終有一天會拋開那將近一年帶給他的影響,陰霾過去,終是豔陽。

  他一點也不擔心萊萊會走不出來,萊萊有多堅強,兩輩子加起來足夠讓他瞭解清楚,更何況這輩子還有他在身旁守候。

  「把他們兩兄弟支開,你是有話要說?」徐老看著高大的男孩,不,這肩膀雖然還不夠寬,胸膛還不夠厚實,可他已經是個能護得住人的男人了。

  蕭立坐到兩老對面,單刀直入的挑開話題,「徐老,這兩人的背景如何?我要是嚇一嚇他們會不會惹來麻煩。」

  「你剛才那麼強硬的態度,我還以為不管他們有什麼後台你都不會對他們客氣。」

  「我說過的話從來都算數,只是希望能做到心裡有數。」

  徐老看著他倒也沒有再為難他,給了他想要的答案,「文強的父母是我的老同事,本分人,就是從小把他寵得厲害了,養成這麼個德性,至於小愛,父親是國企工人,和文強的父親是同學,母親下崗,他們兩個小年輕都是大學生,大至就是這樣,沒什麼嚇人的後台背景,蕭立,別和他們計較,你到底是才搬到這裡來的,鬧起來吃虧的是你,就算你不在乎也得想想那兩個孩子。」

  「是這次不計較還是以後都不計較?」蕭立笑得沒什麼溫度,「讓兩個孩子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就算不是自家的,您兩老忍心?」

  兩人再也說不出勸說的話來,確實,如果是自家的孩子,他們怎麼會捨得。

  老太太看氣氛不對,趕緊想圓回來,「我們沒有那個意思……」

  「我知道。」蕭立安撫般的扯了扯嘴角,露出個不甚明顯的笑意,不過好歹也有了點溫度,「我知道兩老都是真心疼萊萊和皮皮的,這點我毫不懷疑,沒有處在那個位置,所以人才會寬容,我滿心想的都是怎樣對兩個孩子更好,所以,我無法像這棟樓的其他人一樣縱容,要麼是我們搬走,要麼,他們收斂,我挺喜歡這個小區,不到最後一步,我也不想搬離這裡,他們要是不收斂,我會想辦法讓他們收斂,徐老,這句話請你一定帶到,為了兩個孩子好,我什麼都做得出來,當然,我不會做犯法的事,這點您二老放心。」

  他們還能說什麼?這根本就不是個怕事的,而且不只武力值不錯,還頭腦聰明,碰上這樣的人也是那兩人碰上剋星了,要真能讓兩人收斂一些,小懲一番無傷大雅。

  「我一定轉告,只是蕭立,你手下留情。」

  「我不會授人以柄。」

42、過關

  包書對小孩子來說是個耗大的工程,要裁紙,要摺角,要捉住滑溜溜的新書封面裝進去,最後還要放屁股下坐一坐,讓摺印更深一些,更服帖一些。

  吳英萊做得極其認真,蕭立看得極其認真,再加上皮皮時不時來上一句走調的歌聲,漂浮著肉骨頭香的屋內溫暖安然,就像萬千個平凡幸福的家庭一樣。

  雖然平庸,卻心安。

  「立哥,看,我包得好不好?」

  蕭立把一直放在鼻子下聞著的香菸夾到耳朵上接過白白封面的書翻過來顛過去的看,他有菸癮,但不知道是不是重生回來的緣故,癮頭沒那麼重了,除非是心裡有事或者疲憊的時候才會抽得凶,不過這也只是在外面,在家的時候他從不當著兩個孩子的面抽菸。

  「很好,就是太白了,帶學校去幾天就會變成黑的。」

  「才不會,我會很小心不弄髒的。」

  蕭立也不打擊他的積極性,揉了揉他的頭放下書去了廚房,「包好了去看看書,明天要考試。」

  「嗯,我會很快的。」

  第二天一早又下了場雨,蕭立把車停在幼兒園那邊,先把皮皮送到老師手裡才撐著傘帶著萊萊去了校長辦公室,今天的考試在這裡進行。

  「萊萊,不要緊張,就算沒考過也沒關係,立哥養得起你,再多讀一個四年級就是了。」

  吳英萊本來有點小小的緊張,可一聽立哥這麼說就不願意了,小緊張也消失無蹤,「我一定會讀五年級的,我的新書都包好了,才不要還回去。」

  「是是是,我們家萊萊最聰明了,加油考,立哥會等你考完再去上班。」

  「不會耽誤你工作嗎?」

  「沒事,我安排好了,小管家,快點操心你的考試去吧。」

  吳英萊吐了吐舌頭,晃了晃立哥的手不再說話,他們到校長辦公室了。

  「來了?蕭先生你坐,吳英萊同學,這是考試試卷,三門功課總到一起考,只有一個小時,現在開始計時。」

  校長意料之外的雷厲風行,吳英萊很快就進入了狀態,拿起筆刷刷刷的寫起來,題目一點也不難,他都會做。

  校長親自泡了杯茶遞給蕭立,圓胖的臉上掛著笑意,「蕭先生放心,吳同學一定會通過的,我看他答題答得很好。」

  蕭立微微點頭,「賈校長費心了。」

  「份內之事,份內之事。」賈校長依舊笑著,看起來倒不像個學校校長,更像個商人。

  蕭立怕影響了萊萊,沒有再說話,賈校長見狀也自顧去忙了,才開學,他事多得很。

  吳英萊只花了四十五分鐘就交了卷,看他那小眼神蕭立就知道他應該是考得不錯。

  果然,很快校長就滿臉笑容的道:「不錯,一百五十分的總分考了一百四十五,基礎題一分沒丟,讀五年級完全沒問題。」

  蕭立低頭看向激動的小孩,拉著他起身,「那現在直接去教室還是?」

  看了下時間,賈校長也站了起來,「我正好要去一趟教學樓,順便送他去教室吧。」

  「那就多留賈校長了,以後再請您吃飯。」

  「不用客氣,這都是我的本分,本分。」

  這個本分也是看在他之前塞的那個紅包份上吧,畢竟現在送紅包還不像二十年後那麼普遍,蕭立微微笑著,沒有反駁,有些事,心知肚明就行,要是一點錢能讓萊萊過得更舒坦,再多給點都沒關係。

  給小孩順了順頭髮,再整了整小衣領,蕭立道:「中午我來接你吃飯,安心上課,嗯?」

  「我知道的,立哥,你開車慢一點。」

  「遵命,小管家。」

  孩子時期都是怕老師的,尤其是在那個年代,老師說一句比家長說十句都管用,所以當劉小蘭介紹新同學時大家都給了最大的掌聲,人家可是校長送過來的呢!

  劉小蘭例行說了幾句諸如要照顧新同學的話後拍了拍吳英萊的肩膀,「吳同學,自我介紹下。」

  好多人,這是吳英萊進教室後的第一感覺,比他以前的班級要多了一半人,而且,他們都穿得很好看,不像他以前的同學一樣身上還會沾著泥巴土屑,可是,他們笑起來卻沒有他以前的同學好看。

  這裡沒一個他認識的人……這麼一想小孩心裡就有些慌,可是他不怕,他不是壞孩子,他以前在班上成績很好,衣服乾淨,是老師最喜歡的學生,他剛才考試得了一百四十五分,三門只丟了五分,要是讓他從頭至尾都跟著學,他一定會打滿分的。

  他雖然沒有爸爸媽媽了,可他有立哥,有皮皮,他不比這裡的任何一個同學差,所以,他不怕。

  小小的深呼吸了下,小孩忍著羞怯,儘量大聲的道:「我叫吳英萊,希望能和大家成為好朋友。」

  這就沒了?劉小蘭眨了下眼,在同學們起鬨之前開口道:「吳英萊同學說想要大家做好朋友,你們願意嗎?」

  「願意。」

  「很好,大家要幫助新同學快點適應新學校,吳英萊同學,你坐前面這個位置。」

  吳英萊個子小,坐講台下面雖然要吃點粉筆灰,但是看得清聽得清,還不能做小動作,也算是劉小蘭對他的特殊照顧了。

  今年吳英萊是五年級一班唯一的轉學生,大家對於轉學生都是充滿好奇的,下課後,吳英萊的同桌女同學第一個湊了過來,指著他的課本嬌聲嬌氣的問,「這個書殼哪裡有賣的啊?好乾淨,我想找一個沒有圖案的自己畫都沒找到。」

  小孩老老實實的回答,「我自己做的。」

  小女孩立刻眼睛冒光的看著他,「你會自己做?」

  「嗯,很容易的,我以前的同學都是自己做。」

  這時候後面的男同學乾脆從後座往前趴著,頭放在小孩的肩膀上,聲音像打炸雷一樣在他耳邊響起,「吳英萊,你好厲害,都會自己做書殼,我就不會。」

  吳英萊忍著揉耳朵的想法,僵著肩膀不敢動,生怕他一動後面那人就摔下去了,「你要是想學,我,我可以教你。」

  「真的?難學嗎?要什麼東西?」

  「真的,不難學,要大的那種掛曆。」

  「這個我家裡也有,吳英萊,我明天帶來,你也教我吧。」

  小孩看著同桌同學漂亮的書殼,老實的道:「其實我覺得你的書殼很漂亮。」

  「不行,這個全校不知道多少人在用,我要做個獨一無二的,就像你這種,然後自己在上面畫漂亮的畫,這樣就不會和別人的像了。」

  聽到他們的對話,周圍的同學都圍了過來,新同學看著就是很好說話的樣子,他們也想做自己獨一二無的書殼。

  「我們家也有,吳英萊,你也教我唄。」

  「還有我還有我,我也要學。」

  「……」響應的人越來越多,小孩很有壓力,原本他是擔心同學會不喜歡他,可是現在看來他好像更應該擔心大家太熱情了。

  「吳英萊,你別不說話啊。」

  「啊,好,你們帶掛曆來,我教你們。」

  「好哎,答應了的啊,我明天一定要把家裡最好看的掛曆找出來,哎,吳英萊,可不可以把掛曆漂亮的那一面當作封面啊。」

  「可以的。」小孩老實的回答。

  「啊,我也要找很漂亮的掛曆。」

  看著教室內嘰嘰喳喳的討論聲,小孩眨了眨眼,好像……他忘了交待什麼事?

43、新朋友

  蕭立有萊萊的課程表,就為了能把握好他的時間,車剛在校門口停下,校門就滑開了,大小不一的孩子們成群結隊呼啦啦的走了出來。

  點了根菸靠在車門上,蕭立沒有特別費力去找人,他有自信,萊萊出現的第一秒他就能發現,再說萊萊聽他的話,一定不會這麼快就出來。

  前面走了幾大波的人群,漸漸的走出來的人少了很多,蕭立按掉菸,往前走了幾步。

  「萊萊,這裡。」

  小孩抬起頭,眼睛瞬間變得亮晶晶的,也忘了身邊還有同學一起,小跑著撲向蕭立,「立哥,你怎麼來這麼快?等很久了嗎?」

  「剛到。」摟了摟小孩,蕭立提醒他,「那是你的同學?」

  「啊!」小孩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看到立哥太高興,我把他們給忘了。」

  揉了揉他頭髮,蕭立只覺得心裡發甜,「不介紹你同學給立哥認識?」

  「要。」

  和吳英萊一起走出來的是坐在他後面和右手邊的男同學,五年級的孩子已經不和女同學同路了。

  看他帶著個大個子走過來,兩個同學都有點小緊張。

  「陳名,楊揚,這是我哥哥。」

  「哥哥好。」

  還都挺有禮貌,蕭立收起了生意場上的那副嘴臉,態度溫和,「你們好,萊萊才轉到你們班上,你們要好好幫他,和他做好朋友,星期天歡迎你們到家裡來玩。」

  「我們現在就是朋友。」

  小半天就發展出友誼來了?蕭立挑了挑眉,他很好奇這麼短短的時間內他家小孩都做了些什麼。

  「你們爸媽來接你們了嗎?」

  「沒有,他們要上班,中午我們都是自己去吃飯的。」

  「去哪裡吃?」

  陳名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店舖,「那裡是我們學校校長的親戚開的,很多同學都會在那裡吃。」

  想起那個臉圓圓身圓圓的賈校長,蕭立完全理解了他們的意圖,生意不好才是怪事了,「我正要接萊萊去吃飯,走吧,一起去,哥哥請你們吃大餐。」

  陳名和楊揚都很想去,那個店裡的飯菜一點也不好吃,但是爸媽每個月都是直接把錢給校長的,不去那裡吃就要餓肚子,現在有機會去吃好吃的,他們想去得不得了,可到底家教都還不錯,小小的矜持心讓他們無法一口就答應下來。

  輕輕捅了捅小孩的後背,小孩非常快的反應過來,拉著兩個同學就往停車的方向走去,「一起去吧,我哥有錢哦。」

  蕭立啟動車子,邊問車裡的三個孩子,「想吃什麼?」

  這個年代肯德基和麥當勞都還是稀罕物,一個月能帶他們去吃一次已經算是非常寵孩子的了,手裡頭稍微緊一點的都不會常去吃那個,又不營養又貴,還吃不飽,所以後座的兩個孩子會一人說出肯德基一人說出麥當勞一點也沒出乎蕭立的預料。

  「萊萊呢,想吃什麼?」

  「去麥當勞吧,肯德基去過了。」小孩把玩著安全帶想了想道,他也想知道麥當勞和肯德基有什麼不一樣。

  「好,那我們就去麥當勞。」蕭立放慢車速,眼睛四處裡打探,「這附近有麥當勞嗎?」

  「有的,前面右邊轉了彎就能看到。」能得償所願,陳名很快活的指明路線。

  這家麥當勞還挺大,上下兩層,排隊的人不少,太過嘈雜的環境讓蕭立有些難以忍受,要是平時一個人他肯定就換地方了,可看著三個興高采烈的孩子,尤其是自家那個,他就只能嘆口氣,認命的去排隊。

  點了一大堆吃的,把陳名和楊揚美得不行,羨慕死了吳英萊有個這麼好的哥哥,也因為這堆東西,三個人的友誼迅速突飛猛進。

  蕭立吃了個漢堡就吃不動了,端了杯可樂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聽三個人小大人的似的聊天也挺有意思。

  「吳英萊,你一定不要和坐在最後面的人一起玩,他們都是壞學生,老師都不喜歡他們的,成績不好,聽說還打架,他們書包裡沒有一本書,全是棍子,聽說還有磚頭。」

  吳英萊眨巴著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你們怎麼知道他們書包裡沒放書?老師都不罵他們的嗎?」

  陳名回答不出來,咬了一大口漢堡含糊著道:「不知道,反正大家都是這麼說的。」

  吳英萊偏頭看了看立哥,很想問問立哥信不信,可同學就在跟前,當著他們的面懷疑他們的話好像不太好,到嘴邊的話就換成了,「立哥,你怎麼不吃了?」

  「飽了,你們多吃點,下午還要上課。」

  「嗯。」

  三人都答應得挺好,可東西還是剩下來不少,漢堡很飽肚子,就是消化得快,蕭立送他們回學校之前又給他們三人都買了蛋糕,讓他們餓了的時候吃,當然,主要是吩咐萊萊的,他胃不好,餓不得,以後這樣的速食油炸品都要少吃,好不容易養好了一點的胃經不起胡吃海塞。

44、長大了

  「立哥,你回來沒有。」隨著開門聲而來的,是清脆乾淨的聲音,急急忙忙的踢掉鞋子汲上脫鞋往屋裡跑。

  越加顯得沉穩男人氣息十足的蕭立從房間走出來,正好把奔過來的人摟住,「這麼急做什麼,我又跑不了,既然答應了今天回來我就一定會回來,立哥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被熟悉的懷抱抱住,吳英萊立刻覺得這幾天空落落的感覺沒有了,滿心都是喜悅,「那你能答應我不出差了嗎?」

  「暫時還不行,再給我一點時間。」蕭立沒有輕易許諾,他非常注意這一點,無法做到的事絕對不承諾,哪怕是再小的事都是這樣,所以他在兩個孩子心裡的形象一直非常好,信任百分百。

  吳英萊扁了扁嘴,「我就知道,算了,反正你出差也不多,立哥,你坐著休息,我做飯給你吃。」

  「你做,我打下手。」

  「不要,我做給你吃。」

  「那我在門口和你說話總行了吧。」

  裝模做樣的想了想,吳英萊點頭,「好吧,只能在門口。」

  蕭立失笑,無奈的點頭,明明一開始是他照顧兩個孩子的,怎麼就發展成廚房是他的禁地了?

  蕭立的回歸讓吳英萊全身輕快的像是能飄起來,走路都帶風,就像是,就像是終於找著了主心骨一般。

  「立哥,今天允許點菜,你想吃什麼菜?」

  「萊萊做的我都愛吃。」

  吳英萊更高興了,歡樂的翻著冰箱,弓著身時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身,晃花了蕭立的眼。

  他家的孩子終於長大了一點,十五歲的年紀有著少年特有的青澀柔軟和青春活力,個頭長高了些,只是比起同齡人還是矮了一些,只有一米五左右。

  這幾年的安逸生活讓他終於徹底從那一年的惶然中走了出來,可也讓他過早的懂事了,安安靜靜的,完全沒有這個年紀的孩子會有的喳呼,蕭立給他置辦的衣服又都是素淨簡單的,更襯得他氣質沉靜,滿滿的書卷氣息。

  吳英萊長得像他媽媽,五官柔和精緻,皮膚白淨,不要說痘,就連個毛細孔都看不到,柔軟的頭髮服帖的垂著,嘴角微微向上勾著,明明沒笑看起來也是在笑著,尤其是手拿著書本的樣子更是說不出的好看,至少蕭立非常愛看,他是在社會上滾大的,文化程度不高,對這樣子的萊萊完全沒有抵抗力。

  五年時間讓飛速發展的B市幾乎幾天一個樣,也讓他的生意漸漸做大,哪怕是他控制了速度,分出更多時間陪伴萊萊,可對於帶著作弊器的人來說只要做出來的決策明智,基本是一路坦途,想不賺錢都不行。

  可他們的房子還是沒有換,這裡離萊萊和皮皮上學的地方近,氛圍也不錯,再加上樓下的徐家兩老和七棟的陳醫生以及賀之秋對兩兄弟都非常好,再換個地方不見得還能遇著這麼好的鄰里。

  更何況皮皮現在還在跟著陳志堅學醫,照陳醫生說的,皮皮在這方面天分非常好,尤其難得的是小時候立下的志願到現在都沒有改變,並且學得非常認真,有個這樣的學生陳醫生當然是傾盡所學,做為一個合格的商人,蕭立自然知道要如何取捨。

  唯一讓他不滿意的對門也在去年把房子賣了,至於他在其中動了怎樣的手腳,他們當然不可能知道,更不會知道的是,這房子是賣給了他。

  「萊萊,中考完後回去一趟吧,出來後就一直沒有回去,小舅都不高興了。」

  正切菜的吳英萊手一頓,差點把手指頭切掉一截,「我也接到電話了,小舅媽說他們在縣城買了房子,已經裝修好住進去了,讓我們回去認認門。」

  「那你答應沒有?」

  「沒有,我說中考完了再說。」

  蕭立乾脆拖了張椅子到廚房門口坐著,「還是不想回去?」

  「也不是,就是一想到回那裡心裡就有點慌,立哥,你會陪我們回去嗎?」

  「當然,我哪放心讓你和皮皮兩人回去,放心,去哪裡我都陪你。」

  吳英萊笑彎了眉眼,「好,我一會回個電話給小舅媽,告訴她我們暑假回去。」

  「小舅媽要高興壞了。」蕭立很想走過去碰一碰小孩的兩個酒窩,他覺得自己就是個癮君子,可只吸名為萊萊的毒,他的毒,也只有萊萊可解,偏偏他還高興得很,心甘情願的一直服這種毒,受這種毒的控制。

  可他不能,相處越久陷得越深,在沒有把萊萊完全網進他的愛情中前,他不會輕舉妄動,他無法承受萊萊對他的疏遠,只是想像都會讓他窒息。

  十五歲的少年已經懵懵懂懂的知道情愛了,雖然從沒聽萊萊說過,可他相信學校裡情竇初開的小女生絕對有不少喜歡他的,除了矮了點,萊萊成績好,長相好,性格好,是學校的升旗手,還是班長,這些都對小女孩有很大的吸引力。

  好在萊萊在這方面很單純,極少和同學出去玩,他要學習,要照顧弟弟,後來因為他喝醉過幾次,更讓萊萊為他擔心,所剩不多的時間就花在廚房為他做營養的飯菜補身體了,根本沒心思想其他的。

  而且做為同床人,他清楚萊萊的身體,小孩的身體發育得比一般人還慢,變聲期現在還沒到,初精也從來沒有過,蕭立非常矛盾,他既希望萊萊能快點長大,又希望他能再慢一點,讓他準備得更周全一些。

  他不想有任何萬一,他想要的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和萊萊在一起,真正的在一起,以戀人或者愛人或者伴侶的關係,親人的關係也可以,但要建立在愛情的基礎上。

  「立哥,今天唐老師找我談話了。」

  蕭立趕緊收回跑遠了的心神問,「說什麼了?」

  「老師讓我準備準備,三天後會有一個考試,唐老師說這只是一個形式,我已經被保送一中了。」小孩臉上帶著笑,他喜歡這種被肯定的感覺,一中是眾所周知的難考,可他這基本上已經算是內定了,這麼高興的事他只想和立哥分享。

  蕭立最終還是沒有忍住,起身走到萊萊身後,長臂一伸把他圈在懷裡,抱得不緊,卻讓人掙脫不得,「我們家萊萊就是厲害。」

  吳英萊也不動,天天晚上被立哥抱著睡,平時也會時不時的抱他,他都習慣了,「嗯,唐老師還說有另外幾所高中希望我就讀,會免我學費什麼的,我沒有答應,說要和你商量。」

  「咱們不缺那點錢,讀一中,我還等著萊萊考個好大學呢。」親了親小孩的頭頂,蕭立鬆開懷中的人讓他繼續忙,人卻沒有再離開,靠在一邊看著他忙,好像他也就是在搬到這裡的第一年做過飯,後來就一直是萊萊掌廚了,這種一人主外一人主內的方式他滿意極了。

  「我就知道你不會同意,不過我也想讀一中。」

  吳英萊是天生的讀書苗子,學習認真是肯定的,但是並沒有學得多吃力,初中三年一直是年級第一,有這麼好的底子,家庭條件也不錯,自然是讀一中最好。

  一中離家裡也不是很遠,但是每天往返的話萊萊怕是會很辛苦,國內高中的辛苦舉國皆知,可讓萊萊住校,蕭立又是一百個不願意……他有在一中附近買房子的想法了,最近正是入手房子的好時候,他手裡的房產有了不少,四合院都入手了好幾套,唯獨忘了在一中附近買了。

  「萊萊,你想住校嗎?」

  吳英萊抬頭看他,連連搖頭,「我不要住校,我問過一中的老師了,老師說可以走讀。」

  吳英萊沒有說實話,老師是希望他住校的,每天花在路上的時間太多,晚上還有晚自習,來來去去的太累,課程還重,老師擔心他太累會分心以至影響了學習。

  可他不願意和立哥分開住到陌生的地方,而且他住校會不放心皮皮,他們兩兄弟從來沒有一天不見面,「立哥,我去買個自行車吧,暑假裡你教我騎,這樣就能省很多時間了。」

  「不行,市裡車多,你一個初學者太危險了,放心,立哥每天送你。」

  「那你要是出差了怎麼辦。」

  「我公司裡那麼多人你還擔心沒人能送你?而且我出差得不多,一年也就幾次,問題不大。」

  吳英萊沒有多做堅持就同意了,實在是被送習慣了,從小學到初中,只要立哥在家就一定會送他和皮皮去學校,風雨無阻。

  「等你中考完了我們把家裡重新搞下裝修,對面的房子不是早就買下來了嗎?我們把兩個房子打通,這樣房子就大了,給你弄個書房。」

  「好,一個暑假能弄好嗎?」

  「能的,我讓公司裡最好的隊伍來弄。」蕭立還是打定主意去一中附近買套房,趁著這個暑假搞好裝修,高一高二還沒關係,高三的話還是住過去比較好

45、夢?

  敲門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交談,吳英萊放下菜刀要去開門,蕭立按住他小肩膀,道:「我去,應該是皮皮,他又沒帶鑰匙?」

  兩兄弟放學的時間不一樣,雖然學校離得不遠,但是自從吳英萊升初中後兩人就不一起回家了,每天皮皮放學都會直接去陳醫生家,到家的時候反而比哥哥要晚一些,在不記得帶鑰匙的情況下也能進門後他就基本天天忘帶了。

  「立哥,你回來了啊。」看到來開門的是離家幾天的蕭立,皮皮笑得歡快。

  蕭立接過他的書包,摸了他頭一把,例行的問了一句,「又去陳醫生家了?」

  「嗯,賀爺爺出門了,陳爺爺今天有點不舒服,我去陪陪他,哥,多做點飯菜,我給陳爺爺送去,晚上不回家住。」

  吳英萊拿著菜刀走到廚房門口,臉上帶著擔心,「哪不舒服,嚴重嗎?要不要送醫院?」

  「哥,陳爺爺自己就是醫生,我也會把脈了,不嚴重,就是有點感冒。」

  「那我一會跟你去看看,陳爺爺家有什麼缺的嗎?」

  「沒有吧,好像什麼都有,哥,我餓了。」

  「你先吃個蘋果墊墊,很快就好。」

  打開電視,皮皮盤著腿坐在沙發上,問又站到了廚房門邊的蕭立,「立哥,這段時間不用出去了吧,天要熱起來了。」

  很大人式的聊天口吻,蕭立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憂傷,才十一歲的孩子怎麼就能比十五歲的萊萊還要成熟?他們一家三口相處和諧溫馨,不應該會催生出一個性格過於成熟的孩子啊,還是因為和陳志堅賀子秋相處得太多了?

  而且越大,皮皮就越內斂,一點也看不出小時候皮實的模樣,他以為這一世的皮皮不會再像上輩子那樣冷肅凌厲,現在看來皮皮那樣的性格倒不全是因為環境和經歷了。

  身高上面也很佔優勢,已經和萊萊差不多高了,就像是把萊萊所有的營養都搶走了一般,唯一相同的就是兩兄弟同樣的白皙俊秀,只是一人偏於帥氣,一人偏於秀氣。

  和萊萊說話,蕭立喜歡用哄的,但是和皮皮,這兩年他會用大人式的方式,顯然,這也是皮皮喜歡的方式,「整個暑假的事我都排開了,打算帶你和你哥回去一趟。」

  回去啊,皮皮看著電視機思緒卻跑遠了,這兩年他一直在做一個夢,很連貫的劇情,就像夢裡的一切都發生過一般。

  真要說起來,那就像是他經歷過的一輩子,只是那輩子和這輩子比起來無疑是個悲劇,同樣的父母早逝,同樣的在吳良家被虐待,可是一切的轉折來自於蕭立的出現,在夢裡的那輩子,在他們成長的過程中蕭立是沒有出現的,最後和他見面是在哥哥的葬禮上,但是在那之前的兩年他在和哥哥的聯繫中知道那個人照顧了哥哥兩年,用昂貴的藥物吊著哥哥的命,直到身體徹底衰敗,無藥可救。

  一想到夢裡哥哥所受的苦,為他所做的一切犧牲他就想哭,明明只是個夢,可每每一醒來枕頭都濕了一大塊,就像是在真身經歷一般的痛。

  就是這樣一個夢,逼得他過早的懂事,偶爾他也會想,要是這並不只是夢,而是他和哥哥曾經經歷過的一切呢?

  不,不會的,現在哥哥很好,成績優異,沒有再吃苦,身體在這幾年的調養下也好了許多,夢裡經歷的很多事他們都沒有再經歷,也早早的就離開了橫山村,這幾年的經歷是夢裡沒有發生過的,這是不是說明,那只是他們人生的一個可能,但因為蕭立的出現而有了改變呢?

  蕭立是他和哥哥的貴人,現在的一切都是因為他才擁有的,他很感激,也從心底裡的尊敬這個人,可是,總感覺有點不對,立哥對哥哥太好了,好得都有點過了。

  十一歲的孩子再聰明再早熟,想起這事腦子裡也結成了一團麻,想弄明白,偏偏又弄不明白,只能一個人觀察,琢磨,琢磨,再觀察。

  「皮皮,皮皮?」蕭立和廚房裡的萊萊搭了幾句話才回過頭來問皮皮想不想回去,可等了好一會卻沒等到一點反應,不由得奇怪的走過來推了推他。

  皮皮回過神來,迷糊的看著站到他身邊的人,立哥什麼時候走過來的?「立哥,你說什麼?」

  「我問你想不想回去,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想起別的事了,哥願意回去嗎?」

  蕭立雖然懷疑,但也沒有追問下去,十一歲的孩子有自己的秘密也正常,說不定就是收到情書了……

  「他答應了,到時候回不回橫山村看你們自己的,小舅媽在縣城買了新房子,我們直接去那裡。」

  「好,哥回去我就回去。」

  蕭立一揚眉,他怎麼感覺這小子這兩年越來越順著萊萊了?不管什麼事只要是萊萊說的,從來就沒聽他說過半句反對的話,更沒有孩子該有的叛逆調皮,他家這兩孩子養得真是一點不操心。

  「皮皮,收拾桌子準備吃飯。」吳英萊端著一盤菜出來道,「只差一個小菜了。」

  「好。」

  家裡要是沒有客人一般都是兩葷一素一湯,吃得剛剛好,下餐也不用吃剩飯剩菜,這是萊萊這幾年試驗無數次測出來的。

  「哥,我來洗碗。」也不等吳英萊說什麼皮皮就收拾了桌子搬著碗筷進了廚房,他哥太賢惠了,飯菜衛生全包,他和立哥什麼都不要做,要不是他和立哥平時還搶著洗洗碗,他們在家裡就和少爺差不多。

  萊萊要去廚房幫著收拾,蕭立拉住他往洗手間推,「去洗個澡,一會不是要去看陳醫生嗎?」

  帶著一身的油煙味去別人家確實不太好,吳英萊聽話的進了洗手間,把衣服脫了個乾淨站到蓮蓬頭下都沒想起來自己什麼都沒帶進來。

  蕭立靠在牆上笑,這招都用了幾年了還是有用得很,萊萊對他沒有一點防備,只要是他說的都會照做,從來不會多想,每每到了最後就伸出半個腦袋要衣服。

  對一個孩子的身體蕭立自然不會有過多的想法,這方面他一直很克制,人之所以為人而有別於畜生就是因為人有自制力,他就是喜歡看小孩要衣服的時候臉紅紅的樣子,帶著點羞怯,無限美好。

  來到臥室打開衣櫃,這幾年家裡的家具陸陸續續的換成了原木的,各個角落都擺了綠色的盆栽,比起原來那套過於活力的顏色,現在整個屋子的格調都換了,更內斂,也更有了家的氣息。

  衣櫃裡的衣服一半是他的,一半是萊萊的,他的大都是正裝,而萊萊的則全是以白色為主的悠閒裝,掛在一起纏纏繞繞的感覺讓萊立看著特別滿足,就像他和萊萊羈絆的人生一般。

  挑出白色的T恤,米色的修閒褲,簡單又不顯得出格,但是這衣服卻絕對不便宜,一開始兩年是在B市找最好的,後來手裡錢更多了,他會就著兩個孩子的假期帶他們去港島買,要是抽不出時間他也會託人買回來。

  而今年B市開了個高端手工訂製店,他去試著做了幾件,感覺不錯,比買的那些大品牌的都要好,他已經決定以後就在那裡定做了。

  他在心裡發過誓的,會讓萊萊過最好的生活,衣食住行,一點也不能委屈到,他也一直在履行他的誓言。

  「立哥,我又忘了拿衣服,你幫我送一下。」

  最後拿起一條白色純棉小內褲,蕭立慢悠悠的晃出去,摸了摸濕漉漉的小腦袋,眼睛一掃,把該看的不該看的全看了個遍,一臉正經的耍了個大流氓後才把衣服遞過去,「下次要記得帶。」

  吳英萊揮了揮小拳頭,「下次一定要記得,我要是沒記住立哥你提醒下我。」

  每次都這麼說,每次都這麼交待,可哪一次他記住了,蕭立又提醒過了?所以說,這是兩人默契的共同忘記的事麼?

  一家三口出門時天色還很亮,經過三樓時正好碰上徐家二老出門,老太太看著他手裡提著的保溫桶問,「這是給誰去送吃的?」

  「有個老人病了,萊萊給他煲了點粥送去,兩老出去散步?」知道陳志堅和賀子秋不喜歡和人來往,就連皮皮都從來沒有和人講過在七棟住著個很厲害的醫生,蕭立也沒給徐家二老透過音,這幾年他也看出來了,雖然是住同一個小區,但陳醫生家裡,除了皮皮和萊萊外再也沒看其他人去過,就他都是這一兩年才被允許進門。

  「該去看的,我們約了幾個老朋友出去喝個茶聊聊天,時間快到了,回見。」

  「好,兩老慢走。」

  這幾年下來,兩家人的關係很好,但是五年時間,不管是過年過節還是生病都從來沒有見兩老的孩子回來過,對那個傳聞中的留洋人士,蕭立沒什麼好感,大概是因為自己曾經失去過,對不珍惜感情的人特別看不上,就如他唾棄上輩子的自己。

46、惡劣

  陳志堅沒什麼精神的躺在躺椅上,雙眼無神的望著已經有了些斑斑點點的屋頂,這還是頭一次自己生病子秋卻不在自己身邊。

  他們這輩子糾糾纏纏雖然失了親緣,可兩個人卻是實打實的極少分開,哪怕是關牛棚都要關在同一個,但凡能分擔的苦痛都被那人承擔走了,要不是他是醫生,拚命的為那人調養身體,他哪會這麼精神。

  別人都道他醫術好,有股子鑽勁,卻不知道他的醫術好全是因為那人,他無法接受那樣高大挺拔的一個人再次在自己面前倒下去,毫無徵兆的,嚇得他魂都失了。

  這次要不是他的老父親過世,他也不會離開,那個老人一直到最後一刻都沒有原諒他們,說過的話句句都能插心窩子,可再怎麼樣痛,在他過身後子秋都必須回去,他非但不能攔,還要給他準備好一切讓他回去,他自己已經沒有機會送父母最後一程,他不想子秋也和他一般連至親的最後一面都見不上。

  這會是一輩子的憾事。

  「陳爺爺,我來了。」

  聽聲音就知道來人是誰,那小傢伙回去時還擔心等他再來時他沒勁起身開門,門根本就沒有關嚴實。

  轉過頭望向門口,就看到那奇特的一家三口在那裡換鞋,來往幾年,對這三人也算是摸透了,皮皮以前很淘氣,這兩年沉下心來學東西了,本來就聰明,學什麼東西都很快上手,看著乖巧,實際上是個非常恩怨分明的性子,遠沒有表面上那麼乖。

  別人對他好,他加倍的還回去,要是對他不好,他會記在心裡很久,有機會就回報回去,樓上的小朋友就是很好的例子,但是對他哥哥的話卻從不打折扣,聽話得讓他和子秋都不敢置信。

  但是一想到兩人從小相依為命就又想得通了。

  小萊的乖卻是內外如一的,溫潤如玉放他身上還早了點,但他相信長大後的小萊絕對撐得起這個詞的形容。

  最讓他意外的是蕭立,才認識時他是不喜歡他,太過複雜,心眼還多,要說他一開始沒打他和子秋的主意他絕不相信,可幾年下來卻也覺得他磊落,有心思有手段都沒問題,現在這社會這樣的人才能混得開,可蕭立難得的拎得清,對自己人絕不耍手段,一切都順其自然,也因為如此,他這兩年才允許他進屋。

  他和子秋是過來人,蕭立對小萊的那點子心思他們看得出來,有意無意的試探觀察下來,他們放心,以小萊的性子有人護著不是壞事,蕭立對外人如何他不清楚,但是對這兩兄弟的好卻是挑不出半點毛病的。

  子秋也是生意場上的人,聽他說起蕭立這幾年混得風聲水起,錢財有了,主動投懷送抱的人自然也就多了,難得的是他把持得住,不是非去不可的應酬他都會早早回家,也因為如此,蕭立在B市的名聲不錯,該方的時候方該圓的時候圓,這才是能做大事的人,一開始欺他年輕的人現在對他都豎大拇指,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能混成這樣真是不錯,非常不錯。

  誰又能想到名聲在外的蕭立在家時會這麼……居家呢?他只能用居家來形容他,聽皮皮說他們三人的衣服都是蕭立買的,一件件挑,家裡的一應家什消耗品都是他買回來,換煤氣罐買米什麼的更是他的活,小萊的藥也從來都是他熬,五年下來都是如此,除非他出差不在家,這樣的日子還極少,子秋是為了他才把生意控制在一定的度內,錢夠用就好,可蕭立這麼年輕,正是能大展拳腳的時候卻也能做到這種程度,不得不說,對蕭立,他有幾分佩服。

  這三人五年下來能依然這麼親暱,他看著也覺得溫暖,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溫暖從來都最具吸引力。

  「陳爺爺,聽皮皮說你生病了,很難受嗎?我給你熬了點粥,你吃一點會舒服些。」

  吳英萊把最上面的鹹菜拿出來放到蓋子上擱著,又得得得的跑去廚房拿了個碗把粥倒出來,還冒著熱氣的粥放到陳志堅手裡,他覺得不只手上溫度升高了,就連心都暖了。

  「陳爺爺,吃一點吧,我哥做的鹹菜很好吃的。」

  「口水都要噴到碗裡來了,遠著點。」吳英萊把弟弟推遠點,拿起鹹菜倒了點在白粥上。

  皮皮老實的坐到沙發上,眼睛卻對著陳志堅眨巴個不停,陳志堅再覺得不餓也投降了,拿調羹攪動了一下慢慢吃起來。

  吳英萊做的鹹菜意外的合陳志堅口味,保溫桶裡的粥倒出來有兩碗,就著鹹菜居然把粥都喝完了,額頭上出了一層的薄汗。

  「小萊這鹹菜和誰學的?很好吃。」

  吳英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們老家那邊的人都會做,我媽做的就很好吃,去年我學著做,不過去年的做壞了,這是第三次做,在我小舅媽的指導下做的,立哥和皮皮都愛吃,要是陳爺爺喜歡我明天多送點來。」

  「做了很多?天氣熱起來了,小心壞掉。」

  「我都放冰箱裡了,不過夏天不能做的,吃完這些我就等不熱了才做。」

  「那分陳爺爺一點點,等你再做的時候多做點,賀爺爺肯定也愛吃。」

  「好。」

  皮皮去打了溫水出來放到陳志堅面前,「洗臉。」

  摸了摸皮皮的頭,陳志堅勾起嘴角笑了笑,他喜歡清靜,因為他和子秋的關係,家裡也極少有客人來,兩人都習慣了只有對方的日子,可是自從認識這一家人後家裡倒是熱鬧了許多,意外的,不讓他討厭。

  「陳爺爺,我和哥哥說了賀爺爺回來之前我住在這裡,您不會趕我走吧。」

  「人小鬼大,我什麼時候趕過你了?」擦了把臉,又有人這麼體貼的照顧著,陳志堅覺得身體的那點不舒服好了一半了,看向一直把自己當佈景板的蕭立,這一家子誰當家做主一目瞭然,「這幾天讓皮皮來陪我吧,屋子裡太冷清了。」

  「皮皮說的時候我就沒有反對,您安心養病,身體重要,有什麼需要的和皮皮說,他會告訴我的。」

  「你有心了。」

  兩人客客氣氣的完成了交談,陳志堅轉頭面對小萊和皮皮時神情溫柔了許多,一老兩少說了一會話,直到陳志堅露出了倦怠之色,蕭立才拉著吳英萊告辭離開。

  「立哥,我們出去走走吧,家裡沒水果了,順便帶點回去。」

  「好,想去哪裡?」

  「前邊有個新建的公園,裡面有好多東西我都沒見過,立哥你教我認認。」

  「行,不過立哥可不保證一定都認得。」

  「立哥什麼都會,一定認得的。」

  「……」所以說,被自家孩子崇拜的感覺是非常不錯,可偶爾也是會煩惱的,萬能什麼的要求太高了。

  看到公園裡那些還非常新的玩意後,蕭立淡定了,這就是一些簡單的健身器材,花樣遠沒有二十年後那麼多,看來他在小孩心裡的形象還是能繼續穩固下去的。

  「這是平衡木,鍛鍊人平衡的,要不要上去玩玩?」

  看小孩一臉的躍躍欲試,蕭立乾脆抱起他放到平衡木上,小孩沒被失去平衡的感覺嚇著,就被這個突然而來的擁抱嚇到了,條件反射的雙手摟住蕭立的脖子,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臉蛋已經成了紅蘋果了。

  「立哥,你你……我,我都十五歲了,你還這麼抱我,快放我下來,好多人在看。」

  「在家就抱得,在外面就抱不得了?我重要還是別人的眼光重要啊。」蕭立還就這麼抱著不放開了,眼睛四處掃了下,確實有幾人在看,不過也沒小孩以為的那麼多。

  小孩想也沒想就回道:「當然是立哥重要,可是……可是……」

  蕭立惡劣的追著問,「可是什麼?」

  小孩可是不出個所以然來,乾脆把頭往蕭立懷裡一擱不動了,反正這是他立哥,立哥抱他怎麼了,誰愛看就看去吧,他不怕,反正他也不認識他們。

  所以說,有時候厚臉皮是非常佔優勢的,蕭立是一貫的厚臉皮,吳英萊躲在這厚臉皮下茁壯成長著,還長得挺好。

  大勝的蕭立暗爽,得瑟的抱著小孩自己站上了平衡木,左右搖晃著一步步往前走。

  小孩動也不敢動,生怕因為他一個動作兩人都摔了,蕭立惡劣的心思又上來了,故意一個踉蹌左右搖擺得更厲害,「啊,要摔了。」

  小孩閉上眼,五官擠成一團,雙手緊緊的攬著蕭立的脖子,等著即將到來的疼痛。

  蕭立忍笑,繼續演,「還好,沒摔。」

  小孩大呼一口氣睜開眼,看到立哥果然站穩了,小臉上有了笑意,蕭立又是一個踉蹌,這次搖擺得更厲害,小孩雙手抱得更緊了。

  感覺到立哥站穩了小孩才小聲的提議,「立哥,我們下去吧,不玩這個了。」

  「萊萊不喜歡嗎?」

  不喜歡嗎?小孩想了想,被立哥抱著其實他一點也不怕,他就是,就是怕立哥摔了,要是摔傷了怎麼辦?

  「我怕你摔著了會疼。」習慣實話實說的小孩如是道。

47、萌動

  怕你摔著了會疼,這句話只有幾個字,整句話的意思也沒有多驚天動地,可是蕭立就是被感動得一塌糊塗,那心軟得就跟發麵一樣。

  他從來不知道他也會這麼容易被感動,這麼容易知足。

  想想他這兩輩子,時間不算長,四十一二年,有人對他表達過關心,送過他這送過他那,當然,最終他給出去的更多,一加一減下來,對方絕對不會虧。

  可從來沒有人覺得他會疼,不管是傷還是病,如果換成其他人,就算眼看著他從平衡木上摔下去也只會偷笑,而不會擔心他會不會疼。

  這就是區別,自家人和外人的區別,用心和沒用心的區別。

  用心的人會想著你的一切,之外的人會更多的想到自己的一切,現在他還不是萊萊的一切,但是,萊萊卻早已經是他的一切,可哪怕他還不是,萊萊對他的用心也絕不比任何人少,這一刻他無比想知道,如果他是萊萊世界裡的一切了,那他將會是怎樣的幸福。

  蕭立用力抱住他的小孩,又快又穩的走完了平衡木,跳下來時甚至連晃動都沒有。

  「萊萊,我們一起走過來了,就算真的摔倒了立哥也會護著你不讓你疼。」

  吳英萊還聽不懂太過深奧的話,只是單純的覺得有立哥護著的感覺真好,於是笑得更甜了,繞著脖子的手更緊了。

  兩人把公園裡的健身器材都玩了個遍,蕭立當然是玩什麼都輕而易舉,可對吳英萊來說,這些東西玩起來真不容易,單槓雙槓什麼的沒有立哥幫忙根本玩不起來。

  「就這麼簡單的器材也讓你氣喘吁吁的,萊萊,你要多運動運動了。」

  沒骨頭似的趴在立哥背上,吳英萊反駁,「我已經比以前好多了,立哥,藥是不是可以不吃了?」

  「不能停,陳醫生不是說了嗎,要堅持吃下去,什麼時候他說可以停了我們就不吃了,怎麼,都吃好幾年了還沒習慣那個苦味?」

  吳英萊才不會告訴立哥他覺得中藥味挺好聞的,也不覺得苦了,可天天喝就是再好喝的東西也會膩的呀,立哥真討厭。

  顛了顛背上的人,蕭立這事沒有順著小孩的意思,關係到小孩身體的事,他更相信專業人士,不想讓萊萊不高興,蕭立轉了個話題,「萊萊,回去的時候我們坐飛機好不好?」

  雖然早就坐過飛機了,吳英萊還是很高興,精神頭都上來了,「好,我們要多帶些東西回去,聽小舅媽說可為跟可心成績很好,我要獎勵他們。」

  「好,萊萊說獎勵就獎勵,想好獎什麼了嗎?」

  「還沒有。」小孩的腦袋在背上蹭了蹭,「等我考完試立哥再陪我去找。」

  「沒問題。」

  小區門口新開的便利店水果很不錯,兩人挑了些,送了一半到陳志堅那裡,吳英萊囑咐了弟弟幾句才慢慢的跟著蕭立晃了回去,這種飯後散步他最愛了,只要蕭立在家基本天天就會來這麼一回,雨天除外,這是蕭立的堅持,他太害怕小孩生病。

  中考在九十年代算得上是大事,也不像後來那麼好考,雖然和高考還沒得比,不過外面守著的家長也不少。

  蕭立坐在車裡,放著一盤老碟手敲著方向盤閉目養神,學習方面那兩個孩子從來就沒讓他操心過,每次家長會都給他長臉,那種感覺,爽,比他簽下一單大生意還要爽。

  「校門開了開了。」聲音從沒有關嚴實的車窗傳進來,蕭立睜開眼睛望了過去,開門下車。

  不用費力去找,蕭立就看到他家小孩掛著一臉舒心的笑意從裡面走了出來,身邊照例有幾人同行,不知道是在對答案還是什麼,反正每次小孩的嘴巴一動就有人大笑或者哀嚎。

  「萊萊。」

  小孩的腳步一頓,循聲看來,平和的笑容瞬間就變得燦爛,甩開同學快步向他跑來,「立哥,你今天沒上班嗎?」

  「上班哪有我家萊萊重要。」蕭立摟了摟他,環著他的肩膀把他轉了個方向,「忘了同學了?」

  幾個同學已走了過來,其中兩個孩子是蕭立認識的,「陳名,楊揚,你們考得怎麼樣?」

  陳名和楊揚也挺喜歡吳英萊這個哥哥的,又大方又和氣(?),「還不錯,不過和吳英萊沒得比,我說口天吳,你明明都被一中內定了,還考這麼好幹什麼。」

  口天吳是吳英萊的外號,始作俑者就是楊揚,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到的,反正是流傳開了,其他同學覺得挺有意思也跟著這麼叫。

  「我就是和平時一樣,也沒有特別用功,你們別擔心,一定能考上一中的,再說我的答案不一定就對。」

  「要真考上了我爸媽一定會拽著我來向你道謝的,他們已經提過好幾回了。」陳名心裡其實挺謝謝吳英萊的,這傢伙看著是個乖學生,其實很喜歡看課外書,但是他很有學習方法,學什麼都不吃力,他和楊揚要不是一直有這麼個人在身邊指點,想考上一中是做夢,現在嘛,倒是真的可以想一想了。

  吳英萊不好意思的看了蕭立一眼,當著立哥的面被人這麼說心裡怪怪的,有點驕傲又有點害羞,「不用了,等成績下來後我要回一趟老家,我會給你們帶好吃的。」

  一直沉默的另外三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沒有我們的?」

  「有,都有,我會帶很多的。」小孩老老實實的道,他們班的同學很多都是小學的同學一起升上來的,這五個人和他關係最好,他很高興能交到要好的朋友,平時立哥給他放書包裡的零食他都有分給這幾個人吃。

  「吳英萊,我要是沒考上一中,我們還會不會是好朋友?」

  說話的是個長得很嬌小的女孩子,雖然個子不高,但是很漂亮,看身上的衣著家裡條件應該也不錯,蕭立瞇了瞇起,小女生問一個男同學這樣的問題,心裡沒點想法才是怪事,他就說他家小孩在學校裡肯定有人追,可這小傢伙在家從來沒和他說過。

  「付敏,你能考上一中的,上次摸底考試你的分數還高出一中分數線幾分。」

  「如果沒考上呢?還會不會是朋友?」小女孩犯了倔,追著要個答案。

  吳英萊認真的點頭,「當然,不管你們哪個沒考上一中我們都是好朋友,二中離一中也很近的,放假了我們一起玩。」

  付敏這才滿意了,小小的臉笑起來格外好看,也是,佔了青春的便宜沒有醜八怪。

  「付敏,那是不是你媽?」楊揚推了推付敏的手看向她後面,付敏連忙回頭,看到真是自己的媽媽匆匆向幾人道別跑了過去。

  礙眼的走了,蕭立打開身後的副駕駛車門,對剩下的三男一女道:「請你們吃好東西,去不去。」

  和蕭立熟的陳名的楊揚歡呼著自覺爬上後座,還很熱情的朝另外兩人招手,「快上來,蕭大哥可好了。」

  蕭立好笑的看兩人一眼,推著萊萊上車坐好,給他繫上安全帶,手橫過去扣的時候呼吸到小孩身上散發出來的青春氣息,心裡有點蠢蠢欲動,禁慾好幾年的身體禁不起撩撥,就算萊萊什麼都不做,只是坐在那裡,笑意滿滿的看著他,心裡的魔鬼也在叫囂著壓倒他。

  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這麼禁不起刺激,明明只是那個小姑娘的一句問話,萊萊回答得中規中矩毫無曖昧的地方,偏偏就是該死的像是打開了他身體的某處開關,他想關都關不起來,更何況,他也不是那麼想關上。

  「立哥,怎麼了?」明明都扣上了,立哥怎麼還保持這個姿勢,哪裡不舒服嗎?

  蕭立回過神來,捏了捏他的鼻子起身關上門,在外面深呼吸了一口不算清新的空氣,壓下心裡的躁動上車,和剛才一般無二的問,「想去吃什麼?別再說什麼麥當勞肯德基了,選個好點的地方,這垃圾食品我看著就沒胃口。」

  陳名攀到前座蕭立肩膀上大笑,「蕭大哥,這可是你說的啊,別怪我們吃大戶。」

  「就你們這小體格能吃多少,要真吃得多了我才高興,讓我們家萊萊也多吃點。」

  「嗷,口天吳,你怎麼有個這麼好的哥哥呢?分我吧分我吧,我太想要了。」

  「想得美,才不給你,立哥是我的。」吳英萊把靠在立哥身上發癲的人推開,剛才冒出來的那點不舒服這才慢慢消了下去,摸了摸胸口,好奇怪,這裡剛剛怎麼會難受?

  「怎麼了,不舒服?」看到他的動作,蕭立嚇得魂都飛了,連忙靠邊停車握著他的手問,另一隻手摸上了他的胸口,剛才萊萊自己摸著的地方,這是心臟,任何一點病痛都會要人命的。

  看立哥擔心的臉色都變了,吳英萊抱歉的搖了搖頭,「沒事,立哥你別擔心,我一點事都沒有。」

  「真的?」

  「嗯,真的沒事。」

  看他臉上確實沒有一點痛苦的神色,蕭立這才發動車子駛入車流,心臟還是跳得有些急,不過比起剛才像是要從嘴裡飛出來的感覺要好多了,可他心裡還是疑惑,萊萊剛才到底怎麼了?只要有萊萊在的地方,他的心神始終牽了一分在他身上,他絕對沒有看錯剛才萊萊皺眉撫著胸口的樣子。

48、蛋糕中槍

  吳英萊沒有任何意外的考上了一中,蕭立比他這個當事人表現得還要激動,抱著他家小孩轉了好幾個圈,並且立下豪言壯語,「萊萊,你說要什麼立哥都給你。」

  吳英萊撐著腮幫子笑,「立哥,你現在的樣子特別像寵壞孩子的家長。」

  「我的目標就是寵壞你,你要不要配合我一下?」

  狀似認真的想了想,吳英萊嚴肅的點頭,「要,有人寵很幸福。」

  「那立哥就一輩子都寵著你。」

  「七老八十一臉皺紋了也寵著?」

  蕭立想像了一下,大笑,「寵著,當然要寵,你一臉皺紋的時候我會更老,沒事,立哥不嫌棄你。」

  那樣的畫面很美好,吳英萊在心裡小小的幻想了一下,臉不期然的就紅了,瞬間又白了,他當然是一直都想和立哥在一起的,可是立哥……終究是要成家的,今年,立哥已經二十二歲了,在鄉下二十二歲都能當父親了,說不定很快,家裡就要有個嫂子了。

  要是多了個嫂子……立哥還會像現在一樣對自己好嗎?嫂子——會不會不願意他和皮皮再住在這裡?

  這裡明明是他們三個人的家,一想到會有外人住進來,小孩心裡就一股子難受,他不願意,他希望這個家裡一直就是他們三個人。

  他卑鄙的不想立哥成家,不想立哥對別人比對自己更好,不想立哥以後把曾經對自己的好全給了別人,不想,一切都不想。

  蕭立正高興的算計自己哪天能空出時間來,他打算好好請萊萊學校的老師吃一頓飯,小學初中的都要請,眼角瞟到小孩突然煞白的臉色嚇得什麼心思都沒了,一把把人攬到懷裡連聲問,「萊萊,哪裡不舒服?忍一忍,我打電話給陳醫生,讓他過來看看。」

  吳英萊按住立哥要去拔電話的手,手攬上他的脖子,緊緊的,用盡全身的力氣把自己貼了上去,他害怕。

  萊萊在害怕——這個認知讓蕭立又急又心疼,抱得太緊的那點不舒服和這個一比就什麼都不是了,「別不說話,萊萊,告訴立哥怎麼了?別怕,立哥在這裡,立哥一直都在,忘了我說過的話嗎?立哥會保護你,一直保護你,有什麼事立哥都會替你擔了,別怕,別怕……」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是害怕……」這個害怕還是不能說出口的害怕,他不敢告訴立哥,要是立哥知道他不想讓立哥成家,不想多出一個嫂子,立哥一定會難過的,說不定,說不定就再也不會對他好了。

  找不出萊萊難過的源頭讓蕭立心裡很沒底,只能輕撫著小孩的背讓他安心,也讓自己安心,只要不是萊萊的身體出了問題就一切都好說,現在又沒有任何外在的原因逼迫萊萊,可能小孩心中認為天大的事對他來說只是件微不足道的事。

  「不想了,萊萊,我們不想了,你只要記著有立哥在,什麼問題立哥都能幫你解決,嗯?」

  小孩的頭在肩膀上蹭了蹭,也不知道是不是答應的意思,蕭立不想讓他想不開心的事,扯開了話題,「萊萊,你考上了一中,立哥想在酒店擺幾桌,請你小學和初中的老師吃頓飯,你覺得怎樣?」

  「謝師宴嗎?陳名和我說過了,他爸要擺謝師宴,還請了我,楊揚的意思好像家裡也有這個打算,立哥,我們也請嗎?」

  「嗯,立哥覺得該請。」

  「那就請吧,老師應該會來的。」

  蕭立拍著他的背輕笑,市裡第二名,教出這樣一個學生,老師們不知道有多得意,怎麼可能不來。

  引著萊萊在這件事上多動了動腦筋,確定小孩忘了剛才的事後,蕭立才鬆了口氣,可是這事卻在他心裡生了根,再加上不久前那次萊萊也是突然變了臉色,沒有理出個所以然來之前他是放不下了。

  陳名和楊揚的謝師宴吳英萊最終還是沒有去,私底下各自送了枝派克筆給他們做禮物,做了幾年的朋友,兩人也知道他不喜歡那樣的場面,抱怨幾句後就算了,反正以後三年還是同學,這結果比什麼都強。

  吳英萊的謝師宴擺在B市最好的酒店,只要是蕭立去請了的沒有一人缺席,有個老師回了老家都因為這趕回來了,就如蕭立所說,教出個這樣的學生,他們臉上有光,以後也是炫耀的資本不是。

  好話聽了一籮筐,最後的教導自然也少不了,吳英萊都是淺淺笑著點頭應下,就算是再挑剔的老師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學生,真的好得讓他們無話可說。

  「哥,我壓力好大。」回去的路上,皮皮一聲聲的嘆氣。

  吳英萊回過頭看他,「為什麼?我沒要求你考第一。」

  「哥,你沒忘了我們是同一所小學吧,今天來的這些至少有一小半是教過或者正在教我的,以後我還會在他們手底下繼續被折磨,我敢肯定,他們一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了,以後除了做個好學生,我還有其他出路嗎?」

  「那麼做為學生,不應該做好學生嗎?你想要什麼出路?」

  被揪到小尾巴,皮皮立馬裝死,倒在後座上不動了,還發出成人式的鼾聲。

  「你就保持這個樣子到家吧,立哥,繞遠路回去。」

  聽到後座的鼾聲音立馬就沒了,蕭立忍笑,「好,秘書告訴我一個地址,說那裡蛋糕不錯,你不是愛吃嗎,咱們去買點。」

  「立哥,我的呢?你不會忘了我愛吃吧。」皮皮趕緊扒到前邊來,蕭立覺得要不是他在開車,這小子一定會扒到他身上來,在外面表現得再聽話懂事的孩子在他和萊萊面前孩子樣畢現。

  為了安全著想,吳英萊拍開皮皮的手,指了指後座,「躺回去。」

  「哥……」

  「不裝了?」

  「不裝了。」

  為了蛋糕承認得還真爽快,吳英萊坐回去直視前方,「立哥,回去了。」

  「哥,你不能這樣……」

  「是誰半夜牙疼的?嗯?」

  皮皮不說話,吳英萊繼續說,「是誰在床上打著滾說再也不吃蛋糕了?」

  哥這是要和他算總帳了嗎?皮皮覺得其實還是裝死比較好。

  「是誰和陳爺爺保證以後一定少吃甜食的?」

  「是少吃,不是不吃。」皮皮小小聲的反駁。

  「這個星期已經吃了兩次的是誰?」

  「哥你也吃了。」

  「……」吳英萊明顯頓了頓才回話,「我沒牙疼過,你要是吃了甜食牙不疼,我讓你吃個夠。」

  所以說他又多了個當醫生的理由啊,他一定要研究出一種藥,專門治吃甜食不牙疼的。

  可是離他長大還有好久啊,皮皮覺得他等長大已經等得心力交瘁了。

  敗下陣來的孩子一臉萎靡,蕭立勾著嘴角聽兩兄弟鬥嘴,時不時的從後視鏡看下鬥敗的小公雞,心情愉快的很,這樣的生活過上幾輩子他也不會覺得膩。

49、還鄉

  終於等到皮皮放了假,和老師說好不去領通知書後,三人大包小包的坐上了回家的飛機。

  有忐忑,有回家的興奮,但是在吳英萊心裡,更多的是慌亂,一想到橫山村心裡就慌,那將近一年的生活在他心裡留下的痕跡太深了。

  蕭立要了兩條毯子,一條蓋在已經睡著的皮皮身上,這小傢伙今天起得太早了。

  剩下的一條蓋在他自己和萊萊身上,把中間橫著的扶手推上去,吳英萊往蕭立的身上靠了靠,毛毯下的手握在一起,倒不是他知道了要避嫌,而是這樣讓他覺得安全。

  「別多想了,要三個小時才到,靠在我身上睡一會,嗯?」

  小孩看著外面的雲層搖頭,「睡不著。」

  把小孩拉進懷裡抱著,親了親他的頭頂,蕭立把下巴抵在他頭上,「沒事,我們就是出去訪親友,要是你覺得不開心我們就回來,萊萊,不管什麼時候你都要記著,我們的家在這裡,在B市,其他地方要是主人家和善,我們就去做客,要是不喜歡那家人,我們完全不用看人臉色委屈自己,知道了嗎?」

  「那我不喜歡叔叔,可以不回去嗎?」

  「當然可以,我們不回橫山村。」

  小孩覺得自己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這時候他才發現,原來他那麼害怕回到那個生他養他卻也給了他無限傷痛的地方。

  「我們就在縣城住著,要是你想去看看大舅,我們就一起去一趟永平鎮,要是不想去,我們就把大舅一家接到縣城來吃頓飯,沒事,一切有我,嗯?」

  小孩點了點小腦袋,心中的事一放下漸漸有了睡意,朦朧中感覺到立哥在叫他,哼,他要睡覺,什麼都沒聽到。

  ……蹭在臉上的柔軟是什麼?怎麼像是有人在親他,那麼熟悉的氣息,這明明就是立哥,不,肯定是他感覺出錯了,立哥平時雖然會摟摟他抱抱他,也會像電視裡的家長一樣親親他額頭,但是從來沒有親在嘴角過……

  這不是只有戀愛的人才會做的動作嗎?

  所以,一定是他感覺出錯了,睡覺睡覺。

  蕭立把小孩抱得更緊了點,毯子也壓得更嚴實,心裡忍不住苦笑,這麼做賊一樣的自己真猥褻,像個變態。

  飛機到達的地方是H省的省會城市,離他們的家鄉C市還有老遠的距離,一下飛機蕭立就找來一輛出租車談好價,把東西都儘可能的塞到了後面的尾箱,實在放不下的就放到了後座。

  蕭立出手大方,又是個大生意,師傅高興得很,一路上不停的說著H省近幾年的變化,可惜對看過後世繁華的蕭立來說,現在這真的算不了什麼,哪怕是省會城市都給他一種破破爛爛的感覺。

  萊萊和皮皮兩人一人扒著一個窗口看外面,中國人骨子裡對故鄉就有種特殊的感情,就算這裡給他們留下的印象並不好,甚至有些記憶還是極壞的,可是他們依然興奮於回到了家鄉,哪怕有人上一刻還在為回家而忐忑。

  C市是和省會相鄰的一個城市,用了三個半小時才來到了C市的樂安縣。

  一開始有輛出租車停在店舖門口時胡秀英還沒在意,這是縣中心地段,每天停在她店舖門口的車多了去了,早就見怪不怪,可是當眼光瞄到從車裡下來的人時,她三兩步從裡面跑了出來,聲音興奮得都尖銳起來。

  「你們幾個,怎麼沒打個招呼就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們還要幾天,快,快進來,外面曬。」幫著提起大包小包,胡秀英健步如飛的率先跑了進去,在裡面喊了一嗓子又跑了出來,那精神頭好得讓蕭立都側目,小舅媽好像越活越年輕了。

  結了帳,蕭立把小的袋子交到幾人手裡,自己提著幾個大傢伙走在最後面。

  這時謝武也從裡面跑了出來,後面還跟著一男一女兩個半大孩子。

  「學校昨天才考完,我還琢磨你們應該過兩天才會到,怎麼回來這麼快。」接過蕭立胳膊彎裡夾著的東西,順手把兩個孩子手裡的袋子全提了過去,看著兩個白白嫩嫩的小孩,謝武這心裡眼裡別提有多高興了。

  「萊萊中考得早,已經在家休息好幾天了,再等下去會越來越熱,萊萊身體虛,我怕他會受不住。」

  老被立哥當成玻璃娃娃一樣對待,小孩又覺得高興又有點惱怒,「我身體哪有那麼差。」

  「是是是,你身體很好,是立哥瞎擔心,你就當是成全立哥好嗎?」

  哪有,哪有這麼講話的,小孩臉騰一下就紅了,哼了一聲就拉著皮皮跑進屋和表弟表妹打招呼去了。

  謝武笑得舒心,「不錯,萊萊越來越有個孩子樣了,這樣就好,蕭立,你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蕭立眼神晶亮的看著笑得神情飛揚的小孩,他自信這個世界不會有人比他更愛他更珍惜他,無關於承諾。

  這五年裡,兩家一直都是電話聯繫,這還是頭一次見上面,高興是肯定的,胡秀英店子都不看了,領著人去了樓上。

  他們買的這門面是兩層的,下面做生意上面住人,面積比那些商品房還要大一些,住上一家子綽綽有餘。

  領著幾人來到最裡面打開房門,謝武笑道:「這是專門給你們留的房間,將就著住吧,東西都是新的,客廳裡的沙發是可以打開當床用的,我讓可為跟可心睡外面,蕭立你睡他們屋去。」

  「不用,我跟他們兄弟擠一擠就行了,以前又不是沒一起睡過。」

  聽他這麼說,謝武也不強求,這床當時就做得挺大,睡一個大人加兩個半大小子完全沒問題。

  「那行,先這麼著,要是睡得不舒服記得說。」

  蕭立笑著應了,他們在這裡待的時間也就是一週左右,然後他準備帶兩個孩子去其他地方玩玩,家裡正在搞裝修,公司裡的事也早就安排好了,這個暑假過後萊萊就有很辛苦的三年,他想在那之前讓萊萊好好輕鬆輕鬆。

  吃了頓豐盛的晚飯後,蕭立說起要把大舅一家接到縣城來吃頓飯,謝武夫妻對望一眼,不知道該怎麼說兩家的事。

  蕭立在生意場上這麼多年,哪會看不出兩人的不豫,看兩人一眼拍了拍萊萊的頭道:「不是給可為可心帶了很多禮物?」

  「對,可為,可心,我給你們分禮物去。」

  四個孩子進了房間,胡秀英去叮囑了一聲把門帶上,又去泡了三杯茶過來。

  「小舅,小舅媽,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就是這心裡憋得慌,我看你們回一趟永平鎮吧,大哥跟嫂子怕是不會來我們家。」

  「吵架了?以前住一起不都好好的,這怎麼分開住了反倒起嫌隙了?」

  「呵,人都是欺軟怕硬的,以前我和秀英不想傷了和氣所以一直忍著,忍到現在倒忍出個理所當然來了,我嫂子那人什麼性子我清楚,再處下去只會越來越糟。」

  看樣子是真傷到了,小舅有多重視那個唯一的哥哥蕭立心裡很清楚,換成別人一定忍不了嫂子那麼多年的得寸進尺,可他們夫妻卻忍了十來年,要不是對方實在太過分,他們也不會拿這當意見。

  謝家的家事蕭立不好過問,可胡秀英大概也是氣得狠了,謝武的話一落就劈里啪啦的說開了,「爸媽出車禍不是賠了一筆錢嗎?於情於理都是平分,這是老人家的買命錢,我們也沒想著要指著這錢發個財,可該得的也沒有推出去的道理,平分是任何人都挑不出錯來的,可我大嫂非得說他們家困難,又是長子,該多分點,鎮上負責這事的沒理會她,直接把錢一人一半給了我們。

  可就在分了錢的第二天大嫂就找上門來,說要給大哥買個大貨車拖貨,想跟我們借幾萬塊錢,我就說我們準備到縣城來做生意,錢還少了,沒有的借她,她就不高興了,天天在院子裡說些指桑罵槐的話,我忍無可忍回了一句,結果你可以想像,她就差沒指到我臉上來了,要不是謝武來得快,我都覺得她會給我一耳光,這人啊,讓著她她還以為我是怕她。」

  喝了口茶,胡秀英繼續道:「有了別的出路,我是真的不想再過事事忍讓的日子了,才到縣城的時候蕭立你不知道我們過得有多緊巴,兩個孩子要讀書,吃穿用什麼都得花錢,一家人住在一個租來的四十來坪的屋子裡,每天一張開眼睛我就開始算帳,晚上閉上眼的時候還在算帳,我們做的是五金,進大件的時候要的錢就多,有一次進貨的錢少了,我讓謝武回去和大哥借一點,你猜大嫂怎麼回我?」

  胡秀英滿臉的嘲笑,「她說我們周轉不過來是活該,把錢借給她就什麼事都不會有,她就算有錢也不會借給我們,大哥當時什麼都沒說,後來來和我們解釋說他沒找到家裡的存摺,當時那樣的情況,說再多漂亮話都沒用了,人心肉做的,那樣的話都說出來了,我只恨不得前面十年我一天沒忍過,把她每一次的得寸進尺都狠狠的甩回她臉上去。」

  「秀英……」

  「別叫我,我心裡憋得慌,知道你重感情,我什麼都不能做,和蕭立說說都不行?」

  謝武心裡也不好受,那是他的兄長他的嫂子,妻子這些年的忍讓他都看在眼裡,可是,謝家就剩這麼兩兄弟了啊!

  蕭立不動聲色的把話題扯開,「當時周轉不開怎麼不告訴我?」

  「要是一有困難就找你,我們成什麼人了,慢慢熬不也熬出來了。」胡秀英擦掉眼角的淚,委屈是有,但是謝武一直對她極好,有些事也就過去了,她也不想總提起,自己難受,謝武也不好過。

  「小舅媽,你也太小看我了,這點小錢我還不看在眼裡,大城市機會多,我這幾年賺了不少,支援你們一些還是沒問題的。」

  「行了,賺點錢就顯擺,你也二十二了,在我們這二十二歲都能做爹了,你就不準備找個對象?」

  「沒這心思,和萊萊他們兄弟一起挺好,現在的女人啊,心思多著呢,尤其是城市裡的。」

  「哈哈,看你對小萊他們兄弟這麼好,要是他們中有一個是女的我都想做主嫁給你了。」謝武打趣蕭立,藉著這個話題把原來談的事丟的遠遠的,過了這個氣再來說秀英心裡會舒服點。

  蕭立只是笑,要不是怕嚇到他們,他真會承認他打的就是萊萊的主意,再等等,再等等,至少得等到萊萊十八歲二十歲,到時候……到時候會怎樣,要怎麼做,他暫時心裡還沒什麼底,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結局已經注定,他絕不允許有任何意外。

  「蕭立,我娘家那邊有個表侄女,相貌人品都挺好,你要不要見見,鄉下的女人沒有城裡的會打扮,但是會過日子,心裡也沒有多小九九,你也不用擔心她會對小萊和皮皮不好。」

  「不了,小舅媽,好意我心領,我哪天要是真打算找個人結婚,一定第一個找你。」

  「蕭立,話悠著點說啊,什麼叫第一個找她,她又不能嫁你。」謝武裝模做樣的捲袖子,一副準備收拾他的神態。

  胡秀英明知道謝武是在討好她,心裡還是止不住的甜,嗔了他一眼,不理會他繼續和蕭立說,「蕭立,你不結婚是不是……擔心對象會對小萊和皮皮不好?」

  「無關這個,萊萊和皮皮就是我的家人,要是我找的另一半對他們不好,那是不可能進我家門的,你們別想那些沒影子的事,早著呢。」

  「……」

  客廳的人聊得興致盎然,卻不知道房間裡的某個人臉上的笑已經褪去了,果然,是他和皮皮拖累立哥了嗎?

50、秘密

  看兩口子情緒都好了許多,蕭立這才重新說起大舅一家的事,「既然已經回來這裡,要是連面都不見一個的話,以後難免會有一些閒言碎語針對萊萊,我原本是打算接了大舅一家到縣城來玩一玩,吃頓飯,再把該送的禮送了,面子上也就過去了,現在看來,我們還是要回一趟永平鎮。」

  中間有片刻的沉默,胡秀英嘆了口氣道:「他們要是願意來我肯定會招待的,要不蕭立你打個電話去問問?」

  蕭立搖頭,「想想還是我們去永平鎮比較好,萊萊對橫山村有心結,可是這幾年清明都沒回來給他爸媽上墳,要是這次回到這裡都不去墳頭上燒點紙拜一拜的話,他這心裡怕是會更難過,先去永平鎮也是給他個緩衝,我自信能保護他一輩子,可以萊萊外柔內剛的性子,他應該更願意自己面對。」

  「我去把萊萊叫出來問問他,十五歲的孩子也知事了,不用什麼事都避著他。」胡秀英剛準備起身,臥室的門就打開了,估計裡面那幾個小傢伙不知道都偷聽多久了。

  吳英萊看了蕭立一眼便馬上轉開了視線,蕭立挑眉,小孩這是……在避開他?

  「小萊,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爸媽?」

  吳英萊咬了咬下唇,用的力氣大得讓旁觀人看得都疼,蕭立忍無可忍的起身把人拉到身邊坐下,用了點巧勁把下嘴唇搶救出來,果然看到一排痕跡明顯的齒痕。

  帶著點惱怒的彈了他嘴巴一下,蕭立話語裡有著掩藏不住的心疼,「不想去就不去,又沒人逼你,用這麼大勁咬自己做什麼。」

  小孩別開頭,聲音不大卻清晰,「我要去。」

  「該去的,小萊,別害怕,有我和蕭立在,吳良那傢伙傷害不到你了,而且我們也不去吳家,直接就去山裡。」看著兩人過分親暱的小動作,不知為何,謝武心裡有點不安,說不出緣由的不安,總不能說蕭立對小萊太好還好出毛病來了吧,一定是他昨晚沒睡好。

  「那不行,吳家還是要去,怎麼說也是血親,就算心裡再唾棄,面上也要做好,不能讓人說小萊和皮皮涼薄不認親人,橫山村的村幹部對小萊也不錯,這些他們兄弟都要承情的,難得回來都得去看看,我們就得讓他們知道,離開吳家,小萊和皮皮被教育得更好了。」

  胡秀英在人情往來上向來就做得非常不錯,聽她這麼一說,蕭立和謝武都覺得是這麼回事,他們可以不在乎很多事,有一點卻是同一個想法,他們不能讓小萊和皮皮以後想回來時聽到的盡是關於他們如何如何不念家人的閒話,也不能讓地底下的謝云和吳善不得安寧。

  「行,就這麼定了,明天我們去縣城轉轉,買點東西送禮,吳家的隨便買,倒是那幾個對小萊兄弟不錯的老人要用點心思挑。」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折騰了一整天,萊萊和皮皮的精神頭已經萎靡了許多,蕭立說了一聲領著兩個小孩回了屋。

  胡秀英追在後面喊,「你們先去洗澡,早點休息。」

  從箱子裡拿出皮皮的衣服扔給他,「先去洗。」

  皮皮呵欠連天的去了洗手間,吳英萊的有了危機感,自己去翻皮箱找衣服,準備先去外面等著。

  蕭立一把拉住他坐到自己腿上,雙腿一夾就讓他動彈不得,「萊萊,告訴立哥,你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下意識的搖頭,吳英萊掙扎著要從他腿上下來。

  「嗯?」

  加重的音調讓吳英萊有些膽顫心驚,立哥一直是對他非常好沒錯,可要是他有什麼事瞞著他,比如說身體哪裡不舒服之類的,立哥就會很不高興,然後一整天都不理會他,他不喜歡那樣,幾年下來就養成了他事事都會告訴立哥的習慣,在立哥面前跟個透明人一樣。

  「真的沒有,立哥,我就是……就是……」怎麼辦,在立哥面前他根本沒辦法撒謊。

  蕭立警告的拍了小孩屁股蛋子一下,「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嗯?」

  小孩也犯了倔,咬著唇一言不發,頭低著,一段時間沒剪的頭髮垂下來遮住了他還沒長開顯得異常清秀的眉眼,無聲的反抗。

  養了五年,再加上上輩子對他的瞭解,蕭立把小孩的性格摸得準準的,見來硬的沒有讓小孩開口便開始來軟招數,「是立哥的錯,忘了萊萊已經到了有小秘密的年紀了,立哥不該逼你,不該想著和你分享你的小秘密,我以後都不會了,別怪立哥,嗯?」

  吳英萊抬頭,看立哥恍然若失的神情立馬什麼倔強都沒了,不自覺的抓住蕭立的衣袖急急道:「不是的,立哥,我沒那麼想,我也沒有小秘密,我就是,就是覺得我和皮皮拖累了你,心裡有點難受。」

  「就因為這事和我犯倔?」

  「這是很大的事。」

  蕭立摸了摸他軟軟的頭髮,手感太好,乾脆狠狠揉了幾把,看著亂了的頭髮因為髮質太軟又服帖的貼回頭皮上,就如頭髮的主人一般,柔,卻不軟,韌,卻不脆。

  「萊萊,和你相比,任何事都不算事,只要你和皮皮好好的,我才能好好的,還是說萊萊想要離開立哥,去和新朋友玩了?」

  小孩胡亂搖頭,「我沒有新朋友,只有同學。」

  「陳名和楊揚也不是朋友?」

  「他們也是同學。」想了想,小孩又加了一句,「同學裡關係好的同學。」

  「他們要是知道你只把他們當同學該難過了。」

  「為什麼難過?我做得不對?」

  蕭立把小孩抱得更緊了些,他很高興在小孩心裡他是特別的,可是,他還是希望小孩能有自己的小圈子,有靠譜的朋友,如果他成了小孩世界裡的唯一,滿足了他的虛榮心,卻毀了小孩成長的可能性。

  每個人都該是單獨存在的個體,可以有缺點,卻不能離了依賴的人就活不下去。

  「萊萊,立哥希望碰到合得來的同學時,你們能做好朋友,一輩子的那種,不一定要天天聯繫,但是有什麼事的時候你們能夠互相幫助,低落時能互相安慰,人的幸福來源於圓滿的感情,親情友情愛情缺一不可,親情你有小舅舅一家,愛情對你來說還早了點,但是友情得靠你自己,靠立哥幫助獲來的友情不純粹,摻雜了太多雜念的友情不只不會讓你幸福,還會讓你受傷,所以你一定要睜大眼睛挑朋友,人數可以很少,一個兩個都沒關係,寧缺勿濫。」

  「陳名和楊揚就是我的友情嗎?」

  蕭立和他對視,「這個不是立哥說了算,立哥只能為你把把關,能不能成為朋友得看你願不願意把他們當朋友。」

  「立哥覺得他們很好,值得我把他們當朋友?」

  「你們同學五年,我認識他們也有五年了,以後會發展成什麼樣說不好,本性卻是不錯的,只要別拿利益去當試金石,當個朋友不成問題,至於是哪個層次的朋友,這個就看你們以後的交情了。」

  吳英萊似懂非懂的點頭,在他眼裡,人分為四種,熟人,不熟的人,親近的人,重要的人,陳名和楊揚以及那些總喜歡圍著他的同學是熟人,不認識的人當然就是不熟的人,徐家兩老,陳爺爺賀爺爺,吳叔叔和蘇叔叔是親近的人,立哥和皮皮以及小舅舅一家自然就是重要的人了。

  至於以後會不會延伸出最重要的人……那就看某人夠不夠用心了。

  不過聽立哥這麼一說,吳英萊覺得應該把陳名和楊揚提溜到親近的人裡了。

  在心裡悄悄的把兩個人名移了移位,小孩順了順心裡那本經,心滿意足的看著兩個人名高高在上的掛著——蕭立,皮皮。

  「我洗好了。」皮皮推門進來,見怪不怪的看著哥哥坐在立哥腿上,在家裡不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鬆開禁錮的力道,蕭立拍了拍小孩的屁股,「去洗澡。」

  吳英萊本來想先給弟弟擦乾頭髮,聽到立哥的話眨巴了下眼睛就把乾毛巾放到他手裡,「給皮皮擦乾頭髮。」

  「知道了,快去。」

  皮皮非常自覺的搬了張凳子坐到蕭立前面,濕漉漉的頭髮還有水在滴。

  「以後擦乾一點再出來,現在天氣熱沒什麼關係,天涼後這樣容易感冒。」把大毛巾按在皮皮頭上吸水,蕭立叮囑道。

  毛巾下的腦袋點了點,自從病過一次後這方面他一直聽話,倒不是說被那難受勁嚇到了,他是被哥哥嚇到了,那慘白的臉色看起來比他還像個病人,也是從那時候起他就儘量讓自己不生病,從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誰是真心對他好,誰寧願自己多吃苦也不會讓他挨餓受凍。

  「在橫山村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小孩沉默了下,「都記得。」

  蕭立挑眉,他一直以為皮皮什麼都不記得了,平日裡他的表現看起來就像個從小就在幸福中長大的孩子。

  「那一年在你哥心裡留下了陰影,要不是為了去給你爸媽掃墓,他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想再回那裡,後天我們回去,我要應酬大人,不能時時刻刻在你和你哥身邊,你要留心一點,照顧好你哥。」

  若是一般人家,必定是哥哥照顧弟弟,可在他們家裡,大的和小的都覺得中間那個才是最需要保護的,不是說他真有那麼弱,而是有那麼一種人,天生就讓人想好好護著,無關年紀輩份尊卑。

  一張床睡三個人自然寬裕不到哪裡去,更何況天氣還熱,皮皮一人睡一頭,靠裡睡著,蕭立把電風扇稍放遠了些使勁吹著,還是熱,卻舒服了些。

  「立哥,你會不會難受?要不我去打地鋪吧。」

  端起水杯餵小孩喝了點水,把他那點子小想法和著水沖走,「要打地鋪也是我打,快睡,折騰一天還沒累?」

  小孩當然不會讓蕭立去打地鋪,更何況習慣了一個人的懷抱,再讓他一個人睡他會睡不著的,這麼想著,小孩往他的懷抱一躺,幸福的蹭了蹭,很快就呼吸綿長起來。

  蕭立親了親他額頭,下巴抵著他的頭頂也閉上了眼睛,身體的難受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心裡的安寧足以抵過一切。

  第二天,胡秀英把店子扔給謝武,自己帶著一串人去買東西,去哪裡買她昨晚就想好了,這大熱的天買好了早點回去,免得孩子遭罪。

  要買什麼送禮蕭立更懂,只是這時候他甘願退居二線,讓那個精氣神都好得不得了的小舅媽去全權做主。

  「老人一般都喜歡喝茶,我們再去買點好茶葉就差不多了。」

  胡秀英在這縣城住了四年多,小街小巷都熟得很,趕著近路去了一個小巷子,一個巨大的茶字印入眼簾。

  「這裡的茶不錯,就是老闆太懶,寧願窩在這裡也不想做大。」

  「秀英姐,要編排我好歹也背著我點,當著我面說我也不會不好意思的。」從門口走出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瘦高個,戴副眼鏡,面白無鬚,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倚著門。

  「我又沒說錯,認識你的人誰不知道你懶,一天要睡十二個鐘頭才夠,要是放到二十年前,你一定會餓死。」

  男人笑得文雅,眼光落在蕭立身上,「秀英姐要買茶葉送人?」

  蕭立靜靜站著任他打量,年紀相差十歲左右,氣勢卻一點不弱。

  男人笑了笑,領著人進了屋。

  「嗯,送老人,你推薦點好的。」

  男人從櫃面上挑了幾個木盒放到桌子上,「貴了點,東西不錯。」

  蕭立打開看了看茶餅,聞了聞香味,點頭,「不錯,這幾盒都要了。」

  「識貨,給你打個折,一共八百。」

  胡秀英咋舌,平均下來就是二百一盒了。

  蕭立付了錢,男人也不數,把錢往抽屜裡一丟算數,他對這個男人挺感興趣的,「聽口音是B市人?」

  蕭立挑眉,「根在這裡。」

  男人微微點頭,寫了個地址遞給他,「我在那裡也有個店,貨比這裡好,還有不少好茶具,有時間去光顧。」

  掃了眼龍飛鳳舞的字,當著他的面蕭立把紙條放進錢包裡,他的觀念比現在的人要超前許多,送禮的眼光自然不是現在的人能比的,好茶葉好茶具都是送禮的好選擇,有些人不愛錢,就愛附庸個風雅,送這個最能合人心意。

  男人滿意的點頭,他是懶了點,但錢還是挺喜歡的,這男人穿著打扮氣質都是上等,以後應該有得宰。

  出了巷子,胡秀英才解釋道:「這人和我是遠親,聽說那一家子在B市都混得不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回來這裡,還在偏僻地方開了個茶葉店,不過人不錯,他的東西也確實不錯,在縣城挺有口碑,蕭立,小舅媽可沒有幫親戚殺熟的意思。」

  「您想哪裡去了,誰是這樣的人您也不可能是,對了小舅媽,我一直想問,小舅沒有當老師了嗎?怎麼也沒聽你們在電話裡說起過。」

  說起這事,胡秀英就想嘆氣,這個年代,當老師還是挺受人尊敬的,每個月的工資也穩定,要不是……

  「才開店的時候我一個人要撐個店,還要照顧兩個孩子,又是才學著做生意,人都累病了,他一個人住家裡,只有星期六星期天才過來,大嫂還天天冷嘲熱諷的,他乾脆停薪留職了,要是可以,我也不想讓他這麼做,有個飯碗在我們也能有個退路,幸好現在生意也不錯。」

  又是那個女人,蕭立本來對她就沒有好感,現在更不喜歡了,「有試過找關係調到縣城來嗎?」

  「哪那麼容易,要是我公公婆婆還在倒是不難,可現在,人走茶涼啊。」

  「小舅還想回去教書嗎?」

  胡秀英想了想,「一開始可能有點難受,現在這都過去幾年了,再讓他回學校他可能反而不適應了,再說店裡現在生意不錯,也就不想著那事了。」

  如此,蕭立也就不準備插手了,他在縣城是沒關係,可他有錢,這樣的事用錢就能解決得了。

  回到店裡時其實也才十點多,可幾人都是一身的汗,謝武趕緊給買東西的人結了帳,走過來趕幾人上樓,「冰箱裡我冰了西瓜,還放了半個用冷水涼著,秀英,你給小萊切冷水裡那半個,他胃不好。」

  「知道,走,我們上去。」

  謝武一家確實是打心底裡的疼兩兄弟,蕭立不願意去想這和他當初給他們的一萬塊以及這幾年陸陸續續寄回來的東西有沒有關係,只要萊萊和皮皮切切實實的被人關心著就行了。

  打了個電話去大舅家,告訴他們明天回去後,蕭立開始清理要送人的東西——實在是有點多。

  想了想,蕭立撥通了蘇源豪辦公室的私人電話,這幾年他們的關係一直保持得不錯,吳靖冬時不時會拖著他來家裡吃飯。

  「蘇總,我是蕭立,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蘇源豪看了下電話上的號碼,「你回去了?」

  「嗯,帶他們兄弟回來掃墓,不過東西有點多,我想和你借輛車。」

  蘇源豪瞭然,「那邊的負責人還是沈中成,你去找他拿還是讓他派人送過來?」

  「我在縣城中心路的家家五金店,你讓他找個人送來這裡。」

  「行。」

  在忙音中掛了電話,蕭立繼續琢磨回橫山村要做的事,要見的人,吳良那人沒什麼道德底限,他還得留心他會不會起其他心思。

  回去後還是弄個大哥大吧,醜是醜了點,也暴發戶了點,但方便,關鍵時刻能救命。

51、剪不斷理還亂

  車在第二天一大早就送來了,只有一輛車,蕭立不用找理由也好拒絕今天不準備開店的謝武夫婦。

  「小舅,小舅媽,只有一輛車,你們就別回去了,打開店門做生意吧,我們肯定不會在鄉下留宿的,最多吃了晚飯就回來了。」

  「那不行。」胡秀英邊把冥幣香燭裝進塑料袋裡邊搖頭,「正好可為可心都放假了,一起去給他們大姑掃墓去,一天不做生意我店子垮不了。」

  「他們是該去,清明節他們沒放假就沒有去,正好現在去拜拜,秀英,家裡買的鞭炮放哪了?」

  「我去拿,你們把東西都提車裡去,別落下什麼,三個大人四個孩子,一輛車擠得下,快去。」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蕭立還能說什麼?把輕東西分出來讓幾個孩子拿下去,剩下的和謝武兩個人分了,一股腦的全收進了後備箱裡。

  謝武拍了拍車蓋,「這車不錯,哎,蕭立,你買車沒有?」

  「買了,我那工作沒個車不方便。」蕭立從來不是把自己的私事往外倒的人,哪怕這個人被他歸納為親人,他也只會選擇性的說一些事,就比如謝武夫婦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麼工作,不是不能說,而是有些事沒必要說得那麼明,他把人性看得太透,他擔心感情會經不起金錢的腐蝕,所以,他每次給謝武兩口子寄點什麼東西都要思考再三,既不廉價,顯得足夠誠意,卻也不會貴得離譜,讓人只把眼光著落在這東西的價格上。

  受到他的影響,萊萊和皮皮也很少把家裡的事和別人說,通電話時話題更多的都是集中在近況上面。

  謝武也不知道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從來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拍了拍蕭立的肩膀笑,「有證就好,我們一大家子的性命可是交到你手上了,悠著點開啊。」

  蕭立拉開駕駛坐的車門,看到萊萊雙手放在膝上端端正正的坐著,眉眼間就帶上了笑意,「您放心,有萊萊在車上,這輩子我都不會開快車。」

  謝武坐上副駕駛座,招呼自家兒子坐到自己身上來,「可惜我們家小萊不是女娃,以後你要是結婚了小萊上哪找個這麼對他好的人去,他要是以你為模子去找媳婦,以後怕是找不著老婆了。」

  坐在駕駛坐後面的吳英萊嘴角的笑意收了收,察覺到後連忙又扯開嘴角想笑,可那笑容怎麼都比不得前面自然,他只要一想到立哥以後找了對象,再也不會像現在一樣對他好了他心裡就難受,要是立哥不找對象就好了……

  他在想什麼?立哥對他那麼好,他怎麼能這麼想?他不是應該祈禱有個優秀漂亮的嫂子出現,讓失去家人的立哥被照顧的很好,讓立哥有個溫暖的家……他不是應該這麼想嗎?

  腦袋一下一下的磕著前面的椅背,吳英萊腦子裡亂成一團,想理清,卻越理越亂,連個線頭都找不出來,只知道不對勁,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這種感覺憋得向來性情平和的小孩腦袋都要爆炸了。

  蕭立想看看萊萊聽到這話後的反應,雖然心裡知道小孩才十五歲,情愛方面還沒有開竅,可心底還是抱著那麼一絲絲希望。

  後視鏡裡沒看到小孩,調了調位置,就看到小孩低著頭一下一下的砸在椅背上,他都能感覺到震感,這是用了多大的勁?就算是軟的砸多了也會疼的吧。

  回過身用蠻力把小孩拖了出來,看了看他額頭,果然紅了,聲音不由得就粗了些,「不知道疼嗎?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吳英萊身體抖了抖,還沒對象就對他凶了,這要有了對象還不知道會怎麼樣,越想越覺得是這樣,越想心裡就越難受,在蕭立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小孩眼睛就紅了。

  蕭立反思,他平時是不是對小孩太好了?以至於連這樣的態度都接受不了……

  枉他平日裡精明過人,這時候卻沒想得遠一點,小孩這一切的反應不就是他想要看到的嗎?以小孩的性格,又怎麼可能因為他一句稍微高聲的話就鬧脾氣,可惜,蕭立錯過了知曉真相的最佳時機。

  胡秀英開門上車,正想說什麼就感覺到車內氣氛不對,一抬眼,對上小孩紅通通的眼睛,馬上就把前頭要說的話忘了,「怎麼了這是,小萊,哪裡不舒服嗎?」

  吳英萊搖了搖頭,從蕭立手裡掙脫開來靠坐到最後面的位置,讓蕭立想碰都碰不到。

  胡秀英看向自家老公,示意他解釋解釋。

  「沒事,蕭立說了他一句。」其實謝武覺得那一點都不算事,充其量就是聲音大了一點點,比起其他家庭裡動輒一頓抽,這真的根本不算什麼。

  可誰讓小萊這幾年養得金貴了呢?蕭立自己養出來的,自己受著吧。

  「好了,小萊,蕭立也是心疼你,別和他鬧脾氣,蕭立,你別和他計較,十五六歲,正是叛逆的時候,他心裡知歹的。」

  聽到謝武這麼一說,蕭立還真起了懷疑,該不會小孩遲遲不來的叛逆期這會來了吧,可人家的孩子叛逆期頂撞大人頂撞得氣死人,他家的小孩怎麼就一聲不吭的自己生氣呢?

  要是所有叛逆期的孩子都是這種反應,也不會讓大人操那麼多心了。

  不管心裡怎麼想,蕭立最後還是看了小孩一眼,發動車子往永平鎮方向趕去,他想去一趟謝文家裡後就直接趕往橫山村,最好在十點之前就能從山上下來,正好避開溫度高昇的時候,現在才七點,從倒城到永平鎮開車只要一小時,從永平鎮去橫山村半小時都有多,三個小時足夠了。

  「皮皮,你挨著你哥睡一會,可心,媽抱著你。」

  吳英萊連忙搖頭,把皮皮往自己身邊再拉了拉,道:「小舅媽,你別抱著可心,她的頭會頂到車頂上,兩個人都會不舒服的,就這麼坐著吧,不擠。」

  皮皮也連連點頭,屁股往前邊移,「我坐前面點就不佔地方了。」

  後面雖然坐了四個人,但三個孩子都不胖,胡秀英感受了一下,確實寬鬆,也就不堅持了。

  一路上謝武和蕭立相談甚歡,有蕭立的刻意迎合,可也是謝武這個人內裡有點才,聊點什麼也能說到點子上,偶爾胡秀英也會說上幾句,車裡氣氛一直不錯。

  可是……蕭立看了眼後視鏡,這一路,萊萊居然一句話都沒有說,也沒笑過,這麼消沉是這五年來頭一次見。

  「小萊,皮皮,還有可為可心,到了大舅家要乖乖喊人,不要和長輩頂撞知道嗎?」

  「爸,我什麼時候和他們頂撞過了,就算可明哥以大欺小,我和哥哥不也讓著他嗎?不過要是他欺負萊哥和皮皮怎麼辦?」

  「那就狠狠欺負回去,我給你們撐腰。」對那個唯一的侄子,謝武當然是疼愛的,可被大嫂教得都快不像謝家人了,不只長相,性格都像極了大嫂,他真擔心以後到了他們那一代這關係會疏遠了去。

  自家兩個孩子吃點虧也就算了,可是欺負小萊和皮皮不行,沒有爸媽的孩子本來就要更讓人心疼一些,何況他們兩個還這麼懂事,再說他也擔心蕭立會發火,這麼幾年他也看明白了,蕭立把這兩兄弟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自己疼著寵著的人被欺負了,他估計會忍不了,大嫂又是那樣的脾氣,到時候恐怕連親戚都沒得做。

  得了這樣的話,可為可心兩兄妹高興得不行,他們一點也不喜歡謝可明,明明比他們大,不讓著他們就算了,還處處要壓他們一頭,以前他們是不得不讓著他,哼哼,這次他們是奉命反抗。

  「到了,下車。」

  五年沒回來,吳英萊有點緊張,皮皮緊緊牽著哥哥的手,站在謝家的院子外面,看著眼前比印象中要破舊許多的房子,他記得這個地方,記得那天這裡人來人往,記得大堂裡擺著的一對棺木,更記得大舅媽說不願意接收他和哥哥的嘴臉。

  他討厭那個女人,很討厭,要不是不想失了禮數被人說閒話,他真不想叫她一聲大舅媽。

  吳英萊把弟弟的手反轉過來握住,緊了緊,低聲道:「皮皮,記得叫人,不喜歡就少說話,反正我們不會在這裡待很久,立哥說過,我們的家在B市,在綠陽小區,我們來這裡只是來做客,記住了嗎?」

  皮皮微微抬頭,晃了晃哥哥的手,笑咪咪的道:「哥,你放心吧,我什麼時候不聽你的話了?我會叫人的,然後就不理他們了。」

  「嗯,我們都忍一忍。」

  是的,都忍一忍,忍著這不得不面對的人,脫離不了的血緣關係,要是連大舅媽都忍不了,可明都忍不了,他們如何去忍吳家人?就算他再不甘願他也知道,那是他必須要面對的人,就算他去把身上的血放乾淨,也改變不了他們的血緣近親關係,既然擺脫不了,那麼,面對吧。

52、重歸故里

  「喲,我們家的城裡人回來了,謝文,可明,快出來接接。」秦賽男手裡拿著掃帚,笑得滿臉開花,眼裡卻少了熱情。

  「大舅媽。」

  「伯娘。」四個孩子都乖乖的叫人,謝家的孩子包括謝可明在內都長得好,吳英萊兄弟長相也偏像於外婆這家人,穿著乾淨整潔的衣服一溜排開的站著,讓秦賽男又後悔又嫉妒,她剛才不該叫可明出來的,和他們四個一比,可明穿得都是什麼。

  心裡這麼想,秦賽男面上卻依舊帶著笑,「這可幾年沒見著小萊你們兄弟了,我還以為你們都忘了怎麼回家了呢,回來就好。」

  這話聽著,真刺耳,吳英萊緊了緊牽著皮皮的手,怕他受不得這種擠兌。

  皮皮晃了晃他的手,抬臉朝他笑笑,讓自己的哥哥安心,他是聽得懂這樣的話,也不喜歡這個人,但他不會為一個和他無關的人讓哥哥難為。

  「不會說話就閉嘴,進去燒水泡茶,再去買點吃的回來。」謝文從裡面疾步出來,向來老好人似的樣子這會也難得的板了臉,五年的時光在他臉上身上留下的痕跡很重,老了點,壯了點,看著還矮了些,雖然臉上沒有笑容,但看著他們時,眼睛裡是帶著笑的。

  那種喜悅,吳英萊也被感染了,這時候他的心裡才鬆泛了些許,大舅舅是歡迎他回來的,大舅舅看到他是高興的,還為他們罵了大舅媽,這就夠了,只要知道並不是所有親人都不歡迎他回來就夠了。

  「大舅,您身體好嗎?」

  「好,都好,快進來,吃早飯沒有?」

  「吃過了。」吳英萊看向立哥,不知道是該現在就說出來還是進去坐坐再和大舅說他們要去給爸媽掃墓。

  蕭立朝他笑笑,上前一步和他並肩,一手提著東西一手牽著他進屋,有長輩在的地方,他是用不著出這個頭的。

  「可明呢?」

  謝文冷哼,「放假這幾天他哪天九點鐘以前是起來了的?」

  怎麼忘了這茬,秦賽男暗罵了自己一句,接連幾次被丈夫掃了面子臉上更加不好看,自然而然的就維護起孩子來,「睡個懶覺怎麼了?讀高中累得要死,你還不許他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謝文懶得理會她,招呼著大家坐下,從櫃子裡扒拉出各種吃食,「家裡沒什麼好吃的,小萊,皮皮,可為可心,都別客氣,吃。」

  秦賽男氣得要死,這些東西都是她給兒子準備的,一會可明起來要是找不著了還不得尋著她鬧,可丈夫是什麼人她清楚,一年難得發次脾氣,但一旦脾氣來了你最好順著他,不然難堪的是你,她這時候再去說什麼純粹是找不自在。

  謝武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放到地上,「這都是蕭立他們從B市帶回來的。」

  「怎麼買這麼多東西?大城市消費高,喝水都要錢,手裡有幾個錢也要省著點用,小萊和皮皮以後讀書還要大把的花錢,蕭立,你別和他們兩兄弟一樣不懂事。」

  謝文的訓斥不但沒讓蕭立反感,反倒讓他多了分親近,至少人家是真心在為萊萊和皮皮著想不是?

  「沒花多少錢,再說我們都五年沒回來了,要是空手我們也不好意思進屋,大舅媽,你說是不是?」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秦賽男就把東西提一邊櫃子上去了,雖然沒有一樣樣拿出來看,可就看到露出來的那些她也知道這都是好東西,則才的那點氣早就消失了,要不是理智還在,她都要應和著蕭立說是是是了。

  「說的哪裡話,人回來就好了,哪用得著這麼客氣。」

  皮皮低下頭撇了撇嘴,虛偽的他都不想看了。

  「大哥,嫂子,趁著現在時間還早,我們打算去一趟橫山村給姐姐姐夫掃墓,還要去幾戶人家走一走,可能會回來得遲一點,午飯要麻煩嫂子晚一點做。」

  剛得了人家好處的人自然是滿口應下,「沒問題,我都準備好,等你們回來了再下鍋,快得很。」

  謝武點頭,對幾人道,「我們早去早回吧。」

  謝文跟著起身,「車裡還坐得下不,我也一起去。」

  「別了,大哥,大大小小車裡都擠了七個了,你清明才去過,這回就別去了,等姐生日的時候我們再去拜一拜。」

  「也行,那你們小心點,吳良那缺德貨還沒死心,要是有什麼事趕緊打電話回來,我今天哪也不去,在家等著。」

  謝武笑得愉悅,這樣子的大哥才有了點以前他們三姐弟在一起時的樣子,有擔當,什麼都緊著他們,誰要是欺負他們他也是拚了命的護著。

  「知道了,有事我就回電話。」

  和五年前相比,橫山村繁榮了許多,路邊的土磚屋都砌成了二層小樓,有點縣城房子的影子,卻沒有學得像,看著有點彆扭。

  路倒是修得挺好了,不再坑坑窪窪塵土飛揚,更不是蕭立記憶中的樣子,當初把煤礦的消息賣給蘇源豪果然是對的,專業人士操作比起私人開發根本不是一個段數的,橫山村雖然還是避免不了的染上了一層黑色,但是到底,還是青山綠水。

  經過衛生院時,吳英萊回頭看了好一會,那裡,是立哥重新回到他身邊,把他帶出這一切惡夢的地方,他印象深刻。

  「哥。」

  吳英萊回頭,「怎麼?」

  皮皮抿著嘴巴搖頭,他只是有點擔心哥哥而已。

  吳英萊卻誤會了,「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嗎?」

  皮皮還是搖頭,他知道哥哥一直以為他不記得在這裡的事,那就讓哥哥那麼以為好了。

  「那是怎麼了?不能和哥哥說嗎?」

  皮皮躺到哥哥腿上,悶悶的道:「我不喜歡這裡。」

  「那怎麼辦?爸媽的墳在這裡,以後你都不跟我回來了嗎?」

  「不能把爸媽都帶走嗎?」

  胡秀英哭笑不得看著向哥哥撒嬌的皮皮,感情他還要把死了的人帶走?

  蕭立看了眼後視鏡,「要是你們倆都不想來這裡的話,以後我想辦法把叔叔阿姨的墳遷到B市去。」

  「不行,人都死了你們就別折騰他們了,蕭立,我們這裡有些個老規矩,移墳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你別胡亂許諾。」謝武沉聲反對,「就算你們沒時間回來也沒事,我們會照看,我們老了還有可為可心,你們心裡記著他們比遷墳有用。」

  吳英萊捏捏弟弟的臉,「聽到了嗎?不能遷,你要是不想回來我就一個人回來。」

  「不,哥,我陪你。」

  車子停了下來,吳英萊看了下外面,連忙把皮皮扶正坐好,「到了,下車。」

  車停在村長吳啟平家門前,這裡,吳英萊熟,他還記得在這裡立哥打的那場架,想想,立哥為他真的做了好多,他現在的安穩生活全是立哥給的。

  「萊萊,提著這個。」蕭立把一個禮品盒交到小孩手裡,這東西不重,和他的價錢完全不相等。

  「哦,好。」

  「這是……吳英萊?」吳啟平聽到車熄火的聲音走出來,看著水泥坪裡的幾個人訝異驚呼,當年這幾個人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還有蕭立,你們都回來了?」

  「嗯,回來掃墓,吳村長,您身體好吧。」

  身體發了點福的吳村長大笑,「好,都好,兩個小傢伙都這麼大了啊,快進來坐。」

  還是那間辦公室,裡面的東西大都也還是原來的那幾樣,位置都沒怎麼變動,看著這些,吳英萊反倒心定了。

  「您別泡茶,我們馬上就要上山,得趁著太陽還不厲害的時候把這事做了。」說著,蕭立示意萊萊把他手裡的東西放到他身邊那幾樣一起,禮不用送得刻意,離開的時候留下就是了。

  吳啟平也不堅持,看了眼吳英萊道:「身體還是不好?」

  吳英萊靦腆的點頭,「一直在喝中藥。」

  「中藥治本,要堅持,別怕苦。」吳啟平暗地裡嘆了口氣,身體的虧損要補回來不容易,幸好現在有這麼個蕭立對吳英萊好,不然這壽命都不知道要短多少。

  「我會的。」

  吳啟平又和謝武兩口子說了幾句場面話,一行人就提著兩個袋子往山上走去。

  吳善和謝云的墳在這座山的山頂上,視野寬闊,據說風水非常不錯。

  墳頭再也不是原來的小土堆,在謝文謝武兩兄弟的操持下,墳用水泥砌得很客氣,周圍也不顯得凌亂,有刀劈過的痕跡。

  「清明的時候帶了柴刀來清理過一遍,這樣燒紙也安全。」謝武拍了拍墳前的兩棵樹道,「這兩棵樹當時移過來的時候才小小的一棵,還擔心種不活,現在看著居然也不錯。」

  蕭立是混過大場面有大見識的人,揭墓並不是多為難的事,更何況他還寄了錢回來,可細微處見真知,他知道謝武在這裡費了不少心。

  「你們四個過來跪下。」胡秀英已經把香燭點上,在四人面人一人放了一堆錢紙,「一張張撕開順面朝上著燒。」

  四人照做,天氣本來就熱,被火一烤很快額頭上就見汗了。

  蕭立在吳英萊身邊跪下雙手合什,在心裡誠心誠意的,把自己的心意告訴地下的兩人,說著自己的決心和承諾,他知道自己卑鄙,人家父母就算不願意也不能從墳墓裡跳出來把他怎麼樣,可是,他要萊萊的心,不會變,反而隨著年紀的加深而越發堅定。

  人一輩子總有幾件不能不做的事,一個無法不喜歡的人,他所有的事都是為萊萊而做,他的所有喜歡也都給了這個人,如果不收點回報,他這一輩子活著有什麼意義?

  所以,用點不傷大雅的手段又如何?只要結果讓他滿意就夠了。

53、敗類

  紛亂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的時候,蕭立猛的張開眼睛,和謝武對望一眼,站起身來站到幾個孩子身前,看向前方唯一的一條小路。

  這個時候會來的人除了吳良,他們想不出還能有誰。

  果然,帶頭的人不是吳良是誰,身後那一串的人蕭立也眼熟。

  「我就知道在這裡能堵到你們,要不是別人告訴我,我還不知道你們回來了,回來得好啊。」吳良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兩個侄子,白白嫩嫩的豆腐樣,背挺得筆直,也敢和他對視了,哪裡還有以前的畏縮樣,真是,膽兒肥了啊,還真當蕭立可以給他們撐腰哪。

  謝武側開身子指著墳頭,「吳良,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這地下躺的不只我姐姐,還有你親哥哥,你又帶人又帶棍子的,是打算來掘墳還是在你親哥面前傷他的孩子?」

  吳良臉色變了又變,一肚子的狠話全被堵在喉嚨口說不出來,從小到大,吳善對他都沒得說,不管什麼都讓著他,他惹事吳善也沒少給他收拾過爛攤子,他對自己侄兒是不好,可他認他哥對他的好。

  只是這些並不足以讓他放棄巨大的財富,他找人估算過吳英萊名下的那幾座礦山賣了多少錢,在知道那個數字後他就一直在找這兩兄弟,只是沒想到他們能跑那麼遠,居然跑到B市去了,他就是有心追過去,也不可能在偌大一個B市要找出這兩兄弟來。

  除了盯著謝文謝武兩兄弟,他也沒有其他辦法,他還就不信這幾人再也不回來了。

  現在可不就讓他等著了?

  拎起手臂粗的棍子敲了敲身邊的樹,吳良頭仰得高高的,「謝武,你不用拿話來擠兌我,我要的就要得到,識相的把不該獨吞的交出來,不然,今天你們誰也別想囫圇著離開,你們要是不把他們幾個小子的命看在眼裡,我更加不會,不信試試。」

  胡秀英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做母親的都要緊自己的孩子,偏偏今天這裡有四個,就算他們大人不怕,他們也冒不起險。

  謝武臉色更是難看,惱恨得直想去撕巴了那個不要臉的男人,「吳良,你也有孩子,你今天要是傷了我的孩子,只要我今天還有一口氣活著離開,以後我會雙倍無數倍的還到你兒子身上,我也把話撂這了,不信你試試。」

  「嘿,不用嚇我,你讀書人做不來這狠事,再說了,只要有錢了,我換個老婆照樣生幾個,哈哈哈,老子不怕沒兒子。」

  跟在吳良身後的人雖然都是些流氓痞子,可他們再怎麼樣對妻兒也是要緊的,吳良這麼說他們也有些不能接受,紛紛別開頭,心裡已經沒了那股子勁了,人可以沒良心,可以混,但要是妻兒都不放在心裡,這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蕭立不著痕跡的後退了一小步,聲音幾乎是壓在喉嚨裡,「小舅媽,帶著他們往後面跑,翻過這座山就是楊江村,不遠,你去找戶人家借電話報警,別擔心,人我攔得住,我一動手你們就跑。」

  吳英萊死死的咬著嘴唇,滿嘴的血腥味也不能讓他鬆口,回頭看著毫無生氣的墳堆,心裡滿是悲傷痛恨,爸,這就是你的弟弟,他要在你面前傷害你的兒子,你怎麼能放過他?故事裡總是說做鬼都不放過你,你不要放過吳良好不好?我真的……好恨他。

  皮皮緊張的牽著哥哥的手,立哥的話他也聽到了,要跑,他身體好,跑得快,這裡他還有印象,後面的路他還記得,對,楊江村,報警。

  蕭立反過手,緊緊了握了握兩兄弟牽在一起的手,馬上又鬆開,做了個讓他們準備的手勢,不等吳良再說什麼,一腳就踢了過去。

  吳良下意識的舉起棍子往他身上砸,蕭立冷笑,等的就是你這一棍。

  用了巧勁把棍子奪下來,蕭立狠狠的一棍子砸在吳良身上,再加上那一腳,吳良趴在地上一時半會動彈不得。

  趁著這個機會,蕭立回頭看了幾人一眼,用眼神示意:跑。

  胡秀英早就做好了準備,用力推著四個孩子往後跑,把孩子們都推了個踉蹌,她雖然是個婦人,但是該怎麼取捨她拎得清,他們在這裡不只幫不上忙,還會成為拖累,能跑了是最好。

  「媽的,他們要跑,快攔著。」吳良在地上看到他們要跑急壞了,他就是知道蕭立和謝武會顧忌孩子才敢這麼囂張,要是讓孩子跑了,今天就頓打就白挨了。

  謝武本來就是個爆脾氣,不然當年也不會帶人把吳良收拾了一頓,這會看他們要傷的是自家的孩子,哪還會客氣,找不到武器沒關係,山裡最不缺的就是能當武器的東西,撿起一個石頭就扔了過去,眼光奇準的砸在一個男人的腿上。

  蕭立眼觀八方,提著棍子專門往要去追的人腿上敲,也不管自己挨了多少下,那種悶悶的聲音謝武聽了都覺得疼。

  「媽的,吳良,老子這輩子和你沒完。」

  吳良又氣又急,哪還有心思和他拌嘴,勉強爬起來大喊,「分開追,只要我拿到了錢你們也好過,快點。」

  想到那麼大一筆錢,不只吳良,其他人也心底火熱,要不是他們家的山都不在有煤礦的那一塊範圍內,哪會跟著吳良來冒這個險。

  他們是不懂法,可也知道他們的行動要是被派出所的知道了得不了好。

  既然都走出這一步了,那還前怕狼後怕虎個屁,這麼一想,下手就更狠起來。

  蕭立這幾年一直都有注意鍛鍊身體,可到底比不得上輩子的底子好,平時對上七八個人不在話下,要是十幾個人圍毆,他還要顧及沒有跑遠的人,這就落下風了。

  那頭,謝武雙腿都跪在吳良身上壓著他,「吳良,你最好死了這心,不然老子今天就開了你腦袋。」

  「你開,讓你開,大家都別想好。」吳良瘋了一般的不管不顧,他這幾年確實要瘋了,吳家的東西他一點好沒撈到,只要一想想吳英萊那些東西原本是他的,現在卻和自己毛關係都沒有,怎麼想怎麼吞不下這口氣。

  要是那筆錢全在他手裡,他現在就是個大富翁,能過上神仙日子,哪還會窩在這小山村裡,早去城裡逍遙了。

  這回要不撈點回來,以後就再也沒機會了。

  謝武恨得用力一壓,隨手抓起一塊石頭就要往他腦袋上砸,蕭立剛好看到嚇了一大跳,「小舅……」

  被這一聲喊,謝武冷靜了點,可那一股子火氣不出了,他就舒坦不了,腦袋砸不得,砸手沒問題吧,這麼想著,謝武真就把石頭往吳良的手臂上砸去,血很快就把衣袖都浸濕了。

  吳良痛得大叫,媽的,他的手肯定斷了,謝武,老子和你拚了。

  用力一個側身從謝武腳下掙脫出來,他也不顧自己的手有多痛,不管不顧的和謝武撕扯起來,說難聽點,這就是一潑婦狀。

  蕭立這才放下心來,他是想教訓吳良一頓,斷手斷腳都沒關係,他們這是自衛,可是死人不行。

  就這一下分神,身上不知道又挨了多少下,牽扯得悶悶的疼,一邊和人動手一邊算了下時間,心裡稍微鬆懈了一點,有這些時間做緩衝,應該跑遠一點了吧。

  如蕭立所料,一大四小確實是跑遠了一些,已經到半山腰了,可心是個女孩子,力氣小,實在跑不動了就抱著棵樹大口喘氣,「媽,我沒勁了。」

  胡秀英掰開她的手拉著她踉踉蹌蹌的繼續往前跑,「不行,不能停,他們要是追上來了你們都會受傷的,可心,再忍一忍,我們再跑遠點。」

  謝可心知道情況危急,要不是沒一點勁了也不會這樣,可這會,她真的是腳都提不起來了。

  皮皮焦急的看向哥哥,雖然哥哥一直在堅持,可他知道,哥哥在可心姐停下來之前就已經跑不動了,再這麼跑下去,可能後面的人還沒追上來他就要先倒下去了。

  不行,這樣不行。

  「小舅媽,我知道路,我先去楊江村報警,要是能碰上有力氣的大人,我也會告訴他們,請他們來幫忙,你,你幫我帶著點哥哥,他沒力氣了。」

  胡秀英看到小萊的神色也心驚,她一直都知道小萊身體不好,要不是他們在那裡實在討不了好,蕭立也不會讓他受這罪。

  「皮皮,你真的認識路?」

  「認得,小舅媽,我先去了,你們慢點跑。」

  也不等胡秀英再說什麼,皮皮就猴子一樣的快速跑了出去,吳英萊伸手想拉住他,可急促的呼吸讓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手也軟軟的垂著抬不起來,這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他的身體真的還這麼不好,怪不得他的中藥還是不能停。

  胡秀英扶著他繼續往前走,她不敢再那麼跑了,「可為,你扶著點妹妹。」

  「知道,小萊哥他沒事吧。」謝可為一邊扶著妹妹往前走,一邊擔心的看向吳英萊,這臉白得都快要透明了。

  胡秀英心下著急,一邊走還一邊拍著小萊的背,「小萊,好點沒有?」

  吳英萊慢慢的搖頭,勉強笑了笑安撫他們,他現在根本說不出話,喉嚨火燒火辣的像在冒煙。

54、教訓

  「不行,小萊不能走了,可心也走不動了,這樣,可為,我帶著他們兩個找地方躲起來,你等我們躲好後再收拾一下去追皮皮,別讓他們發現什麼。」

  謝可為連連點頭,看萊哥那模樣他也覺得他還是找個地方貓著的好,四處看了看,指了個方向,「媽,那裡有個下坡,你們往那裡走,躲在下面。」

  「好。」

  胡秀英一手拖一個孩子往那裡走,「別踩著那些嫩牙。」

  謝可為站在原地沒動,直到站到他的位置看不到她們人了才跑過去,「上面看不到了,你們躲好,我記著這裡,找到人幫忙了就來找你們。」

  「好,你快去追皮皮,他比你小,好好保護他。」

  「媽你放心,我知道的。」十四歲的孩子這時候彷彿突然長大了,沉穩得能讓人放心依靠,返回原路的時候他還細心的把腳印給掃了,再撒上些樹葉,把印跡掩蓋掉。

  確定不會那麼明顯的一眼就看出來有人往那個方向走了,謝可為才撒開腳丫子跑,皮皮也不知道到哪裡了。

  而這時候,皮皮已經來到了山腳下,因為跑得急,喘息得太厲害,不得不停下來撐著膝蓋拚命喘氣。

  辯明方向,皮皮沒有多歇息,往記憶中的楊江村跑去,那麼多人,他真擔心立哥會被傷著,還有小舅舅已經不年輕了,該死的,他好想一刀把吳良給捅了,他爸是做了什麼缺德事有個這樣的弟弟。

  「哎哎哎,你個小破孩子,跑這麼急做什麼。」

  跑得急又分心的結果就是一頭撞進了人家懷裡,衝勁太大把人都撞得後退了幾步才站穩。

  有人……皮皮什麼都顧不得了,猛的抬起頭,手死死的抓住男人的衣服,「叔叔,快,救命,我要打電話,我還要找人,你幫我找有力氣的人,我給錢,給很多錢。」

  看小孩急成這樣,又說出這樣的話,胸口都被撞疼了的男人火氣瞬間沒了,拉著他就往村子裡走,「慢慢說,去哪裡救命?是有人受傷了嗎?」

  「不是。」皮皮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儘量說得條理分明,「在山上,我和家人去掃墓,我叔叔帶了很多人來對付我們,這會我哥哥和舅舅在頂著,對方好多人,叔叔,你幫幫我,我要打電話報警,這裡哪裡有電話。」

  「你別急,跟我來。」

  好在也不遠,男人把他帶進屋,指了指電話讓他去打,對一邊問原因的人道:「強子,去找些人,山裡好像出了事,找些有力氣的,帶上棍子之類的東西當武器。」

  「這世道還有當劫匪的?」

  「別廢話,快去,救人要緊。」

  這會電話也接通了,皮皮嘴皮子利落的把事情說了,地址也說得仔細,要找來並不難,男人聽得暗暗點頭,這小傢伙被教得不錯。

  掛了電話,皮皮還想打個電話給大舅,可大舅家的電話打得太少了,他根本沒記住,現在也沒時間給他想了,最重要的是趕緊找人過去幫忙。

  「叔叔,你幫幫我。」

  「很快,別急,你還記得路嗎?」

  「記得,記得。」

  「那好……」

  「皮皮,你在哪裡。」話還沒說完小孩就跑了出去,邊往那個稍大點的男孩面前衝邊大聲問,「我哥呢?他是不是出事了?」

  謝可為連忙攬住他肩膀,「沒事沒事,我讓他們躲起來了,我一個人來的,電話打了嗎?」

  「打了,我還找了叔叔幫忙。」知道哥哥沒事,皮皮放下心來,不過一想到山上的立哥,他這心又提起來了。

  這時候,人已經聚集起來五六個了,男人也不等了,「行了,就這幾個吧,應該夠了。」

  這個年代,這樣的小山溝裡,人依然會為了自己的那點小利益算計,但是本性基本都還單純,在他們心裡,救人是連考慮都不需要的,報酬給了他們不會拒絕,不給他們也不會置之不理,小老百姓心裡自有一本帳。

  路上基本沒怎麼停留,經過吳英萊他們躲藏的地方時也沒讓他們出來,依然讓他們躲著,疾步往山頂跑去。

  皮皮到底年紀還小,一路都跑得急,這會已經沒什麼力氣了,可是……小孩咬牙,不看著吳良被收拾了他心裡這口氣出不了。

  「皮皮,還走得動嗎?」

  「走得動。」皮皮加快了速度跟上前邊幾個大人,謝可為原本想讓他去萊哥那裡一起等著,看他這麼逞強只能隨他。

  等幾人上得山頂時,原本以為被圍毆的場面沒有看到,卻被眼前所見給嚇到了。

  不是應該一個人被打得很慘,其他人很得意嗎?怎麼現在是躺了一地的人?他們要救的是哪個?

  皮皮慢了幾步,從幾個大人身後跑出來,看都不看其他人直接往蕭立那裡跑去。

  「立哥,你怎麼樣,傷到哪裡了?」

  蕭立靠墓坐著,臉上被木棍敲了一記,半邊臉都腫了,現在那半邊臉都木掉了。

  看到來人原本防備的要站起來,小舅比他傷得重,要是再來人他得先把人護住,好在隨後出來的兩個孩子讓他知道來人是友非敵。

  「我沒事,都是皮肉傷,你哥哥和小舅媽呢?」

  「讓他們躲著了。」皮皮看了眼被可為哥扶著坐起來的小舅,「小舅傷得很重?」

  「比我要重。」

  「小傷,不要緊。」謝武恢復了點力氣,全身沒一處不疼,可這會他心裡是驕傲的,保住了妻兒,狠狠收拾了一頓吳良,他這心裡痛快得不行,受這點傷算什麼。

  蕭立勉強站了起來,對來人點點頭,「你們有心了。」

  男人佩服的看著他,再看了看滿地躺著哼哼的人,「沒我們什麼事,你很不錯。」

  保護家人是他的責任,這還是他忍了又忍的結果,沒朝著死處下手,不然也不用拖這麼久,事後要怎麼報復另說,但是他血腥的樣子不想被萊萊看到,也不想影響到皮皮。

  地上躺著的人除了吳良外都沒有昏過去,只是疼得受不了,其實他們也剛打完沒多久,原本還打算聚點力氣繼續打,那蕭立也不是鐵打的,抗了這麼久就不信還能一直抗,可沒想到,居然這麼快他們就搬來了救兵。

  現在再要動手是一點便宜都佔不上,這麼一想,他們就想撤退了。

  看他們站起來,皮皮連忙湊到蕭立耳邊輕聲道:「立哥,不能讓他們走,我報警了。」

  讚賞的拍拍他的頭,蕭立提著根棍子站起來,慢慢踱到互相攙扶著站起來的三人身邊,迅速一人小腿上給了一棍,那力度讓人聽著就覺得疼,三人的慘叫聲也應證了這點,「誰再敢站起來,我打斷他的腿。」

  「媽的,蕭立,你別欺人太甚。」

  「是我讓你們來這裡的?還是我讓你們帶著棍子來要抓我們家孩子要脅我們?是誰欺人太甚?」蕭立滿臉冷厲,恨不得一人一棍子敲在他們腦袋上,讓他們一了百了。

  「這是吳家的事,你蕭立多管什麼閒事,吳家得的那份錢那麼多,就不應該分一份給吳良?他們可是親叔侄,你算哪根蔥?」

  蕭立根本懶得和他們掰扯,想把萊萊的錢分走絕無可能。

  冷哼一聲,蕭立揮了揮棍子,幾人識趣的閉上嘴,暴力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可眼前這點小事卻絕對解決得了。

  看幫不上什麼忙,男人就想帶著人離開了,蕭立靠墓站著沒有再坐下去,遞了包沒有拆的菸給幾人,「我這也撐不了多久,還需要你們幫著壓壓陣。」

  男人也不客氣,拆了菸一人遞了根,再把菸塞回來,蕭立自己了點了根,對皮皮道:「去把你哥他們都叫回來。」

  「好。」

  男人看向飛奔著跑進山裡的孩子,「原來你就是蕭立,久聞大名了,聽說要不是你,橫山村根本沒人知道他們的山裡有煤,怎麼樣,要不要幫我們也看看,讓我們也發個財?」

  蕭立彈了彈菸灰,笑,「我哪有那麼神,剛好碰上了。」

  男人也不在意,本來就是隨口說的,「剛才那是吳家的孩子?」

  「嗯,小的那個。」

  「看樣子被你養得不錯。」

  蕭立狠狠吸了一口菸,挑起眉眼看他,「你認識他們兄弟?」

  「不認識,但是你和他們兄弟的事傳得挺開的,都說你是好人,要不是有你護著他們兄弟,那麼大筆錢他們兩兄弟根本守不住。」

  「呵,是都在傳我吞了他們兄弟的錢了吧。」

  男人拍了他肩膀一下,本來就有傷,這一下讓他差點沒能繃住叫出了聲,「問心無愧就行,管別人怎麼說,我看你不錯。」

  蕭立也不回話,隱隱聽到凌亂的腳步聲連忙重重的吸了一口後把菸頭按掉,萊萊身體不好,聞二手菸會更糟,別人他沒資格阻止,自己卻是可以做到的。

55、憤怒的皮皮

  吳英萊跑在最前面,小臉刷白的,雖然皮皮一再說立哥沒事,只是受了點小傷,可吳良他們帶的是那麼粗的棍子,怎麼可能會沒事,不是非得傷筋動骨才叫受傷。

  可就算他做了最壞的心理準備,在看到蕭立那一刻時還是嚇到了,想撲過去抱住人讓心落回原地,看著那腫起的半邊臉以及不自然的站立姿勢卻挨都不敢挨一下。

  他怕讓立哥更疼。

  「別哭,立哥沒事,回去拿點藥酒揉一揉就行了。」抹掉小孩臉上的淚,自己一身的傷沒讓他變臉色,小孩嚇壞了的樣子卻讓他全身到心都疼起來了,「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了?」

  吳英萊連連搖頭,眼淚跟著四處亂甩,「我,我沒事,小舅媽帶我躲著,是皮皮和可為去找來的人。」

  頭一次,吳英萊這麼恨自己沒有一個好的身體,在關鍵時刻不但幫不上忙,還要讓人照顧,皮皮都比他能扛事。

  蕭立把小孩的自厭和懊惱看在眼裡,嘆了口氣把人抱進懷裡,在才見到小孩的那一刻他就想這麼做,「瞎想什麼,身體又不是你想不好的,要不是當時你什麼都先顧著皮皮,底子也不會虧損成這樣,以自己的身體為代價讓皮皮身體健康,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是值得的不是嗎?」

  小心的靠在立哥懷裡,吳英萊沉默了一會才點頭,他從來沒有後悔,只是在成為拖累的時候厭棄沒用的自己。

  皮皮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記得,甚至幻想過無數種向吳良報復的方式,可現在他覺得想什麼都多餘,直接上前揍一頓比什麼法子都解氣。

  蕭立身邊集了不少他收來的木棍,皮皮衝過來撿起一根就朝吳良衝去,他要給哥哥報仇,給自己報仇,他沒有這樣的叔叔,沒有這樣的親人。

  「站住,皮皮,你想做什麼?」蕭立臉色大變,聲音中的嚴厲是這五年來的頭一次。

  皮皮不由自主的就站住了身形,不敢再往前衝,可心裡太難受,五年前他就聽陳爺爺說過,哥哥的身體就算慢慢養好了,比起其他人來也會要差一些,差一些就會容易生病,他的哥哥以後還是會吃苦,就像今天,連跑得急一些都喘不上氣。

  而這些,都是拜吳良所賜,他想報復他,為什麼不行?

  吳英萊也反應過來了,趕緊小跑著上前把人拖回來,抓得緊緊的,生怕他再衝動,他比皮皮要想得遠一些,立哥擔心的是什麼他很清楚。

  吳良再怎麼樣都是他們的親叔叔,這層血緣關係是斷不了的,要是今天皮皮動手了,和立哥動手的性質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肯定會有很多難聽的話針對皮皮,這樣不行,他不允許。

  「立哥,我恨他,恨他恨他,要不是他,哥哥的身體不會差成這樣,我恨死他了,要是殺人不犯法,我都想殺了他。」

  小孩的感情來得直接又強烈,那種恨意讓周圍的人都感同深受,他們相信,這小孩是真的恨死了吳良,恨不得要殺了他。

  蕭立臉色難看,心裡卻異常欣慰,所有對萊萊好,感念他好的人他都願意善待,哪怕這個人是他的弟弟,「吳英湖,我平時就是這麼教你的?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做的後果?」

  「不就是說我不敬長輩嗎?我不怕,他要有個長輩樣子我又怎麼會不敬他?這裡是我爸媽的墳前,他要是對我爸有一點點尊敬,他也不會帶著人帶著棍子過來逼我們,今天是我們運氣好,立哥你和小舅把所有人都攔下了,要是沒有攔住呢?我和哥哥會怎樣?立哥你準備給他多少錢把我們贖出來?叔叔,這是叔叔會做的事嗎?他除了認錢還認什麼?他就是個垃圾,他根本不配姓吳,我不要和他一個姓了,我要改姓謝,跟我媽姓。」

  這時,總是姍姍來遲的警察總算是到了,遠遠的就聽到小孩在憤慨陳詞,偏偏沒有一個人能反駁,是啊,親叔叔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就為了那點錢臉皮都不要了。

  吳英萊擦掉弟弟臉上的眼淚,皮皮很少哭,可每次哭都是因為他,他心疼得只想陪著他一起哭,他也想知道,為什麼他會有個這樣的叔叔,卻讓他那麼好的爸媽沒有了?

  哭成一團的兩兄弟讓人看得尤其心酸,都還這麼小,連反抗都不能,要不是有蕭立護著,在吳良手裡指不定過著怎樣的日子。

  有人說蕭立帶著他們是為了他們手裡賣掉煤礦的錢,就算真是因為這個,人家也把兩兄弟照顧得很好,跟個城裡少爺一樣,今天還拚死拚活的護著他們,錢給他也值。

  蕭立把兩兄弟推到小舅一家身邊讓他們去安慰,他現在要和警察同志交涉。

  「你好,我是蕭立,是我們報的警。」

  帶頭的警察看起來只有二十七八的樣子,眼生,他身後那幾個也沒一張熟面孔,鎮派出所好像換了批新人。

  嘖聲連連的數著地上的人頭,警察讚歎,「這些人全是你放倒的?兄弟是不是練過?」

  蕭立揚了揚眉,「不是我一個人,我小舅還躺在那裡。」

  二比十幾還全放倒了已經非常強悍了,警察打量了他一番,朝他伸出手,「你好,我是羅江,久仰大名了。」

  「個個都說久仰大名,我蕭立成這裡的名人了?」

  「橫山村的人都挺感激你的,我也是橫山村的人,哪能不知道你,這個等會再說,現在先把這些人處理了,蕭立,你把事情說說,多出來的那些人又是怎麼回事。」

  「那是我家小孩跑山下楊江村找來的幫手,不過他們來的時候我們已經打完了,沒比你們早來多久,這事和他們無關,就不用把他們扯進來了吧。」蕭立一人遞了根菸過去,他的菸都是好菸,楊江村的村民認不出好壞來,這幾人卻是有點見識的,聞了聞都點了火抽起來。

  「看你們走怎樣的程序,如果就這麼算了的話自然就沒他們什麼事,如果你想走法律程序,他們就是見證人,你怎麼想?私了嗎?」

  蕭立不屑的掃了地上那幫渣仔一眼,「私了?他們有什麼可以給了我的?走程序,不把他們全送進去今天這棍子我白挨了。」

  「就等你這句話了,我也早想辦了他們,一堆老鼠屎,把整個鎮子的風氣都敗壞了,現在有不少小孩都開始學他們,正好整頓下鎮上的風氣。」

  羅江踢了邊上正齜牙咧嘴的人一腳,用的力挺足,悶悶的響,男人痛得嗷嗷直叫。

  蕭立把事情的起因經過說了一遍,有證人,有受害者,再加上警察本來就心有偏袒,處理起來並不多複雜。

  吳良這時候終於醒了過來,眼睛還沒睜開就開始嚎,「痛死我了,他媽的我腿肯定斷了,真他媽的痛,蕭立你個婊子的……」

  羅江在他身邊蹲下身來用做記錄的黑皮本子拍了拍吳良的臉,不解恨似的又敲了他腦袋一記,「你媽要是知道你今天的事是得疼,心疼,吳良,你就不能積點德嗎?這麼對自己的親侄子,你到底怎麼想的?你要是好好的對他們,他們還能虧待了你?」

  吳良猛的睜開眼,看了下周圍多出來的人有些懵,「羅江?你怎麼來了?」

  「你說我怎麼來了?穿著這身皮專門收拾你來了唄,吳良,你好日子到頭了,以前是別人招惹不起你個二賴子,這次我倒要看看你怎麼賴。」

  吳良馬上明白過來,「吳英萊,你他媽居然報警了?我可是你親叔叔,你報警抓我?」

  這下所有人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看待他了,感情就准你禍害他們兄弟,還不許他們想辦法保護自己了?

  吳英萊看都不看他,抱著皮皮坐到墓碑前定定的看著上面的黑白相片,爸,媽,你們都看到了吧,吳良那麼欺負我和皮皮,還把立哥和小舅打成這樣,我才不要原諒他,就要把他抓起來,讓他坐牢,爸,媽,我沒有做錯對不對?我不是六親不認,我就是,就是吞不下這口氣,以前是欺負我和皮皮,這次把立哥傷成這樣,不只皮皮想去揍他,我也想,想給立哥報仇,想給自己出氣。

  幾個警察把所有的手銬都用上還是少了,最後乾脆兩個人銬一起,趕鴨子一樣往山下趕去。

  羅江走在最後,對楊江村那幾人道:「你們也跟我們去一趟,需要你們做個見證人,蕭立,你們可以稍微慢點,不過也得去趟派出所,沒問題吧。」

  「沒問題,多謝。」

  羅江腋下夾著帽子揚了揚手中的黑皮本子,「份內的事。」

  蕭立回頭對楊江村幾人道:「這事要麻煩幾位了。」

  「哪的話,走吧,早了早好。」

56、最新章節

  這麼多人,這麼多傷者,還出動了警察,這件事很快就一傳十十傳百的傳開了,等到他們一行人來到吳村長家時但凡在家的都趕來了,稍遠一點的還騎著摩托車湊了這熱鬧。

  小山村這幾年雖然富起來了一批人,但根底都還是好的,最多就是去城裡買點好東西回來炫耀炫耀,眼睛不老實的吃吃女人豆腐,更過分的事卻不敢做,對穿制服的天性裡就有種畏懼,對白閃閃的手銬也帶著偏見。

  看著被銬起來的十多個人,和羅江相熟的扒著他套情報去了。

  吳啟平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吳良氣得直顫,帶著其他村子的人來劫自己的親人,出息,真出息。

  陳仲家本來就在這附近,看到人堆人的也擠了進來,他來得晚,沒聽到多少消息,可中間的人他認出來了。

  「吳英萊?皮皮?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正因為立哥和小舅的傷著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吳英萊一看到他眼睛瞬間就亮了,小跑過來拉著他就跑,「陳醫生,你幫幫我,立哥和小舅都受傷了,你幫我看看。」

  「我沒帶醫藥箱……」原本要說沒醫藥箱他也幫不上多少忙的陳仲被小孩濕漉漉的眼睛盯著馬上沒骨氣的轉了話風,「也沒事,我先看看有沒有動了骨頭。」

  「嗯嗯,皮皮,快去搬幾張凳子出來給立哥和小舅坐。」

  皮皮噔噔噔的真就跑進去搬了,也沒和這屋子的主人打個招呼。

  小孩子可以不懂事,大人卻不行,胡秀英勉強笑笑,「吳村長,孩子都急慌了,您看也沒問問您。」

  吳啟平連連搖頭,「不礙事不礙事,都是好孩子,我去打些溫水出來,他們先清洗一下。」

  「我去就行,你在外面主事吧。」

  吳啟平一想也是,點了點頭朝羅江走去,拍了拍他肩膀道,「羅江,跟我來。」

  兩人走到屋簷下,吳啟平遞了根菸過去,「和我具體說說怎麼回事。」

  等警車還要一點時間,又是村長相詢,羅江把他知道的都說了出來,連帶著蕭立的打算也一點沒瞞,「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以前他們都是小打小鬧,只夠拘留的程度,這次他們是自討苦吃,蕭立可不是他以前欺負的那些人,哎,吳叔,我怎麼覺得這車牌這麼眼熟啊,這不是沈總的車嗎?」

  吳啟平掃了一眼道:「蕭立開來的,沈中成有次喝多了酒露過一點音,蕭立和他們的大老闆有點關係,他們都在B市,看蕭立現在這派頭,在B市只怕也混得很開,這次的事你看著點辦,讓吳良吃點苦頭也好,我們也算是從小就認識的,他哥那時候對他的好我們這一幫人誰不羨慕,我就想不明白了,他怎麼就能這麼狠心的對他哥的孩子呢?」

  還能為什麼?錢鬧的唄,誰攤上賭這輩子都完了,羅江搖了搖頭,點火把菸燃上,「我知道了,吳叔,要是到時候哪家的老人去我家鬧你得幫著我點。」

  「行了,我心裡有數,警車來了,你先把人帶走吧,回頭再說。」

  「行勒,我走了。」

  吆喝著把人趕上車,關門的最後一刻,吳良狠狠的瞪向坪裡那幾個根本當他不存在的人,總有一天他要這兩個小崽子好看,媽的,蕭立吃什麼長大的,他全身上下沒有哪裡不疼。

  陳仲給兩人檢查了一遍,憑著經驗判斷,「骨頭都沒事,軟組織受傷,好好養一養就行了。」

  吳英萊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拿著濕毛巾細心的把蕭立指甲縫裡都洗乾淨了,又給皮皮洗了手臉,準備提著水去倒了時不知道是不是用力過猛,眼前一黑人就倒了下去。

  「萊萊……」蕭立嚇得魂都要飛了,手快的把人接住,緊緊的抱到懷裡,陳仲發現他的手都在發抖。

  「我看看。」陳仲現在的中醫也學得不錯了,摸上脈把了會,眼中不掩訝異,這孩子的身體有多差他算是最清楚的,當年胡醫生還說過這孩子不是長壽之相,可見他的身體差到了什麼程度。

  從現在的脈象看來,他的身體依舊比不得健康的人,可和五年前相比已經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蕭立怕是為他花了不少心思。

  如果真像別人說的那樣蕭立是為了兩兄弟的錢,能做到這份上也不錯了。

  「萊萊情況怎麼樣?要不要馬上送醫院?」壓著心裡的暴躁,蕭立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凶神惡煞。

  放開小孩的手,陳仲道:「急火攻心,沒什麼大問題,你把他的身體調養得不錯,要是換做以前他哪承受得住。」

  蕭立的心思全放在沒什麼大問題這幾個字上了,沒大問題,小問題就肯定有,原本還打算帶兩兄弟去旅遊,現在……還是立刻回B市吧,他還是更相信陳志堅。

  「立哥,我沒事。」緩了一會已經不暈了,吳英萊想從立哥身上下來,蕭立哪裡會讓,緊摟著不撒手。

  小孩也急了,「立哥,你身上有傷,我真的沒事了。」

  蕭立不理他,對一邊也急得不行的小舅小舅媽道:「我們去派出所。」

  「行,現在就走,那幫子慫貨,這次一定要收拾了他們。」謝武也是一肚子的火,去掃個墓把自己傷成這樣,他這口氣吞不下去。

  和吳啟平打了招呼,把尾箱裡一大堆禮品分成幾堆放到他辦公室裡麻煩他幫著送一趟後又謝過了陳仲,幾人上了車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橫山村又一次沒給他們留下好印象,下次回來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看到他們前來,羅江親自帶著他們把流程走了一遍,最後道:「這種案子耗時長,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如果這十幾個人裡找了特別硬的關係,時間會更長。」

  蕭立冷笑出聲,看他們有多硬的關係,他還真的就不怕,「借電話機打個電話。」

  「請便。」

  公司的律師顧問是吳靖冬的師兄楊哲,聽老闆說完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那傢伙不想活了,蕭立有多狠其他人不知道,他楊哲還不清楚?誰要是欺他年輕,最後一定後悔得撞牆。

  偏偏這麼個人在山溝裡被人欺負了,於是輪到他出面了?!

  「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你,就這樣。」

  電話裡的盲音在提醒他那頭已經沒人在了,楊哲看了下時間,靠啊,都十一點了,手忙腳亂的吩咐秘書訂機票,又把事情攏總了一番,把思路理出來,確定這就是個再簡單不過的案子後馬上收拾好東西出門。

  拿了高薪被這麼折騰一下也是可以接受的。

57、最新章節

  羅江是正宗的警校畢業,見識自然是有的,蕭立的不凡並不是表現在他的精貴衣著裡,他那一身的氣度和橫山村顯得太過格格不入,沒有表現得高高在上,卻能讓人清晰的看出他們的差距。

  聽他打完電話那種感覺就更強烈了,等閒人哪會一個電話就叫來律師,還是以這種命令的口氣,這蕭立只怕比他們以為的還要混得好。

  放下電話,蕭立把眼巴巴看著他一臉擔心的小孩摟進懷裡拍了拍,沒有過多的安慰,從心底裡,他享受這種擔心。

  「羅警官,今天多謝你了。」

  「別,你還是叫我羅江吧,城市裡那種稱呼我聽著彆扭。」羅江摸了下鼻尖身體抖了抖,「行了,你們回吧,有需要我會打電話來的。」

  蕭立也想快點去把這身傷處理下,沒再客套,帶著一家人上車離開。

  一路上大家都沉默著,心情早沒了來時的輕鬆,他們怎麼都想不明白,去掃個墓而已,怎麼就成了這樣了?

  回來得比預計要遲不少,謝文都在門外轉了好幾回了,剛進去就聽到車子響連忙又疾步出來,滿臉的笑意在看到下來的人時變成了驚怒,「這是怎麼回事?打架了?是不是吳良那狗日的?」

  「大哥,進去再說。」謝武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壓到自家兄長身上,在妻兒後輩面前硬挺的那股勁在看到大哥後洩了不少,身體的疼痛彷彿都放大了無數倍。

  謝武看他那樣趕緊攙著他進門,一進門就朝著裡面喊,「秦賽男,去老醫生那裡要點藥酒來,快點。」

  秦賽男出來看到他們的慘樣也怒了,和自家有利益衝突的時候她自然是向著自己這個小家,可和外人有衝突時她怎麼著都是護著自家人的,「吳良那殺千刀的,下次再來老娘拿掃帚趕,只要藥酒就夠了?要不要買點什麼藥。」

  「不用了,在橫山村的時候醫生檢查過,都是皮外傷,就是看著嚴重點。」蕭立摸了把自己的臉,在車上的時候照了下後視鏡,看著真有點慘不忍睹。

  進了屋,謝文迫不及待的問情況,謝武也沒瞞著,實打實的全說了出來,謝文氣得夠嗆,要不是現在他們都進了局子,恨不得現在就帶人去狠揍吳良一頓。

  秦賽男回來後也聽了一半,看時間不早罵罵咧咧的去廚房炒菜了,就衝著他們這身傷,菜的油水都比以往要足,心裡也不免有幾分慶幸車子坐不下了,自家男人沒有跟著去。

  謝文下了狠勁給兩人揉藥酒,把謝武痛得齜牙歪嘴的,對蕭立來說這點痛倒不算什麼,他經歷過的遠比這些要更甚,他的一聲不吭顯得尤其男人,只是不停流下的汗水還是說明這一身傷的疼。

  吳英萊小心的給他擦了又擦,眼睛紅紅的卻沒有再流淚,倒是讓謝武夫妻小小的吃了一驚。

  他們哪裡知道吳英萊雖然看著瘦弱得不行,卻並不是個動不動就流眼淚的人,原本就有些小驕傲,再加上這幾年被蕭立刻意養出了些小性子,可以說在外人面前他不會輕易掉眼淚,除非是因為立哥和皮皮。

  「來來,先吃飯。」

  謝文去洗了手,掃眼找了下沒看到兒子就問,「可明呢?」

  「和同學出去了,說不回來吃飯。」

  「明知道小萊他們回來了你還准他們出去?他就沒想著要和兄弟親近親近?」謝文火冒三丈,兄弟被人打了,兒子老婆不懂事,他那火氣壓都壓不住,他只有一個兒子,以後死了能互相扶持的也只得這幾兄弟,要是還疏遠了他以後能靠誰?

  「那不是早就約好了的嗎?你發什麼火,以後又不是見不著了,都坐下吃飯,別理他。」

  謝武雖然心裡也不太高興,但也不好說什麼,拉著大哥一起坐下,胡秀英去廚房幫著端菜。

  在謝文家沒有待多久,看著他們這一身的傷謝文也沒留,拉著蕭立和吳英萊走到一邊,先塞了把錢到吳英萊口袋裡才道:「小萊,大舅知道你們不會在這裡久待,要是趕著走就別過來了,打個電話告訴我一聲就行,你也別和你大舅媽計較,她就是那樣的人,但是本性也還好,你什麼時候想回來了就回來,有什麼需要的打電話給大舅,大舅給你寄,真是,當時你怎麼還讓你小舅……」

  「大舅,我會照顧好他們兄弟的,您放心就是。」

  謝文看了蕭立一眼,蕭立微微搖頭,謝文不是蠢人,稍一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感情小萊根本不知道給了他們家一萬塊錢的事,這蕭立,還真是有心了。

  嘆了口氣,拍了拍兩人的肩膀,謝文道:「在外面都好好的,蕭立,大舅知道你是個膽子大的人,但是膽子再大也不能做犯法的事,錢誰都不嫌多,但總歸要乾乾淨淨的才能用得安心,小萊他們兄弟就麻煩你了。」

  「大舅放心。」

  太陽太烈,幾人沒有在外面久站就上了車,放下車窗對大舅大舅媽搖了搖手,吳英萊有點小小的心酸,上次離開時大舅還沒這麼顯老……

  楊哲來得很準時,精神抖擻一點也看不出這一路的折騰,可看到自家老闆的模樣時所有的裝模做樣都收起來了,剛坐下去的屁股又抬了起來,「老闆,怎麼傷這麼重?對方什麼來頭?你身手不是很好嗎?」

  蕭立掃他一眼沒有理會,去了趟洗手間出來又倒了兩杯溫開水進屋,一杯遞給已經下床的皮皮,另外一杯餵進了坐在床沿還沒完全醒來的萊萊嘴裡。

  看習慣了的場景,皮皮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打了個呵欠就去上廁所去了。

  揉了揉眼睛,吳英萊摸向蕭立還沒有恢復的半邊臉,「是不是很疼?」

  「不疼了,今天我們就回家好嗎?」

  小孩沉默了一會,帶著絲猶豫道,「多住兩天吧,我都五年沒見過小舅了,再有的兩天你的臉可能不會這麼腫了,要是這個樣子回去被你認識的人看到了怎麼辦?他們會胡說八道的。」

  蕭立抓住他的手親了親,明明是曖昧的動作硬是被他做出了溫情脈脈的感覺,「擔心我被人笑話?」

  「嗯。」吳英萊很坦承,一起生活五年,足夠他認識到立哥是個多注重體面的人,衣服一定是一天一換,不穿重樣的,從來都是衣裝筆挺,一絲褶皺都不會有,皮鞋也是油光閃亮——最近這幾年擦皮鞋的都是他。

  要是這個樣子被立哥的熟人看到了肯定會有些不好的話傳出來,他不想立哥被人胡說。

  蕭立心情大好,眉眼完全舒展開來,邊蹲下身給小孩穿鞋邊道:「好,那我們再多住兩天。」

58、最新章節

  等到蕭立再一次出來時,楊哲已經喝了兩杯茶了,當然,是冷茶,這大熱的天誰還願意喝開水和自己過不去。

  「楊叔,你什麼時候來的?」

  楊哲挺喜歡這個乾乾淨淨的孩子,再加上被自家老闆寶貝著,每次見面他也儘可能的溫和對待,「剛來,老闆傷成這樣,你沒事吧。」

  一提起這事,小孩剛好一點的心情又沒了,「我沒事,立哥把人都攔住了。」

  瞟了楊哲一眼,蕭立推著他去洗手間,「去洗漱,一會要吃早餐了。」

  「嗯,好。」

  乖乖的孩子總是讓人心憐,楊哲想,要是他有個這樣的弟弟也會當寶貝似的護著,誰接近都得查個祖宗十八代。

  「一個人過來的還是帶了助手?」

  楊哲笑,「老闆,要是這樣一個案子我還得帶人,您趕緊另外請個人做顧問吧。」

  丟了包沒開封的菸給他,「在這裡別抽,一會你去一趟派出所,樓下那輛車你先開著,我會打好招呼,萊萊還想在這裡待兩天,有什麼事需要我出面的這兩天你搞定,我不會再因為這點小事回來這裡。」

  「知道了,那我現在就去。」

  「吃早餐了?」

  「吃了來的。」

  撕了張紙寫了一串數字遞給他,「這裡的電話。」

  楊哲接過來瞧了瞧塞進公文包裡,揚了揚手走出去。

  吳英萊洗漱好出來左右晃了晃頭,「楊叔走了?」

  「嗯,」把小孩拉到身邊坐下,蕭立細細打量臉色明顯比不得平時的小孩,「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沒有,我昨天就是急的,又跑得太快了胃不舒服,緩下來就沒事了,立哥你別總擔心我。」

  怎麼可能不擔心,自己精心養著的小孩昨天就在自己眼前倒下去,那一刻他覺得整個天空都黑了,「要是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和立哥說,不能瞞著,不然我就真該傷心了。」

  「我知道的,你都說過很多遍了。」吳英萊拉著人起身推進洗手間,「快洗臉,小舅媽在叫我們了。」

  摸了摸小孩的臉,蕭立進去了,沒看到小孩此時莫名紅了的臉。

  吃早餐的時候,吳英萊還在想,他為什麼會臉紅呢?立哥平時都會抱抱他親親他,每天醒來都是在立哥的懷裡,出去散步累了立哥會背著他回來,只是摸了下他的臉怎麼就臉紅了?真是太奇怪了。

  「萊萊,怎麼臉紅了?熱嗎?」蕭立探手摸了摸小孩的臉,有點燙,嚇得筷子都差點扔了,「發燒了?立哥送你去醫院。」

  謝武和胡秀英也嚇得不行,「走,我帶路,秀英,你帶著幾個孩子在家。」

  「我要去。」皮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鑽到了哥哥身邊,抓著哥哥的手都有些抖。

  看大家都誤會了,吳英萊臉更紅,這會是不好意思的,「我沒發燒,真的沒有,立哥你再摸摸,就是,就是有一點點熱。」

  蕭立不信的又伸出手去摸了摸,「好像確實不燒,小舅,家裡有體溫計嗎?」

  「有,等等。」

  胡秀英走過來也摸了摸,再貼回到自己額頭上,「好像是不燒。」

  吳英萊連連點頭,「真的,我真的沒發燒。」

  蕭立放下了一半的心,另一半心只有等量了體溫後才能放下來,這小孩不發燒則已,一旦發燒就幾天幾夜都降不下來,不送醫院不行。

  「快量量。」

  吳英萊自覺的接過來夾到腋下,摟了摟伏在自己腿上的弟弟,「皮皮,哥沒事,別擔心。」

  皮皮點頭,卻一動不動,他也要看體溫計才能放心。

  直到確認體溫完全正常後,一屋子人才又坐回去吃早餐,只是還能吃得下去的沒幾個了。

  吳英萊頭都要低到褲襠了,他去到哪裡都是別人的負擔,現在因為他,連個早餐都吃得不消停。

  蕭立看他那模樣就知道他又在瞎想了,向小舅小舅媽打了個眼色就牽著小孩回了房間——他原本是想用抱的,想想還是給小孩留了點面子。

  習慣性的鑽進立哥懷裡,吳英萊很沮喪,「立哥,我是不是好麻煩?」

  「怎麼會?萊萊,你是不是從來都不知道別人是怎麼看你的?」

  小孩抬頭,「怎麼看?」

  順了順他軟軟的頭髮,蕭立道:「我公司裡的人你也接觸過一些,他們對你好不好?」

  「好,你是他們的老闆,他們不想得罪你,當然會對我好。」

  「這點你倒是想得透,但是萊萊,對一個人真好還是假好是有區別的,如果只是因為我,他們完全沒必要在知道你生病的時候聯合起來催我回家,幾個經理把我手頭的事都分擔了去,就為了讓我安心照顧你,連續加班幾個晚上都沒關係,不是誠心,賣乖不會賣到這程度,而且,我公司裡的人也不全都是拍馬屁的,那樣的人我也看不上,他們是真的關心你,去外地出差都會想著要給你帶點什麼,有時候只有你有皮皮沒有,你沒注意過嗎?」

  吳英萊想了想,滿臉的不可置信,「怎麼會這樣,我我我都沒有注意過。」

  「所以你完全沒必要把自己想像成累贅,大家都很喜歡你,你就這樣慢慢長大就好,不要改變,而且除了身體有點小毛病,萊萊你哪裡都比別人要好,別人都羨慕得不得了我家裡有你這麼個大寶貝。」

  吳英萊被誇得恨不得挖個坑躲起來,耳朵尖都紅了,他很好嗎?大家都喜歡他嗎?

  可是,「立哥,養我和皮皮要花很多錢的吧,你都不許我動我那個存摺裡的錢。」

  「我交給你的存摺你看了嗎?」

  看小孩搖頭,蕭立不滿的扯了扯他頭髮,「所以你也不知道裡面有多少錢?」

  「不知道,很多嗎?」

  「你回去自己看,那還不是全部,只是我們拿來生活的錢,萊萊,對立哥有信心一點,立哥完全能養活你和皮皮,給你們最好的生活,嗯?」

  小孩乖乖的點頭,「好,給立哥養。」

  「那是不是要聽立哥的話?」

  「嗯。」

  蕭立笑,一點也不覺得坑小孩有什麼不對,「那我們明天就回去好不好?」

  「不是說多住兩天嗎?」

  小孩瞪圓了眼睛,要是平時蕭立也就依了他了,但是這次不行,不回去讓陳醫生看看他不放心,「今天住一天,明天走,這裡的事交給楊哲就行了,你要是想小舅他們,明年暑假我們接他們一家人去B市玩。」

  「可是……」

  「沒有可是,明天就走,嗯?」

  最後小孩還是委委屈屈的點了頭,他已經習慣了聽立哥的話,讓立哥安排自己的生活,他只要跟著就好了,他喜歡這樣,以後要是能一直這樣就最好了。

59、最新章節

  和楊哲在一邊交待完這邊的事,末了蕭立道:「別讓他們判輕了,尤其是吳良,三五年內別讓他出來。」

  「放心,我絕對讓他五年內出不來。」

  看那邊還在大袋小袋的往出租車裡搬東西,蕭立趕緊走過去一樣樣掀開來看,邊道:「小舅,小舅媽,別再往裡放了,我們坐飛機走,東西多了拿不下,有些東西還不能走空運。」

  「應該都可以的吧,要不你挑挑。」

  撿了一半的東西出來,蕭立道:「這些都不方便帶,而且也容易壞,天熱,你們留著自己吃。」

  胡秀英也沒有強求,把東西提到一邊去又對著兩兄弟交待去了,謝武遞了根菸過來,蕭立接了卻沒抽,倒是拿出打火機給他點了火。

  「難得回來一次還弄得一身的傷,想想就不舒坦。」

  「這點傷小事,接下來幾年萊萊讀高中不會輕鬆,我就不帶他們回來了,叔叔阿姨那裡要麻煩小舅你們多費心了。」

  「這種客氣話就別說了,那也是我姐,我盡點心是應該的,倒是萊萊的身體你還要多留心,儘量給他好好補補,我是真有點擔心。」

  這也是蕭立心頭最擔心的事,毫不猶豫的應下來,謝武的叮囑也用心聽著,直到那邊師傅開始催了才上車。

  「可心,可為,明年暑假我接你們去玩,你們哪都別去。」

  可心已經開始抹眼睛了,連連點著頭道:「嗯,我和哥哥等著。」

  車開動時,吳英萊往可為可心一人手裡塞了個紅包,「給你們的零用錢。」

  錢不多,卻是他的意思,蕭立從來不卡他們零用,每月的家用就放在床頭的抽屜裡,每月都放進去,兩兄弟又都不是亂花錢的,累積了不少。

  這次出來他帶了些在身上,正好給弟妹一些零用。

  「好了,別掉眼淚了,明年就見到了,嗯?」蕭立最看不得小孩低著頭抹眼淚的樣子,把人攬進懷裡抱著,要是能哭出來反倒好,這麼無聲的哭最是傷身。

  主動坐到前頭的皮皮也時不時回頭來看,他也難過,可沒有哥哥那樣,以後反正能見到面的。

  吳英萊把頭埋在立哥懷裡不吭聲,沒多久蕭立就覺得胸口濕了,無奈之下只好一下一下的親著他的額頭安撫他。

  這幾天吳英萊的精神一直不太好,車子又一晃一晃的,居然很快就睡了過去,直接一路睡到了機場。

  讓兩兄弟看著行李,蕭立去買票,他們是卡著時間來的,等了一個小時不到就上了機。

  到了B市,吳英萊覺得全身都輕鬆了不少,這種感覺真奇怪,明明橫山村才是自己的家鄉,可偏偏這才生活了五年的地方讓他更親切,回去的路上,小孩把心裡的感覺一說,蕭立就笑,「這樣好,這樣才是對的,這裡本來就是家。」

  既然立哥說好,吳英萊也就這麼認為了,在蕭立身上蹭了蹭,又記起一件事來,「立哥,家裡不是在裝修嗎,我們住哪?」

  「這個暑假先住到市中心的公寓去,我讓人在一中旁邊買房了,現在也在裝修,等開學我們就住那邊去。」

  「可是這是回綠陽小區的方向啊。」

  「嗯,我不放心,得讓陳醫生給你把把脈。」

  把完脈肯定又要吃藥了,他這才停了幾天啊,就這幾天還是這個療程完了,陳爺爺說讓他的身體把藥性吸收盡了才可以丟開那黑黑的藥罐子的。

  一想到那黑色的藥汁吳英萊就覺得嘴裡發苦,可他卻不能拒絕,他也是最沒有資格拒絕的,因為他這身體,不要說立哥擔心得不得了,皮皮都不安心,如果吃那些苦得要死的藥真能讓他的身體好了,他願意天天喝。

  陳醫生看到他們回來也挺訝異,他還當至少得一個月見不著人呢,這才幾天就回來了,陳志堅本來就是個有話直說的人,想不明白就問,「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回來這麼快?」

  蕭立把幾個袋子直接搬到廚房去了,讓皮皮在那裡一臉憤慨的告狀。

  「就是那人害得小萊身體這麼差的?」

  「就是他,壞透了,我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他。」

  給吳英萊把了脈,陳志堅臉都黑了,世上居然真有這樣沒皮沒臉的人,好不容易有點起色的身體被這麼一刺激又得多費不少心,虧得蕭立這幾年底子打得不錯,買得起那些越來越貴的藥,一般人家根本承受不起。

  看到蕭立出來原本想責備他幾句,好好的人帶出去幾天回來就萎了,可對著那張還帶著傷的臉,話都到嘴邊了卻怎麼都說不出來,要說這世上最想讓萊萊健健康康的非蕭立莫屬,以他那性子吃了個這樣的虧,吳良不死都得脫層皮。

  「你過來,我給你看看。」

  「沒什麼大問題,皮外傷。」雖然如此說,蕭立卻還是老老實實的坐過來,陳志堅難得正眼看他一次,這個面子他得給。

  賀子秋也從廚房出來,抱起皮皮自己坐了下去,讓皮皮坐在腿上,邊伸出手揉了揉小萊的頭,才出去幾天就瘦了。

  「沒事,不過你身體內火太旺,一會拿點涼茶回去敗敗火。」

  看了滿臉擔心看著他的萊萊,蕭立心內嘆息,很想說你擔心錯方向了,要不是為了你,他哪裡用得著憋得著這麼狠。

  年少有為,英俊多金,想爬上他床的人很多,可除了必要的應酬,他從來不去那些場合,有些人是沒有機會,就算是必須喝酒的場合裡,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也瞞不過他,上輩子學到的那些東西用來防人錯不了。

  對萊萊的感情太過強烈,哪怕是身體繃到了極點他也無法接受其他人,不管男女。

  再等等,再等等,萊萊的身體最重要。

  陳志堅斜了他一眼,沒有挑破,心底裡卻是有些佩服的,一個才二十出頭的男人,光這份忍性就是別人難以企及的,怪不得他能成功。

  「你們那屋子還在裝修,這下要住哪裡?」

  「市中心有套公寓,裝好有兩年了,一直沒住人,暫時先住到那邊去。」

  「也好,你一個星期要帶小萊過來一趟,這次我準備定個週期短的療程,趁著暑假好好給他養養,高中課業那麼重,我擔心他吃不消。」

  「好,沒問題。」

  陳志堅又看向皮皮,「至於你,自己記熟了路,有時間就過來,住在這裡也行。」

  「陳爺爺,是不是我離開幾天你想我了?」

  賀子秋看著臉皮薄的同居人大笑,「一天唸叨你和你哥好幾次,你說是不是想你了?」

  「絕對是。」

  陳志堅不理那一老一少,寫了兩張單子遞給蕭立,「這是兩道藥膳的做法,你試著做做,都是很有針對性的,你和皮皮不能吃。」

  蕭立接過去小心的摺起來收進錢包裡,「多謝。」

  「小萊就跟我孫子一樣的,要你道什麼謝。」把鋼筆筆帽取下來蓋好,陳志堅道:「準備晚飯,你們兩個。」

  至於這兩個人是誰,屋裡的人都很清楚,賀子秋和蕭立同時起身進了廚房,對他們來說為自己喜歡的人下廚從來就不是為難的事。

60、最新章節

  市中心的房子雖然一直空著沒住,早在決定綠陽小區這邊裝修時蕭立就買了不少東西填進去,隨時都可入住。

  樓下,兩兄弟並肩而立,就著燈光,吳英萊抬頭看向黑暗中的高樓,後知後覺的喃喃道:「是電梯房啊,好高。」

  「我以為和綠陽小區一樣是個小區。」皮皮掃眼看一下周圍,這裡根本就是商業區吧,這一棟棟的不都是辦公室嗎?

  「這裡真是立哥的?」

  正好蕭立這時候停好車過來,恰恰就聽到了這一句,「我什麼東西不是你們的?怎麼,不喜歡這裡?」

  小孩搖頭,「沒有不喜歡,就是覺得好高。」

  電梯就停在一樓,帶著兩人進去按了十二樓,揉了小孩腦袋一下道:「這是市中心,空氣不好,等學校那邊弄好了我們就住那邊去。」頓了頓,蕭立又解釋道:「那邊和綠陽小區一樣是小高層的小區,房子在三樓。」

  電梯門一開,皮皮就先跑了出去,和他哥哥不同,皮皮很喜歡住這種高高的房子,「立哥,最高是多少樓啊。」

  「十八層。」看他一臉沒有買在十八層的遺憾,蕭立失笑,「上面的樓層都有人買了,我去買的時候最高只剩這一層樓。」

  開門進屋,吳英萊圈地盤一般把每個房間都走了一遍,有點不習慣陌生的環境,可身邊的人是熟悉的,倒也讓他沒有太大的不適。

  「家裡冰箱都是空的,這附近有一家大超市,明天一早我們就去那裡把家裡需要的東西都買回來,現在,皮皮,你先去洗澡。」

  「哦。」扒拉出自己的衣服,皮皮乖乖去了浴室。

  「萊萊,藥酒是不是在你的包裡?拿出來給我揉一揉。」

  「我找找。」

  蕭立的臉已經沒那麼腫了,可還是看得出來不妥,原本英俊的臉現在看著還是有點變形。

  衣服下面遮著的地方就更不用說了,到處都是大片的烏青。

  吳英萊搓熱了掌心用力揉,雖然立哥從來不叫痛,可是怎麼可能不痛,一想到這些,吳英萊心裡就沒辦法不恨吳良,那個他血緣上的叔叔毀了他的身體還不夠嗎?除去皮皮外,立哥是他唯一能依靠的人了,他都還要把他打傷。

  「立哥,他會怎麼樣?判刑嗎?」

  他指的是誰蕭立很清楚,順了順他過長的頭髮牛頭不對馬嘴的道:「頭髮長長了,皮皮的好像也該剪了。」

  「立哥!」

  看小孩兒瞪他,蕭立好脾氣的笑,「別再把那個人放在心上,我們走法律程序,如果法官覺得他該判刑那就得判,如果他的情節不算嚴重,關個幾天就放出來了,那也與我們無關,萊萊,那個人以後都和我們沒有關係了,知道嗎?」

  吳英萊動作頓了頓,咬著嘴唇狠狠點頭,「嗯,沒有關係了。」

  「乖。」

  順毛的動作被吳英萊拍掉,「我不是小孩子了,別總摸我的頭。」

  蕭立只是笑,不再去惹他,「本來打算暑假帶你和皮皮去香港的,七月一日香港回歸,很熱鬧。」

  「人肯定很多,我不喜歡,立哥你想看嗎?」

  「我在電視上看一看就行了,以後高中三年會很辛苦,假期也會壓縮,可能你都沒有時間再出去玩了,本來打算趁著這最後一個假期讓你好好放鬆的,去不了也沒關係,三年過後你想去哪裡我都帶你去。」

  終於每塊烏青都揉到了,吳英萊把沾滿藥酒的手湊到蕭立鼻子底下,又手快的收回來,「臭吧,你比這更臭。」

  蕭立動作比他更快,一把把他抓回來趴在自己身上,握著那雙手重放到鼻下聞了聞,在吳英萊瞪大的眼睛下親了親,「現在你和我一樣臭了。」

  「……立哥!」

  腦子裡空了半會,吳英萊後知後覺的發現剛才擦在立哥身上的藥酒這會都沾到自己身上來了,再一聞自己……

  「立哥,你太壞了,明天你自己給自己揉,別叫我。」順勢站起身,正想著是不是要躲回房就看到皮皮從浴室出來了,想也沒想就往裡衝了進去,「我先洗澡。」

  皮皮邊擦頭髮邊走過來,問笑得一臉莫測高深的人,「我哥怎麼了?」

  「沒事,累了你就先去睡。」

  一路奔波回來,確實是有點累,打了個呵欠,皮皮丟下一句晚安就回了房。

  只剩一個人的客廳安安靜靜的,浴室的水聲清晰可聞,又沒帶衣服進去的小孩,是誠心想讓他把持不住嗎?

  眼光掃過下身,剛才要不是往裡收了收遮住了,萊萊可能不懂,比他小四歲的皮皮那個小人精恐怕瞞不過。

  只是在他身上蹭了蹭,怎麼就?

  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時候,到現在他們都是摟著睡的,也沒有過擦槍走火的情況,那現在算是怎麼回事?萊萊終於長大到能讓他產生慾望了?還是說他憋得太狠了?

  可找個人洩火也不實際啊,不說陳老那邊和吳靖冬兩夫夫知道了會對他怎麼樣,就是他自己這一關都過不了,愛了兩輩子的人,哪能輸給身體的慾望,他輕賤了誰也不能輕賤了萊萊,輕賤了他對萊萊的感情。

  蕭立揉著額頭,一時覺得哪裡哪裡都不舒服。

  「立哥,幫我拿下衣服。」

  水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蕭立抬頭,就看到小孩冒出個濕漉漉的小腦袋,還帶著點不好意思。

  他忘記拿衣服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比他記得拿的時候還要多。

  回房拿了睡衣出來,蕭立看著白嫩嫩的手臂吞了吞口水,趕緊把衣服放上面,堅定的回了臥室,那裡還有個浴室,應該能幫他解決不少問題。

  這次蕭立洗澡洗了很久,久到吳英萊都覺得奇怪了,走到浴室門前敲了敲,「立哥,你沒事吧。」

  剛解決一部分問題的蕭立懶洋洋的應道:「沒事,馬上出來。」

  聽到聲音吳英萊就放了心,趴到床上繼續翻他的書,他喜歡看書,各種書,可以是學著,也可以是小說,實在沒有雜談也行。

  這裡沒有住過,他找來找去也只找到一本雜誌,將就著看了會,倒也覺得上面的故事寫得挺好。

  「這是想當作家嗎?什麼都能看得進去。」

  吳英萊坐起來,若有所思的道:「我沒有想過,立哥,你覺得我能當作家嗎?」

  「為什麼不能?你這個年紀的有幾個人看過你這麼多書?家裡那一牆書架都要填滿了,高中那邊的房子我讓人做了兩面牆的書架,綠陽小區這邊的四面牆都做了,而且做得很高,專門給你放書。」

  「真的?立哥你太好了。」知道有新書架,吳英萊馬上就想買書了,他的零花錢大部分都花在買書上,而且一定是去新華書店買,正版盜版的他沒概念,他看的是紙張,買過幾個地方就新華書店的書紙張最好,以後就乾脆直奔那裡去了。

  「立哥,明天我們先去新華書店一趟吧。」

  「有想買的書?」把半濕的毛巾丟到一邊,蕭立爬上床,把人摟著趴到自己身上。

  小孩早忘了那會的不好意思,自在至極的趴著,軟軟的道:「我想先去買一套高中的書自己先看著,反正沒有暑假作業,要是看到喜歡的書我也想買。」

  「沒問題,不過上午我們得先去超市把冰箱填滿了,吃了飯睡一覺再去書店,中午太熱了,你就不擔心皮皮會中暑?」

  毫無疑議的,他擔心,所以這一條順利通過。

  「今天早點睡,折騰一天了。」

  「好。」把書放到床頭櫃,小孩乖乖的躺倒在他身邊,讓蕭立瞬間有了化身為狼的衝動。

  關了燈,空調溫度打高一點,掀了薄薄的毯子搭到小孩身上,連人帶毯子的抱在懷裡,蕭立才覺得鬆了口氣。

  他不想變禽獸,也不想傷了萊萊,所以還是穩妥一點的好。

  天氣越來越熱,暑假都將近尾聲了,這套房子才終於有客人上門。

  吳靖冬一進門就踢了鞋子,再扯了襪子丟到一邊,一邊往裡走一邊丟包,西裝,皮帶,要不是還有點理智知道這裡不是自己家,他想脫得就剩條內褲。

  看他熱得都快要吐舌頭了,吳英萊連忙從冰箱裡拿出冰涼的綠豆沙給他,「吳叔叔,你怎麼還穿著西裝啊,天氣這麼熱。」

  「剛從法院出來,直接過你們這來了,我沒開車,走路過來的,你蘇叔叔會來這裡接我。」一口氣喝光一碗,「再來點。」

  又喝了一碗,吳靖冬才覺得又活過來了,「這天熱得真讓人受不了,蕭立和皮皮呢?你一個人在家?」

  「立哥去公司了,說一會就回來,皮皮去陳爺爺那裡了,今天會住那邊,你掛電話太快了,我還沒來得及說。」

  吳靖冬有點失望,他是非常喜歡萊萊,但是萊萊已經被別人預定了,他要是走得近一點蕭立就眼刀子削他,皮皮他同樣喜歡,親近他無壓力,再加上皮皮也喜歡親近他,時間一長,當然就感情更好了。

  「中午我在這裡吃飯了,源豪中午有工作餐會,我懶得去湊熱鬧,又沒什麼好吃的,廢話還多。」

  「好,想吃什麼?」

  「清淡點,做兩盤涼菜吧,這天氣就吃那個能吃得下去。」

  「好。」看了看時間確實不早了,吳英萊進了廚房,「吳叔叔你看會電視,我去做飯。」

  電視沒什麼好看的,吳靖冬來到廚房倚門站立,看著當年的小豆丁長成現在這副白白嫩嫩的模樣,十五歲的年紀,沒有同齡人的張揚,卻溫溫潤潤的,讓人看著就心生歡喜。

  他挺佩服蕭立,養成並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其中自然有歡喜,可也有現實,有各種誘惑,不要說是他,就算換成蘇源豪都不見得能做到這程度,蕭立偏偏做到了,還做得很好,他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其他一切攔路的都不被他看在眼裡,有衝破一切的勁頭,目標明確,天生的生意人。

61、

  蕭立提著西瓜進門時就知道家裡誰來了,能把他們家當成自己家的認識的人裡只有一個。

  「立哥,你回來了,吳叔叔過來了。」

  換了鞋,也不讓吳英萊提西瓜,自己提著往裡走,和吳靖冬打了招呼就去了廚房。

  吳英萊跟了進去,看立哥把西瓜放池子裡用涼水泡著,在一邊道:「立哥,你去擦擦汗換身衣服,只有一個小菜要炒了,馬上吃飯,冰箱裡有綠豆沙,你先吃一碗。」

  「好,看著點水。」

  「知道了。」

  一回頭就看到吳靖冬倚門站著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蕭立勾了勾嘴角,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一無所有的時候他都不會藏著揶著,到了如今他更加不會,要是以後會對萊萊造成不好的影響,出國就是,現在他就已經在做這方面的準備了。

  餐桌上,吳靖冬慢悠悠的吃著飯,熱得沒什麼胃口,好在小萊廚藝不錯,他覺得今天吃兩碗飯應該沒有問題。

  「吳良那個案子怎麼樣了?」

  「進入最後階段了,楊哲在跟進。」

  吳靖冬看了吳英萊一眼,想想還是去問師兄好了,別讓小孩心裡膈應,扒了口菜,吳靖冬換了個話題,「小萊,快開學了吧,一中老師會要求住校,你怎麼辦?住校嗎?」

  話是問的吳英萊,吳靖冬卻看向蕭立,不管小萊想不想住校,蕭立能答應就有鬼了。

  吳英萊看了立哥一眼,搖頭,「不住校。」

  蕭立夾了一筷子肉給他,安撫道:「我會去和老師說,你的身體還要養,每天都要喝中藥,住校不方便,老師能體諒的。」

  「嗯,立哥,一中離你上班的地方遠,要不你就別住過去了,就住這裡吧,這裡近,你每天就不用那麼趕了。」

  「自己開車很快,你別擔心這些,你和皮皮都住那邊,你讓我一個人住這裡?皮皮離學校也沒以前近了,我還可以順便送他。」

  吳英萊愉快的笑著點頭,他也想大家住到一起,只是……住到一起了,立哥是不是就不能找女朋友了?雖然他心裡也不想立哥找女朋友,可是,太自私了吧。

  「把肉吃掉,別愣著。」

  「哦。」

  看著他們,吳靖冬覺得自己也圓滿了,愛情不一定要轟轟烈烈,細水長流更能長久,這兩人雖然還沒有確定戀愛關係,可相處起來已經自然而然得和老夫老妻沒有差別了。

  蘇源豪來接人時吳英萊已經睡了,屋裡開著空調,對比下屋外蒸籠一樣的天氣蘇源豪決定在這裡歇一歇再走。

  蕭立把空調再往下調了兩度,把冰箱的綠豆沙全端了出來,一人給裝了一碗。

  吳靖冬沒骨頭似的靠在蘇源豪肩上,懶懶的問,「下午不用去公司了?」

  「嗯,你去睡一會,我和蕭立談點事。」

  「不去,這麼瞇一會就行,你們聊,不用理會我。」

  看他如此,蘇源豪也不堅持,把他的腦袋從肩上挪到腿上,又勾過西裝外套放到手邊,準備等他睡著了就蓋上。

  蕭立只是看著,等對面的人開口,他們暫時並沒有生意上的牽扯,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麼需要談的。

  「城南的那塊地,你有沒有希望拿下來?」

  聯想到宏峰集團最近的動向,蕭立瞭然,「百分之五十的把握,你想涉足地產界?」

  「這麼大一塊蛋糕,不咬上一大口哪甘心。」蘇源豪勾了勾嘴角,「那塊地,我和你合作。」

  蕭立身體往後躺了躺,雙手抱胸看著他,「要是不知內情的人一定以為你是想搶我嘴裡的蛋糕。」

  「意義上確實是這樣,你怎麼想?」

  蕭立想了想,「你們集團內部已經研商過了?」

  「沒有,你同意了我才會回去說。」

  「蘇總是想扶持我?」以宏峰集團的實力,哪裡的地拿不下來,他蕭立再厲害,也不可能用五年的時間就走到那樣的高度,明面上看他是吃了虧,可是他自己很清楚,和宏峰合作對他有多大的好處,經過這次合作,他實力要漲一大截先不說,光是他公司的名氣便要上升好多個台階。

  低頭看到腿上的人已經睡著了,蘇源豪拿起外套輕輕的蓋到他身上,連聲音都放低了聲,「蕭立,咱們也認識好幾年了,今天就好好說一說,我是看著你成長起來的,從一無所有到如今的成就,換成是我都不見得能做得比你好,而且你有著最大的優勢——年輕,等你到我這個年紀會有怎樣的成就誰都不敢說,你可以認為我是想扶持你,讓你成長得更快,但是從長遠來說,未嘗不是我佔便宜,我從不諱言對你的欣賞,雖然年紀比你只大了十多歲,但是,我真有種把你當成了晚輩的感覺,看著你一步步走到今天,我甚至覺得驕傲,而且……」

  頓了頓,蘇源豪輕輕順了順戀人的頭髮,吳靖冬似有所感,腦袋在他手上蹭了蹭,親暱異常,「靖冬很喜歡你們,我和他這輩子不可能有孩子,他以前是想把小萊拐回家,知道你對他的不一樣後就把對象改為皮皮,蕭立,你很會教孩子,小萊先不說,皮皮以後絕對不簡單,那種不動聲色學得太像了,對著自己人才有點孩子的樣子,能讓靖冬喜歡的人,我自然也會多幾分關注,不得不說,你們確實讓人討厭不起來。

  如果換成別的人,在知道我是誰後恐怕早就借用我們的關係讓自己得到更多了,這也是我欣賞你的地方,在你最難的時候我甚至都做好給你支援的準備了,那段時間和靖冬去你家的次數也多了不少,可你卻硬是自己扛了過來,蕭立,這點我佩服你,你比我們以為的要更驕傲。

  再者說,我也不是完全為了扶持你,宏峰涉足地產界確實可以不和任何人合作自己獨資開發,可是宏峰再有實力也是頭一次做地產,各方面付出的都是雙倍,還不見得能做到面面俱到,而且集團的其他方面也要正常運轉,和你合作我們要省事許多,這件事並不只是對你有利的,你說是不是這樣。」

  被一個上輩子佩服,這輩子感激的成功男人表揚至此,蕭立說沒有一點激動驕傲是假的,可畢竟是兩世為人,很快就把那點情緒放下,說了一句蘇源豪沒有想到的話,「皮皮是他哥哥教出來的,我並沒有教他多少,不管他以後想如何我都支持,吳律師對萊萊和皮皮的好我們都知道,我從沒想過要利用我們之間的交情來謀利,對我來說,感情比那點錢重要多了,雖然這麼說可能有點高攀,但我確實是把蘇總還有吳律師當成朋友的,朋友之間可以互相幫助,卻不能單方面佔便宜。」

  停了停,蕭立繼續道:「至於合作,我沒有理由不同意,人是要有點驕傲,可要是過了頭就不適合混商場了。」

  蘇源豪笑,眼角有著淺淺和紋路,成熟男人的氣韻盡顯,端起綠豆沙道:「預祝我們合作成功。」

  蕭立同樣端起綠豆沙和他碰了碰,「合作成功。」

  於是,宏峰集團和立萊公司的合作在綠豆沙的見證下算是初步談成了,至於具體的自有相關的其他人去談。

  說完了正事,蘇源豪放鬆了身體往後靠,起了調侃的心思,「你還準備等小萊幾年?」

  「三年。」

  「十六歲就算成年了。」

  「高中太辛苦,我不想加重他的負擔,這麼多年都等下來了,三年,我等得起。」真的是這麼多年,上輩子加這輩子,他所有的感情全交待在同一個人身上了。

  蘇源豪挑眉,「這麼自信他會接受你?」

  「還有誰會比我對他更好?」蕭立笑得傲然,「萊萊很敏感,誰真對他好誰摻了水分他清楚得很,只要沒人能超過我,就沒人能在他心裡重要過我,蘇總覺得,我會讓其他人在他心裡佔去地方嗎?」

  「以後私底下就叫我一聲蘇哥吧,我看小萊是逃不開你布的天羅地網了。」

  蕭立不想在萊萊隨時有可能出來的情況下說這個話題,順著話頭就叫了聲,「蘇哥。」

  看出他不想多說,蘇源豪也不再調侃他,而是說起了兩人即將展開的合作,「那塊地想要的人很多,你都打通關係了?要不要我這邊再出力?」

  「要是都打通了關係我就不會說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了,這裡面有個人我暫時還搭不上話,要是蘇哥出手的話這塊地就完全沒問題了。」

  「行,交給我。」

  兩人又說了一陣,當時間走到兩點半時才停下來。

  吳英萊每天午睡都差不多是這個時間點醒,蕭立去用水涼著的西瓜切了放到茶几上示意蘇源豪和已經醒來的吳靖冬自由取用後就回了臥室。

  「都談好了?」吳靖冬拿了塊西瓜咬了一口,嗯,挺甜,抬高手遞到戀人嘴邊。

  蘇源豪在他吃過的地方咬了一口,道:「嗯,蕭立同意了。」

  「那就好,來,再吃一口。」

62、

  學校報到那天,蕭立把一整天的時間都空出來了,小學的比較簡單,三人先去把皮皮的手續辦妥,新書也領到手後才去了一中。

  吳英萊雖然是被內定走的,但是他中考的成績還是好得讓老師同學都側目,聽到是他來報到,教導主任都來了。

  人際應酬方面一百個吳英萊都比不上蕭立,乖巧的打了招呼後就被打發到一邊填單子去了,「學費我已經交了,你把該填的填好就去領書,皮皮,幫著哥哥點,我離開一會。」

  「知道了。」

  捋了他頭髮一把,蕭立說著場面話引著教導主任往一邊去了。

  「蔣主任,萊萊這孩子老實,以後還要請您多多費心。」

  「哪裡話,他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成績好還聽話,這樣的孩子哪個老師都喜歡,你只管放心,不會讓他被欺負了去。」

  蕭立伸出手,蔣主任以為他是要和自己握手,便把手也伸了過去,接觸到異樣後不動聲色的收了回來,連同那張卡片一起。

  「不知道校長現在方不方便,我想和他說說萊萊的事,他身體不好,現在天天還喝著中藥,所以我想給他辦個走讀手續,等以後他身體好點了再讓他住宿舍,蔣主任,這應該沒有違反學校的規定吧。」

  「當然,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嘛,校長這會應該在辦公室,我領你去。」

  路上,蔣主任裝作不經意的看了下手中的東西,在看到那個標誌後滿意的放進口袋裡,這個商場裡面可都是好東西,沒想到這年紀輕輕的男人倒是會做人。

  把蕭立帶到校長室後蔣主任就知趣的離開了,對他都這麼大方,他不信校長那裡會沒有表示,要是他在場,大家都尷尬。

  聽到蕭立道明來意後,一中的徐校長倒也沒有多做為難,「行,身體要緊,吳英萊是個好苗子,缺了學校的晚自習對他總歸有點影響,在家的時候就要家長多做督促,我還指望他考個好大學給學校爭光。」

  「這個您放心,萊萊很自覺,他的學習我就沒操過心。」沒想到會辦得這麼容易,蕭立臉上的笑真了兩分,重點學校太過看重升學率,尤其是對成績管得更為嚴格,他還以為學校會要他出示各種證明萊萊身體不好的證明之類的。

  「那就好,初中老師對吳英萊的評價非常好,我相信他是個能靜得下心來認真學習的人。」徐校長繼續打著官腔,要不是有電話進來,恐怕能說出更多來。

  蕭立起身,「您忙,我就不打擾了。」

  徐校長指了指電話,露出個抱歉的表情便接起了電話,蕭立把準備好的卡放在茶几上離開了。

  一直到中午徐校長準備去吃中飯時才看到那張卡片,要是送錢他不敢接,可是這個嘛,倒還真是選得好,就不知道裡面有多少。

  這個商場裡有個很大的菸酒專櫃,一買一賣,他就得到實惠了。

  彈了彈卡片,徐校長收進抽屜鎖起來,他說的倒也不全是官話,初中部確實對吳英萊評價極好,成績本來就好又聽話的學生他不嫌多,再有個這麼會做人的家長,他照顧照顧也不累事。

  蕭立做的這些吳英萊當然不知道,蕭立也不會讓他知道,他沒想過要把萊萊養成高塔裡的王子,卻也不想過早的讓他見識到人性中的陰暗面,如果可以,他倒是真希望萊萊能一直待在學校那個相對來說要簡單一點的地方。

  「立哥,你好慢。」皮皮背著哥哥的書包抱怨。

  蕭立接過來背到自己背上,也不在意一身昂貴的西裝起了褶皺。

  「走吧,今天去外面吃飯,想去哪裡吃?」

  吳英萊看向弟弟,「皮皮你想去哪?」

  「不要去大酒店,貴死人又不好吃,就去我們初中旁邊那裡的飯店吧,挺好吃的。」

  「好,吃完飯我們去這邊的新房子看看還缺什麼,下午去買,以後都沒時間了。」

  打開車門上車,吳英萊問,「東西不是都買好了嗎?」

  「再看看。」

  一中這邊沒有新房子,蕭立又要得急,買的是個老區裡面的,牆上攀著爬山虎,一片斑駁,看著很舊。

  可進去樓道後就沒有那種破舊的感覺了,不知道是不是住在這裡的人素質特別高,牆上連個刮痕都沒有,除了沒那麼白外看起來和新的也不差。

  蕭立重新遣人搞了裝修,簡簡單單的,很素雅,三室一廳的格局,一間主臥一間次臥,另外一間做成了書房,幾乎要頂到屋頂的書架已經有一面填了半滿,另一面也填了兩層。

  熟悉吳英萊的都知道他有多愛看書,看到新出的書都會給他買回來,尤其是蘇源豪出國的機會多,每次回來有半箱子都是給他帶的書,然後被吳靖冬拿來獻寶。

  愛不釋手的摸了摸書架,抽出一本書翻了翻,沒看過的,吳英萊突然有一種身處藏寶窟的感覺。

  「立哥,書是什麼時候搬來的啊,上次來都沒有。」

  「就這幾天,這一面是你看過的,少一些的那面是新書,我讓人寄過來的。」雖然是費了不少心思去蒐羅,可看著萊萊歡喜的神情蕭立就覺得做什麼都值了,比起其他人家的孩子要這要那,他家的這個只要書實在是值得縱容。

  皮皮也不吃醋,要是立哥對他哥不好了他才會覺得生氣,再說他也挺喜歡看書的,「哥,書房分我一半,我也要看書。」

  「全給你都行,想看什麼自己找,只是不能弄亂了,愛惜書的人才是真正愛書的。」

  「哥,我什麼時候弄亂過你的書啦,放心放心,我會像愛惜自己一樣去愛惜它們的。」

  皮皮抽出一本書抱在懷裡,一副寶貝的姿態引得吳英萊忍不住笑,「行行行,知道你愛惜,走,幫哥哥搞衛生去。」

  兩兄弟出去後,屋子裡只剩下蕭立,他兩輩子文化都不高,這輩子有機會再回學校他也沒那想法,他懂得的東西根本不是學校裡能學到的,那些書面知識對他也沒有任何幫助,可是這並不妨礙他對知識份子的尊重,有一個知識份子伴侶是件挺美好的事,所以萊萊這方面的要求他無不滿足。

  高中三年是求學生涯中最辛苦的三年,吳英萊雖然在學習上還是顯得比別人要輕鬆,可是看課外書的時間明顯少了,每每進書房看著那幾面書牆流一流口水後又繼續啃各種課本。

  他的成績一直很穩定的保持著年級的前幾名,知道他身體不好,老師對他總是偏心幾分,什麼時候都會格外照顧他。

  按理說這樣的學生在班上應該會很受排斥才對,可事實卻相反,吳英萊在學校的人緣極好,長得好,脾氣好,耐性好,不管是誰來問問題,不管他當時在做什麼,都會停下手邊的事來給人解答,原本還只是周圍的一兩個關係好的人,當別班的陳名楊揚時不時跑過來請教後,他這裡就成了一個聚集地,一個人來問問題,一堆人來聽答案。

  比起老師說得複雜無比的公式,吳英萊講的簡潔易懂,更容易被人理解接受。

  尤其是他的各科筆記,每次下課後都會被人爭搶,在有一次搶得散了架後大家都學乖了,一個個輪流來,先抄完的也會主動把自己的貢獻出來,這樣好歹保住了筆記本不再成碎片。

  有這麼好的帶動人,老師也高興,對吳英萊自然就更偏愛幾分。

  除了小孩的人際關係,蕭立對他其他方面都是放任的,他一直都知道萊萊很聰明,可看到這樣的情況他還是驕傲,這是他家的小孩,是他定下來的戀人。

  「萊萊,高考完後立哥帶你出去玩,有想去的地方嗎?」

  十八歲的吳英萊在高中三年的高壓下長高了不少,已經有一米七多了,只是還是偏瘦,習慣性的趴在立哥身上,蕭立則摟著他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著他的背,不顯曖昧,只覺溫情,「哪都不想去,考完了我只想好好睡一覺,一定要睡到自然醒。」

  「睡飽了後呢?兩個月的假,就待在家裡?」

  「還有一個月,我慢慢想。」

  身上的男孩已經不能再稱呼為小孩了,柔和的輪廓,南方人細緻的五官,白皙的皮膚,細小的骨架,這些無一不誘惑著蕭立,這三年他忍得太辛苦,可他又不願意和萊萊分房睡,忍得痛苦又甜蜜。

  現在萊萊已經滿了十八,身體也已經長成,他不想再忍下去了,八年,抗日戰爭都勝利了。

  這次渡假一定要選個好地方把人拆吃入腹,當然,要把皮皮那人精甩掉。

  不知道是不是從小的生活環境對他造成的影響,皮皮懂事得太早,再加上是和陳志堅賀子秋那樣的人經常相處,皮皮一年前就把他對萊萊的居心看了個透,出乎他意料的只是向他確認後就什麼都沒多說,有些方面卻注意了起來。

  他知道,他對萊萊毫無保留的好是他能輕易獲得認同的最大原因。


【青年篇——很甜】

63、

  在國內,說高考是舉國大事都不為過,父母掛心是必然,親朋戚友裡但凡有那麼一個高考的孩子都會時不時關心的問上一問。

  雖然已經是下午,可太陽依舊灼人,一中校門外或站或坐或靠著的家長都伸著脖子一臉緊張的看著緊閉的校門,完全沒有等候多時的不耐。

  隨著鐵門的響動,所有人的視線都看了過去,人也不自覺的朝校門靠近。

  學校保安揚著聲音大喊,「都往後退點,還有最後幾分鐘考生就出來了。」

  蕭立狠狠吸了一口菸,把菸頭彈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裡,拽起衣領抖了抖,想藉著這動作把身上的菸味都散了去,萊萊不愛聞菸味,他也不想讓萊萊吸二手菸。

  「來了來了。」

  剛還安靜等候的家長們又緊張又興奮的朝出來的考生揮手,邊叫著他們的名字。

  吳英萊很有耐心的朝跟他對答案的同學說著話,只是加快的腳步洩露了他異於平常的淡然。

  一眼就看到站在人群中的人,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同時露出笑容。

  「對不起,立哥來接我了,我先走了。」

  揮了揮手,吳英萊也不等同學回覆就小跑著奔向人群。

  蕭立還向他小時候一樣接住跑過來的人,緊了緊懷抱就鬆開拉著他朝車子走去,邊問他,「考得怎麼樣?」

  「正常發揮,應該能上我想上的學校。」

  蕭立給他繫上安全帶,兩人靠得很近,幾乎蹭著臉,這種親暱讓吳英萊無意識的紅了臉,還在不解臉上的熱度是為何。

  摸了摸他的臉,不等他反應過來蕭立就把一個紙袋子遞過去,「幸好這天氣溫度高,應該還沒冷掉。」

  袋子上還有餘溫,吳英萊被香味勾得有些餓了,邊打開袋子邊道:「九轉香味鋪裡的?」

  「嗯,你愛吃的蛋撻。」

  吳英萊笑得靦腆,拿起一個自己咬了一半手就朝著蕭立的嘴邊去了,「等我很久吧,衣都濕了,都說了你可以不來的。」

  「高考這麼重要的事我當然要來。」萊萊人生中所有重要的時刻他都不想錯過,只是曬一曬算什麼,含著沾了萊萊口水的蛋撻蕭立美滋滋的想。

  剛想發動車子,深色車窗就被人敲響,窗外年輕美麗,顯得格外嬌俏美好的臉孔讓蕭立揚了揚眉。

  吳英萊快速吞下口裡的蛋撻,放下車窗問,「蕭玲,有事嗎?」

  喲,還是本家,蕭立雙手環胸,一臉高深莫測的神情看著吳英萊,那眼神讓他背上發熱,原本自然的神情都莫名的緊張起來,怎麼感覺像是做了什麼對不起立哥的事情似的。

  蕭玲緊緊拽著自己的背包帶子,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大方得體,「後天要來學校填志願,過後就要各奔東西了,班長建議那天我們好好聚一聚,你走得太快了,班長讓我來告訴你一聲。」

  頓了頓,蕭玲有些不確定的問,「你會來的吧,我……我們都希望你能來。」

  「我會去的,你幫我轉告班長一聲,我也希望能有機會和大家告別,還有,謝謝你特意來告知一聲,要是錯過這次聚會,我會很遺憾。」

  「不謝不謝,你能來就好了,那就這樣,我走了,拜拜。」

  「拜拜。」重新把窗戶關上,吳英萊一回頭就對上立哥放大的臉,下意識的就往後仰,蕭立眼疾手快的在他碰上車窗前拉了他一下,直接把人慣性的拉進了自己懷裡。

  「立哥,我我我……有沒有撞疼你?」揉著鼻子,吳英萊滿臉羞窘的抬起頭,眼睛水汪汪的,太丟人了啊!

  佔了便宜還被人關心的蕭立心情好到爆,拔開萊萊的手看了看,紅通通的鼻子讓人想咬上一口,控制著這種獸念,蕭立道:「我沒事,怎麼那麼不小心,不知道後面是車窗嗎?」

  說起這個,吳英萊瞪眼,「還不都是你嚇的,離我那麼近做什麼。」

  「我不是想看看外面那小姑娘長什麼樣,配不配得上咱們家萊萊嗎?」

  「什麼配不配得上,蕭玲就是我同學,同學,普通同學。」

  「好好好,普通同學,不用強調了,你再強調我都覺得你是在掩飾什麼了。」蕭立忍著笑給難得炸毛一次的萊萊順毛,「正好皮皮這幾天都住陳醫生那邊,我們晚上去外面吃飯。」

  「外面有什麼好吃的,還不如回家自己做。」繼續拿起蛋撻往嘴裡送,吳英萊含含糊糊的道,他不喜歡去外面吃飯,油重,又鹹,這天氣哪吃得下,他就想吃點清清爽爽的飯菜。

  「行,我們買菜自己回家做。」蕭立發動車子,跟在前邊的車子後面往外移,考生多,家長多,要不是有保安開路,這車一時半會別想出去。

  兩人一起上菜市場是常有的事,吳英萊在前邊挑,蕭立就在後邊付錢提走,到最後前邊那個一身輕鬆,後面那個就手提數個袋子了。

  「立哥,給我來提一半吧。」

  「不重,還有什麼要買的嗎?」

  「明天的菜都夠了,啊,我再去買點牛肉,不知道收攤沒有。」

  「過去看看,沒有牛肉有牛腩也行,我想吃你做的牛腩燉蜀子了。」

  蕭立雖然是南方人,但是兩輩子加起來住在北方的時間遠遠超過南方,很能接受北方的一些燉菜,吳英萊知道後特意跟以前樓下的老太太學了幾手,味道不比北方人做的差。

  挑了兩根賣相不錯的牛腩,又去買了幾個大西紅蜀,兩人滿載而歸,回家時已經是一身的汗。

  蕭立把電風扇打開,拍開吳英萊去抓空調遙控器的手,「先吹會風扇。」

  「立哥你都出一身的汗了。」

  「沒事,我去洗個澡,你先息一會汗,空調等我洗完澡出來再開。」

  吳英萊很想說他的身體沒那麼弱,可一年總有的那麼幾次生病哪一次都把立哥折騰得夠嗆,說自己身體好這樣的話他真有幾分說不出口。

  蕭立知道他在想什麼,按著他在鋪了蓆子的沙發上坐下來,在那一頭柔軟的頭髮上撲棱了幾把,道:「不是只有你不能在出汗的時候吹空調,所有人都是一樣的,這樣對身體不好,不信等皮皮回來你問問他,這幾年他中醫學得有些底子了,能給你答案的。」

  吳英萊愛看書,因為自己的身體也翻閱了不少醫書,去陳爺爺家時更是會在一旁聽他教導皮皮,時間一長總歸學到了一點皮毛,立哥這話在理,他知道。

  可還是鬱悶自己這破敗的身體,都養了八年了,這麼精細的侍候著,怎麼就還是這麼不爭氣呢?

  「行了,別瞎想,休息一會就去給我做牛腩,那個要的時間久。」

  「好。」

  倒在沙發上胡思亂想了一會,吳英萊狠扯了下自己臉皮,蹦起來提著菜奔去了廚房,先把牛腩拾掇好了下鍋燜著,打開冰箱把買來的東西一樣樣歸置。

  這些天因為要備考,飯菜都是立哥做的,他倒是想自己來,立哥不給,真是,他又不用臨時抱佛腳,哪會那麼不濟事,立哥也太不相信他了。

  仔細一想,他高考好像立哥倒比他更緊張更上心。

  這天氣,立哥這段時間估計都上火了,今天又在太陽下等了那麼久,還是熬點綠豆沙吧,只是他不知道,有些火,是綠豆沙降不下來的。

  從櫃子裡拿出綠豆裝了一碗用水泡著,又洗了四個西紅蜀,兩個涼拌兩個放牛腩裡。

  蕭立只穿了條沙攤褲走進來,赤著上身的樣子顯得精瘦有力,「廚房熱,弄好了就去外邊歇著,別中暑。」

  「你都把我當玻璃娃娃了,我哪有那麼脆弱。」吳英萊笑著回頭,看到立哥這副模樣一時間眼睛都不知道放哪裡。

  「我身上有哪裡你沒見過?嗯?就這樣你還害羞,萊萊,你在想什麼,告訴立哥,嗯?」

  把人困在流理台和他之間,只是這麼看著,蕭立就覺得有點不受控制,全身發熱,尤其是下面那個已經隱隱抬頭的位置。

  他不急,不是不想把萊萊徹底的佔有,做為一個忍了這麼多年的男人來說他太想了,可是,考慮到萊萊的年紀,考慮到他學業上的壓力,他一直忍到現在。

  他也從來沒有擔心過萊萊會被別人追走,相比於單純如白紙的萊萊,他算是經驗豐富,天天這麼相處哪會看不出來萊萊面對他時的不一樣。

  會害羞,會露怯,會依賴他,會時不時的把視線投在他身上,遇事時會第一個想到他,有好東西分享時也會想著他,看到他和別人走得近時好一段時間不理會他,夢裡會喊他的名字……這一切的一切無一不說明他心裡是有他的,只是他不識情滋味,不知道兩個男人也是可以有愛情的,暫時又沒人捅破其中的窗戶紙,所以他依舊不解他的不安來自於哪裡。

  蕭立覺得,現在是時候了,只是,不能在廚房,他也不能是現在這副模樣。

  他的萊萊會是他的,也只能屬於他。

64、

  飯後,靠在蕭立身上看電視,開了空調的屋子清爽宜人,再有人把水果餵到嘴裡來,吳英萊覺得自己幸福得無與倫比。

  「我訂了十二號去雲南的機票。」

  「今天九號,後天我要回學校填志願,第二天就走?會不會太趕了?」

  「我只能空出十二號到十八號這一個星期時間。」

  原來是這樣,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吳英萊點頭,這幾年立哥明顯要比以前忙了,應酬也多了許多,以前基本天天都能回家陪他吃飯,現在一個星期能陪他三四天就不錯了。

  沒什麼勁的往立哥身上一趴,吳英萊問,「以後還是要這麼忙嗎?」

  「怎麼?嫌立哥陪你時間太少了?」蕭立撓了撓他胳肢彎,小孩身體明顯瑟縮了一下,一巴掌把他的手拍開了。

  「高中還沒什麼,反正我也忙,可是大學就沒那麼多功課了,皮皮去陳爺爺那裡的時間越來越多,你又越來越忙,家裡就剩我一個人……」

  蕭立把人摟到自己腿上伏著,一下一下的順著他柔軟的頭髮,解釋道:「立哥就是看你高中忙才讓自己也忙一些,多花了些心思在事業上,有這幾年時間打好的基底,公司的框架也完整了,以後我就能慢下腳步來,多抽時間陪你。」

  吳英萊翻了個身面對他,眼睛閃閃發光,「能天天回家了?」

  「嗯,天天回家陪你吃飯,要是你沒課也可以去公司陪我吃午飯,我辦公室裡光線很好,早些時候給你做了一整面書架,這個暑假我們的任務就是把這個書架填滿,以後你去了公司就不會無聊了,晚上我們還能一起回家,怎麼樣?這麼安排滿意嗎?」

  滿意,再也沒有比這更滿意的了,吳英萊拚命點頭,他習慣把什麼事都藏在心底,從來沒把自己的心事攤在別人面前過,沒人知道他心底有多不安。

  他害怕,怕立哥越來越厲害,他卻還在原地,什麼都不會,他們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只能仰望那個越走越遠的人,是的,這就是潛伏在他心底最深處的不安。

  早就不是當年的懵懂無知,這些年他們三人吃的用的穿的無一不精緻,車子也是換了好幾輛,雖然還是低調大眾的黑色,但是他的見識早就今非昔比,認得車身上的標誌,立哥的公司他雖然從來沒去過,可他卻是知道地點的,那個地段說寸土寸金都不為過,可立哥的公司卻在那裡有一整棟樓,這還只是最初,現在早就又多了好幾座高樓。

  立哥長得高大英俊,又有錢,最主要是他有擔當,沉穩得讓人安心,這樣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仰慕,立哥晚歸時他就在想立哥是不是約會去了,是不是很快就會有自己的家,他和皮皮是不是要識趣的搬出去,每次立哥參加酒會回來身上除了菸酒味還有香水味,那讓他覺得難受,他覺得,立哥要變成別人的了。

  他一點也不喜歡這樣,有時候也想任性的打電話叫立哥回來,可是不行,他沒有資格,立哥二十五歲了,在村裡這個年紀早都當爸爸了,可立哥卻還是一個人,他無法不愧疚,總覺得立哥是被他和皮皮拖累的。

  他想快點長大,想工作掙錢,那樣就不用讓立哥養著了,那樣,立哥就可以輕輕鬆鬆的去戀愛結婚,立哥就能擁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屬於他的家,有他的家人,還會有可愛的孩子,這是屬於立哥該得的幸福。

  立哥那麼好的人,應該過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明明這樣才是對的,可是他陰暗的心底卻不這樣想,也一想都不想這樣做,他不想以後立哥圍著別的女人轉,不想立哥把對他的好都給了別人,他討厭這樣不要臉的自己,看不起有著這麼陰暗心思的自己。

  他覺得自己就是餵不熟的白眼狼,立哥都白對他好了。

  立哥不會知道,每次看到他下班回家笑著和他打招呼時他有多開心,那是一種彷彿擁有了全世界的滿足感。

  他一直在想,是不是要趁著考上大學搬離立哥這裡,給立哥空間,也讓自己變回以前的樣子,他不喜歡現在的自己。

  可是立哥剛才的一番話把這個想法衝擊得乾乾淨淨,立哥說以後會每天回來陪他吃飯,還叫他去公司陪他吃飯,說兩個人一起回家,光是想想那樣的畫面他就高興得想跳起來。

  至於賣礦山得到的那筆錢他壓根就忘了,所以他也不會知道雖然那裡面的錢還是以前那個數,卻早就不是他原來那筆,蕭立把他的錢全投入了他公司,然後再從自己帳戶又轉了同樣數目的錢存進去,這樣一進一出後,吳英萊已經是立萊公司除蕭立外最大的股東。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蕭立弄到了他的委託證明,真要論身家,不要說只是獨立生活,就是過上奢侈的生活都不在話下。

  可是,這些吳英萊都不知道。

  「這麼高興?」蕭立低下頭抵上他額頭,太過親近的距離兩人連呼吸都纏繞在一起。

  吳英萊眼神不自在的游移,想躲開這種親暱,卻又捨不得這種親暱,失神中,把他心裡一直想問的問題問出了口。

  「立哥,你不談對象結婚嗎?你都二十五歲了。」

  蕭立眼神炯炯的望著他,高深莫測的表情讓吳英萊心慌意亂,像是掩飾什麼一樣又加了句,「小舅和小舅媽每次打電話來都會問我這件事,我,我就是替他們問問,下次他們再問起我好回答他們。」

  「真是這樣?」

  吳英萊連連點頭,手不自覺的握成拳,又期待他的答案,又害怕聽到答案。

  把人拉起來面對面坐好,蕭立頭一次知道了患得患失是個什麼滋味,現在是個把一切說開的好機會,原本是打算等去了雲南後再挑破的,他等了這麼些年,等的就是這一刻,可是,他也擔心萊萊會遠離他,哪怕明知道萊萊心裡有他,他也擔心。

  「立哥?」

  吳英萊被蕭立的嚴肅表情嚇到了,難道立哥已經有對象準備要結婚了嗎?

  「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蕭立摸了摸他的臉,剛才的搖擺不定都暫時拋到一邊去了。

  「立哥,你是不是……是不是要結婚了?」

  蕭立訝然,「你怎麼會這麼想?立哥要真談了對象還能天天回家和你睡一張床?」

  這話好像有點不對,可吳英萊這會太高興了,遠沒有平時的細緻心思,找不出哪裡不對後就不再想,一門心思開心去了。

  「這麼高興?」

  「嗯,高興。」蕭立心下一動,什麼都不再考慮了,反正不管怎麼樣他都不會讓萊萊離開他,這世上再也不會有比他對萊萊更好的人,只要他一直對他這麼好,哪怕今天還不愛他,以後也總有愛上他的一天。

  把萊萊的手合攏在手心握著,蕭立心一橫,把話說出了口,「萊萊,要是立哥一輩子不結婚,你是不是也可以一輩子不結婚?」

  「啊,立哥你一輩子不結婚?」

  「嗯,我可以做到,你呢?」

  還沒有開這個竅的吳英萊幾乎沒有單獨和女生相處過,結婚,更是想都沒有想過的事,可是一輩子不結婚……他也沒有想過。

  「立哥,你為什麼一輩子不結婚?你現在還好年輕,說不定以後就想了呢?」

  「我說了不會就是不會,不相信立哥?」

  「信的,我當然信立哥,可是立哥,感情這事說不好啊,說不定你明天就碰上喜歡的人了呢?以後的事誰說得好。」

  蕭立無奈,話題怎麼就拐到這了,「萊萊,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

  「可是為什麼不可能?」吳英萊總覺得這個問題不該問,好像問出去了會得到一個不得了的答案,可心底偏偏又執著的想要這個答案,害怕,卻又莫名興奮著。

  蕭立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的眼神堅定的讓吳英萊心裡發緊。

  「萊萊,我喜歡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以後也不會再喜歡上別人,絕對不會,我愛你,萊萊,你聽懂了嗎?我愛你。」

  「愛我?」吳英萊茫然的重複,這就是他想要等到的答案嗎?這麼多年相處的點滴湧上心頭。

  立哥對他的好,對他的縱容,生活上無微不至的關心,對他身體過分的著緊,晚上無論應酬到多晚都必定回家,不能回家陪他吃飯時會隔上一陣就打個電話回來……

  太多太多了,滿腦子都堆得滿滿的,如果說這些讓他安心,那麼心裡冒出來喜悅的泡泡就讓他心顫了,這麼高興,這麼想歡呼,為什麼?

  立哥說愛他,一個男人說愛同為男人的他,他不是應該感到恐懼害怕嗎?不是應該去懷疑立哥的用心嗎?

  怎麼反而是喜悅佔據心頭呢?

  「我……我不知道……」

  沒有厭惡,沒有反感,沒有逃離,甚至都沒有避開他的碰觸,萊萊的反應讓蕭立心下大定,大手按住吳英萊的後腦湊過去,輕輕的含住他的嘴吮吸,眼睛大睜,不錯過他的一點點表情變化。

  除了眼睛不知道放哪裡,滿臉紅暈,沒有任何反抗,萊萊好像連躲開都忘了,機會正好,蕭立毫不猶豫的加深了這個吻。

  舌尖掃過嘴裡的每個角落,霸道,且毋庸置疑。

  好一陣後,蕭立才放開都快要呼吸不能的人。

  「討厭這樣嗎?覺得難受嗎?」

  吳英萊臉上溫度高得都覺得自己要爆炸了,頭埋在立哥頸窩恨不得一輩子都不再露臉,這是他的初吻……

  蕭立等了好久,才耳尖的聽到他的萊萊小聲回他,「不討厭,立哥,我不會討厭你,什麼時候都不會。」

  這說明了什麼?說明萊萊心裡有他啊,蕭立恨不得打開窗戶大吼大叫來宣洩他的興奮。

  連著深吸了幾口氣才把要噴湧而出的感情壓下去,蕭立緊緊的抱住他想要了太久太久的人,「一輩子不結婚,和立哥在一起,好不好?」

  這次,蕭立沒有等到他想要的答案,沉默了好一會吳英萊才道:「立哥,這個,我們以後再說好嗎?」

  他可以不結婚,死心踏地的跟著立哥,反正他還有皮皮,他也不覺得自己對吳家有傳宗接代的義務,可立哥……真的能做到嗎?他現在事業做那麼大,不會想要個孩子傳宗接代嗎?如果立哥到時候想要了,他又生不出來,他又怎麼會忍心讓立哥絕了後。

  所以,一輩子……只有相攜走到了死的那一天才能叫一輩子,他無法輕易允諾。

  吳英萊天真的認為,只要他不答應,他們之間的承諾就沒有成立,有朝一日立哥有了別的想法也不算違背承諾,他只需要退出就是了。

65、

  關係的改變好像並沒有讓兩人之間的相處發生變化,一個是自然而然的依靠,另一個是自然而然的被依靠,默契溫馨。

  吳英萊偷笑,這下立哥就是他的了,以後要是立哥晚回來他就有資格打電話過去催他,也不用覺得自己住在這裡是擋了立哥結婚生子的路,真好,這樣真好。

  蕭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順著腿上的人柔軟的頭髮,心中轉過無數個念頭,想現在就把萊萊推倒想得雞巴都疼,可剛剛才表白成功,萊萊這會應該還在適應他們的新關係,要是這麼快下手萊萊只怕接受不了,他也不想表現得像個急色鬼。

  反正過兩天就出去了,等出去後再吃,一個星期的時間應該夠他解解饞了。

  「立哥。」

  吳英萊猛的坐起來,把蕭立嚇了一跳,生怕他掉下去手快的攬住他問,「怎麼了?」

  「為什麼吳叔叔和蘇叔叔總是在一起?」

  蕭立揚眉,「你想到什麼了?」

  吳英萊帶著絲不確定,「蘇叔叔對吳叔叔特別好,就像……就像……」

  「就像我對你一樣?」

  看他耳朵都紅了,蕭立笑,「連皮皮都早就看出來了事,也就你一直以為他們是好兄弟。」

  「你是說……你是說他們也是,也是戀人?」

  「終於開竅了,不只是他們兩個人,陳醫生和賀子秋也是。」

  吳英萊半張著嘴,滿臉的不可置信,不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才是一個家嗎?就像他見過的所有家庭一樣,怎麼現在看著倒是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也很常見。

  同性戀他有聽過,從來沒想過自己是,也沒想過認識的人裡有好幾個是,當然,和立哥成為戀人更是想都沒想過的事,立哥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依賴立哥,每天回家就想看到立哥,他以為這只是因為立哥是他重要的家人,就和皮皮一樣。

  「嚇到了?」

  吳英萊搖頭,「也不是,就是沒想到,不過有他們做伴,我心裡沒那麼害怕了。」

  「沒什麼可怕的,我們過自己的日子,和別人無關,我手裡有足夠的錢養我們一家三口,不用受制於人,如果有朝一日你身邊有人因為我們的關係傷害你,我們就出國,你成績這麼好,去哪裡讀書都沒有問題,這些我都有安排了,你不用擔心,還和以前一樣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行,你不是說想當老師嗎?那就朝這個目標努力,其他事情立哥都會處理好,嗯?」

  感覺到立哥身上散發的強大自信,吳英萊心不由得也定了下來,是的,他不用害怕,他有立哥,他身邊的人那麼好,都會支持他的。

  「好,立哥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萊萊,立哥不怕面對外面的任何人,但是我害怕你不堅定,怕你不是因為真心喜歡我才和我在一起。」

  吳英萊著急的連連搖頭,「不是,我是真心喜歡立哥的……」

  「戀人一樣的喜歡?」

  吳英萊迷茫的看著蕭立,就在前一刻立哥都還只是他的哥哥,現在卻搖身一變成了他的戀人,這感情他要怎麼分辯?

  「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不想你談女朋友,要是知道你不回家吃飯會很不高興,聞到你身上的香水味會很難過,你抱著我的時候我會很滿足,會覺得,覺得很幸福……」

  越說,吳英萊越清晰的知道自己是愛立哥的,這根本就不是兄弟親人之間的感情,沒有哪個做弟弟的會有這麼複雜的情緒。

  蕭立的心隨著吳英萊的話緩緩的往上飄,到最後重重的落回原地,心裡全是塵埃落定的安心,他的萊萊……

  「立哥,我是像戀人一樣喜歡你的。」

  強自壓抑著心頭的激動,蕭立問,「確定了?」

  「嗯,確定了。」

  蕭立一把將人拉進懷裡,用力的用力的抱著,他這麼多年的付出想要換來的,不過就是這麼一句話,想要換得萊萊對他的愛,就算他對自己有天大的自信,可一朝沒有得到回應他這心就一直空落落的,他都不敢想像,要是自己這麼多年的守候最後萊萊卻愛上了別人自己會如何。

  什麼只要自己愛的人幸福他就祝福他這樣的全是屁話,他愛的那個人不愛他他為什麼還要祝福他,只要他的幸福不是自己給與的,他就不會覺得他幸福,因為別人絕對不會像他愛萊萊那樣去愛他,打了折扣的幸福如何能稱之為幸福?

  好在,他得到了最好的回應,他的萊萊愛他,他們是相愛著,而不再是他單方面的付出,這種感覺,超級棒。

  「我不能喘氣了立哥。」

  蕭立趕緊鬆了手,吳英萊還沒來得及深呼吸一口整個呼吸就又被奪了去,立哥的臉面眼前放大,下意識的就閉上了眼睛,臉上漸漸染上紅暈,直至耳朵尖。

  「萊萊,你要好好學學怎麼接吻了。」話從兩人相貼的嘴間傳出,吳英萊覺得自己全身的溫度都在升高。

  等到呼吸緩過來了,吳英萊瞪眼,「你這麼熟練,都和誰學的?」

  搬石頭砸到自己腳的男人舉起三根手指發誓,「這是我這輩子的初吻,在這之前沒有和任何人親過嘴,你看我什麼時候和別人親近過?」

  吳英萊一想也是,難道是立哥自學的?怎麼感覺有點不對,一定是立哥太聰明了,哪像他,除了對著書籍腦子轉得快,其他方面就不行。

  「哎,立哥,我們要告訴小舅和小舅媽嗎?」

  「我當然想,可是你想想他們兩個人會有的反應。」

  一定會跑到B市來收拾他們的,這在鄉下可是從來沒聽過說的事,吳英萊打了個冷顫,決定還是先瞞著,等時機合適了再說。

  「別這麼擔心,等再過幾年說不定這事就不稀奇了,我們不著急,嗯?」

  吳英萊只能點頭,也只能先拖一拖了,立哥對他和皮皮一直這麼好,小舅小舅媽都很喜歡他,說不定,說不定就不會反對呢?

  兩人之間關係的改變最先感覺到的就是皮皮。

  從陳爺爺那裡回來看到膩在沙發上直冒粉紅泡泡的兩人,皮皮就心裡有了底,他哥那麼好騙,一定是被立哥拿下了。

  想當初才發現立哥的心思時他嚇死了,可是左想右想,他都無法想像哥哥找個女朋友的樣子,被保護的角色更適合他,再說他哥這麼心軟好說話,要是找個厲害的女人還不得把他欺負死,到時候說不定還會影響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

  要是哥哥的對象換成立哥就不一樣了,這個家裡立哥就是家長,他的每一場家長會都是立哥去開的,他的衣食住行也全是立哥一手操持,真要說起來,立哥就和父母沒差別,很多同學的父母都還沒有立哥做得好。

  最主要是立哥對哥哥的好真的是那種挖心挖肺的好,這是任何一個女人也無法做到的程度,有些東西哥哥還沒有提出來立哥就已經擺到他面前了,他有時候想為哥哥做點事都找不到機會。

  哥哥有立哥保護著,他很放心,哥哥的身體需要精心養著,立哥也有這個財力,立哥和哥哥在一起是他能想到的對哥哥最好的結果。

  他知道這種關係很多人容不下,他也會變得厲害,不讓任何人傷到哥哥。

  小的時候不懂,漸漸長大知事後他才知道他健康的身體實際上是以哥哥的健康為代價換來的,人沒有錢可以想盡法子去賺,行行業業總會有賺錢的機會,可要沒了健康的身體,不管你有多少錢都沒有用,陳爺爺的醫術有多厲害他很清楚,可陳爺爺費盡心思給哥哥調了這麼多年,哥哥的身體還是比不上正常人,有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要躺上好一陣。

  這樣的哥哥,他又怎麼會放心交給立哥之外的任何人。

  「皮皮,站那裡做什麼?快去洗把臉,一頭的汗。」聽到門響好一會了卻沒看到人進來,吳英萊奇怪的走過來接過他的背包,「怎麼這麼重?」

  「陳爺爺讓我給你帶回來的水果,說是溫性的,哥你能吃。」

  蕭立也走了過來,把萊萊手裡的包提走,「去洗洗,和你說點事。」

  皮皮乾脆洗了個澡,換了身純棉家居服出來,再熱他也不習慣打赤膊。

  吳英萊看他頭髮濕濕的出來,趕緊把空調打高幾度,去拿了條乾毛巾出來給他擦頭髮,邊唸叨,「怎麼不擦乾了出來,空調一吹要頭痛。」

  那是你的身體才會這樣,頭髮一定要吹得乾乾的才能出來,不然不要說吹的是空調,就是吹了電風扇也必定頭痛,皮皮心裡這麼想,口裡卻好好的應下,大概是因為自己身體不好,哥對有關於身體健康的方方面面很執著,每當這樣的時候他都是乖乖聽從,讓哥哥心裡舒服。

66、

  「我讓人買了兩張十二號去雲南的機票。」蕭立淡淡的開口,天氣太熱個個都覺得沒什麼力氣,尤其是在家裡讓他安心舒適的環境下。

  皮皮點頭,「然後?」

  「一個星期時間,你是想去陳醫生那裡還是吳靖冬那裡?」

  皮皮想了想,「立哥,我住回綠陽小區吧,反正白天也要上學,那裡離學校近,在外面吃了飯回去就行了。」

  「這兩家你平時也住過,一個人住家裡,你哥會不放心。」

  端著水果出來的吳英萊連連點頭,「皮皮,你好久沒去吳叔叔家了,他前幾天打電話給我還說想你得慌,讓你去玩。」

  對於哥哥的話,皮皮是很聽的,聞言點頭道:「那哥你問問吳叔叔這幾天忙不忙。」

  電話很快就接通,聽吳英萊說完情況吳靖冬高興得電話這邊的人都明顯感覺到,「當然可以,現在我就來接皮皮。」

  吳英萊哭笑不得,「不用這麼趕,我們後天才走,明天他要上課,我給他收拾好東西,吳叔叔你明天晚上來接他可以嗎?」

  「不用收拾什麼,我這裡都有備著,明天晚上也行,白天我去給他再買幾套衣服,皮皮是不是又長高了?」

  看了眼坐在身邊的弟弟,吳英萊笑咪咪的道:「嗯,和我一樣高了。」

  「小萊,你要加油長啊,皮皮再長就超過你了。」

  「沒事,皮皮比我高挺好的。」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不成為三等殘廢他就滿足了,高個子他早就不期待。

  吳靖冬也不想戳人痛處,趕緊轉了話題,「皮皮呢,在家吧,你讓他接下電話。」

  吳英萊把電話塞到皮皮耳邊,皮皮起身坐過去,吳英萊自然的退到蕭立身邊坐好。

  也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麼,皮皮間或嗯了幾聲最後回了個知道了好的就掛了電話。

  「吳叔說什麼了?」

  「吳叔說要給我的房間添置一些東西,問我的意見。」吳靖冬在想什麼他知道,因為知道他是真心對他們兄弟好,在橫山村的時候幫他們打了官司,最開始在B市立足的時候又幫了他們,就算吳靖冬沒那個心思,以後他也會回報的,連著哥哥的份一起,哥哥不需要背負這些人情,只要開開心心的生活就行了。

  吳英萊皺眉,「會不會讓吳叔花太多錢了?」

  「你就少操這心吧,蘇源豪缺什麼都不缺錢,只要吳靖冬高興,不要說只是花點錢,再過分點他都沒意見。」蕭立揉了揉他頭髮,道:「千金難買人願意,換成我我也會這樣。」

  想想那兩人的財力,吳英萊也就丟開這些個想法了,回過味來再一想立哥的話,臉馬上爆紅,這不只有兩人在,皮皮也在啊!

  不好意思的看了皮皮一眼,把他偷笑的表情看在眼裡,吳英萊哪裡還坐得住,「我去做飯。」

  蕭立跟著起身,「我來幫忙。」

  「不用,菜都洗好切好了,沒有要你幫忙的。」

  看出他不好意思的夠嗆,蕭立沒有堅持重又坐了回去,把空調打低兩度,道:「吳靖冬的心思你該知道,要怎麼做你自己拿主意。」

  皮皮點頭,「我心裡有數。」

  蕭立看他一眼,不再說,對萊萊他是寵著順著疼惜著,對皮皮卻是完全放養的,關鍵時刻引導一下,大多數時候都是隨他去,萊萊一切有他,單純點沒關係,皮皮卻不行,以後他會有他的世界,會有他要保護的人,不強大起來怎麼會有護得住人的能力?

  一早,吳英萊就醒了,身邊熟悉的氣息讓他安心,無意識的蹭了蹭,自從挑開關係後,每天早上一睜開眼他就覺得幸福,然後持續到晚上閉上眼入睡,有時候在夢中都還能見到立哥,依然對他那麼好。

  如果幼時的不幸是為了換來如今的幸福,他覺得自己一點也不虧,甚至還是感謝的。

  「一大早就這麼高興?」被蹭得邪火直冒的男人聲音沙啞的問,要不是時間不對,真想現在就要了他,沒挑開的時候還能忍,一旦關係確定,他就覺得每一分一秒的忍耐都難熬。

  攀住脖子主動湊過去親了親立哥嘴唇,吳英萊眼底眉梢的情意能讓人溺斃其中。

  蕭立毫不猶豫的加深了這個吻,哪怕是火氣四竄,也要先吃上這一口再說。

  半晌過後,兩人額頭相抵,看頭身下的人徘紅的臉頰,蕭立忍不住又低下頭去啃了幾口,「一早上就勾引我,小心我不管不顧的吃了你。」

  吳英萊眨了眨眼,好一會才理解了話裡的意思,一通百通的瞬間瞭解了壓在自己身上的人某處的變化是怎麼回事,臉上紅得都能滴出血來,人下意識的縮了縮。

  「別動,不然後果自負。」蕭立低聲警告,其中的忍耐讓吳英萊覺得心疼,要不是今天必須去學校填志願,他幾乎都想遂了立哥的心願……

  好一會後,蕭立才翻身坐起來,「起床吧,我們出去吃早餐。」

  「好。」

  收拾妥當,穿戴好後吳英萊坐在沙發上等著蕭立換衣服,心裡邊琢磨,今天立哥洗澡的時間比平時長了好多。

  「走吧。」

  蕭立頭髮微濕,一身白色休閒裝走出來,走在一起的兩人看起來異常和諧,當然和諧,蕭立沒有告訴過萊萊,他們的衣服就是以情侶裝的樣式來定做的,大致看起來沒什麼特別,從細微處才能看出用心來。

  因著吳英萊的胃不大好,他們在吃上面向來都是以乾淨為最先考慮,常去的店都是蕭立確定用料都是標準的,沒有地溝油之類的禍患才敢帶萊萊去吃。

  喝了兩碗粥,吳英萊就放下了筷子。

  「吃好了?」

  「嗯,飽了。」

  蕭立幾口把自己面前的早餐吃完,擦了擦手道:「走吧,送你去學校。」

  「立哥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嗎?」

  「要去做下交待。」給他繫好安全帶,順帶親了一口,蕭立在吳英萊的瞪視中發動身子,邊說別的事帶開他的注意力,「你們今天的聚會不知道是怎麼個流程,要是中午不用在一起吃飯就打個電話給我,我來接你,要是去吃也要少吃點,去的地方也不知道乾不乾淨。」

  「其實我都不想和他們去,又推脫不了。」

  「不喜歡?」

  「不太喜歡。」

  蕭立偏頭看他一眼,「他們對你不好嗎?沒聽你說起過。」

  「不是,他們對我挺好的。」吳英萊臉上略帶迷茫,「可我就是不太喜歡和很多人聚在一起,覺得,覺得很難受,而且有些人笑起來好假,說出來的話也是假話,我不明白,既然不想笑為什麼還要勉強自己笑?說出來的話是真是假和別人又沒有關係,為什麼要選擇說謊?」

  是因為太敏銳嗎?明明沒有多少閱歷卻能感知到別人的情緒,這樣對萊萊這樣的性子來說真算不上是好事。

  握住萊萊的手一起放在掛檔上,蕭立回答他的疑惑,「勉強自己笑是因為他們知道只有笑著才能讓人覺得他好相處熱情,你想像一下,是笑臉對人的人討喜還是天天陰沉著一張臉的人討喜?至於說謊……萊萊,這個世界上又有幾個人敢說自己從不撒謊的?」

  「我就沒有說過謊。」

  蕭立笑,「這個我當然知道,你用不著說謊,在學校你成績好,對同學也好,同學服你,老師喜歡你,在外你有我給你撐出來的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裡,你只要開開心心的活著,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隨著自己的心意來就行,這樣的你,連需要說謊的地方都沒有。」

  吳英萊想了半會,道:「立哥,我突然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沒有之一。」

  「哈哈,那是因為你容易滿足,心不大,不是沒人有你這樣的生活,實際上很多人都有,只是他們得到一樣又想要更多,從來就沒有知足的時候,這樣的人,怎麼會覺得幸福呢?」

  笑了會,蕭立又道:「萊萊,你好養的很,一天到晚的又不愛花錢,唯一的愛好也就是喜歡買書,這能花多少錢?我賺的錢足夠支持你這點小愛好,比起其他人來,你好養多了。」

  「你又沒養過,你怎麼知道?」

  這輩子是沒有,可上輩子有啊,蕭立緊了緊包著的手,沒有回話,誰敢說自己沒有點貪心,有些人能把持得住,有些人會想著法的滿足自己的貪心,墮落地獄,他也貪心,但是這輩子他的所有貪心都放在了萊萊身上,而萊萊也有貪心,只是他的貪心目前為止恐怕都在無窮無盡的書上。

  想想他蕭立的情敵居然不是人,而是一堆死物,這樣的對手要從哪裡下手打趴下?

  蕭立的沉默讓吳英萊心裡著慌,立哥這樣的態度,不會是真養過吧,難道這些年立哥在外面養了人?

  想到這裡,吳英萊手都開始哆嗦,話不知不覺的就問出了口,「立哥,你真的在外面養了人?」

  「瞎想什麼,我什麼時候在幹什麼哪天沒有和你匯報,哪有時間機會去養情人。」蕭立哭笑不得的看著他從一臉難過到一臉安心的變化不知道說什麼好,可萊萊表現出來的在乎卻又實實在在的取悅了他。

  這樣的誤會,偶爾為之好像也挺好。

67、

  到了學校門口,吳英萊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就聽到啪噠一聲響,這是車門鎖住的聲音。

  「立哥……」

  尾音消失在相貼的嘴間,吳英萊下意識的閉上眼,臉烘的一下紅透了,心裡最後只剩下一個念頭:要是被人看到了對立哥是不是會不太好?

  舌尖霸道的掃過每一個角落,碰到對方閃躲的舌頭蕭立立刻毫不猶豫的迎上去,當對方避無可避只能和他交纏時,他才滿意的放輕了力道,溫柔纏綿。

  要無法呼吸了,他會不會成為第一個因為接吻而窒息的人?迷迷糊糊的,吳英萊想。

  「深呼吸,萊萊。」蕭立萬分懊惱,是他太猛浪了,萊萊都還沒有學會怎麼親吻,他就這麼不管不顧的來了個深吻,萊萊對他順從慣了,再難受都不會推開他,可這不能成為他放肆的理由。

  想都沒想的就聽從了立哥的話,幾個深呼吸後,吳英萊才緩過氣來,原本就紅的臉蛋這會更是紅得透亮,耳尖脖子都紅了,蕭立忍住現在就把萊萊扒了看看是不是身上也紅了的衝動,又輕啄了他紅豔的嘴唇幾下,這才戀戀不捨的把人放開。

  「有什麼事馬上給我打電話,手機號碼記住了嗎?」

  「記住了,立哥,我都能倒背了。」抬手看了下時間,呀,好晚了,「快開門,我今天肯定是最晚的一個。」

  「沒關係,只是填個志願,如果出去吃飯一定不要亂吃東西,尤其不能喝酒,要是病了明天就不能陪我去雲南了。」

  「嗯,我不會喝酒的。」自己身體什麼情況沒人比他更清楚了,他不想再看到立哥為他幾夜不眠,不想再讓皮皮偷偷的哭,無法控制的情況他不敢保證什麼,自己去禍害是一定不會的。

  看著人進了校門,明明只是像以前一樣去學校,可蕭立就是覺得焦躁不安,對萊萊這麼多年的渴望一朝得到回應,欣喜若狂的同時也難掩不安,這種不安一時半會難以消除,只能讓時間來撫慰。

  如果可以,蕭立很想把人時時刻刻帶在身邊,上什麼學,有他在,萊萊根本不需要那樣一張文憑就能過上最好的生活,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普通人十輩子都賺不到的錢財,以及他所有的愛情。

  可是他在給與萊萊這些的同時愛他的同時卻不能禁錮他,萊萊是個獨立的個體,他有自己的想法,有想要實現的願望,比如說當老師,徜徉在書海裡的萊萊那麼快樂,當有一天他站上講台了,也一定是滿腹熱情並且開心的吧。

  他要做的,不是折斷他的羽翼,而是伴在他身邊陪他一起翱翔,他的萊萊有他遠遠不及的精神世界,他只希望萊萊的世界裡能有他的位置,在萊萊飛累了時一回頭就能看到他在,能放心的依賴的歇息在他的懷裡,這就夠了。

  他的萊萊,想要和他並肩,而不只是庇護。

  只要是萊萊想要的,他都是願意給的,哪怕是他不那麼願意給的自由。

  高中畢業班的教室如果說在考前是一座座的小山的話,考試後就成了垃圾場了,被壓榨了三年的怨氣在此時全部發洩出來,撕書的有,扔書的更多,踩上幾腳出氣也全屬正常,當一個人還是和以前一樣規規矩矩的坐在那裡反倒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就連發洩的心思都少了。

  再踩了一腳,呂力揚一個用力坐上吳英萊的課桌,對著那壘得高高的整齊的課本抬下巴,「還準備帶回去?」

  吳英萊笑眼看著大家發瘋,自己不參與不見得就不願意看別人那麼做,「嗯,我有一間很大的書房,立哥給我做了四個大書架,頂到了屋頂上的那種,放這些書完全沒問題。」

  被折磨了三年還準備帶回去收藏?呂力揚對同桌了一年的同學無語。

  一中也沒幾個人不知道吳英萊這個人的,不只是因為成績好,還因為他比老師更簡潔的解題方式,現在一中理科的老師解題都在往這個方向靠攏,他們都認為是吳英萊的功勞,畢竟沒有哪個老師願意被人說連個學生都及不上。

  當然,他的家世也被無數人打聽,原本以為他家是很有錢的人家,後來曝出來他的檔案上家人一欄填的是父母雙亡,有一個弟弟和一個異姓哥哥。

  要說那個哥哥很多人都見過,基本每天都會開車來接吳英萊放學,很高大很帥,最主要是對吳英萊好得無與倫比,學校裡不知道多少人暗恨自己沒有個那樣的好哥哥。

  B市的孩子都是有點見識的,自然認得車的標誌,看著不起眼,價格卻是實打實的貴,遠不是那些便宜貨可比的,再看看人家兄弟的穿著,不是滿大街上可見的牌子,可誰也不能說比那些差,尤其是吳英萊,有心的人暗自留意,發現他的衣服雖然樣式沒有多大變化,可絕對不會久穿,呂力揚就是這有心人之一。

  所以他早就把吳英萊暗中列為可交往的人,同桌一年,他儘可能的和他打好關係,一開始心思不純,自然就不會多用心,吳英萊只是淡淡的回應他,和對班上的任何人沒有區別,後來同桌久了,自然的把他當成了朋友,不知道什麼時候,吳英萊對他的態度也有了變化,一琢磨,他就知道了,吳英萊可以說是什麼都不缺,而且明顯被保護得很好,可他並不無知,相反他很敏銳,想要和這樣的人交朋友,只能用真心來換。

  到現在,兩人也可以算是比較好的朋友了,呂力揚很遺憾,要是再有一年,他們的關係一定會更好。

  「大學你打算報哪裡?」

  「當然是B市,我的家人都在這。」吳英萊想都沒想的回道,如果考不上B大,就算去一個不那麼好的大學他也是要留在這裡的,他最重要的兩個人都在這裡。

  呂力揚眼睛一亮,「哪所大學?」

  「目標是B大,不知道考不考得上。」

  「以你的成績肯定沒問題,而且我們本市的人分數線沒那麼高,哈哈,吳英萊同學,說不定我們還可以繼續做同學哦!」

  「你也打算報B大?」

  「當然,我們班報B大和Q大的肯定多,你沒忘了我們這是一中的重點班吧,要是我們都考不上,B大和Q大就要招不到人了。」

  聽到他這麼說,吳英萊放心了,他的戶口早就跟立哥還有皮皮一起遷到了這裡,所以現在他也算是B市人了,如果是外地報B大的分數線,他可能還要提一口氣,現在嘛,他有八成把握了。

  「你打算報哪個系?」

  「我爸要我報經濟學院,我不想學那個。可我沒得選擇。」呂力揚搓了把臉,顯然為這個煩得很,「你呢?」

  「中文系。」

  呂力揚看他一眼,「你還真適合念這個,你哥沒意見?」

  說起蕭立,吳英萊眼神有些飄,心下卻覺甜蜜無比,「我想念哪個系他都會支持我。」

  「有個這樣的哥哥真好,我也想要!」呂力揚哀嚎,為毛他要學經濟啊,他煩死那個了。

  他的哥哥就是很好,吳英萊很認同的點頭,「我覺得讀書就要讀自己感興趣的,不然哪裡學得好,你自己想去哪個系?」

  「我想學醫,我家人不答應。」

  「學醫啊,和我弟弟一樣,我弟弟才幾歲就說要當醫生,現在還堅持,他都跟著陳醫生學了好多年了。」

  呂力揚一臉怨念的看向吳英萊,「你別再說話拉仇恨了,像我們這樣有點家底的家庭怎麼可能想學什麼就學什麼,不信你問問其他人,看看有幾個家長沒有美其名曰為我們好給出建議實則強迫我們選他們認為好的學校院系?」

  是這樣嗎?吳英萊眨了眨眼,那還真是可憐,立哥就不會,雖然進入高三後立哥比他還緊張,但是在選擇志願上沒有多說過一句,他說想讀中文系立哥馬上就說好,還說他這麼愛看書讀這個系最合適。

  不干涉他的人生,這是立哥給他的尊重,愛上這樣一個人,就算他是個男人也沒什麼不好吧。

  反正,他現在覺得自己很幸福,從來沒有過的幸福,如果有一天別人知道了他也不怕,立哥已經解決了他所有的後顧之憂,他唯一擔心的,就是皮皮和小舅一家接受不了。

  今年暑假要不要回去一趟?吳英萊撐著頭想。

  又有三年沒有回去給爸媽掃墓了,真是不孝,可是那裡他真的一點也不想回去,在知道吳良被判了五年後就更不想回去了,他不想聽到難聽話,也不想看到嬸嬸他們一家,他怕看到他們怨恨的臉。

  雖然他沒有做錯什麼。

68、

  熱熱鬧鬧的填了志願,所有的表格都交上去後,班長大人拍了拍手引起大家注意,揚聲道:「咱們今年的班費還剩了不少,我估摸著定了吃飯的地兒,三年同學,以後就要各奔東西了,中午這頓飯,我希望大家都能到,這次缺席,下次再要全部聚齊就沒這麼容易了。」

  「去去去,誰要是不去我們抬著去。」

  呂力揚瞄了認認真真在裝書的同桌一眼,撐得鼓鼓的書包讓他覺得傷眼,三年高中下來,他討厭書包。

  「吳英萊,你去不去?」

  吳英萊抬頭,「我早就答應了蕭玲會去。」

  「蕭玲?」呂力揚半站起身來找著了人,果然,那視線若有似無的就沒離開過他同桌身上,「怎麼都畢業了,你們反倒攪一起去了?」

  「什麼攪一起去?」

  「你和蕭玲啊。」

  弄明白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吳英萊都懶得理他,繼續低頭裝書,書包好像太小了,書會裝不下。

  「哎哎哎,吳英萊,我瞎說的,不會被我說中了吧。」

  「你也說你是瞎說的了。」

  扯了把自己頭髮,呂力揚湊過去幫他撐開書包的口子好方便他往裡繼續塞,邊道:「蕭玲喜歡你班上誰不知道?就你傻傻的感覺不出來。

  「我和她話都沒怎麼說過,怎麼會喜歡我?你剛剛不還說你是瞎說的?」

  「你別管我怎麼說的,反正你要是不喜歡她就別和她走近了,你這麼好名聲別臨到頭了反倒因為這事給壞了。」

  「我知道的,我有喜歡的人了,不會和別人牽扯不清。」

  呂力揚愣在那裡,他是不是聽到什麼了不得的話了?乖學生吳英萊有了喜歡的人?身為同桌,他怎麼一點也不知道?除非……

  「不是我們班的?老實交待,是不是我們學校的?」

  「不是,他……他比我大,沒上學了。」說到心上人,吳英萊臉有點紅,那其中的甜蜜是個瞎子都感覺得出來。

  呂力揚一時間之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不會吧,不是吧,比吳英萊大,還沒讀書了,吳英萊這麼厲害一個尖子生,到底看中那姑娘什麼了?

  「她,嗯,就是她長得漂亮嗎?」

  漂亮?立哥好看嗎?當然,「好看。」

  「那就怪不得了,原來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哎,吳英萊,我們是朋友吧,是兄弟吧,什麼時候帶出來給我看看,我給你把把關。」

  「不行的,他太忙了,而且我們明天就要去雲南玩一個星期,你不是也報的B大嗎,以後有機會見面的。」

  「那好吧,記著啊,一定得給我瞧瞧。」看著滿面桃花的同桌,呂力揚總覺得哪裡不對,可又琢磨不出來,果然,他還是太嫩了啊,認命吧,去經濟學院往死裡操上幾年,說不定他也能變得有城府,就像吳英萊的哥哥一樣。

  「吳英萊,你收拾好了嗎?」軟軟的女聲,不用看吳英萊也知道來人是誰,以前不清楚她的心思倒沒什麼,可現在既然知道了,就像呂力揚說的,該注意的地方他就要注意,不能對不起立哥。

  抬頭客氣的笑了笑,「差不多了。」

  呂力揚眼睛在兩人之間轉了轉,一手提起吳英萊的大書包,把桌上剩下的那厚厚幾本放到他手裡,「我幫你背著,就你這小身板別壓垮了。」

  「我沒有那麼沒用。」這麼說著,吳英萊也沒去把書包搶回來,抱著幾本書站起來,道:「蕭玲,其他人都走了,我們也快走吧。」

  「嗯,我幫你拿兩本書吧。」

  「不用,我拿得起。」吳英萊迴避得太快,快得都像是在躲避,蕭玲伸出去的手尷尬的頓在那裡,呂力揚見狀,心裡翻白眼,口頭上卻趕緊給兩人解圍。

  「蕭玲,你不能因為我說他小身板就真的去給他拿書啊,那不是太看不起他了?男人的自尊心啊,是個很奇妙的東西。」

  蕭玲恍然,原來是這樣,剛才是她莽撞了,若無其事的收回手攬了攬頭髮,極其自然的改了個話題,「你們暑假有沒有什麼計劃?」

  「我約了人出去玩,呂力揚你呢?」

  「出國去玩,我要把高中三年失去的都給玩回來,不到開學前的最後一天我是不會回國的。」

  要是立哥有時間陪他,他也想玩上一個暑假,想起立哥,吳英萊知道自己有什麼事要做了,「你們先和大家一起去吧,我要去打個電話。」

  蕭玲連忙道:「你要是找不到地方怎麼辦,我在這裡等你吧。」

  「我知道班長說的那個酒店在哪裡,我去過的,快去吧。」和兩人揮了揮手,吳英萊小跑著離開,壓根沒看到蕭玲難看的臉色。

  呂力揚收了笑臉,冷眼看著女人黯然神傷的表情,「你沒戲了。」

  蕭玲雙手絞在一起,不安,卻倔強,「我喜歡他沒有錯,我也報的B大,第二志願第三志願都是在B市,只要他身邊沒人我就有希望。」

  「他有女朋友了。」

  蕭玲猛的抬頭看他,「你騙人,他沒有女朋友,我查得很清楚。」

  呂力揚湊近他,神情危險,「你查他?」

  「我……我查的是他,關你什麼事?」

  呂力揚冷笑,不屑理會這樣一個女人,蕭玲喜歡吳英萊確實是全班皆知的事,可是蕭玲的背景知道的人卻不多,在B市這樣一個地方最不稀缺的就是官兒,大官小官不大不小的官遍地走。

  而蕭玲家,就是屬於那種不大不小的範圍內,有些能量,卻也只能對老百姓用用。

  「我敢斷言,蕭玲,吳英萊看不上你。」

  「哼,走著瞧。」

  哪裡還用得著走著瞧,現在就夠看了,自從他點破後,吳英萊就無形中把距離給拉開了,那人,看著好脾氣好說話,同桌一年足夠他看清那人底子裡是個多漠視旁人的人,可這樣一個人應該是無情冷漠的,偏偏他對你笑是真的在笑,溫聲細語的說話,耐心足足的為你解題,真是個矛盾的人。

  跑去小賣部打電話的吳英萊根本不知道兩人的針鋒相對,拔通電話號碼後心就撲通撲通的跳得歡。

  「萊萊?」

  吳英萊在電話這頭愣住了,下意識的就問,「立哥你怎麼知道是我?」

  電話裡傳來低沉的笑聲,直把聽到的人笑得面紅耳赤,一副要燃燒的模樣。

  「感覺是你,中午要出去吃飯是嗎?」

  「嗯,班長說就吃中午一頓飯,立哥,我吃了飯去你那裡還是回家?」

  「你告訴我酒店名字,我到時候來接你。」

  「可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散。」

  「沒事,我下午沒事了,有很多時間,接了你我們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只是說說便覺得無與倫比的好,吳英萊笑得酒窩都出來了,「好,我們就在一中旁邊的好再來酒店,有個很大的招牌,在一中校門口一眼就能看到。」

  「好,知道了,你少吃點東西,等散了我再帶你去吃其他的。」

  「好,同學還在等我,那我先掛電話了。」

  「等等。」

  「立哥,還有事?」

  「嗯,有事,萊萊,我想你了,這對我來說是最大的事。」

  做賊似的,吳英萊下意識的看向在櫃檯裡收拾的老闆娘,立哥真是……

  「我我掛電話了,就這樣。」

  「喲,這是給小女朋友打電話了吧,還不好意思了。」老闆娘找錢給他時才看到他紅通通的臉,那嫩紅嫩紅的模樣忍不住伸出手去掐了一把,吳英萊這下是連找零都不要了,撒丫子就跑。

  今天,真是丟臉丟夠了。

  蕭立聽著電話裡的盲音,戀戀不捨的掛了電話,他幾乎可以想像到萊萊此時的樣子,一定是又羞又窘的不知如何是好。

  真遺憾看不到。

  「你們兩個怎麼還在這裡?」

  「等你啊,怎麼臉紅成這樣?女朋友說什麼情話了?」

  蕭玲臉色一白,緊張的等著吳英萊的回答,心裡面喊著,『否認,快否認!』

  吳英萊只是笑笑,不接這茬,「快走吧,別讓人等急了。」

  呂力揚眼角瞄到蕭玲泛白的臉色大感滿意,雖然還不知道吳英萊的女朋友是個怎樣的人,但是蕭玲這種真心配不上,當別人不知道她心裡那些小算盤?

  高中三年,人生十五歲至十九歲概括其中,那些曖昧的情愫,飛揚的青春,被課本壓榨的同時苦中作樂的每一個瞬間,哪怕是為了名次的爭鬥這時候都能拿來當成笑料談了,B市一中和別的學校不一樣,尤其是在這個尖子班裡,他們的未來都是規劃好了的,出國是很大一部分人即將要走的路,這次過後的分別就再也不是一個假期就能再見了。

  以後的同學會也會因為各種原因而無法全部聚齊,所以這次的聚會大家心裡都很珍惜。

  吃飯時氣氛還是愉悅的,沒有了高考這坐大山,連空氣都是帶甜味的,可當班長說起即將起程去遙遠的大西洋彼岸時,氣氛沉寂下來。

  「會再見面的,到時候請叫我海歸。」

  「大海的海,烏龜的龜吧。」

  「哈哈哈,那也是海龜,這幾年的同學聚會我會缺席,等我回來,我再請大家吃飯。」

  「光吃飯不行,幾年後怎麼說我們也要五毒具全了吧,就算缺一毒也得四毒不是。」

  班長膀子一揮,「只要你敢,我都奉陪。」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哈哈哈。」

  吳英萊只是少少的喝了點湯,其他東西都只沾了沾筷子,沒敢多吃。

  喝了口白開水,吳英萊繼續看著幾桌同學插科打諢,一個沒注意,碗裡多了一筷子肉,幾乎第一反應,吳英萊就想把這菜退回去,好在理智還在。

  看向身邊的人,「蕭玲,我吃好了。」

  「你都沒吃什麼東西,而且你這麼瘦,多吃些肉。」

  想了想,不能失了風度,吳英萊勉強笑笑,「我一會再吃。」

  聽到這話,蕭玲才心滿意足的收回視線,對上對面呂力揚的視線時還挺了挺胸,回以挑釁的眼神。

  呂力揚冷笑,沒有理會,把吳英萊當成小綿羊?蕭玲,光這一點你就錯遠了。

  「今天這日子沒酒不行,班長,買酒。」

  班長笑罵,「就這一頓都是我拿了零花錢墊上的,還想喝酒,做夢。」

  「誰身上還有錢?湊上。」

  雖說大部分在坐的家底都不錯,但是家裡都管得嚴,零花錢都是有數的,想要滿足這麼多人都喝上一杯,一點點錢可不夠。

  吳英萊看了一會,笑咪咪的舉起手,「我有錢,但我有個要求。」

  一幫來了興致的人雙眼放光的看著他,「說。」

  「我不喝酒,你們知道的,我身體不好,喝不得酒。」

  班長一拍桌子,「嗨,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就是你不說也沒人會讓你喝,快快,給錢。」

  把書包從地上提起來,在內袋裡掏了掏,抓出一把摺得整整齊齊的綠票子,嘴角愉快的勾起,他就知道立哥這個習慣一直在,就怕他有什麼需要特別花錢的地方,每次換書包都會在他不常用的內袋裡放下兩千塊錢,他這還是頭一次動用,嗯,感覺很好。

  「嗷,吳英萊,你才是我們班的大款,我數數。」班長一點也不客氣的接過去數了數,「兩千,夠我們喝點好的了,走,去幾個有力氣的搬酒。」

  見此情景,蕭玲背挺得更直,彷彿倍有面子的是她,身體往吳英萊的方向靠近了些,又給他夾了一筷子肉。

  吳英萊只覺得莫名其妙,他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難道一定要明確的拒絕才行?

  看他望著自己,蕭玲嫣然一笑,「這個菜挺好吃的,你試試看。」

  他一點也不想試……吳英萊決定從現在開始他絕對不再左右看了,好想立哥。

  「酒來咯。」

  吳英萊一瞧,居然拿的白酒,不由得問了一句,「你們沒有拿高度數的吧。」

  「四十二度,沒事,就一人一兩,我算過了,這個酒不錯,不上頭的,就是貴點,要是沒有你資助我們還喝不起。」班長不為以意的一桌擺了兩瓶,服務員相繼進來把小杯子擺上。

  「來來來,大家舉杯,就當是為我餞行了,吳英萊,你把茶杯舉起來。」

  吳英萊倒了點白開水到小酒杯裡,「和你們的一樣了。」

  「典型的表裡不一啊,罰你多喝一杯。」

  「好。」吳英萊仰起脖子一飲而盡,又把小杯子倒滿,那爽快的樣子很是刺激了大家一把。

  「好樣的,來,這事咱們得向好學生看齊,乾杯,祝大家都前程似錦。」

  「班長一路順風。」

  「滾你的一路順風,我要真順風就空難了,換句。」

  「那一路平安,平安總沒錯吧。」

  「這句沒錯,乾杯。」

  「乾杯。」

  吳英萊隨著大家的動作一起喝了,突然生出一種……如此美好的感覺,他想要感慨的,應該是年華吧,他想。

  一杯酒下肚,平日裡膽子小的此時都話多起來了,說著說著眼淚叭噠叭噠的掉,就像是打開了一個名為淚水的開關一般,不少人跟著掉起了眼淚。

  吳英萊低下頭,他心裡有些澀澀的,卻沒有想哭的感覺,他的眼淚好像在立哥面前流光了,在別人面前紅下眼眶都是極限。

  可是他心裡是不捨的,不捨得這些相處了三年的同學,從一開始的不遠不近到後來他身邊的人來人往,他不討厭這種變化,甚至是有些享受的,他享受那種為人解惑的感覺,尤其是在看到他們一臉恍然大悟時產生的成就感,讓他更堅定了以後要往為人師者這個方向走的決定。

  「我有事要說。」蕭玲猛的站起來揚聲道。

  看到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後,蕭玲咬了咬唇,心一橫,道:「我蕭玲,喜歡吳英萊,喜歡了你兩年半,我想請你做我的男朋友,你願意嗎?」

  「喲喲喲,表白喲,快快快,咱們蕭大美女都主動了,吳英萊,你還愣著幹什麼。」

  吳英萊眉毛微皺,對他有幾分熟悉的呂力揚知道他這是不高興了。

  吳英萊確實是不高興了,在這樣的場合,如同被逼迫一般要給人回應,這種感覺,他很不喜歡,不要說他心裡有了喜歡的人,就是沒有,他也不會喜歡上蕭玲,無關於外表性別,蕭玲太強勢了,她那種強勢表現得不明顯,平日裡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但是只要接觸過幾回就感覺得出來,更何況他本就敏感。

  人大都喜歡強者,願意被強者掌控,但是這個強者不能是性格上的強,而是各方面的絕對強勢,比如蕭立。

  看吳英萊這麼久都沒有反應,起鬨聲慢慢小了,蕭玲臉色漸漸泛白,難道她選的時機不對嗎?

  房間裡安靜下來後,吳英萊才緩緩開口,「抱歉,我有戀人了。」

  「你沒有,我從沒見過。」

  「我從不說假話,信不信在你。」這樣的糾纏不清真讓人厭煩,吳英萊垂下眼簾掩下其中的不耐,臉上是一貫的平和。

  「我……我……我喜歡了你兩年半,吳英萊,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這會就算是旁觀的人也覺得她這話過分了,你的感情是感情,別人的就不是?必須得給你的感情讓路?

  「因為你喜歡我,我就得拋棄我的戀人和你在一起?那以後再出現一個女人,說她喜歡了我很久,我是不是又要拋棄你和她在一起?蕭玲,你把別人的感情當什麼?你又把我當什麼?」

  發威了發威了,呂力揚在心裡拚命鼓掌,他就說吳英萊從來就不是小綿羊。

  蕭玲絞在一起的手指節都發白,屋裡的靜謐越發趁得她狼狽尷尬,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狠狠看了吳英萊一眼,蕭玲再也受不了這樣怪異的氣氛了,抓起包飛奔而出。

  好好的畢業宴被這麼一弄什麼熱鬧氣氛都沒了,班長雙手一擊站起來身來道:「飯也吃了,酒也喝了,今天就到這吧,咱們四年後再聚。」

  「好,相約四年後。」

  「擊掌。」

  一時間,屋內只聞擊掌聲不絕,到分離時,吳英萊覺得自己的手都麻了。

  酒店門口,強撐著笑臉說再見的有,狠狠給一個擁抱的有,抹著眼淚的有,道著高山流水有緣再見的有……吳英萊被班長一個熊抱人直往後仰,差點摔倒,酒量不怎麼好的班長大人哭得一臉的淚。

  「吳英萊,這三年我唯一服的人是你,我熊選民服你,你要一直保持這樣子,下次回來你要是被人帶壞了我揍你。」

  雖然不甚理解他話裡的意思,吳英萊還是順口應下,「嗯,我一直這樣。」

  呂力揚也過來抱了抱他,吳英萊滿臉黑線的推開他,「別說你也要出國了,上午不是還說和我一起報的B大?」

  「我這是眼紅,班長能抱你,我就不能?吳同學,做人不能這麼偏心哪。」

  「老班,呂力揚說你壞話。」

  「哪呢,呂力揚你給我出來,揍不死你。」

  呂力揚輕笑,這樣的青春啊,真好!

  蕭立在車裡看到他的萊萊被兩個人抱了差點沒忍住跑出去把人拽回來藏好,心下不停的安慰自己,他的萊萊這麼優秀,被人喜愛是正常的,越多的人喜歡萊萊越好,那樣萊萊就會越幸福,他不嫌多,只要不是愛情的愛。

  他所有的愛情都給了萊萊,萊萊的愛情也只能屬於他一個人,誰都別想搶走。

69、

  早在走出酒店的那一刻,吳英萊就看到立哥的車了,和同學做了最後的道別,抱著一撂書,從呂力揚那裡拿過大書包小跑著朝車子跑去。

  蕭立趕緊下車,先接過大書包,再把他手裡那幾本書也拿了過去,「其他人都空手,怎麼就你還拿著這麼多書?」

  「不想扔了,反正家裡書架很大,放得下。」

  聽他這麼說,蕭立也就不說什麼了,萊萊愛書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樣積極向上的小愛好他非常支持。

  「沒吃飽吧,我還沒午飯,陪立哥去吃點?」

  吳英萊皺起眉頭看他,他自己胃不好,小小受點刺激就會胃疼,那種折磨死人的疼痛他一點也不想立哥和皮皮嘗到,對他們的飯點一直看得非常緊。

  話一出口,蕭立就知道要糟,邊發動車子邊又裝作不在意的加了句,「上午送你過來後我去見了個客戶,一起喝了個上午茶,正好留著肚子陪你吃中飯,萊萊,我們去吃粵菜吧,我公司附近新開了一家,味道不錯,也乾淨。」

  原來是這樣,吳英萊眉頭鬆開,白淨的小臉上重新有了笑意,「好,聽說粵菜很清淡,我都沒去吃過。」

  「這裡以前沒做粵菜的店,等有時間你跟我去粵市,去當地吃才能吃到地道的。」

  「好,高中三年終於讀完了,我覺得骨頭都輕了,還沒有作業,這個暑假我都不知道要怎麼過。」

  「也就你嫌沒作業,別人是巴不得不用做。」蕭立哭笑不得的看他一眼,「高中三年我看你也沒多辛苦,早睡早起的和平時也沒差別。」

  「當然辛苦了。」吳英萊瞪大眼,「比初中累多了。」

  我可一點沒看出來,蕭立在心裡道,別人家的高中生是怎麼用功的他沒看到過,但也時有聽聞,看書背筆記到凌晨是常有的事,哪像他家這個,九點半準時上床睡覺,他要是回去晚了一點,他就在沙發上昏昏欲睡,那渴睡的模樣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幾天沒睡覺了。

  高中三年,尤其是最後高三那一年,他都是儘量早的回家,早早的抱著人睡覺,萊萊精神比常人要差一些,睡好了才能不掉肉。

  這些年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點肉,經歷了高考也沒有掉,這比萊萊考上個好大學還讓他高興。

  兩人吃了頓清淡味道卻極好的粵菜便回了家,把那些課本一本本的擺好,象徵著最辛苦的三年過去,也告別了人生中最青澀的卻也最青春的年華,走向成熟。

  一家三口還在吃晚飯時,吳靖冬和蘇源豪就到了,那滿心歡喜的樣子讓吳英萊有點心酸,同性在一起是沒有孩子的,以後他和立哥年紀再大一點是不是也和吳叔叔一樣這麼渴望孩子了?

  蕭立看向蘇源豪,「吃過飯了嗎?」

  「吃了來的。」蘇源豪彎腰把吳靖冬踢得一隻翻一隻順的鞋子撿起來整齊得擺放到自己鞋子旁邊,平時吳英萊並不會注意到這些,可在明白自己對立哥的感情後,再又知道了吳叔叔和蘇叔叔的關係,今天看到兩人吳英萊就總是忍不住去關注,想對比一下和自己跟立哥有什麼不一樣。

  立哥會給他這麼整理鞋子嗎?不會,因為他不會像吳叔叔一樣直接踢掉,他會一板一眼的彎腰脫鞋,所以立哥沒有機會給他這麼做,但是立哥會給他買很多東西,會給他做飯,會小心翼翼的給他熬藥……想想,好像只要是對他好的,他想要的,立哥無不滿足他。

  所以,這有什麼好比的?

  「一個人在想什麼呢?搖頭晃腦的。」吳靖冬好笑的看著不知道走神到哪裡去了的人,對小萊的喜愛並沒有因為和皮皮走近而減少,這孩子,讓人無法討厭,一旦接觸便會想對他好。

  吳英萊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笑笑,「吳叔叔,蘇叔叔,你們坐,我去給你們切西瓜。」

  「別理我們,你先吃飯,別胃又難受。」

  「我吃好了。」

  中餐吃了兩頓,後面那頓又吃得多了些,晚上他本來就不餓,只裝了半碗飯,剛好吃完。

  看蕭立都沒有反對,吳靖冬也就不多說什麼了,自然而然的坐到蘇源豪身邊。

  蕭立扒完碗裡的飯也放下了碗筷,抹了下嘴坐到兩人對面,「皮皮這一個星期要麻煩你們了。」

  「說什麼麻煩,我還巴不得他多來麻煩我們,可這小孩被小萊教得太好了,都不知道提要求。」

  蕭立笑得隱隱有些驕傲,和大多數同齡孩子比起來,皮皮真的算是非常好帶並且聽話的了。

  和別人家控制孩子零花錢不同,他們家的零花錢是直接放在茶几下面的櫃子裡的,零零散散放著幾百塊,他和萊萊都會經常察看,少了就再添些進去,皮皮要買什麼東西也不用請示他們,從裡面拿錢就是,好幾年下來沒有出過任何問題,這一點放到任何一個孩子身上都是值得驕傲的。

  就算偶爾一兩次會多用一些,兩人也不會過問,可事後兩人也會知道這錢是幹什麼去了,皮皮喜歡在飯桌上和兩個哥哥說他身邊發生的事。

  至於萊萊,他就沒有想過要控制他的零花,每月三千的家用他都會放進床頭櫃裡,不管上月還剩了多少,他都一分不會少的再添進去,萊萊常穿的衣服裡他也會注意放上錢以防急用,書包裡那個內袋裡的錢經常去摸摸,這還都是看得到的地方,至於看不到的地方他為萊萊攢了多少,那就只有蕭立自己知道了。

  他從來沒告訴過任何人,家裡的存款戶頭,房子的戶主以及一些不動產全是萊萊的名字,他說過,他要保他的萊萊一生無憂,就算哪天他有什麼意外或者公司遭遇危機也不會影響到萊萊,這是他的自私,也是他表現愛的方式。

  吳英萊端著切好的西瓜出來,「西瓜放冰箱冰一下午了,你們快吃幾塊解解暑。」

  吳靖冬也沒有客氣,先拿了一塊遞給蘇源豪才自己拿了塊去吃,蘇源豪則是扯了紙巾放他手裡再慢悠悠的開吃。

  兩人的動作都太過自然,親暱到極致便只覺得理所當然了。

  吳英萊不由得看向蕭立,等他們到蘇叔叔他們這個年紀,是不是還能這麼好?

  說到底,關係的改變讓他心裡沒了安全感,他怕失去,他怕立哥不會一直愛他,在他心裡,愛情比親情更容易失去。

  「怎麼了?」剛吃了飯,蕭立也沒有去拿西瓜,第一時間感覺到了萊萊的不安,連忙抓住他的手問。

  吳英萊搖了搖頭,看皮皮吃完了在收拾趕緊收回被握住的手起身,「沒事,我去洗碗。」

  「哥,你坐著吧,我來洗就成,幾個碗你還怕我洗不乾淨啊。」

  吳英萊走過去,拿過他手裡的碗,「不用你做,你的手是要留著拿手術刀的,去陪吳叔叔說話。」

  皮皮聳聳肩,這方面他向來強不過哥哥,只能坐過去吃西瓜,「我哥覺得我這雙手除了拿手術刀就不能做別的活了,再這麼下去還沒拿手術刀這手就先廢了。」

  「你哥那是慣著你。」吳靖冬吃完一塊又拿起一塊,「也真奇怪,小萊別的地方也不慣你,怎麼就從來不讓你做家務呢?你一個小男子漢,以後的大男子漢還能一直十指不拈香啊。」

  皮皮拿起一塊西瓜,邊道,「其實我哥哪方面都慣著我,要不是我本質好早就學壞了。」

  吳英萊沒好氣的瞪他,「感情我還慣錯你了?你要不是我弟弟我才不慣你。」

  「絕對沒有,我哥最好,天底下第一好。」

  吳英萊白他一眼,端著碗筷去了廚房,從小寶貝到大的弟弟,這些家務事自己又不是做不了,哪會讓他去做,個子長得再快,他如今也只有十四歲,正是該好好玩樂的年紀。

  他說的理由也沒錯,皮皮對醫術的興趣這麼多年都沒有褪去,還一直堅持跟著陳爺爺學,以後當醫生的可能性很大,聽他平時說的那話,他雖然現在是學的中醫,以後卻是想學西醫的,學西醫哪能不動手術,所以皮皮的手在他心裡可金貴了。

  他的弟弟一定會比他有出息,他一直都這麼認為。

  蕭立陪他們說了一會說就起身去了廚房,吳靖冬湊近皮皮,壓著聲音問,「蕭立是不是挑破了?」

  皮皮點頭,回以輕聲,「我哥還以為我不知道呢,想瞞著我。」

  「那你打算怎麼辦?和你哥說開嗎?」

  「不,我等著我哥來和我說。」

  吳靖冬敲了他腦袋一記,「混小子,你哥白對你這麼好了。」

  「別敲我腦袋,笨了賴你。」混小子揉了揉額頭,「你以為立哥會看著我哥糾結啊,他才捨不得,肯定會和我哥說的。」

  「就你理由多。」趁他不注意,吳靖冬又敲了他一記,還得意的吹了吹手指頭。

  皮皮直朝他呲牙咧嘴,要不是旁邊還坐著一坐大山,他都想撲過去還上這禮。

  這日子沒法過了,哥哥有立哥陪著,吳叔叔有蘇叔叔陪著,陳爺爺有賀爺爺陪著,就剩他一個孤家寡人,好寂寞。

70、

  一覺醒來,吳英萊才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這不是自家的床。

  「醒了?」

  嗯,人還是這個人,吳英萊不甚清醒的挨過來,熟悉的氣息讓他安心的蹭蹭,也沒管這是哪了,立哥總不會把自己賣了。

  蕭立看他這副模樣不由得輕笑出聲,乾脆把人摟到自己懷裡來摟著,「再睡會,還要一陣才到。」

  「睡好了。」吳英萊睜開眼,「這是哪?」

  「飛機上,忘了我們今天要去哪了?」

  經蕭立一說,吳英萊迷迷糊糊的記起來了,好像衣服都是立哥幫著穿的……

  他平時也沒這麼渴睡,這幾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高考過後太過放鬆,總有種睡不夠的感覺。

  「還要多久到啊。」

  軟軟的小尾音讓蕭立身子都酥了半邊,緊摟了他一下,道:「一個小時吧,你再睡一會就到了。」

  「不睡了。」掙扎著坐起來,剛想再說些什麼,前邊坐位上的人就回過頭來,那眼神裡的興味,讓吳英萊覺得有點怪怪的。

  蕭立也感覺到了,抓著他的手更緊了些,萊萊不懂這種眼神,他懂。

  「餓不餓?」

  吳英萊收回視線,儘量忽視那人的眼神,往立哥身邊移了移,搖頭道:「我早上是不是吃東西了?口裡有點酸,肚子也不餓。」

  「就喝了杯牛奶。」

  「飛機上的東西不好吃,到了地頭再吃吧。」

  「也好,我給你帶了書,要看嗎?」

  「看。」

  他就知道帶了準沒錯,蕭立趕緊從包裡拿出來遞給他。

  前頭的人終於收回了黏在吳英萊身上的視線,看向蕭立,眉毛微揚,帶著點莫名的挑釁。

  「你們好,我叫馮希希,難得在飛機上相遇,不知有沒有幸和兩位認識認識?」

  這是搭訕?恐怕人家主要想理會的是萊萊,他只是順帶的吧,蕭立面無表情的看著前面那個自稱馮希希的人。

  吳英萊看立哥沒說話,向來很有禮貌的孩子不好意思晾著對方,淡笑著接了話,「馮先生你好,我叫吳英萊,這是我哥哥蕭立,我們也是去雲南。」

  蕭立微微點了下頭當是打了招呼,對覬覦自己寶貝的男人無甚好感。

  馮希希眼神在兩人之間掃過,兄弟?是他們沒開竅還是自己看錯了?國內的人難道連這方面的事都不懂嗎?可那個男人看起來可不是這麼回事,那種佔有的姿態不用任何言語就表現得分明,尤其是在同類面前。

  「那我們還真是有緣,對了,你們有找導遊嗎?要不我們三人一起?」

  吳英萊下意識的排斥這種太過刻意的親近,沒有閱歷不代表他就無知,書本是他最好的老師,這次吳英萊沒有接話,而是看向蕭立,那種滿心依賴的樣子讓馮希希眼睛都亮了,若是這種眼神是看向自己……

  蕭立也不理他,逕自拉著吳英萊躺到自己腿上,用毛巾毯鬆鬆搭在他腰上,「看會書,很快就到了。」

  「好。」吳英萊自覺禮貌上已經完全夠了,也就不再理會前坐的男人,換了個舒服的位置,翻到夾了書籤的那頁一頭扎了進去。

  蕭立的手自然而然的放在吳英萊肩上,守護的姿態,看向前邊明顯很有興致的男人。

  「馮先生不用這麼自來熟,只管走自己的道就是。」

  馮希希晃了晃脖子,重又看過來,「推拒別人的好意很不禮貌。」

  「勉強自己接受別人的好意就是所謂的禮貌?這樣的禮貌我為什麼要有?」

  馮希希有一刻的啞然,這個男人還是他回國後頭一次覺得不好對付的人,國人都喜歡戴高帽子,明明窮得跟什麼似的偏偏還要保持著一個所謂泱泱大國的風範,講禮貌講友誼講面子,哪怕自己憋屈死了都要忍著。

  可這個男人不是這樣,看起來也並不像別人那麼無害,他有種感覺,若是做了什麼觸及這個男人底線的事,他一定很不介意對自己動拳頭。

  視線垂下,看著很自得其樂徜徉在書裡的少年,他敢肯定,這個少年便是男人不可觸及的逆鱗。

  真可惜,難得碰上一個讓自己有感覺的人,比之國外的熱情男孩,他果然還是更喜歡國內的內斂含蓄。

  可是這個少年已經有守護者了。

  嘆了口氣,馮希希老實坐了回去,收了獵豔的心思,這一會的可惜在幾年後某商業場合看到蕭立時全部變成了慶幸,慶幸當時他沒有做過分的事,慶幸當年他的識趣。

  頭等艙的人並不多,三人說話也不大聲,倒也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蕭立低頭看了少年一眼,覺得今天這樣的事以後一定還會再發生,真想把人藏在家裡誰也不見啊。

  在昆明下了飛機,蕭立直接打車去了最好的酒店,這輩子雖然他是頭一次來這裡,上輩子卻是來過好幾次的,雖然還沒有到哪哪都熟悉的程度,卻也用不著去找個導遊來擾了二人世界,再說,這次出來看景觀可不是重點。

  酒店下面的整個三層都是餐廳,蕭立先去開了房,直接帶著吳英萊去三層,點好東西後道,「萊萊,你在這裡等我,我把行李放房間去,很快下來,誰來搭話也別理。」

  「立哥你把我當小孩啊,怕我被人販子拐跑了還是怎樣。」吳英萊怒瞪他一眼,這也太看不起人了。

  他怕的從來就不是人販子啊,蕭立緊握了下他的手,快步離開。

  被人這麼著緊,吳英萊又甜蜜又覺得苦惱,他雖然沒有立哥厲害,可還是想能和立哥並肩的,這種被保護的感覺很好,卻不能時時都這樣,他是個男人,矮了點瘦了點也是個男人,是男人就是想保護別人的,天天被人保護著便覺得矮了一頭,他不喜歡這樣。

  一定要找個機會和立哥說一說,吳英萊下定了決心。

  「還真是有緣啊,在這裡又碰上了。」

  有幾分熟悉的聲音讓吳英萊抬頭,是飛機上那個男人。

  「你好。」

  真有禮貌,馮希希看了下周圍,沒看到那個看起來很不好惹的男人,「你哥哥呢?」

  「去放行李了,馮先生也住在這家酒店?」

  「這是昆明最好的酒店,當然住這了。」馮希希看著對面白白淨淨的少年,心裡又蠢蠢欲動起來,這麼剔透的人碰到一個可不容易。

  滿身書卷氣,瘦瘦弱弱的樣子給人的感覺並不弱氣,眼睛很乾淨,給人的感覺卻並不是少年的無知,很……吸引人。

  「馮先生是來這裡用餐嗎?旁邊還有空桌。」

  隱諱的提醒,馮希希很想當沒聽出來,可門口進來的人扎在他身上的眼光讓他有點坐不住了,順著這個台階就下了坡,「我去旁邊了,有機會一起吃飯。」

  吳英萊只是淡淡笑了笑,連敷衍的意思都沒有。

  蕭立快步過來,看著馮希希走遠皺眉問道,「他說什麼了?」

  「就說了幾句客套話,立哥你怎麼來這麼快?」

  擔心你啊,顯然這種擔心還一點都不是多餘的,蕭立心下嘆氣,「就在八樓,電梯剛好沒人用。」

  吳英萊點頭,看著外頭白花花的太陽有點眼暈,「怎麼感覺看起來比曬身上還熱。」

  「雲南就是紫外線強,早晚溫差挺大的,實際溫度還沒有B市高,今天咱們哪也不去,好好歇一天。」

  吳英萊也沒有反對,雖然來時睡了一路,但是立哥天天工作很少有休假的時候,尤其是這幾年他假少,立哥也就跟著不怎麼休,趁著這個機會讓立哥多休息也好,反正他也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服務員把吃的送了上來,蕭立邊幫著擺邊道,「中午喝粥養養胃,晚上我們再出去吃好吃的。」

  吳英萊看了下桌面上的菜,「立哥你再點個下飯的菜,別陪我喝粥,你不像我,喝粥不頂餓。」

  想到今天的安排,蕭立笑得意味深長,順著他的意又加了個菜,體力在有些時候是很必要的。

  粥還很燙,吳英萊也不急著喝,用勺子攪拌邊道:「立哥,你說從雲南回去後我們要不要回去橫山村一趟?我都三年沒給爸媽掃墓了。」

  蕭立沉吟了一會,道,「萊萊,以後我們總去橫山村也麻煩,要不我們和小舅說一說,把叔叔阿姨的墓遷到B市來吧,我們去看望也方便。」

  「小舅不會肯的,鄉下規矩重,遷墓不是那麼簡單的事,而且吳家還有長輩在,他們也不會同意。」

  「你們被欺負的時候他們不敢吱聲,這事上他們還敢有意見?」一想起萊萊小時候受的那些苦,蕭立就萬分不待見吳家的人,吳家並不是只有吳善吳良兩兄弟,可是在萊萊和皮皮吃苦頭的時候,那些人卻個個都裝聾作啞,沒人幫著說上一句,這算什麼長輩。

  「他們是長輩,總有站得住腳的理由。」

  看不得萊萊皺眉,蕭立收了話題,推了推他的粥碗,「這些以後再說,吃吧,涼了。」

  「嗯。」

71、

  蕭立定的是這家酒店最好的房間,帶有會客室的套間,好歹能活動的空間大了一些。

  「立哥你去洗個澡,我把行李收拾一下。」

  蕭立從行李箱裡拿了套全棉的衣服和一條嶄新的內褲出來塞到萊萊手裡,「你先去洗,我來收拾。」

  出了點汗,身上黏黏的確實不太舒服,吳英萊也就沒有拒絕,乖乖的拿了衣服去浴室。

  浴室是半透明的玻璃門,聽著水聲,看著上面隱隱綽綽的瘦削身影,蕭立低頭看了下胯部鼓起來的包,暗罵了句不爭氣,轉身去了客廳。

  匆匆洗了個澡,蕭立出來看著沒動的行李箱奇怪的咦了一聲,立哥什麼時候變懶了?

  拿毛巾邊擦著頭髮邊往外走,看到靠在沙發上出神的人更奇怪了,發生了什麼事嗎?怎麼立哥怪怪的。

  聽到響動,蕭立望了過去,頓感喉間乾澀,青澀乾淨的面容,清澈的眼神看向他時是滿滿的依賴,白色的棉服包裹住修長的身材……幸好他給萊萊帶的是這種包得嚴嚴實實的衣服。

  身體本就還沒有消下去的熱情再度湧上來,他不是這麼沉不住氣的人,等了這許多年都沒有過像今天這麼急躁過,反倒是在下嘴之前急色了起來。

  「立哥,怎麼了?是公司裡發生了什麼事嗎?我們可以先回去等你不忙了再出來。」

  挨著坐下的人滿身都是青春的氣息,閉了閉眼,蕭立站了起來繞到沙發後面,拿過他手裡的毛巾給他擦頭髮。

  「公司沒什麼事,就是公司要倒了也沒有陪你重要。」

  這是……情話吧,吳英萊悄悄紅了臉,有點不知所措又覺得甜蜜,可是僅有幾天的戀愛經驗讓他不知道要如何來表達他心中的情,他沒法像立哥一樣把情話輕而易舉的說出口。

  看著手邊成了粉色的耳尖,蕭立笑出了聲,他看到過萊萊在同學面前的樣子,舉重若輕,淡然自若,很能鎮得住人,唯獨在他面前萊萊才會有點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樣子,自從兩人的關係挑破了後更是不一樣,當然,這種情形他非常喜聞樂見。

  被笑得更加不好意思的吳英萊去頭頂上扯毛巾,「立哥你去洗澡吧。」

  蕭立任他扯回毛巾,俯下身環住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瘦削肩膀,頭挨著頭,親暱的蹭了蹭,「萊萊,高不高興?」

  雖然羞窘,但吳英萊還是誠實的點頭,「和立哥一起,很高興。」

  頓了頓,又道:「就算只是待在家裡,也高興。」

  蕭立鬆開雙手摩挲著萊萊的手臂往下滑,直至手指相扣,交叉著緩緩收緊,帶著點曖昧,嘴唇有意無意的蹭著泛紅的耳尖,聲音低沉輕柔,「萊萊,一直和立哥在一起吧,就我們兩個人,不要孩子,不再有其他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是你最重要的人,我只愛你,你也只愛我,就算死都不能分開我們,好不好?」

  太過強烈的感情讓吳英萊覺得自己的心都在顫慄,心臟跳得一下比一下響,一下比一下沉,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喚著滿足,明明心是沉的,身體卻像飛到了高空中,看著相擁著的兩人笑得歡暢,無聲的在腦中催促他快點答應,這麼美的承諾,這麼重的情,你還在猶豫什麼?你的立哥什麼時候對你說過謊?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過?你在害怕什麼?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這不就是你的全世界嗎?不要再去想立哥會後悔,他不會,他那麼愛你,怎麼會後悔?怎麼會捨得讓你難過?你就是他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最愛的人,沒有之一。

  他守著你護著你那麼多年,誰還能像比他更愛你?

  你不是也愛他嗎?你的心裡不是只有他嗎?你不是害怕他會對別人像對你那樣好嗎?點頭,只要你點頭,他的所有好都是你的,他的所有愛都是你的,他會比從前對你更好,更愛你!

  是的,他愛你,你看不到嗎?他那麼愛你!

  你也愛他,像他愛你一樣深沉的愛他,只要你說出來,只要你給他一個回應,你們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吳英萊抬頭看向虛處,那裡彷彿有另一個自己在對著他笑,於是他也笑了,是的,他愛他!那麼深那麼深的愛著他!

  身體開始微微發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因為這個結論興奮的跳舞,蕭立側頭對上因為他的異常而緊張的立哥,聲音顫抖,卻堅定清晰,「立哥,我愛你,像你愛我一樣深的愛你,只要你要我,我就會陪著你,一直一直陪著你。」

  蕭立喉嚨發緊,如果需要這麼長時間的等待才能換來萊萊的愛,就是時間再久一點,他也覺得值,他也願意等,這句話,是他聽到的最美的話。

  十指相扣得更緊,環抱的手臂更用力,全身每一處都像是燒起來一般,這股火直衝腦海,蕭立覺得自己再也忍不下去了,他想要這個人,就像吸毒的人犯了癮一般的想,要是得不到滿足,他一定會死掉,帶著滿身的渴望死掉。

  「萊萊,萊萊,給我,把你交給我,好不好?我等不下去了,一刻都等不下去了,萊萊,萊萊……」

  蕭立的呼吸噴進耳朵裡,脖子上,嘴唇輕蹭著,撩撥著,吳英萊頭微微往後仰起,全身因為熱度而泛起粉紅,他接受同性的感情才幾天,還沒有來得及去弄明白其他,他只知道立哥想要什麼只要他有的他都給,沒有的就是去找來也要給!

  「立哥,你要什麼就拿走,我都給……嗯……都給!」

  聲音像是從鼻中哼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上揚的尾音,勾得本就全身都在冒火的蕭立差點理智全無。

  再也顧不得其他,蕭立一把抱起心尖上的人往裡走去,經過打開的行李箱時迅速拿走壓在衣服底下的潤滑劑,就是再瘋狂他也記得不能傷了他,不能讓萊萊痛苦,第一次,一定要在床上,最大程度的減低萊萊的痛苦。

  他想讓他的萊萊得到快樂,由他帶著攀登極樂的高峰,那種感覺,一定無與倫比。

  身後挨到帶著涼意的床單,吳英萊覺得舒服了些,下意識的蹭了蹭,兩人緊緊挨著,每一個弧度都反射到了蕭立身上,讓本就慾火燒身的蕭立更加瘋狂。

  吻從額頭落下,然後是眼睛,鼻尖,最後落在嘴唇上,相貼著廝磨。

  這就是耳鬢廝磨嗎?他喜歡這個詞,更喜歡這個動作。

  吳英萊彎了眉眼,悄悄啟了一條縫隙,舌尖掃過對方的唇又迅速往回躲,他的動作快,可蕭立的動作更快,就著那一點點縫隙鑽進去,頂開牙齒掃過嘴裡的每一個角落後才勾住藏無可藏的舌尖用力吮吸。

  「嗯……」

  輕輕的呻吟聲讓蕭立動作頓了一頓,然後是更纏綿的唇舌相吸,慢慢的,嘴唇向下,經過下巴來到喉結,舌尖舔了舔,然後用力一吸,再用牙齒輕咬,一點點刺痛感引來吳英萊更大聲的呻吟,手不自覺的環上蕭立的脖子,揚起頭好讓身上的人更方便吸吮。

  毫無遮掩的動作,沒有收斂的呻吟,完全衷於情慾的反應讓蕭立瘋狂,他的萊萊好熱情,熱情得讓他想一口吞掉,吞掉。

  棉T恤從下邊往上捲,露出胸前兩點紅櫻,在白皙的身體上顯得尤其醒目,一點含進嘴裡,不時用牙齒輕咬,另一點被兩隻手指夾住輕捻,很快就腫脹起來,紅得豔麗。

  「嗯……啊……立哥,痛,嗯……癢……立哥……輕點,嗯,輕點……」

  蕭立被吳英萊的誠實反應勾得早就挺立起來的某物又大了一圈,硬得都讓他覺得痛了,蕭立麻利的把自己身上的衣物脫了個乾淨,脫下最後的內褲時彈跳而出的巨大拍打在吳英萊腿上,來回彈了幾下,讓蕭立稍微回了神。

  抬起頭看過去,臉瞬間紅爆,帶著些不知所措的羞赧,「立哥……」

  「別怕,萊萊,別怕……」

  在吳英萊反應過來之前,蕭立把他的衣服也脫了個乾淨,肌膚相貼的刺激讓兩人呼吸都快了幾分。

  「萊萊,萊萊……我愛你,我愛你……」

  心頭剛浮起的一絲害怕因為這句話瞬間消失無蹤,立哥不會傷害他,這是他心底根深蒂固的信念。

  雙手環住立哥的脖子,吳英萊徹底敞開了身體,不管立哥要做什麼,他都配合。

  蕭立忍了又忍,才把心底的那頭野獸壓制住,火熱而急切地親吻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膚,直到來到萊萊粉嫩的嫩芽面前,圍著粉嫩嫩的小東西周圍輕輕吸吻,顫巍巍抬頭的小東西越見精神。

  抬頭看向咬著嘴唇一臉忍耐不知要如何面對慾望的少年,蕭立笑得寵溺,低頭含住了嫩芽,頭一次這麼取悅一個人,小心翼翼的不讓牙齒磕到,誓要讓少年感受到快樂。

  「啊……唔……」被溫暖吸附住的感覺太過刺激,吳英萊身體都弓了起來,這兩年也偷偷在廁所解決過,可是這種情慾翻湧的感覺太過刺激,他從沒感受過的刺激,一想到這是立哥帶給他的,刺激感瞬間加倍襲來。

  「立哥……立哥……唔……」

  萊萊的反應讓蕭立更賣力的吸吮,邊用手沾了潤滑劑悄悄往下探去,冰涼的感覺讓吳英萊稍微回神,蕭立用力吸了一下,重新讓萊萊陷入情潮中,趁著這個刺激手指探進後穴中。

  從沒有人碰觸過的地方緊窒溫暖,蕭立不敢太快,一點點的推進,捻壓。

  輕微的不適感讓吳英萊微微皺眉,下身自覺夾緊,想把進來的異物擠出去。

  蕭立吐出嫩芽,低啞著聲音安撫他,「放鬆,萊萊,放鬆,我不想傷了你。」

  吳英萊想說他不知道要怎樣放鬆,可這樣過分的親密讓他開不了口,抬起手臂遮住眼睛,想不去理會後面的異樣,可越是這麼想,感覺反而越明顯。

  食指沾了潤滑劑擠了進去,異物感更強烈,蕭立看著嫩芽都有些軟了,雖然心疼,卻不打算就這麼放棄,今天必須做到底,這是以後避免不了的,他想要萊萊,從身到心。

  含住嫩芽細細吮吸,用上他所有的技巧,感覺到嘴裡的東西漸漸又硬起來時吮吸得更加用力。

  前面的快感太過強烈,把後面的異物感都遮掩過去了,吳英萊氣息漸漸不穩,細細的呻吟一聲一聲,激得蕭立恨不得馬上衝進這具身體,得到他,得到他……

  手指添加到三根,每每感覺到萊萊快要射時蕭立便放慢了速度,不讓他洩身,由情慾帶動著,萊萊明顯沒感覺到痛苦。

  添加到四指時,吳英萊輕哼出聲,蕭立加快了抽插的速度,一波一波的快感累積,吳英萊身體跟著動起來。

  「嗯……啊……」呻吟聲一聲大過一聲,追逐著快樂的源泉,吳英萊腦中閃過一陣白光,身體繃得如同弓一般射了出來。

  蕭立看著身下滿身徘紅的人,顫慄的身體,急促的喘息,穴口裡一收一縮著像在吮吸著手指,再要忍下去他肯定會廢掉!

  趁著身體高潮過後最放鬆的時刻,蕭立抽出手指,把萊萊的腿分開圈到自己腰上,在硬得都要爆炸的巨大上抹了一層潤滑劑,扶著抵上穴口,低頭吻上萊萊的嘴,一點一點,不快,卻堅定的往裡推去。

  雖然做了足夠久的前戲,也被四指開拓得柔軟,但是和他的巨大比起來還是不夠看,穴口的每一道褶皺都被撐開。

  「唔……」撕裂般的痛把吳英萊從天堂拉進了地獄,所有的痛呼都被蕭立吞進嘴裡,後面更是用力夾住,一張一合著想要把多出來的東西擠出去,可對蕭立來說,這無異於是更刺激了他。

  一狠心,蕭立一插到底。

  「唔……」吳英萊痛得淚水大顆大顆的流出來,搖著頭想要從這種痛苦中解脫出來,手卻像是尋找依靠一般緊緊環住蕭立的脖子。

  蕭立忍得滿頭大汗,忍著想要馳騁的感覺一動不動,扶住萊萊的頭一口一口的親著。

  這是立哥,是他最愛的人,不怕,他不怕,不痛的,一點都不痛的,吳英萊眨了眨眼,把眼眶裡的淚眨掉,看著身上明明忍得辛苦卻還是滿臉疼惜的安慰他的人,這是立哥,是立哥……

  忽略身下的鈍痛吳英萊試著放鬆身體,帶動起來的痛讓他的眼淚止都止不住,好痛,好痛……

  「萊萊,萊萊……」

  立哥的親吻像是有魔力一般讓疼痛一點點離開,吳英萊大喜,如同魚兒追逐浪花一般迎了上去。

  察覺到身下的人漸漸放鬆,蕭立再也忍不住了,緩緩抽出再慢慢頂進,輕柔的讓穴道適應。

  「立哥,立哥,嗯……」

  上揚的尾音彷彿打開了蕭立身上的某個開關,動作略一停頓後一個用力頂了進去,全部抽出,再全力頂進。

  「嗯……啊……」

  此時的呻吟聲就是最好的催情藥,蕭立的動作越加狂野,速度也越來越快,心裡只剩一個念頭,佔有他,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這個人便是他的了,他的萊萊便徹底是他的了。

  疼痛還在,漸漸的,從尾骨處蔓延開來的酥麻併入到疼痛之中,吳英萊的呻吟開始變了腔調,蕭立第一時間感覺到了,再也不壓抑自己,每一下都頂撞到最深處,那裡,有讓萊萊快樂的閥門。

  「啊……」

  「是這裡嗎?嗯?萊萊,是不是這裡?」循著感覺,蕭立又頂撞到剛才的位置,果然,後穴狠狠的收縮了一下,身下人的呻吟都變了調。

  「好奇怪,立哥,好奇怪……啊……」

  蕭立頂撞得越加賣力,「是這裡吧,萊萊,萊萊……」

  「啊……啊……」

  昆明的下午,豔陽高照,天氣極好,某個酒店的八樓套房內滿室春光,散發著的,是毫不輸於外頭陽光的熱情,他們相愛,他們說,要永遠在一起,陽光為證。

72、他們相愛

  清理過後,蕭立就一直把人摟在懷裡,明明身體疲憊,卻毫無睡意。

  想了太多年的人終於得到了,這種滿足感讓他整個人都是飄的。

  懷裡的人眉頭微攢,蕭立知道第一頭承受的人不好受,哪怕是他儘量小心了,也只要了一次,痛依舊還是痛。

  輕輕吻住他眉心,這麼個人啊,耗盡他一生的感情終究還是得到了。

  窗外霓虹燈閃爍,如同白晝。

  蕭立猛的睜開眼,沒時間去想他究竟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懷裡人燙人的體溫讓他心驚。

  「萊萊,萊萊……」

  吳英萊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腦子還沒清醒,忍性也遠沒有平時那麼好,身體的不適讓他難受的呻吟出聲。

  「立哥……難受……」

  蕭立趕緊拿了床頭櫃上的水餵他喝下去,邊道:「你發燒了,我送你去醫院。」

  又發燒?吳英萊苦著臉報怨,「怎麼每次感冒都會發燒。」

  這次不是因為感冒……蕭立無奈,萊萊怎麼到現在還沒記起來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

  「萊萊,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哪裡都不舒服……」青天白日,兩人在床上糾纏的一幕幕驀然出現在腦海,立哥的每一次進出,帶給他的每一次疼痛和歡愉讓身體自然的開始顫慄,那種感覺,太強烈了。

  可因為那是立哥帶給他的,就算痛,他也開心。

  不敢看立哥的臉,吳英萊伸出雙手摟住立哥的脖子,因為發燒和身體的不適而沒什麼力道,但是他的親近卻讓蕭立確確切切的明白了他的態度,以及心意。

  沒有躲閃,沒有避讓,甚至連多想一想都沒有。

  蕭立用力抱緊了他,要不是身下滾燙的體溫在提醒他現在不是時候,他真想好好親親他,親遍他身上的每個地方。

  「萊萊,我們去醫院,等病好了立哥再好好疼你。」

  吳英萊沒有說話,只是腦袋輕輕點了點。

  他生病有多麻煩他自己最清楚,這種時候,他從來不任性。

  因為任性帶來的,是更多的麻煩。

  地上那身衣服已經不能再穿了,蕭立小心的放下吳英萊,打開行李箱重新拿出一套,熟練的給萊萊穿上,自己隨便套了一身,摸上錢包就抱著吳英萊出了門。

  醫院離得並不遠,打車十來分鐘就到了,此時已經將近八點,急診的醫生看了後倒也沒說什麼,開了藥讓護士帶著去吊水。

  吳英萊的血脈細,護士連著打了幾針才打進去,蕭立看得更是臉都青了。

  這時候蕭立有些後悔,就算決定要發生什麼,他也該把地點定在B市的,那裡有現成的他也信得過的醫生。

  吳英萊悄悄的拉住立哥的手搖了搖,那臉色才好轉了些。

  兩人現在是在輸液室裡,蕭立看著還有很大一瓶,便蹲下身來道:「你身體不舒服,這裡躺椅太硬了,我去要個病房。」

  吳英萊臉色紅了紅,左右看了看,沒人看著這裡後才小小聲的回他,「不用了,我剛才看了,就吊兩瓶水,很快的。」

  在B市時,陳志堅輕易不許吳英萊去吊水,總說這是治標不治本,對他的身體沒好處,用中藥拖的時間雖然長一些,卻是能治本的。

  這次若不是發燒的原因不同,蕭立也不會讓萊萊受這個罪。

  看他堅持,蕭立既不想拂了他的意,也不願意讓他難受,乾脆把人拉起來自己坐下去,再小心的把人抱到自己身上坐著,「這樣會舒服點。」

  「立哥,好多人……」

  蕭立自顧自的抱緊了他,在他耳邊道:「你別到處看,一副心虛的樣子,我們是戀人,和別人有什麼關係?再說這裡又沒人認識我們,自在點,嗯?」

  吳英萊性子乖純,從來不願給人添麻煩,這些年卻也被蕭立養得有了些小性子,並不那麼在乎別人的眼光,聽立哥這麼一說就消停了,乖乖的靠在立哥懷裡。

  藥水進入血管的感覺不太好,冰涼涼的,立哥溫暖的懷抱他無法拒絕。

  周圍的人只以為這是兩兄弟,離得近的人還感嘆了句,「你們兄弟感情可真好。」

  蕭立看了懷裡裝睡的人一眼,笑,「我就這麼個寶貝家人了,哪能不好。」

  看著那臉蛋越加紅了,蕭立才忍笑繼續和身邊的人搭話,就像萬千個家長一般說著他的這個寶貝家人有多好。

  帶著炫耀和驕傲。

  兩瓶水吊了不到兩小時,摸了摸只比平常稍高一點溫度的額頭,蕭立才稍微安心了些,讓萊萊拿著藥,走到前邊蹲下身,「上來。」

  吳英萊走路有些難受,人也有些暈,看現在人不是很多便趴了上去,手在前邊交握摟住立哥的脖子。

  昆明的晚上很舒服,涼風習習。

  來時蕭立記了路,也不攔車,慢悠悠的往酒店方向走去。

  「明天休息一天,後天我們出去玩,你看了那麼多書,昆明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吳英萊把頭枕在立哥肩膀上,想了想,道:「我想去昆明湖看看,那個附近有不少可以觀光的地方,立哥,我們明天就搬去那邊的酒店住吧,住這裡路上花時間太多了,總共也只有幾天時間可以玩。」

  「我們可以晚幾天回去。」

  「你不管公司的事了?」

  「什麼事都沒你重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都想陪著一起去。」

  蕭立站住腳,輕輕往上掂了掂他,托著他屁股的手掐了掐,「還痛不痛?」

  滿滿的感動心情瞬間消散了,用力撞了他腦袋一下消氣,吳英萊才小小聲的道:「不走路就還好,也不是很痛,就是……很奇怪。」

  「你還沒習慣,等習慣了就沒事了。」

  身邊有行人擦身而過,吳英萊惱羞成怒,咬了他肩膀一下,「不要在路上講這個。」

  蕭立悶笑,終於放過了他。

  夜半十點,在一個陌生的城市,他背著他,身影重疊在一起。

  他們互相撐起對方的世界。

  前面八年是如此,後面八十年,他們也會是如此。

  昆明湖邊,大觀樓旁,西山公園中處處留下了他們的身影。

  大自然的景觀是他們感情確定的見證。

  十八歲的成年禮,吳英萊收穫了一份最真最深的感情。

  二十四歲的蕭立,耗時兩輩子終於如願得到了他想要的那個人。

  他們的愛情,就算還沒有得到別人的祝福,他們也自信能過得幸福快樂。

  他們也相信,就是死亡也不能把他們分開。

  他們相愛。

  他們是對方的一切。

  如此而已。

  再無需其他理由。

第73章

  兩人在昆明玩了一圈便回了B市,預計的七天時間只花了五天。

  萊萊的精神狀態不太好,蕭立很擔心,在機場拿了車徑直開去綠陽小區,把東西往家裡一扔就提著給兩老帶的禮物敲開了陳志堅家的門。

  陳志堅給吳英萊把了脈後神情古怪的看了蕭立一眼,先是安撫的拍了拍吳英萊的手,又叫賀子秋去拿了些他新熬的藥糖給他吃,這才帶著蕭立去了書房。

  兩家來往好幾年,這間屋子蕭立卻也是第一次來。

  滿滿兩大櫃子書,書桌上還堆著好幾堆。

  不管是黑紅的書架,有著刮痕的書桌,還是那套茶几木沙發,都印出了時光消磨的痕跡。

  陳志堅逕自坐了,指了指他對面的位置讓蕭立也坐下,開門見山道:「你和小萊發生關係了?」

  蕭立坦蕩的點頭,一點也沒有要隱瞞什麼的意思。

  若是可以,他都想讓全世界都知道這麼個寶貝是他的。

  但是回來之前萊萊就和他說了,兩人不主動和別人說起,但要是別人問起,他們就不說謊。

  陳志堅對他的態度還算滿意,發生這樣的事在意料之中,蕭立能等這麼些年已經算不錯了。

  過早的承受性愛,對本就身體不好的小萊無異於是雪上加霜。

  只有愛到了骨子裡才能重視至此,忍讓至此,不願加重他身體一點點負擔。

  陳志堅就是看到這點才無法責備,若論對小萊的看重,這天底下怕是沒人比得上蕭立,哪怕是小萊的父母重新活過來也不能。

  嘆了口氣,陳志堅沒有多加追問,而是道:「承受的一方若不好好保養,年輕的時候還好,年紀大了就會出現各種難堪的問題,現在小萊也有十八了,適當行房沒有問題,但要適量,他身體底子比一般人薄,這麼些年好不容易養回來了一些,可不能壞在這裡。」

  蕭立專心聽著,鄭重的應下來,「還有什麼是我能做的嗎?」

  「你顧著點他的身體就是最好的了。」陳志堅沒好看的斥了他一句,起身繞到書桌後邊,拉開最下面的抽屜拿了本厚厚的書出來翻了翻,一張薄紙掉了出來。

  就算遠遠看著,蕭立也覺得那張紙很舊,還泛著黃。

  但有些東西越是老舊越貴重,比如古董,再比如古方。

  陳志堅拿了紙筆謄抄了一份,又走回沙發上坐下,把那紙遞給蕭立,道:「這個藥方煎出來的藥可以做兩個用,一,給小萊坐浴,不用每天,十天裡有一次就夠了,至於第二個作用,方子下面我寫了個地址,你循著這個地址去找,那人現在雖然不做這買賣了,老朋友介紹去的也不會拒絕,他沒有子女,你多給他點錢就是,買回來後放在這藥裡熬上兩天給小萊用。」

  「我記下了。」蕭立把紙摺起來放進錢包裡,一點也沒有要打聽的意思,活兩世佔的最大的便宜就是懂得比別人多。

  「小萊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不愛把心裡的事往外說,你平時要多注意,還有,你是生意人,免不了在外應酬,我不管你是逢場作戲還是其他什麼,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把握好,小萊是個死心眼的孩子,別讓我白費了這幾年時間給他調養身子。」

  蕭立坐得筆直,坦蕩的看著陳志堅,說出來的話聲音不大,卻能讓人聽出其中的認真,「我想要的就是這麼個人,好不容易得到了自然會好好珍惜,陳醫生放心,這幾年我也帶出了幾個人,有他們在台前撐著,不是非常重大的場合我根本不必出現,再有得幾年,我就可以徹底隱於幕後了,您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

  「那就好,我一直就知道你是個有擔當的人。」陳志堅難得的對蕭立露出個笑臉,「才認識的時候你還才十幾歲,那時候我就沒把你當個孩子看,這幾年,你做得很好,裡裡外外都很好。」

  習慣了陳志堅的冷淡以待,突然被表揚了蕭立反倒有點不習慣,只得沉默以對。

  「行了,出去吧,小萊該著急了。」

  蕭立起身,「他的身體,真的沒問題嗎?我看他這幾天一直沒什麼精神。」

  「頭一次是會難受幾天,你們還到處去玩,他精神好得了才是怪事,讓他好好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原來如此,弄半天萊萊的難受是因為這個,蕭立在心底自責,向陳志堅鄭重的道了謝。

  陳志堅坐在那裡看著他離開,挺拔高挑的個子真不像是南方人,同一個地方出來的偏偏還就養出了小萊那樣文氣白靜的,皮皮那樣懂事早慧的,還有蕭立這種充滿男兒氣概的。

  都是好孩子,看著他們就真覺得自己老了。

  賀子秋一進來就看到老伴在那裡滿臉唏噓的樣子,止不住笑了,「什麼事讓你發這麼大感慨?」

  「覺得自己老了。」陳志堅自然而然的把頭伏到坐在沙發扶手上的男人腿上。

  「老了也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小萊比你幸福,蕭立也比我幸福,我們都吃了太多苦頭,也沒有蕭立那麼大本事,希望他們的路能比我們走得順暢一些。」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要不是你,我在幾十年前就死了,有時候想想,就是現在死了,我這輩子也值了。」

  「能和你過一輩子,我也覺得值了。」

  相依相靠的兩個老人都已白髮蒼蒼,臉上有了皺紋,眼神再不復當年的清亮,可他們的感情依舊,這是比擁有巨大的財富還讓人羨慕的事。

  吳英萊一進屋就要去整理行李清理房間,好一陣沒住人,這裡已經落了不少灰了。

  蕭立跟著進了房間便不許他動了,一邊把行李箱裡的東西拿出來一邊道:「陳醫生說了,你精神不好的原因是這幾天累到了,沒有好好休息,這些事情我來做,你要不要睡會?」

  吳英萊坐不住,起身從另一邊櫃子裡拿了床單出來,又把床上那套給扯了,邊道:「我沒那麼嬌貴,這時候睡了晚上會睡不著,對了,我們回來還沒打電話給吳叔,皮皮都不知道我們回來了。」

  「一會我去打,看他們空不空,要是沒事我們約了一起吃晚飯。」想起萊萊的身體,蕭立回身看他一眼,「還難受嗎?要不改天再約也行。」

  「不了,就今晚吧,麻煩了他們請他們吃頓飯是應該的。」

  「那好,記得順便把送他們的禮物帶上。」

  「嗯,樓下徐爺爺的還沒有送去,收拾好了我們就去一趟吧。」

  「不急,你先歇一陣,晚點好出門。」

  「不行,要是出門碰上了多不好意思。」

  蕭立無奈,又捨不得拂了他的意思,只好道:「行,出門的時候順便去一趟,這總行了吧。」

  吳英萊原本還覺得自己挺有理的,本來就是嘛,人都回來了卻不去拜會,碰上了怎麼說?

  可一聽立哥這口氣,他又覺得自己好像在無理取鬧一樣。

  立哥以前對他就夠好了,自從那天過後這好又往上升了一個台階不止。

  高興當然是高興的,就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他對立哥都沒那麼好呢!

  以後也要對立哥更好才行。

第74章

  蘇源豪和吳靖冬都是過來人,才一見面,就知道兩人已經成了。

  知道吳英萊面皮薄,吳靖冬只是衝著蕭立哼哼冷笑了兩聲,倒也沒有說什麼。

  他自己本身就是這一類人,自不會厭惡他們,以吳英萊的性子,他也覺得有蕭立這麼個人護著不是壞事。

  再說,蕭立都能只看不吃乾忍著這麼多年,足見其用心了。

  回程的路上,吳英萊坐在前座上腦袋一點一點的。

  蕭立靠邊停了車,讓皮皮下車坐前頭,輕手輕腳的把人抱到了後座。

  用車裡常備的薄毯靠著,空調也打低了些。

  皮皮看著,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麼。

  吳英萊一直覺得應該把他和立哥的事告訴家裡的另外一位成員,想著皮皮快考試了,擔心影響了他,便一直拖到他考完了才在飯後把這事說了出來。

  皮皮抬了抬眼皮,繼續啃西瓜,「哥,立哥的心思我比你先知道,說實話,我挺高興的,總好過以後要多兩個可能和我合不來的嫂嫂,現在這樣,我們家就還是我們三人,我高興著呢!」

  吳英萊滿心的忐忑直接轉換成目瞪口呆,這這這……

  蕭立忍笑,擼了皮皮頭髮一把,道:「那要是你以後找個我們不喜歡的媳婦怎麼辦?我把醜話說前頭,要是她看不慣我和你哥哥的關係,我可不會准她進門。」

  「立哥,你也太小看我了,那樣的女人我怎麼可能看得上。」扯了張紙擦掉滿手西瓜汁,皮皮抬起和萊萊極為相似的眉眼,小時候不太像的兩兄弟越長反倒越有些掛相了。

  「哥,你別擔心,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可是我哥,你要找個女人我還要擔心你會不會被欺負和我關係不好呢,和立哥一起我就不用擔心了,別以為我不知道,立哥的錢都存在你的戶頭裡,要是立哥欺負你了,我就讓他淨身出戶。」

  連淨身出戶都知道了,吳英萊看著已經和他差不多高的弟弟,他總把他當成當年那個叭噠叭噠掉眼淚的小孩子,卻忘了孩子是會長大的,這麼些年過去,他長大了,已經有了相愛的人,他的弟弟也長大了,知道安慰他開解他,還會為他撐腰了。

  「哎哎哎,小東西,這話說得太沒良心了啊,你問問你哥,我有沒有給你開個戶頭,裡面的錢足夠你出國去留學幾年的了。」

  吳英萊猛點頭,就要起身去拿存摺給他看,皮皮趕緊拽著他,「我信我信,我又沒說不信,哥,立哥,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讓我出國?」

  「你想什麼時候去?」

  「初中畢業。」

  吳英萊皺眉,「為什麼?我聽說國內的高中文憑國外是承認的,而且學的東西比國外要多。」

  「學的東西是多,可也累啊,我們小區裡有幾個高中生,都戴眼鏡,早上天剛亮就出門,騎著單車嘴裡還咬著包子,晚上我從陳爺爺家回來他們才披星戴月的趕回來,被壓迫得臉色蒼白,骨瘦如柴,連個笑臉都沒有,那樣的生活我一點也不想經歷,我和陳爺爺說過了,陳爺爺說出國也好,國外的西醫比國內要出色,他在國外有親人,一直在催他出國看看,以前是不方便,後來又因為我,如果我出國,他和賀爺爺就一起去,這樣我也可以繼續和他學醫。」

  這是完全把他當成衣缽弟子了,想起上輩子皮皮也是出國學的醫,蕭立挑眉,「他想讓你去國外學西醫?」

  「嗯,陳爺爺說西醫有西醫的優勢,他希望我能中西結合走出自己的路,思路廣了對我只有好處。」

  「皮皮,以後你一定要好好孝敬陳爺爺和賀爺爺,就算是親孫子也不過如此。」他們兄弟親人緣薄,吳英萊無比感謝兩老對皮皮的好,對他也是慈祥有加,記憶中爺爺的面目早就模糊,取而代之的便是這兩老。

  「哥,我知道的,他們沒有孩子,以後我替他們養老送終,我和他們說過了,他們高興著呢,我都看到賀爺爺掉眼淚了。」

  到底還是孩子,無法理解這樣的話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有多大的衝擊,如果等老了,有人這麼對自己說,吳英萊想,他也會哭的。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蕭立抓著他的手道:「萊萊,以後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你別擔心這些。」

  十年後國外的代孕產業已經很成熟了,不少感情堅定的夫夫就是通過那樣的方式擁了自己的孩子,有了孩子的家庭會更穩固,他也不想讓萊萊人生中留下遺憾。

  「就是,哥,你別擔心,以後我多生一個送給你,再說你還有我呢。」

  愛人的安慰讓吳英萊心裡踏實甜蜜,弟弟的話卻讓他又感動又好笑,學著立哥的動作也擼了他頭髮一把,「那以後你多生點,哥給你帶。」

  「好。」

  至於以後是不是真能實現了這個承諾,天知道。

  等皮皮拿到通知書後,三人回了一趟家鄉。

  吳良還在獄中沒有出來,放在別人身上,判五年三年就出來也不稀奇。

  可蕭立記仇,恨不得把萊萊受過的苦十倍百倍的回報到他身上,哪會讓他那麼輕易就出來。

  五年,一天都不能少,這是他打通關係後留下的話。

  少了吳良的膈應,三人終於把上次回來就想去拜會卻沒能成行的幾戶人家都去走了一遭。

  八年時間,大家都老了不少,病痛纏身,他們帶回來的進口藥送得恰到好處。

  知道當年那對兄弟過得好,大的還考上了這個小地方只能仰望的學校,大家都很是感嘆了一番。

  這次回來,大舅媽秦賽男的態度好了不少,甚至可以說熱情得過分。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吳英萊悄悄問小舅媽大舅家是不是遇上了什麼為難事。

  小舅媽胡秀英皺眉,這幾年分開住著,她不用看人臉色,店裡生意好,她腰板也挺直了,兩家的關係雖說疏遠了些,倒也沒變壞,可對於那一家的事,她一點不敢沾手,看大嫂這樣子是把主意打到小萊身上了。

  「謝可明沒考上大學,跟人去市裡打工,還不到一個月就被辭退了,聽說他做事不成,手腳還不乾淨,大嫂讓我在縣裡給他留意留意有什麼好工作,我一直沒給她回音,她現在這樣恐怕是盯上你們了,你們自己多琢磨,別一時衝動就給應承了。」

  吳英萊看了立哥一眼,家裡的親戚只要他願意親近的,立哥向來都支持,可這樣看著就很麻煩的人……

  蕭立衝他搖頭,「要是他自己爭氣,我沒有二話,可他這樣,我不能讓萊萊沾上個甩不脫的麻煩。」

  B市家裡的情況只要去得一次就瞞不住,他習慣把人往壞裡想,與其到時候把人送回來,還不如現在就不招惹,再說……

  「現在萊萊剛考上大學,以後還要讀研讀博,我還準備把皮皮初中一畢業就送出國,再加上我的生意也在擴大中,需要大筆的錢,有些事,我們暫時幫不上。」

  「既然如此,你們現在就想想要怎麼回絕好,面上也別傷了和氣,大嫂那人嘴上不饒人,難免會說出不好聽的話來傷了感情。」

  得知他們已經計劃得這麼長遠了,兩人都非常高興,不管是讀研讀博還是出國留學,這在他們這個小地方不說獨一份,也絕對算處上是少數之一。

  再說他們向來親近,兩兄弟有了出息,以後還能不拉扯表兄弟一把?

  果然,隔天大舅媽就請了他們回鎮上吃飯,滿滿一桌子菜豐盛得再來這麼多人都夠。

  飯後,大舅媽說起她兒子現在閒在家裡的事,說著說著就抹起了眼淚,「咱們可明要不是差了那麼幾分,早上大學去了,哪會在家鬱悶,一天比一天沒精神,小萊,你們一直住在大城市,那裡機會多,你們也見多識廣,能不能替他找個工作?高中畢業也不算低文憑了,只要不幹那些個髒的累的活,他都能做的。」

  比起上一次見面的懶散驕慣,用眼角看人,這次見到的謝可明確實要萎靡了許多,陰沉著臉,精氣神極差。

  原本打定主意不理這事的吳英萊突然有種感覺,要是這時候他不拉一把,這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表哥估計就要沉淪下去了。

  他在最絕望的底端待過,知道看不到希望的痛苦,可明表哥現在,應該就是這樣吧。

  蕭立看到他的表情,警覺的沒有把早就商量好的理由說出來,等著萊萊做出決定。

  不管會有多麻煩,他總是支持他的。

  好一會過後,就在秦賽男笑臉快端不住,謝文的菸都要燒到手指時,吳英萊開口道:「可明表哥,你想再復讀一個高三嗎?」

  謝可明抬頭看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兩年前爸爸開車送貨撞到人賠了不少錢,現在都還欠了外債,家裡並不寬裕,高考落榜他是想復讀的,只差那麼一點,努力一年一定能考上。

  可是媽媽說拿不出錢來復讀,並且要他去打工減輕家裡的負擔,他只能同意。

  長到現在,他沒有吃過什麼苦頭,雖然長在農村,也沒下過幾次田,上了高中後更不用說。

  過於單純讓他一出社會就吃了個大虧,明明做壞事的是別人,背黑鍋的卻成了他。

  不只如此,事情還傳了回來,他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樣的情況。

  從那以後,只要一說打工他就覺得害怕。

  在家一年,他連門都很少出了。

  現在突然有人問他願不願意再去復讀高三,他願意嗎?

  他當然願意。

  「我已經出學校一年了。」

  「你只要說願不願意,其他都不是問題。」

  「我當然願意,事實上,我去年就想復讀的。」一直低垂著頭的人突然梗直了脖子,面上也有了神采,又彷彿一個看到希望的人死死望著那點微光,祈求那不是自己的錯覺。

  吳英萊看向都是一臉激動看著他的大舅和大舅媽,這幾年,他們老了許多,大舅背都有些彎了。

  「大舅,大舅媽,我聽小舅媽說了可明表哥在家閒著的事,原想著湊點錢給他做點小生意的,雖然我們當時賣礦時得了一些錢,但這些年下來也花了些,而且我準備讀研讀博,要花的錢不會少,我還想送皮皮出國留學,都需要大把的錢,所以,能拿出來的錢不多。

  要是可明表哥願意復讀高三,這錢我出,如果能考上好大學,我也願意供他,我不知道大舅前年撞到人賠了那麼多錢,要是知道,多少我也會盡些力的,又怎麼會讓你們兩老這麼辛苦的背著。」

  秦賽男這會是真心實意的掉了眼淚,當年她不是沒想過去求吳英萊幫幫忙,謝文不同意,說大城市花錢厲害,都這麼多年了,他們那點錢還能剩多少,她當時也覺著是這麼回事,可心裡也不那麼舒坦。

  現在聽吳英萊這麼一說,心裡瞬間就妥貼了,還覺得這孩子就是心好,去了大城市也還顧著家裡人。

  「小萊,你們需要用錢的地方多,家裡也還撐得住,你不用……」

  吳英萊打斷謝文的話,「大舅,我不想看著表哥毀了,聽小舅媽說高三那年表哥非常努力,經常看書看到凌晨一兩點,他知道上進了就是最好的,再說我還有立哥,到時候要是皮皮留學的錢不夠,立哥會幫我。」

  「當然,皮皮也是我弟弟。」蕭立滿眼含笑的看著他的愛人,這樣侃侃而談的萊萊不多見,但是他要說,表現得是無與倫比的好。

  不去對視立哥的視線,吳英萊臉色微紅的看向謝可明,看起來就像是熱的,「可明表哥,放下一年再把所有的知識重新撿起來會很辛苦,你要多努力,別浪費了這樣一個機會。」

  突然之間事情有了這麼大的轉機,謝可明哪裡還見得到初時的萎靡,連連點頭,神色堅定道,「我沒有放下一年,在家時我還會翻書看看,再辛苦,我也會考上大學的。」

  「你有這個信心就好,鎮上資源太少,你最好去縣城,小舅認識的老師多,暑假裡讓他給你找個老師補習一下,九月份開學你就能跟上了。」

  謝可明看向父母,謝文頭一次搶在了秦賽男之前說話,「你叔叔那裡我去說,要不是我不爭氣,也不會累得你……你該好好謝謝小萊,小萊,你放心,你墊的錢以後我還你。」

  「大舅,錢我暫時還拿得出來,你的身體更重要,這兩年你老太多了,可別只顧著做活不顧身體,傷了元氣是補都補不回來的。」

  謝文只是點頭,又拿了根菸在手上,剛想點,被秦賽男一把奪了,低斥道:「小萊身體不好,聞不得菸味,你不知道嗎?剛都咳好幾聲了。」

  你都說咳好幾聲了,早幹嘛去了,就連謝可明心裡都忍不住這麼想。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謝可明的轉變大家都看在眼裡,秦賽男忍不住又偷偷抹了淚。

  從大舅家出來,透過反光鏡看著連連揮手的幾人,吳英萊忍不住有些難受。

  大多數的人都在錢上為難,因為錢犯法,因為錢折腰,因為錢不得不這樣那樣。

  他真幸運,不僅一開始就有那麼一筆錢打底,後來也因為立哥從來沒為錢憂過心。

  如果說他吃的那點苦頭是為了如今的順心幸福,他覺得值得。

第75章

  大學新生入學比老生要早,和小學初中一樣是九月一日。

  B市的九月初還是很熱,陽光都是白色的,看著就是一頭的汗。

  「萊萊,我去幫你把手續辦妥就行了,你在車裡等我,外面太熱。」

  吳英萊搖頭不答應,「開學本來就是我的事,立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能行。」

  「好好,和你一起去總行吧。」蕭立習慣性的讓步。

  好在吳英萊從來就不懂得得寸進尺,立哥不要求他一定待在車裡等就很好了。

  兩人並肩走進校門,來得早的已經辦妥準備離校了,剛褪去青澀的面孔看著青春飛揚。

  對比之下,萊萊就顯得太過安靜了。

  蕭立嘆氣,算了,性子是改不了的,而萊萊身上他最愛的書卷氣也是別人裝都裝不來的。

  一相比較,自然是他的萊萊更稀罕。

  在新生接待處交了錄取通知書和身分證,負責接待的老師看了看便揚聲道,「中文系的。」

  有個紮著高高馬尾的漂亮姑娘快速走過來,爽利的伸出手,「你好,我是中文系三年級生于燕,你可以叫我學姐。」

  吳英萊伸出手笑了笑,「于學姐好,我是吳英萊,中文系一年級生。」

  「哎呀呀,學弟長得真好,笑起來還有酒窩呢,這麼白淨,是南方人吧。」

  「是。」

  看出他有幾分靦腆,于燕將目光落到吳英萊身邊的人身上,這麼年輕,應該是哥哥吧,不過這身氣度看著真不錯,長得也好。

  大三的學生一般都有二十,開放些的戀愛都談好幾場了,蕭立這樣的,正是最受她們歡迎的款。

  「這位是……」

  「這是我哥哥。」吳英萊本就敏感,尤其是識得情滋味後更上一層,看于燕兩眼發亮就知道她是在覬覦他的戀人。

  所以,他失禮的連名字都沒有說。

  于燕一點也沒看出來他的不悅,還在遺憾沒能知道對方的名字。

  那邊負責接待的老師已經掃過來好幾眼了,職責在身,于燕帶著兩人往裡走去。

  一路上,于燕極熱情的說著要準備的東西,以及一些該注意的事,甚至哪個老師不好說話天天點名,哪個老師從不管事也說了出來。

  因為說的都是對吳英萊有用的,兩人都聽得極認真。

  對于燕的不喜也就淡了些。

  「我弟弟身體不好,我想給他辦個走讀,不知道麻不麻煩?」

  帥哥主動和自己說話,于燕笑得比花還嬌,「如果有醫生出具的證明就容易辦下來,不過你得親自去趟教導處,不住校的話床位也最好別退了,花的錢不多,累了的時候也可以過去歇歇。」

  「多謝于小姐提醒。」蕭立微微點頭,他本就沒打算退了,哪天課多了中午不能回去,午休的時候還可以去宿舍歇歇,宿舍裡需要用到的東西在暑假裡他們就買好了。

  「不謝不謝,叫我于燕就可以了。」想順勢問問他的名字,可到底還是要點臉的,那句話到了喉嚨口都沒能問出來。

  辦妥了手續,就連宿舍也去認了個門,其他三人都還沒來,蕭立讓吳英萊把床位清理一下,自己去了教導處。

  于燕以帶路為名自然跟著一起離開了,吳英萊站在樓上看著兩人並排而行,心裡氣悶不已。

  宿舍還算乾淨,只是灰塵很厚。

  打了水來把床位擦了一遍,看立哥還沒來,又把另外三張床給擦了灰,衣櫃也清理了,蕭立才姍姍來遲。

  「怎麼這麼慢。」

  「申請不住校的人挺多,等了一等,我們先回家,其他事不急,雖然要八號才正式上課,但是這幾天要體檢,還有開學典禮、參觀、新生入學教育之類的活動,你那學姐不是給了你一本小冊子嗎?上面都有寫,我在教導處等的時候不知道誰在那裡放了一本,我翻了翻,這幾天都會要來學校。」

  天天來對吳英萊造不成困擾,這幾年立哥陸陸續續買了許多房,北大附近就有好幾套,聽他說最近開發了一個樓盤,也在北大附近。

  有一套早在去年就做好了精裝修,暑假從老家回來後就搬過去住了。

  一開始他是不同意的,這裡離皮皮的學校太遠了,每天至少要提前半小時起床,皮皮正在長身體的時候,他不想讓他累著。

  可是立哥的一番話打消了他的堅持。

  「皮皮最親近的就是你這個哥哥,無意中很多事也會學你,其他事都沒有關係,可是萊萊,要是萊萊的性向也受我們的影響怎麼辦?不是每個人都能有我和你這樣的羈絆,也不是每個人都會像我們這樣相愛,願意不顧一切的付出,你願意冒這個險嗎?還是希望皮皮能安安生生的找個女人成家生子?」

  這不是個選擇題,並且是吳英萊想都沒想過要選擇的,他並不是看書看多了的書呆子,相反,在和立哥確定關係後,他查了許多這方面的情況,有些人的慘狀讓他晚上都會做惡夢。

  國內對同性戀的態度是輕視到輕賤的。

  人心並不是真的那麼邪惡的,但是人無意中說出來的話卻能要人命。

  死在流言裡的太多了。

  被罵變態更是正常。

  因為立哥,他願意承受這些,他也不害怕這些,因為他知道立哥會一直在他身邊和他將這些都扛下來。

  可皮皮呢?他能找到那個和他一起扛下風風雨雨的人嗎?

  所以,走最順暢的路吧,組成一個他們缺失了許多年的圓滿的家,有愛他的妻子,可愛的孩子。

  吳英萊默許了立哥的決定,大多數時間,皮皮還是住在綠陽小區,托給陳志堅和賀子秋兩老照顧。

  當然,他想來看哥哥的時候什麼時候都可以來。

  皮皮很爽快的同意了,他們住過的幾處地方離B大都遠了些,能讓哥哥輕鬆一點他高興著呢!

  兩老自然也是極願意的,這麼些年下來,他們早把皮皮看成了自己的親孫子。

  新房子在B大後面,那裡有個有些年頭的老小區,獨門獨戶的別墅型。

  買下來費了點勁,可當買下後蕭立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放到十年後,這裡的房子在這個價位上能翻十倍往上。

  最主要是這個地段太好,出入方便,卻安靜得有那麼點遺世獨立的味道。

  和萊萊很相合的感覺。

  兩人順路去買了菜才回的家。

  屋裡的佈置是以舒適為主,暖色的家居很有家的溫馨氛圍。

  換了鞋,把包遞給萊萊,蕭立提著菜進了廚房。

  吳英萊則拿著兩個人的包回了臥室。

  「萊萊,出了一身的汗你要不要先洗個澡。」

  「好,立哥你開空調吧,今天好熱。」

  蕭立走過來開櫃子給他找衣服,搖頭道:「開風扇就行了,你不能多吹空調。」

  屋裡有著淡淡的中藥味,聞著吳英萊就有點臉紅,明明已經忘記的事這會全都想了起來。

  比起才放進去時生怕掉出來的尷尬,現在他已經習慣多了,但還是會下意識的去感覺一下是不是還在。

  「這麼熱?臉上又冒汗了。」蕭立抹了下他額頭,推著他進洗手間,「我去給你把藥拿來,今天要坐浴,記得添熱水。」

  這是第三次了,可吳英萊還是覺得臊得慌,不敢看他胡亂點了下頭。

  蕭立把藥端來,看他倒進那個藍色的盆裡不由起了壞心,「要不要我幫你?」

  「不要。」伴隨著這兩字的還有一聲響亮的關門聲。

  蕭立摸了摸鼻子,差點就磕著了,果然第一次幫他放玉勢的影響還是太深遠了。

  浴室很大,前幾天還在這裡做了讓人臉紅心跳的事,吳英萊紅著臉在馬桶蓋上坐了好一會,才開了熱水添進盆裡。

  脫了衣服蹲下身,躊躇了一下,才磨蹭著伸向後面把含在穴口內的玉勢取出來,看也不看的丟到一邊,挪過去坐到盆裡,解了手錶在手裡,盯著秒鐘一跳一跳的轉著圈。

  心神卻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第76章

  收拾妥當,吳英萊看著浴室收容櫃裡那一盒子大小不一的玉勢,明明不是第一次用,卻還是有點羞於動手。

  蕭立卡著時間敲門,在外頭提醒,「萊萊,記得用盒子裡的東西,我要檢查的。」

  吳英萊又羞又惱,想起立哥真的每天晚上睡前都會用手指檢查,粗魯的從盒子裡拿出一根,蹲下身來忍著怪異的感覺放入身體。

  動作一氣呵成。

  用力洗了手,吳英萊一拉開門就看到那人帶著笑靠在牆上,臉嘭的一下就紅了。

  頭一扭,回房。

  蕭立忍笑,進浴室洗澡。

  晚上,蕭立抱著人,照例把手伸進了吳英萊的私密處。

  兩人的性事並不多,一星期一般也就是兩次,陳志堅再三囑咐他,萊萊的底子比旁人薄,現在又還年輕,為了他的身體著想,性事要控制。

  事關萊萊的身體,蕭立自然不敢輕忽。

  吳英萊扭了扭身體,「我有放。」

  蕭立卻把那玉勢扯出來放到一邊,帶著藥香的東西晶瑩剔透,陳志堅介紹的那人非常老道,就連選玉都是他去選的,他不吝嗇錢,自然都用的好玉。

  「忘了今天是星期幾了?嗯?」

  星期五……吳英萊不好意思的想起來,雖然沒有明確定下日子,但是每週的星期二和星期五萊萊課最少的這兩天兩人都會親熱一番,偶爾星期天會加一場。

  情事過後,蕭立親吻著身下還在急促喘息的人,一下一下,輕輕的。

  吳英萊現在已經會淺淺回應了,唇舌交纏下,氣氛又轉曖昧。

  「別再動了,想再來一場?」

  身上的男人眼中全是濃郁的慾望,跟以往一樣,立哥不管忍得多辛苦都只會要他一次,有時候他也會暗恨自己沒有個健康的好身體,如果他的身體能和常人一樣,立哥也不用這麼忍著吧。

  仰起頭親了親蕭立冒出鬍茬的下巴,吳英萊聲音微啞,第一次大著膽子求歡,「我們再來一次吧。」

  被自己的愛人用這種語氣說著這樣的話,蕭立腦子轟的一下就炸了,幾乎忍不住直接衝進身下人的身體。

  可殘存的理智卻還記著陳志堅說的那些話,蕭立堅難的搖頭,「不行,你會受不住……」

  吳英萊不想聽那些話,他只想,讓他的男人滿足。

  一隻手按下男人的頭毫無章法的親吻,另一隻手哆嗦著往下,握住那根滾燙的硬物試圖送進自己的身體。

  蕭立本就是在死忍著,萊萊卻還這麼主動,重重的吸了他紅腫的嘴唇一口,順著他的動作進入他的身體。

  吳英萊睫毛不停的顫抖,身體每每被頂得快要撞到床頭了,蕭立才又後退,然後下一波的頂撞更加用力,如此反覆。

  床是這屋子裡所有家具中最貴的,吳英萊這時候不由得想,幸好這床結實,立哥,是不是早就想到了?

  次日,吳英萊又晚起了。

  好在是星期六,皮皮已經掌握了他們兩人的一些規律,星期六沒特別的事是絕不會登門的。

  趁著他還在睡,蕭立熬了粥用小火燉著,悄悄出門去買了菜。

  回來時人還未醒。

  看著大床上縮成一團的人,蕭立就算不照鏡子也知道他這時候笑得有多溫柔。

  可再多的溫柔他都覺得不夠用,他應該對萊萊更好些。

  吳英萊醒來時已經近十點了,腰腿酸得他都不想動,醒了好一會後還賴在床上發呆。

  蕭立擔心他起得太遲中午會沒有胃口,想把人叫起來醒醒覺,推門進來就看到他雙眼無神瞪著屋頂的樣子。

  「醒來很久了?」

  吳英萊視線移向他,憶起昨晚的主動,臉有些紅。

  「剛醒。」

  一說話才知道聲音啞成了什麼樣,蕭立連忙扶他坐起來靠到自己身上,拿起床頭櫃上的保溫杯試喝了一口,溫度正好。

  喝了小半杯,吳英萊推開杯子搖頭說不要了。

  「今天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腰酸,天熱,哪都不想去。」靠著結實的胸膛,吳英萊懶懶的道。

  「那我們哪都不去,就在家看看書,要不一起看碟?」

  在書和碟之間徘徊了幾秒,吳英萊最後還是選擇了書。

  「我上輩子一定是和書結了仇,這輩子才會看個沒完沒了,一點也沒有膩的時候。」

  蕭立笑得胸膛都一震一震的,「那我們這輩子這麼好,下輩子怎麼辦?」

  「下輩子說不定就更好了呢?姻緣還有三生呢,我們這才一生,還有兩輩子能好好過。」

  吳英萊也被自己的美好想像逗笑了,可他心裡確實是這麼想的。

  如果這輩子能幸福到底,那麼下輩子,他寧願受苦,也還是希望能再和立哥相遇。

  有些人,用再多的苦去換來都是值得的。

  「對,我們還有兩輩子,那我們是不是要留下個好認的記號?這樣下輩子相遇就能認出對方來了。」在他脖子上找來找去,最後目光定在耳朵後邊那一塊瑩白,「就留這裡了。」

  說著,按著他的頭不許他動,蕭立用力在那裡吸吮,等他滿意的放開,那裡已經是紫黑色的了,晃眼看去,就像是胎印。

  摸了摸那個地方,吳英萊不甘示願的在蕭立同樣的地方也重重的吸吮出一個同樣深色的印記。

  「嗯,對襯了。」

  「這樣,我們下輩子就能認出對方來了吧。」

  「當然。」

  兩人都有些覺得自己傻兮兮的,可又滿懷興趣的在做這件事,不,是絕對認真的。

  他們真的希望如果有下輩子,他們還能認出對方。

  大學的時光很好過。

  如果你有心學習,一天也能過得充充實實。

  如果只是想混張文憑,那麼,也能活得滋潤無比。

  電腦的出現更是廣大學生的福音。

  網吧生意好到要排隊。

  那樣的地方,卻是吳英萊從來沒去過的。

  蕭立幾乎是在電腦一出現就買入了,算得上是國內最早用上電腦裝上網線的家庭之一。

  雖然電話撥號上網的速度實在是讓習慣了光纖速度的蕭立很蛋疼。

  網絡上簡單到乾淨的網頁讓他更是心有感嘆。

  放到十年後,網絡上早就處處可見妖孽橫行了。

  聽到門響,吳英萊連忙從電腦前起身快步走出書房,帶著淺淺笑意,「立哥,今天回來得好早。」

  「把事情安排好就回來了。」換了鞋,蕭立攬過越發有書卷氣的萊萊親了親他的臉。

  大二的學習任務不重,沒課的時候吳英萊要麼就待在家裡,要麼就會去蕭立的辦公室看書,然後兩人一起下班。

  蕭立公司的人都覺得老闆對弟弟也未免太好了。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公司裡更多人暗許芳心。

  不說蕭總擁有的財富,對弟弟都能這麼好的人,要是能成為他的夫人,他不是會更好?

  久而久之,每次吳英萊去公司都會有許多女人無故獻慇勤,不管是出於禮貌還是其他什麼,他也會笑著回應。

  蕭立明知道那些人絕不是看中了萊萊,而是打著通過萊萊來搭上他的主意,可心裡那股邪火就是壓不下去。

  他看不得萊萊對著各種女人笑。

  吳英萊看出了立哥的不高興,以為他不喜歡他去,便很少去了。

  出於私心,蕭立也不再提讓他去公司的話。

  「晚上要出去吃飯嗎?天天在家吃膩不膩?」

  吳英萊臉色變了變,年紀漸大,看得越多懂得越多,心裡想的也就更多了。

  立哥這麼說,是真的膩了天天在家吃飯,還是膩了天天回家面對他?

  一張臉長得再好,天天面對也會膩的吧。

  更何況他也沒長得多好。

  立哥公司那麼多漂亮女人英俊男人,就算是有了嘗鮮的念頭,也不奇怪。

  不過,如果立哥真的那樣了,那,他就會退回到弟弟的位置。

  就像當初決定和立哥在一起時他暗暗做下的決定那樣,如果哪一天立哥有了結婚的念頭,那他就退讓。

  到底,他都是希望立哥幸福的。

  如果這份幸福他能給,他自是雙手奉上,可若是只有別人才能讓立哥幸福,他願意辛苦一點。

  可是,想和他在一起,卻又和別人牽扯不清,他容不下。

  他的感情,只能是乾乾淨淨的。

  「萊萊,怎麼了?不想出去吃我們就在家裡吃,早上我去公司前買好了菜,都是你喜歡的。」

  吳英萊接過他手裡的包,垂了下視線,把眼中的複雜情緒都眨了去,道:「當然在家吃,外面的,不乾淨。」

  蕭立不知道萊萊今天怎麼這麼大反應,眉頭不由得皺了皺,他們並不是沒有出去吃過飯,只是近段時間他接了個數億的生意,是他這些年來最大的一單了,天天忙得天昏地暗的,就一直都沒出去了,現在終於閒下來了,才想著和萊萊一起出去輕鬆輕鬆。

  他們去的地方都是萊萊嬌貴的弱胃能接受的,以前萊萊並不會拒絕,今天這是怎麼了?

  遲來的叛逆期?

  搖了搖頭,蕭立決定暫時不問,他該給萊萊一點私人空間,管得太緊不見得就好。

  他要守住的是整個人,連同心一起。

第77章

  「小英,等等。」

  吳英萊抱著書回頭,看向朝他跑來的人。

  對於這個一入大學就得來的外號,一開始覺得太過女氣,聽久了也就習慣了。

  等來人靠近,他問,「秦思學長,有什麼事嗎?」

  秦思極其自然的捂了下他的手,皺眉,拉著他就往遮風的地方走,「手都成冰了,怎麼不戴手套?」

  吳英萊不習慣和人過於親近,使勁抽回自己的手塞進口袋裡,邊跟著往前走邊解釋道:「現在還不是特別冷的時候,忘戴了。」

  秦思手握成拳,那冰涼的觸感彷彿還在,這個自己照顧了一年的小學弟啊……

  在背風的地方站定,秦思把人讓進裡面,自己在外面站著,擋住有可能進來的涼風。

  把亂了的頭髮扒順了,吳英萊問,「學長,是有什麼事嗎?」

  「對,有件事想找你幫忙,小英,我知道你英文不錯,正常的對話都沒有問題,過幾天會有國外幾所大學的學生前來參觀……」擔心小英不能理解這事的重要,秦思頓了頓,加重了語氣,「這並不只是參觀的事,一流學校之間總會有一種競爭,不然這翻譯的人選也不會一定要從學生中找,其他人我也想過,可都沒有你說的好,我想請你擔任這幾天的翻譯員。」

  吳英萊滿心不願意,他把英文練這麼好都是為了看英文原著,說得還不錯是因為他想偶爾能幫上立哥的忙。

  不過,好像一次也沒有派上用場過。

  不只英語,他還在修法語,以後要是可以,他甚至想再去多學幾種,目標定為八國語言有點扯,五國還是可以有的。

  「學長,我才大二,上面還有大三大四的學長學姐,再上面還有研究生博士生,隨便找一個都比我要好,再說我每天都要給我哥做飯。」

  學校裡關注吳英萊的人很多,長得好,學習好,態度好,對誰都是溫文爾雅的樣子,那一身的書卷氣很難讓人討厭,不要說女人喜歡,就是男人也愛和他交談。

  再加上他在學校雖然不愛出風頭,邀他進學生會他都拒絕了,社團也只選了個文學社,卻依然不損他的人氣。

  關注的人多了,自然就會知道經常會有個開車的男人來接他,一開始還有各種流言,後來才知道那是他哥哥。

  大家這時候才清楚他家很有錢。

  吳英萊從來穿的都不是他們叫得出名字的牌子貨,可那料子明顯就不一般,款式也是最新的,後來大家知道了一詞——高級訂製。

  以至於現在,吳英萊的名氣在學校裡與日劇增。

  明明他什麼都沒做。

  秦思聽他這麼說自然不解,「你家裡沒保姆?還要你回家做飯?」

  「家裡只有我和我哥在,沒請保姆。」

  「只是做飯的話並不會耽誤,我可以安排你在這個時間點上不做陪。」

  「這個時間點不做陪的話,你們就會要另請一個吧,既然可以另請一個什麼時候都可以配合的,那根本就沒必要來將就我。」吳英萊挑明了說,他不想在別的事上分去他太多時間,「我知道學長是為我好,想讓我在老師面前露面,可是,我不需要。」

  笑了笑,吳英萊加重了肯定的語氣,「我不需要這些額外附加的東西。」

  「小英……」

  吳英萊搖頭,「學長,我哥應該來接我了,再見。」

  一腔熱情來討人歡心,卻被這般乾脆的拒絕,秦思心下很不是滋味。

  看小英這樣也不好再挽留,便道:「我也要回去,一起。」

  同樣是往學校外面走,這樣的話吳英萊自然不會再拒絕,只是想到立哥可能已經在等他了,腳步不由得就快了些。

  秦思同樣加快了腳步。

  已經等了一會的蕭立在萊萊出現有第一秒就看到了,萊萊也看到了。

  就在他以為萊萊會和往常一樣直接衝到他面前來時,就看到他笑著回頭和身後的人說了幾句才跑過來。

  蕭立瞇了瞇眼,看向那個眼睛不稍離萊萊的人。

  「立哥,你怎麼不在車裡等?今天風大,冷。」

  「知道冷你還把手套落在車上?」把他的手扯過來在手裡捂了捂,冷得跟冰一樣,趕緊打開車門把人推了進去。

  秦思遠遠看著兩人親近異常,心裡有種非常怪異的感覺,要不是知道這兩人是兄弟關係,他一定會以為……那個男人和他抱著同樣的心思。

  正想著,就對上那個男人看過來的眼神,突然覺得,天好像更冷了。

  車內,蕭立把吳英萊的手捂在合攏的掌心,直到暖和了些才拿出手套給他套上。

  「明天我在你包內再給你放上一雙備著,要是忘了也還有得用。」

  「哪有那麼嚴重,就是下課的那點時間會在外面,其他時間我都在教室裡,要不就回宿舍裡。」

  開動車子,蕭立看他一眼,「我說了算。」

  好吧好吧,你說了算,吳英萊屈服了,只要關乎他的身體健康,立哥從來就不會放步的。

  心裡泛著甜,吳英萊想起了遠在異國的弟弟,「不知道皮皮怎麼樣了。」

  「前兩天不是還打電話回來了嗎?放心,他沒你想像中那麼弱小,在外面他膽子大得很,送他去的時候你給他卡裡存了不少錢,夠他用的,也不用他去洗盤子掙生活費,而且陳醫生他們已經過去了,你忘了?有他們在,那小子和在國內有什麼區別?」

  這些吳英萊都知道,就是想從立哥嘴裡聽到好讓自己安心。

  「等你放假了,我們去洛杉機和皮皮一起過年。」

  吳英萊馬上轉過頭看他,「真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沒有,只是,立哥你每年年底都特別忙,要不我們正月再過去。」

  看他這麼為自己著想,蕭立不偏頭,精準的摸到他一隻手一起放到檔上,滿臉溫柔的笑,「我會提前安排好,有些事不是非我不可。」

  吳英萊自然是一百個一千個願意的,頭點得無比歡實。

  「對了,剛才和你一起出來的那人是你的同學?」

  「誰?哦,不是,是學長。」吳英萊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也不覺得這事有什麼好說的,秦思自認的一片好心對他來說完全不需要,他也不想在立哥面前給自己說為他怎樣怎樣的漂亮話。

  蕭立卻以為他是不想說,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在心裡琢磨是不是他近段時間的忙碌冷落了萊萊,疏忽了他。

  比之以前,確實是在一起的時間少了,就算他每天都儘量早的回家,也經常都是十一二點,最晚的一次都凌晨了。

  他又不願意萊萊去公司……

  現在想來,萊萊真的好久沒去過公司了。

  蕭立覺得有點不對勁,他確實是不高興萊萊去公司被許多女人包圍,不高興萊萊對著別人笑,可是,他沒有明確說過。

  萊萊感覺出來了,所以再也不去了?

  還是說,他看出來那些女人是想通過他來勾達自己?

  怎麼還是覺得哪裡不對?

  這一沉默,就到了家。

  蕭立突然想起,他們兩人已經許久沒有在一起好好說過話了。

  像今天這樣的沉默也越來越多。

  明明兩人之間還是和往常一樣互相關心,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絕不會是因為他最近的忙碌,以前更忙碌的時候都有過,萊萊向來體諒他。

  那麼,問題出在哪?

  剛才那個男人?

第78章

  蕭立覺得最大的原因應該是自己答應萊萊的事情沒有做到。

  早在一年前他就答應過了以後不會太忙,會儘可能的多抽出時間來陪他。

  可這一年來公司的發展超出他預料的快,很多事情都要他拿主意,以前打下的框架也小了,他打算買下一塊地皮來建成總公司,現有的成為分部。

  生意一大,有些應酬就必須得他親自去。

  仔細一想,自從皮皮出國後,萊萊竟然是一個人在家的時間居多。

  看著在廚房中忙碌的身影,自從萊萊高中畢業後,他好像都沒怎麼去過廚房了。

  每天累得像條狗,回家後動都不想動一下,有時候連臉都是萊萊幫著洗的。

  要是喝了酒,慾望上來了,甚至會弄疼了他,好在不管什麼時候心裡都把萊萊的身體放在首位,不會多要他。

  悄無聲息的走進廚房,從身後摟住萊萊的腰,把正摘菜的人嚇一大跳。

  側頭蹭了蹭肩上的大腦袋,吳英萊眼角眉稍全是笑意,「怎麼進來了?上班那麼累,去歇一會。」

  「這幾天我可以休息一下,萊萊,等這單生意簽了合同應該差不多你也放寒假了,我們去看看皮皮吧。」

  「我放了寒假就去?」

  「嗯。」

  「你公司裡的事……」

  「要是沒我在公司就會倒閉,我養那麼多人幹什麼。」

  能和立哥天天待在一起,吳英萊自然高興,點頭時眼裡都閃著光。

  可惜,身後的人沒看到。

  好一段時間沒有過這樣的親暱,吳英萊不捨得把身後的人趕出廚房,就拖著個人型包袱在廚房裡挪動。

  摘菜,洗菜,剝蒜,把立哥喜歡吃的牛肉放入調料醃好。

  兩人都沒有說話。

  此時,無聲勝有聲。

  兩人已經喝了好一段時間的小米粥了,菜也是清淡的居多,蕭立這一段喝太多酒,累不太好,吳英萊就天天給他好好養著,他陪著一起。

  飯後,蕭立打算好好和吳英萊說會話,有些結一定不能存在心裡,時間長了,就融入骨血了。

  到時候再去除就得帶皮帶血。

  開了電視,屋子裡多了些人聲,暖氣充足,兩人都只穿著家居服也不覺冷。

  對比一下外面的寒風呼嘯,吳英萊覺得今晚真幸福。

  把人摟進懷裡,蕭立正準備說話,手機突兀的響起來。

  原始鈴聲,很刺耳。

  蕭立皺眉,他的手機號告訴的人不多,可一旦手機響,必定是有什麼事。

  好事或者壞事。

  手機在吳英萊這邊,他側身勾過來遞到立哥手上。

  看著那號碼,蕭立不得不接了,聲音裡帶著些慍怒,「喂。」

  也不知道那頭說了什麼,蕭立聽完後直接掛了電話,在和萊萊相處時,他討厭打擾他們的一切外來因素。

  「立哥,是有事嗎?」

  蕭立把手機丟得遠遠的,摟住人把臉埋進他後頸,悶聲道:「是楊哲,說合同有個隱藏得很深的陷阱,不能簽。」

  「合同不是還沒簽嗎?」

  「已經基本定下來了,這幾天是下面的人在圍繞合同的細節商談。」

  「他是要你現在去公司嗎?」

  蕭立沒有說話,抱著他的力氣卻大了些。

  吳英萊垂下視線,在立哥掛斷電話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問上一句只是存了個萬一的心思。

  他想說他們已經有足夠多的錢了,不需要再這麼拚命掙,弄壞了身體不值得,他……也想立哥能多陪陪他。

  公司是立哥白手起家的,能做到今天這程度不容易,他應該替立哥高興的,立哥還這麼年輕卻這麼厲害,被許多人看好。

  可是,他卻覺得難過。

  好難過。

  他不想總是一個人守著這個家。

  在立哥帶著一身的香水味應酬回來他會整晚都睡不著。

  可是在立哥明明醉著卻還會檢查他是不是有用玉勢時又覺得立哥還是他的立哥,沒有被任何人搶走。

  今夜,他不想讓立哥離開。

  可他不能挽留,卻也說不出讓他去的話,只好默不作聲。

  好一會,屋子裡都只剩電視機的聲音。

  「萊萊,對不起,等忙過了這一陣,以後一定再也不如此了。」

  你一年前在昆明就說過以後不會再那麼忙了,現在還不是忙得腳不沾地?

  吳英萊笑著點頭,和以往任何時候一樣。

  蕭立重重親了他幾口才起身回房換衣服,以往,吳英萊會跟去幫他搭配,閒時他會翻一翻雜誌,從上面學一學穿衣之道。

  他的男人就該衣裝筆挺。

  可今天,他一點也不想動。

  蕭立心裡著急,想著快去快回,也沒注意到這個細節,隨手從衣櫃裡拿了衣服穿上,出來又親了萊萊一口才從門口的衣架上拿了大衣離開。

  匆忙間,自然就沒發現,萊萊,沒有起身送他。

  吳英萊直愣愣的盯著電視,卻什麼都入不了眼,什麼都入不了心。

  差不多一個小時後吳英萊起身,關了電視回房,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樣洗澡,換玉勢。

  然後上床,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睡著。

  他,不等了。

  蕭立回來時已經是凌晨一點。

  在院子外面就看到整所房子都是黑的,沒有一處亮燈。

  開門進來也沒有看到那個以往總是躺在沙發上等他的人。

  就像,這裡除他之外再沒有別人。

  蕭立被這樣的聯想嚇一跳,心裡一慌,東西一丟就往樓上臥室跑去,直到看到在床上睡得安穩的人心才歸了原位。

  心理學上說,喜歡縮成一團睡覺的人是沒有安全感的人,以前萊萊總是睡在他懷裡,縮不成一團,後來他睡得太晚,也沒注意過。

  原來,萊萊從來就沒有安心過。

  換做以前他會不解,他已經儘可能的對萊萊好了,心裡也只有萊萊,兩世的愛戀都給了他,為什麼他還是不安呢?

  現在他有些明白了,萊萊的不安就是緣於他。

  他總說他愛他,可近來的疏忽多得不可想像。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怎麼就會疏忽了呢?

  以前每晚回來家裡的燈都是亮著的,不管什麼時候萊萊也會在門口接他,一開始他還會反對,不讓他等得那麼晚。

  可每次回家都有這麼個人為他忙前忙後貼心貼意的照顧,他從心底就無法拒絕。

  時間一長,他便習慣每次回家都有個人睡眼迷濛的道上一句『你回來了』,在外所有的辛苦疲憊都瞬間不見。

  他不想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萊萊,男人都有野心,他放縱自己的野心,實現自己的價值,可歸根結底,他是想給萊萊創造一個安樂園。

  他們的關係有人反對,有人歧視很正常,他想站得更高,想讓力量更強大,只要成了話事人,誰敢對他們廢話半句?

  就如當年的蘇源豪,圈子裡的人都知道他有個同性情人,卻從沒人敢輕賤他們。

  因為蘇源豪夠強。

  他現在的實力自然比不得十年後的蘇源豪,可他還有時間,只要他足夠努力,他相信自己能讓萊萊和吳靖冬一樣活得安樂自在。

  但是,現在好像一切都本末倒置了。

  他的事業節節高昇,可他和萊萊在漸行漸遠。

  就像今晚,萊萊沒有再等他。

  就像出門時,萊萊都沒有送他,再往前想,萊萊沒有幫他搭配衣服,沒有給他繫領帶……

  沒有誰願意一直站在原地等待。

  洗去一身菸味,蕭立輕手輕腳的躺到萊萊身邊,將蜷縮起來的人身體打開枕到手臂上,將他的手環在自己腰上,懷抱滿了,感覺心也就滿了。

  吳英萊睡得並不沉,被幾下動作折騰得醒了過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熟悉的懷抱讓他更靠近了些,「回來了啊。」

  蕭立鼻子突然有些酸,輕聲道:「嗯,我沒喝酒,不用你照顧,快睡吧。」

  「不喝酒好,以後都要少喝。」半夢半醒的說完,吳英萊便又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徒留下蕭立躺在那裡,睡意全無。

  有幾個人,會在人都不清醒的時候卻還記掛著你的身體?

  他兩輩子加起來也就這麼一個。

  明知道他已經睡著了,蕭立還是在他耳邊低聲道:「萊萊,只要幾天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這樣了,你再等我幾天。」

第79章

  這天吳英萊沒課,想到立哥昨晚被酒精折磨得一臉菜色,今天又一早去公司了,早飯只是隨便吃了幾口,就想著要不給立哥送次飯?

  他這麼久沒去過公司了,偶爾去一次應該沒問題吧。

  想到就做,熬了濃稠的小米粥,又做了幾個清淡的菜,唯一的葷菜就是一個燉得極入味的牛腩。

  裝滿了一個分好幾層的保溫桶。

  飯是另外用東西裝的。

  打車來到立萊公司門口,看著眼前兩棟相連的二十幾層的高樓,吳英萊心底不是不自豪的。

  看到他,前台小姐連忙迎了出來,「小少爺,你好久沒來了,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公司的人從他第一次來後就一直叫他小少爺,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叫的,立哥也沒有反對過,反倒是很贊同的樣子。

  對她笑了笑,吳英萊晃了晃手裡的保溫桶,「我來給我哥送飯。」

  前台小姐面露詫異,「小少爺,老闆沒告訴你嗎?」

  不何為何,吳英萊心底驀然有些心慌,就好像……馬上要知道一個別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的秘密。

  勉強笑了笑,吳英萊問,「我哥,是不是出去了?」

  化著淡妝的前台眨了眨大眼睛,「你真不知道啊,老闆這段時間每天中午都會和簡經理出去吃飯,兩人看著很親近,公司裡的人都在說簡經理會成為我們的老闆娘,怎麼小少爺你不知道?」

  是啊,他怎麼不知道?一日三餐中,只有中午那餐是不在一起吃的,就算晚上要出去應酬,立哥也會在那之前先陪他吃點飯。

  那麼用心的關心他,為什麼這樣的事要瞞著他?

  就像大多數男人那樣,立哥也想在外面養小嗎?

  其實何必?他不是女人,就連反對都是沒資格的。

  垂下眉眼,吳英萊臉上本就勉強的笑漸漸隱去,前台小姐卻還在那裡道:「簡經理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長得很漂亮,看著脾氣也好,你是老闆的弟弟,老闆對你又那麼好,以後她要是成了老闆娘,一定也會對你好的。」

  扯了扯嘴角,吳英萊緊了緊保溫桶的提手,道:「回去我再問問我哥,你別和人說有見到我,免得被人說你閒話。」

  「還是小少爺好,放心啦,我不說,公司裡有些人特討厭。」不知道是想起了誰,前台小姐撇了撇嘴,重新站回自己的位置,衝吳英萊笑,「要不你去老闆辦公室等?」

  「不用了,我還沒吃飯,先回去了。」匆匆點了點頭,吳英萊腳步有些急的離開,這時候他不禁慶幸自己來得早,不是正好下班的點,不然立哥一定會知道他來過。

  他一點也不想讓立哥知道他來過。

  一點也不想。

  就像他不想知道立哥也會騙他。

  楊哲從停車場出來,正和身邊的人說著合同的事,遠遠的就看到有個圍著大圍巾,很像是老闆寶貝弟弟的身影匆匆從公司大廳出來。

  奇怪,這個時間點老闆不是不在嗎?小少爺怎麼會過來?

  應該是他看錯了吧。

  「看什麼呢?」

  「沒事,看錯人了,這合同還要再仔細推敲,千萬不能再出摟子,不然老闆能吃了我們。」

  想起前幾天晚上不得不把老闆叫出來,老闆那黑得跟包青天一樣的臉色,同行那人使勁點頭,「老闆等閒不發脾氣,可發起脾氣來真嚇死人。」

  老小區沒有保安看守,安著的是一張自動鐵門,家家戶戶都有一把鑰匙。

  出租車卻是進不去的。

  在小區門口下了車,吳英萊不意外看到了門口的幾隻躲在背風處凍得瑟瑟縮縮的貓狗。

  天很冷,風呼呼的刮著,零星飄著雪花,吳英萊抬頭,任那雪花落在臉上,從身涼到心。

  可能明天經過這裡的時候便再也看不到牠們了吧,死了的貓狗會像垃圾一樣清走,哪怕他們曾經擁有鮮活的生命。

  就像人一般,活著爭這個奢望那個,一旦死了,也不過是黃土一堆,哪怕把那墓地修得像所房子。

  將身上不知要花多少錢才能買到的大衣脫下來,把三狗一貓抱上去,再將大衣紮成一個兜提起來進了小區。

  幸好都不是大狗,吳英萊想。

  大狗應該都知道找地方藏起來吧,畢竟牠們活的年頭要久一點,趨吉避凶怎麼著都該學著點才是。

  想想,他已經不是當年年幼無依的孩子,他已經長大了,再有得兩年大學畢業,他就可以去找工作了。

  到時候就算沒有立哥的支持,他也能供得起皮皮了吧。

  對,賣礦山的錢一直沒動,能幫上不小的忙,他就沒那麼大壓力了。

  說不定他還能用這錢撐著他讀研,那樣就有資格謀求留校任教,他喜歡B大,也想當老師。

  也許,他完全不用想這些,立哥的性子他知道,就算真要結婚也絕不會丟下他和皮皮不理會,就算是和他借的好了。

  結婚是對的,結婚就能有孩子,以後立哥出去應酬的時候就能有個人挽著他的手,結婚,是該結婚。

  漫無邊際的想著,吳英萊一點也沒發現已經漫天飄著大朵的雪花,穿著毛衣的單薄身子微微打著顫,他卻沒覺出冷。

  直到進了屋,被撲面而來的暖氣一烘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渾身也哆嗦個不停。

  趕緊把大衣放到暖氣旁邊,自己去了浴室放水,他從來不會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趁著放水的間隙,吳英萊先裝了點溫水放到貓狗面前,然後去廚房將保溫桶裡的飯菜倒進大盆裡攪拌到一起,也放到了貓狗面前。

  呆呆的看著四隻貓狗狼吞虎嚥,吳英萊腦子裡一片空白。

  什麼都沒想,也什麼都不想去想。

  沒有什麼過不去的,他知道。

  泡了有半小時的熱水澡,沒有出現感冒的症狀後吳英萊忍不住笑,看,他現在的身體被調養得多好,誰能說立哥對他不好?

  他又如何能讓立哥為難。

  一直往前走未必是活路,換個方向走,也未必就是死路。

  穿好衣服,又將頭髮擦乾,吳英萊去把大衣拎進了浴室。

  縮成一團的四個糰子看起來又髒又可憐。

  用掉了差不多一大瓶沐浴露,花掉了將近兩小時,至少看起來已經乾淨了的糰子們終於有了點精神。

  試探著在浴室裡走來走去。

  衣服髒了又濕了,吳英萊乾脆又洗了個澡。

  邊想著,這幾個小傢伙要怎麼辦呢?

  養他們是不太可能的,他要上學,立哥要上班,誰來照顧牠們?

  總不能剛撿了牠們就又丟了牠們。

  那還不如今天就讓牠們凍死在外面,免得剛感受到溫暖又要面臨絕望。

  明天去學校問問同學好了。

  要實在不行再說。

  這一下午,吳英萊都過得恍恍惚惚,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想。

  習慣性的做好了晚餐,習慣性的,聽著外面的響動。

  時有車子的聲音,卻一直都不曾停下。

  立哥,今天回來遲了。

  菜就算是捂著也漸漸失了熱氣,吳英萊想,要不要去熱一下?

  還是,等立哥回來再熱?

  可是,立哥說不定今天不回來吃飯了呢?

  走到窗邊,窗戶上起了一層的白霧,在上面畫了一個立字,透過那小小窄窄的筆畫看向外面。

  有車燈,過去了。

  其實才六點多一點,天卻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立哥,你什麼時候回來?

  這時候蕭立也在著急,手機沒電,偏巧車子還壞在了半路上。

  幸好覺出不對勁的時候就把車子停到了路邊,不然這個時間點上,這條路都得堵了。

  看了看時間,蕭立乾脆把大衣脫了往車上一丟,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皮鞋——開跑。

  開車只需要十多分鐘的路程,抄了幾條小路,蕭立花了四十分鐘才到家。

  一進門就趕緊道歉,「等久了吧,對不起萊萊,車壞在路上了。」

  原來是車壞了,吳英萊的心一點點復甦,人也不那麼僵硬了,放下抱枕道:「菜冷了,我去熱菜,立哥你先去洗個澡暖和一下。」

  蕭立看著忙活的人,輕應了一聲。

  剛才,是他看錯了吧,萊萊怎麼會那麼不安?怎麼會,露出那麼脆弱的表情?

  蕭立對吳英萊太過瞭解,一頓飯就看出來萊萊的情緒很不對勁。

  忍住深究的慾望,蕭立看著那幾個毛茸茸的東西道:「你想養著?」

  吳英萊搖頭,「我打算明天去問問同學看有沒有辦法,以前好像聽誰說過哪裡有個收容動物的地方。」

  「那好,要是沒有,我再想法子,我們家不要養這個,你身體抵抗力不好,養這些東西容易生病。」

  吳英萊咬住唇,點頭,把差點脫口而出的質問吞了下去。

  蕭立眼睛一直沒有稍離他,看他這樣忍不住抱進懷裡,溫聲問,「萊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不能告訴我嗎?」

  依然溫暖的懷抱,依然溫柔的語調整,和以前一樣的在乎,明明什麼都沒變,可為什麼,心變了呢?

  忍住淚,吳英萊輕輕搖頭,沒說話,卻抱緊了他。

第80章

  往後幾天,吳英萊還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反常。

  快考試了,他底子打得好,不用像別人一樣臨時抱佛腳,從容得讓人恨的牙癢癢。

  依舊給立哥做飯,但是再沒起過去送飯的心思。

  只是,發呆的時間多了。

  年底是公司最忙碌的,有幾場應酬更是不能推。

  每日回來都是醉醺醺的,蕭立累得只想摟著人睡覺。

  吳英萊心疼這樣的立哥,又想著能這樣照顧立哥的日子不多了,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好好照顧。

  就是因為他的用心,蕭立哪怕知道他們之間出了問題才能忍得下來,想著過了這幾天就好了,他就有時間將事情弄個明明白白。

  直到……

  「萊萊……」

  想起最近和萊萊待在一起的時間越發少了,蕭立推了今日的應酬準時回了家。

  冬天天黑得早,才五點多天色就暗下來了。

  平時這個時候,有萊萊在家的家裡應該是亮著燈的。

  可是,家裡漆黑一片。

  開了燈,將大衣手套取下來隨手放到門口的櫃子上,蕭立踢了鞋往裡走。

  臥室也沒人。

  奇怪,萊萊去哪了?就算他平日裡要去什麼地方,如果回來得晚一定會打電話和他說,難道是手機沒電了?

  走回去從大衣口袋裡摸出手機,電量滿格。

  萊萊認識的人就那麼多,一圈電話打下來,都說人沒去。

  用力磕上電話,蕭立眉峰蹙起,後悔不該聽萊萊的,他就該給他買個手機,免得找不著人的時候心慌。

  又乾又餓,信步打開冰箱打算做飯。

  可一拉開冰箱門,蕭立就愣住了,不是冰箱空了,相反,是冰箱太滿了,炒好了用保鮮膜包得嚴實的菜放滿了每一層。

  蕭立突然覺得心慌的厲害。

  萊萊這是……給他準備的?

  快步走進廚房,打開廚房裡的冰箱,同樣是滿冰箱的菜。

  ——這麼多,就算他天天在家吃上一星期也夠了。

  流理台上清理得乾乾淨淨,廚具放得整整齊齊,蕭立幾乎可以想像出萊萊做這些事時的神情。

  一定是專注的,溫柔的。

  透過廚房的窗口向外看,天已經黑了。

  蕭立心頭一動,大步走回房間拉開衣櫃,就算家裡再添幾個櫃子,兩人的衣服都是放在一起的。

  一眼看去櫃子裡滿滿的彷彿沒少什麼。

  可是放在底層的箱子卻不見了。

  心不可控制的越來越慌。

  突然想到什麼,蕭立疾步走進客廳拿起檯曆。

  是了,今天是萊萊放假的第一天。

  這幾天忙暈了頭,萊萊考試他居然都忘了。

  暗恨自己粗心,蕭立抬手就給了自己一耳光,在空曠的屋子裡脆響脆響的。

  蕭立一點也不覺得疼,拿出紙筆將萊萊可能去的地方一一列出來。

  萊萊的人際圈子小,以他的性格也絕不會去投奔朋友,那麼,便只有國外的皮皮那裡,以及老家。

  這兩個地方他更傾向於國外,老家現在萊萊並不是那麼想回去了。

  也有可能萊萊只是去找朋友玩了,可能過一會就回來了!箱子只是萊萊拿出來裝了東西塞到哪裡去了,放在他找不到的地方!

  但是,蕭立自己都無法欺騙自己。

  坐在沙發上,蕭立用手摀住眼睛,掩住其中的心慌脆弱。

  他怎麼能忘了他做這一切的初衷,怎麼能!萊萊那樣性子的人要不是實在無法忍受了又怎會這麼悄無聲息的消失,他怎能仗著萊萊的喜歡這般揮霍兩人的感情!

  這一夜,蕭立就在沙發上乾坐著到天亮。

  只有等上班了,他才能託人去查出入境記錄,他要先確定了萊萊有沒有出國,如果沒有,那他就直接去老家找人。

  公司裡還要做好安排。

  去洗了把臉,十二月冰冷的水讓蕭立更清醒了幾分,要做的事在腦子裡一一安排得更加有條不紊。

  立萊公司這幾年發展勢頭迅猛,涵蓋的領域也越來越廣泛,就算是京城的老牌公司也紛紛對它側目。

  而對於立萊公司的老闆,年紀輕輕但手腕卓絕,處處給人留有餘地的年輕掌舵者蕭立更是欣賞不已,有女兒侄女的想著法子的將人往他身邊送。

  可蕭立卻對誰都一個態度,微笑有禮卻疏離得讓人無從下手。

  所以,常和老闆外出的簡菲便成了私底傳得很凶的老闆娘的最熱門人選。

  簡菲自然是知道的,她家學淵源,又留學國外,優質的男人見過不知凡幾,回國後原本沒打算久待,可在一次宴會上見著單身赴會的蕭立後便起了心思。

  後來一查,有著那樣氣度的男人居然是白手起家,十幾歲便涉足商圈,所有投資幾無敗績。

  這是個生來讓男人羞愧,女人愛慕的男人。

  但是她沒有像其他白痴女人一般去接近,而是進入他的公司,成為他的得力幹將,用不到兩年的時間便優秀得讓他看到自己,將她調到總公司重用。

  最近更因為她負責的一個項目進入重要階段而接觸增多,連中午都不得不利用起來,一開始是在辦公室裡吃快餐解決,後來乾脆訂了個包間每天在那裡商議很長一段時間,順便在那裡解決了午飯。

  聽到公司裡那裡傳聞時,她是得意的。

  可她隱藏得很好,就像一點都不知道一樣,每天依舊只談公事,從不涉及風花雪月男女感情。

  她不急,現在只有她有機會接近,這就是她的機會。

  有她珠玉在前,其他女人再黏上來也不夠看。

  她不擔心。

  最後再看了眼後視鏡裡的自己,確定儀表完美後簡菲提著包下了車。

  下意識的看了眼斜前方的第三個車位,嗯,蕭總已經來了。

  抬頭挺胸,掛上自信的笑容,簡菲走進電梯,按了二十一層。

  電梯徐徐向上,簡菲看著亮燈的二十一層上面那個鍵,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

  二十二層是這棟樓最高的地方,蕭總的辦公室佔據了一整個樓層。

  她這段時間天天都有上去,卻只能在最外面的小會議室裡,裡面是什麼樣,無從得知。

  據說裡面就連收拾都是蕭總自己來的。

  蕭總這麼看重的地方一定對蕭總很重要,她要是能弄明白不就能更接近他嗎?

  想至此,簡菲迫不及待的進了辦公室,從保險箱裡拿出一個檔案袋,又拿出小鏡子理了理頭髮,信心滿滿的扭著腰身上了樓。

  總經理特助看到她上來忙起身,「簡經理。」

  看著眼前的特助,再瞧一眼忙碌的秘書,簡菲更加覺得蕭總是她的良人。

  就是個稍有職位的人都會請個年輕漂亮的秘書,可蕭總用的秘書卻是個長相平平的已婚婦女,特助則是個充其量也只是有點精英味道的男人,這在圈子裡簡直就是個異數。

  嘴角微微勾起,簡菲露出個恰到好處的笑容,聲音也不見職場女強人的凌厲強勢,溫溫潤潤的讓人聽著極為舒服,「徐特助,蕭總可在忙?我有事要找他談。」

  說著揚了揚手裡的檔案袋,「關於我負責的那個項目的。」

  徐特助搖頭,「楊律師剛進去,蕭總這時候恐怕沒時間見你,簡經理先回去忙吧,這邊蕭總有了空閒我打個電話通知你。」

  楊哲?是他的話就是在談正事了,懂事的女人不該讓人為難,簡菲笑,「那就麻煩徐特助了。」

  「份內事。」

  目送簡菲進入電梯,徐特助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一直忙得頭都沒抬的歐秘書這時候卻閒了,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不無調侃的看向特助先生,「別告訴我你沒看出來簡小姐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對她那麼客氣是看出老闆對她有心了還是你自己對她有意了?」

  「我這份薪水養不起那種級別的。」徐特助邊整理今天要用到的資料邊回對方的話,「至於老闆是不是看上她了……歐姐,我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

  歐秘書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老闆除了對他那位弟弟特別,對誰不是客氣有禮的?就那簡菲以為老闆對她格外不同,要不是她負責了這個案子,又確實有點本事,老闆才不會升遷她。

  那女人也不想想,一個這麼大的案子,老闆怎麼能不跟進。

  雖說老闆是出了名的敢用年輕人,可那也是有真才實料的,簡菲是有點本事,卻還沒有本事到老闆另眼相看的地步。

第81章

  一門之隔的辦公室內,蕭立黑沉著臉看向對面的人,「你剛才說什麼?」

  楊哲滿臉無奈,還在床上就被老闆奪命連環扣,見面之後卻是交待後事一般的各種吩咐,做為一個忠心的下屬,自然要問清楚是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小萊那麼聽話的孩子怎麼可能會離家出走?

  這一想,就記起那天在公司門口看到的人影,口一鬆就說了出來。

  哪想到會引來老闆這麼大反應,只得又將剛才的話重複一遍,「前幾天中午我從停車場過來,看到一個人圍著大圍巾,手裡提了個挺大的保溫桶人從公司出來,很像是小萊。」

  「那你怎麼沒和我說?」

  這不是多重要的事啊,小萊又不是沒來過,楊哲心裡叫冤,這時候卻絕對不敢將這話說出口。

  蕭立暴躁得猛的站起身來,來回走了個圈便又問,「前幾天是哪天?具體點?」

  楊哲想了想,一拍手道:「才下雪那天。」

  那天?蕭立拚命回想,那天他回得比平時要稍微晚一些,車在路上拋錨了,他跑回去的,那天萊萊的情緒是有點不對勁,他看出來了,也問了,可萊萊沒說。

  當時只以為是自己太少時間陪著他了,只想著等這一陣忙過後就好好陪他。

  當時只以為自己看錯了,他寵著愛著的萊萊怎麼可能會露出脆弱不安的模樣,卻原來是真的,他一點沒有看錯。

  是他粗心了,萊萊從來就不是患得患失的孩子,只要他保證少喝酒,萊萊對他幾乎沒有要求,他愛看書,一本書一壺茶就能待上幾個小時。

  他去應酬,他出差,萊萊安靜的待在他的世界裡,一直保持著他的美好,彷彿什麼事都影響不到他。

  可他忘了,萊萊會因為他而不安。

  因為在乎。

  那幾天他幹什麼了?應酬多了點。這點萊萊向來理解,那是別的?

  萊萊是中午來的公司,中午……這一段時間的中午他都和簡菲在一起商談項目的事,順便把午飯解決了。

  難道萊萊是因為看到他和簡菲同進同出誤會了?

  那個時間,萊萊也碰不上啊?

  那是因為什麼?

  抽絲剝繭的,蕭立想到了最壞的方向。

  抬頭看向楊哲,「公司裡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傳言?」

  「公司裡什麼時候都有各種傳言,老闆你是指哪種?」

  「私人生活方面的,說我和誰在交往,有沒有?」

  楊哲滿臉驚訝,「老闆,難道你不知道全公司都在傳簡經理要成為咱們立萊的老闆娘了?」

  有心想從老闆口裡探出點虛實來,可看到老闆此時的神情,楊哲識相的閉了嘴,平日時老闆很能容人,拿他打趣說上幾句玩笑話都沒關係,可要是撞在了槍口上……

  全公司都同情你。

  蕭立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他和簡菲,怎麼可能!

  他心裡除了萊萊還能裝得下誰?

  這種傳言他不知道很正常,畢竟不會有誰閒到來他耳邊傳這些話,可是簡菲,不應該不知道。

  還是說,這是簡菲故意引導的?

  回想這幾天的相處,簡菲並沒有和他說私人方面的事,就是吃飯的時候也只是替他裝碗湯添點飯,這樣的事一個下屬做起來難道不是最正常的嗎?

  可是再一想,又有點不對,簡菲做起來不像是下屬,倒有種老夫老妻的自然……

  原來如此,他居然也有幸當了一回青蛙。

  簡菲,她也敢!

  要不是這個項目和簡家有點關係,她自己又主動說起自己是簡家的旁枝,和主家那邊關係親近,再加上她這兩年在公司表現不錯,他怎麼都不會將這個重要項目交給她。

  這一用倒用出了大問題!

  是他疏忽了!

  萊萊誤會成那樣,得有多難過!

  壓下心疼,蕭立沉下心來在老闆椅上坐下,抬頭道:「那個案子你們繼續跟進,放慢速度拖到明年去,隨便你們用什麼理由,要是他們不願意,那就撒手。」

  「老闆,我們前期投入的資金……」

  「就當是丟水裡了,你也不用急,對方同樣做了不少事,他們會等。」

  聽到這麼說,楊哲馬上點頭,生意上的事,他的老闆很少出錯。

  電話響了一聲蕭立便接了進來,那邊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楊哲只聽到老闆說了聲謝謝後便掛了電話,模樣很是消沉。

  小萊別是真的出什麼事了!

  老闆把這弟弟看得有多重他看得到,要是真的……

  正想得不著邊際,就聽到蕭立道:「從現在開始到明年元宵節前我都不會在公司出現,有什麼事你們幾個合計合計處理了,要是解決不了的再和我說,我每天下午會打電話回來。」

  雖然是快放假了,可身為老闆,年底的很多場合都要露臉的,楊哲想提,那邊蕭立就又開口了,「要是有人問起我,你就說我有急事回老家了,還有,簡菲的項目別讓她拖著,要是你能讓這個項目在明年復工後就上馬,我送你一輛大奔,你最想要的那款。」

  「當真?」

  「當真。」

  「沒問題,你就看我的。」懶得去想這其中的緣由,楊哲一再的扶眼鏡來壓抑心中的興奮,他早就想換車了,他愛的那款可不便宜,就算犧牲這個年也值了。

  「其他幾人我就不見了,你將我的話轉給他們,不要你們給公司拉來什麼項目,只要讓公司安安穩穩的等到我回來就是大功一件,到時重獎。」

  「有老闆你這句話,他們能吃住在公司。」

  蕭立揉了揉眉心,又就公司的事吩咐了幾句便將人打發走了。

  接著又將歐秘書和徐特助叫進來囑咐了一番,蕭立起身拿了大衣在手裡,走出幾步,視線不由得落到光線最好的那個角落。

  那裡放了一套布藝沙發,是他和萊萊一起去選的樣式,顏色是萊萊喜歡的米白,兩個大大的書櫃裡整齊的放滿了書。

  萊萊還來公司的那些時日就是坐在這裡陪他。

  抬頭便能看到。

  那種心安,那種甜蜜,無可比及。

  可現在呢?他的萊萊去了哪裡?

  既沒有出境記錄,國內的航班也沒查到有他,萊萊難道是坐火車回的老家?

  也不是沒有可能,這幾天是風雪天,航班起飛的少,去往C市的只有晚上一趟,如果萊萊是刻意避開他,時間上就不好趕,坐火車反倒更方便些。

  越想越覺得是這樣,蕭立大步往門外走去。

第82章

  也是那麼巧,一走出門就看到正對著這裡的電梯門打開,簡菲從裡面走了出來。

  這次蕭立留心了。

  雖然還是保持著從容的姿態,可那眼中的喜意以及臉上的柔和有哪一點像是對著上司的?他是瞎了眼才沒注意到,讓萊萊獨自心傷。

  簡菲看到他提著包和拿在手裡的大衣,一副要出門的樣子便問:「蕭總這是要出去嗎?」

  蕭立臉上的表情冷了冷,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便繞過她往電梯走去。

  這事他要負大半的責任,簡菲不算什麼,等項目上馬了再將她遠遠調開就是了。

  「蕭總,如果您不是特別趕時間,我想和您談談這個項目……」

  簡菲的話尾消失在蕭立突然回頭的注視下,她從不知道,一個人的凶狠能從眼神中表露得這麼清楚。

  「項目有問題?」

  簡菲穩了穩心神點頭,「是有點小問題……」

  「如果一點小問題都需要我來處理,我還要你做什麼?」他不會遷怒,可並不代表他會原諒她的曖昧不明,如果她只是把自己定義成一個很有工作能力的下屬,公司裡怎麼會傳出那些流言?

  態度決定了這一切。

  所以,你一臉的無辜是擺給誰看?蕭立扯了扯嘴角,回身進了電梯,再沒看她一眼。

  眼睜睜的看著電梯門合上,簡菲覺得自己這輩子從沒這麼丟臉過。

  這比當眾甩她一個耳光還讓她難堪。

  歐秘書低下頭,看著電腦屏幕上大大的哭臉努力讓自己的嘴角也像它一樣向下彎著,試圖讓人看不到她的幸災樂禍。

  徐特助很有風度的起身,溫聲解釋道:「簡經理,蕭總老家出了點事,心情不太好,所以……態度不太好,你別往心裡去。」

  原來是這樣,簡菲猛的抬頭看向他,「蕭總家裡出了什麼事?很嚴重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蕭總沒說,只是看著很急。」

  「怪不得蕭總今天心情不好,我能理解,謝謝你徐特肋,我下去忙了。」

  電梯上來又下去,二十二樓總算清靜了。

  歐秘書總算不用憋著了,笑得臉上的肉都一顫一顫的,抖著聲音道:「那臉色你看到沒,便秘就那模樣,哎呦,我剛才悶笑得都快要內傷了。」

  徐特助扶了扶眼鏡,彷彿沒有聽到很不雅的那兩個字,「蕭總以前是沒往那方面想,所以便宜了簡菲,現在蕭總知道了,在蕭總眼裡,簡菲就和那些想著法子往他身邊湊的女人沒什麼兩樣。」

  「那你對她那麼客氣做什麼?」

  徐特助又扶了扶眼鏡,「我對誰不客氣?」

  歐秘書一想,點頭,這倒是句實話,她天天可著勁的埋汰他,也沒聽過他一句重話。

  「再說那麼大個項目還在她手裡,不將這場子圓回來,她能罷休?要是她從中添亂,加重的工作量沒有你我的份?」

  絕對有!歐秘書覺得蕭立這個特助找得實在太對了,這麼時時刻刻想著公司的員工不好找。

  「我想安安穩穩過個年,不想臨時被叫回來加班。」

  「……」她剛才其實什麼都沒想。

  飛機沒有,火車最快的那趟也要四個小時後,蕭立一分一秒都不想等,乾脆回家一趟,開了家裡那輛極少開的悍馬上路。

  路上有雪,這車防滑,他一定要安全的見到萊萊。

  這時候還沒有那麼多高速公路,國道很不好走,這一路開了有差不多二十個小時才到了小舅的店門前。

  中間就休息了一次,吃了點東西,就靠菸提神,下車時人都要站不住腳了。

  ——他已經連著兩晚沒睡了。

  「蕭立?真是蕭立,你怎麼來了?小萊呢?也來了嗎?」

  扶著車門,蕭立僵在那裡,萊萊沒有回來!

  除了這裡,萊萊還能去哪裡!

  謝武看到他那難看的臉色忙上前扶住人,掃了一眼車內,沒人,不由得就有幾分奇怪。

  「怎麼沒看到小萊?去皮皮那裡了?」

  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蕭立順著謝武的力氣一步步往裡挪,強打起精神回話,「嗯,萊萊……去看皮皮了,不過他還要轉道去看一個長輩,恐怕還要幾天才到哪裡,小舅,要是皮皮打電話來你別說萊萊去看他,萊萊說要給他驚喜。」

  「哈哈,懂,小舅懂,小萊這是想讓皮皮高興,不過蕭立,你怎麼回事啊!臉色難看成這樣。」

  「開久了車,歇一陣就沒事了,小舅媽。」

  胡秀英幾乎是小跑著出來的,「這是怎麼啦,病啦?小萊呢?」

  「小萊去看皮皮了,快別問了,去弄點薑湯,再做點吃的,蕭立你這是開了多久的車?從B市開回來的?」

  「去別的地方辦完事,就想來看看你們,小舅,我車裡有幾瓶好酒,就當是提前送新年禮物了。」

  「要是別的我就不要了,酒嘛,我要了,哈哈。」

  胡秀英瞪他一眼,「都快成酒鬼了。」

  「過年過節的不喝酒什麼時候喝,我也沒耽誤事,別唸我,來,蕭立,你在這烤烤火,我去給你倒茶,你先喝了暖暖身。」

  「謝小舅。」

  「客氣什麼,你們都是難得回來一趟,還住不得幾天,這次你多久走?」

  看了眼天色,今天再走是不可能了,路上肯定出事,「明天走,公司還有事,明年起我就不那麼忙了,到時我會常帶萊萊回來。」

  「哎哎,常回來好,我們不用你們買多貴重的東西,人回來就行,對了蕭立,我買了塊地皮,準備自己建個房子,建成三層的,再圍個院子,你們回來一人一個房間都有了,再不用擠著。」

  這不就是別墅嗎?這個時候買地皮絕對是大賺,要是能多買幾塊地,以後就是賣這個也夠這一家過日子的了。

  「買在哪了?地段好嗎?」

  「郊區,城中心哪有得賣,有也買不起,貴死個人。」

  「現在是郊區,誰知道幾年後會不會發展起來,沒買錯,你手裡要是有餘錢,別急著建房子,多買地皮放著,以後會翻著倍的漲,小舅,我做房地產的,聽我的沒錯。」

  謝武端著兩杯茶過來,一杯放到蕭立面前,一杯自己端著捂手,「真的?我手裡倒是還有點錢,郊區的地皮也不貴,可是那地方現在荒得很,誰知道哪年才會變得值錢。」

  「小舅,相信我沒錯,現在房價就是一天一個價,房價漲了,地皮能不漲?相對來說也是因為地皮貴了房子才不得不貴,樂安縣靠著C市,C市又是省會,以後的發展小不了。」

  謝武雖說是生活在這小縣城裡,但畢竟是在外面讀了書的,這幾年做生意也磨得越發靈光,再加上蕭立的身分——能在B市那樣的地方開公司的能簡單得了?

  他都這麼說了,那肯定錯不了!

  「行,我和你小舅媽再商量商量,這事不急,你公司一切都好?」

  「嗯,都好。」蕭立並沒有心思談這些,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萊萊在哪裡,萊萊在哪裡,他要找到他!他害怕萊萊真的就這麼捨棄了他!

第83章

  吳英萊去了哪裡呢?

  他去了雲南昆明。

  住在他和立哥曾經住過的那家酒店,並且運氣很好的住進了兩人曾住的那間房。

  就是在這裡,他和立哥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就是在這裡,他們互相屬於對方。

  只是這麼想著,他心裡便泛起一股甜,可隨之便是滿心苦澀。

  沒想過兩人能一輩子,立哥那麼大事業以後總要有人繼承,可他也沒想到兩人會斷得這麼早。

  他以為他們能幸福得更久一點。

  他這些年都是和立哥連在一起生活,現在剝離出來就如剝皮褪骨的痛。

  眼淚一顆顆往下掉,滴入地毯內消失不見,連個水印子都沒有,也許多年後,他和立哥之間也會這樣,他們的感情連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再不會打斷骨頭連著筋。

  收拾了一番,吳英萊去了樓下餐廳。

  原來他和立哥一起吃飯的那張餐桌有人坐了,吳英萊就在旁邊的沙發上坐著等。

  腦子裡一刻也停不下來的想,自虐般的想他和立哥的一切,想他和立哥曾經的甜蜜溫存,想兩人曾經那般親近……

  可這一切,以後都將屬於別人。

  他卻連去爭取都不能。

  沒人知道他用盡了多大的力氣才讓自己放手,立哥那麼好,將他帶出那個小山村,給他最好的生活環境,給他最美好的愛情,給他……

  對了,立哥所有的錢都存的他的名字,這個是要還回去的,以後不能這樣了,那大筆的錢也要去換個戶頭,不是他的,他不能要。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立哥幸福,如果立哥所要的不是他能給與的,他願意成全。

  就是再痛,他也成全。

  那一桌人終於走了,還不等服務員收拾好吳英萊就走過去坐了,沒在意服務員詫異的眼神。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所以不知道從他出現在餐廳後有多少人在看他。

  長得好的男人很多,尤其是在這個漸漸熱起來的旅遊城市,現在在餐廳用餐的就有幾個長得非常出色。

  可是文靜的,滿身書卷氣如書生一般的男人卻不多見。

  尤其是當他還一臉憂鬱時,不知多少人想來安慰卻不敢靠近。

  他看起來那麼傷心。

  這裡,大概是他和女友曾經情定的地方,分手了來緬懷的吧!很多人如是想。

  服務員拿了點餐本走過來,小聲的問,「先生,您要吃點什麼?」

  吳英萊點了幾道菜,他記得上次他和立哥也是吃的這幾樣。

  服務員記下來,終是忍不住問道:「先生是在等人嗎?」

  「啊,不,我一個人。」

  咬了咬唇,服務員低聲提醒,「先生一個人,四道菜恐怕會吃不完。」

  感覺到她的善意,吳英萊卻沒如往常一般接受,堅定的道:「就上這四道菜。」

  「好的,請稍等。」

  四道菜,一葷兩素一湯,他不愛吃肉,立哥向來照顧他的口味。

  從上了火車到現在沒有吃過一點東西,吳英萊一點不覺得餓,卻儘量讓自己多吃,他不能慢怠自己的身體,這具身體立哥花了那麼多心思那麼多錢養著,他不能不當一回事。

  菜最終剩了大半。

  買單時心裡難得有些羞赧,對送單子過來的服務員也就是當時提醒過他的服務員道:「抱歉,我浪費了。」

  「啊,這個……不奇怪,真的。」服務員語無倫次的安慰,有種做錯事的是她的感覺。

  昆明天氣很好,白天有十多度,走在陽光下,很舒服。

  憑著記憶中的路線,吳英萊去了那晚他去的醫院,又從原路返回,就像是立哥還在他身邊一般。

  晚上睡在床上時他想,立哥應該在找他吧,他那麼忙,應該找一找就不會找了,他都這麼大人了,走不丟。

  這時候他完全不知道蕭立已經急得快發瘋。

  次日,吳英萊去了昆明湖。

  那年因為他的身體原因,兩人走得並不遠,吳英萊就在那個地方一直走一直走,累了就隨便找個地方坐下,緩過來繼續走,又是一日。

  隔天他去了大觀公園。

  而同時,蕭立在再想不起萊萊能去的地方後也想起了昆明。

  大概是愛看雜書的原因,萊萊性子裡很有些浪漫,後來也常提起要再去一趟昆明,還住原來那家酒店,將昆明的景點全看一遍,然後再去麗江,去大理……

  他都應允了,卻一直沒能付諸行動。

  萊萊會不會……一個人去了?

  他從來就學不會欲拒還迎,在認定他變了心時恐怕就下了狠心了。

  那麼再去一次兩人當年去過的地方是萊萊會做的事。

  那裡,承載了兩人一段最美好的回憶。

  想到這裡,蕭立再也坐不住,匆匆忙忙和小舅一家道別,也不管小舅媽拿出來的大包小包發動車子一溜煙跑了,以最快的速度去了省會機場。

  要是那裡再找不到人,他就真的找不到了。

  去往昆明的飛機在晚上七點,到達時得十點多了。

  在機場隨便吃了點東西填肚子,蕭立拿起電話打去公司。

  電話是徐特助接的,緊急的事沒有,要忙的事卻多。

  蕭立一聽就掛了電話,手機電不多了,忘帶充電器出來,他得省著點用,萬一要是萊萊打電話來了呢?

  十點多的昆明燈火輝煌,蕭立坐在出租車裡,心裡存著希望,卻一點也沒有把握。

  有時候他真寧願萊萊是個任性的孩子,有脾氣就朝他發對他鬧,而不是悶在心裡,自顧自的做出決定,然後一個人默默的傷心流淚。

  出租車停了下來,蕭立看了眼窗外,付了錢下車,直奔前台。

  「你好,請問八零二號房有人住了嗎?」

  前台查了一下,「是的,八零二有人住了,八零三八零四都空著,先生您看可以嗎?」

  蕭立平緩了下跳得有些急的心臟,穩著聲音問,「我想問下八零二住的是不是一個年紀不大的男孩?對了,他叫吳英萊。」

  前台瞟了眼電腦,上面確實是顯示的這個名字,可是酒店有酒店的規矩,前台搖頭拒絕,「對不起,先生,客人的身分我們不能透露。」

  「抱歉。」蕭立將自己的身分證從皮夾抽出來遞過去,「我弟弟和家裡鬧矛盾離家出走了,我查到他到了昆明,聽他的朋友說他住在這家酒店,所以……還請行個方便,家裡人很著急。」

  前台服務員年紀不大,本就好哄,再加上蕭立實在表現得太誠懇,身分證都交到了她手裡,不由得就鬆了口,「八零二確實是住的一個叫吳英萊的客人……」

  下面的話她說不下去了,對面這個男人那一臉的鬆懈讓她都像是跟著鬆了一口氣。

  「謝謝你,謝謝。」

  「呃,先生不用客氣。」

  幾日的心慌不安彷彿突然間塵埃落定了,走進電梯,看著數字從一變成八,蕭立一步一步慢慢的幾乎是挪到了八零二門前。

第84章

  他也許是應該開個房間等明天早上再出現在萊萊面前的,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了,以萊萊的生物鐘,這時候早該睡了。

  可是,他等不了了。

  他只想將那個逃跑的壞孩子抱進懷裡,狠狠的用力的抱緊,重重的打他屁股,讓他再也不敢離開他身邊,害他著急心慌。

  看了門鈴一會,蕭立才將手放了上去,門鈴響的那一刻,人躲開了。

  吳英萊並沒有睡,這幾個晚上他睡得都不好,身體很累,叫囂著要休息,卻怎麼都睡不著。

  要是今晚再睡不著,他都琢磨著明天去買幾片安眠藥了。

  睡著了才是最幸福的,那樣就不用想起立哥,心就不會痛。

  聽到門鈴響,吳英萊奇怪的從床上坐起來,他沒有叫客房服務,怎麼會有人來?

  「誰?」

  是萊萊,蕭立再一次確認,還算謹慎,沒有輕易開門。

  聲音壓低了幾度,因為幾夜沒睡而顯得沙啞的聲音給他打了最好的掩護,「打擾了,樓下客人投訴洗漱間漏水,請客人開門准許我們檢查。」

  是這樣啊,吳英萊拔了鎖,門剛打開一條縫便被人猛的推開,在他連連後退快站不住時身體被人撈住,氣怒的想將人推開,想罵人,可到了舌尖的話因為過分熟悉的氣味全部消了音。

  「立……立哥。」

  腳一勾將門關上,蕭立一把抱起人扔到床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明顯瘦了一圈的人。

  蕭立又氣又心疼,臉色更加難看了。

  「學會跑了,嗯?跑完了你是不是還打算和我提分開了?」

  吳英萊懵了,明明是立哥起了外心,為什麼他還要擺臉色給他看?他哪裡做錯了?

  這麼一想,覺得更加委屈的小孩眼淚叭噠叭噠的大顆大顆往下掉,只掉淚,卻沒有聲音。

  蕭立最看不得他的眼淚,跪上床想將人摟進懷,伸出去的手被一巴掌拍開。

  聲音哽咽,卻堅定,「你不要再抱我,我們,我們以後只是兄弟。」

  「不可能,你的兄弟只有吳英湖,我不是,我是你的愛人,是伴侶,要是你願意和我出國結婚,我們就是夫夫,和別人名正言順的夫妻一樣。」

  不顧他的反抗掙扎,蕭立強硬的將人摟入懷,溫柔的拭去他還在掉個不停的眼淚,什麼氣都沒有了,只覺得心疼得無以復加,「萊萊,你心裡有疑問為什麼不問我呢?自顧自的做了決定就算數,你把我放在哪裡了?要是我不找到你,你是不是就那麼輕易的放棄我了?我以前說過的話你是不是從來就沒有當真過?」

  吳英萊不是笨人,很快反應過來他理解的那些可能不是事實,可是,可是,「你公司裡的人都在傳簡小姐是老闆娘,你也天天出去和她吃飯,無風不起浪,我當然會那麼認為。」

  「你當初這麼認為的時候怎麼不問我呢?我什麼時候在你面前說過假話,接近我的人從來就不少,我不和你說是因為根本沒將她們放在心裡,有自信不會被其他人所迷惑,我知道自己要的人是誰,我心裡也只裝得下這麼一個人,萊萊,你要多信任我一點,我都能花那麼多年等你長大,怎麼可能會好不容易等你長大了,也得到你的回應了卻去招惹別人?」

  眼淚終於掉得沒那麼厲害了,吳英萊緊緊揪住立哥的衣角,心裡還是不安,「立哥,你真的……只要我嗎?」

  「你一個人就將我的生活都填滿了,再來一個放哪裡?如果得到別人的後果是要失去你,我誰都不要,萊萊,我只要你,不管以後過去多少年,你都要記住這句話,我只要你!」

  「嗯,我記著,我一輩子都記著。」摟著蕭立的脖子,吳英萊終於哭出了聲,哽咽著道:「我真的以為,以為我失去你了,一想到以後你是別人的,我就想以後再也不回去了,看不到就可以當作你還是我的,你真的還是我的!嗚嗚嗚……我以為立哥不要我了,嗚……」

  「傻瓜,我不要誰都不會不要你。」蕭立眼眶有些熱,將懷裡的人抱得緊緊的,失而復得的喜悅衝擊著他,直到這一刻,他的腿都還是軟的。

  好久之後,吳英萊的情緒才平復下來,後知後覺的知道這次是自己衝動了,可他心底還是有怨,「以前都沒有聽說過你和誰怎樣怎樣,這次傳得有鼻子有眼的,你還和人天天一起吃飯,我怎麼能不信。」

  「是我的錯,我沒有注意好,以後不會了,這樣的事有一次就夠我受的了,我還只是累點,看看你瘦成了什麼樣,原本就沒幾兩肉,這下好了,全沒了,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哪裡不舒服,我天天都有好好吃飯,我不想瘦的。」吳英萊忙為自己喊冤,他也不知道怎麼會累的。

  「你啊,就是個心裡藏不了一點事的人,藏了事就是天天山珍海味的吃也會瘦。」蕭立更多的是自責,要不是他讓萊萊誤會了,也不會讓萊萊吃這麼大一個苦頭。

  「你不是想去大理去麗江嗎?接下來的時間全是你的了,你想先去哪?」

  吳英萊又是高興又是忐忑的坐起來,「立哥,公司……你不管了嗎?」

  「不了,我說了明年復工前都不會再去,有急事他們會電話聯繫我。」蕭立覺得累極,重新摟著人往後倒去。

  吳英萊還想追問,看立哥這樣子就什麼話都沒了,心疼戰勝一切,再說他也覺得睏了。

  往立哥懷裡鑽了鑽,吳英萊閉上眼輕聲道:「立哥,晚安。」

  「晚安。」

  兩人這一覺睡得極好,同一個姿勢保持到第二日清晨。

  最先醒過來的是蕭立。

  看著枕在手臂上酣睡的人,空蕩了幾天的心終於安穩了。

  長睫毛下一片青影,這幾天他在受煎熬,萊萊過得也好不到哪裡去。

  只要想想萊萊獨自傷心的場面,蕭立就心疼得抽痛,忍不住靠近了,聞著萊萊的氣息,感受他的心跳,這樣還是覺得不知足,輕輕吻住了萊萊的唇。

  「唔……」人還沒有完全清醒,吳英萊卻習慣性的開始回應。

  只因為這個人的氣息實在太過熟悉,讓他放心依賴。

  衣服一件件剝落,氣息越見急促,蕭立將手指伸入萊萊口中,不讓他咬自己的嘴唇。

  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自找苦吃了,手指被吸吮時,本就已經挺立得蓄勢待發的昂揚抖動了兩下,無人碰觸的情況下,前端滴出晶瑩的液體。

  「萊萊,別惹火……」

第85章

  吳英萊臉紅了紅,手遲疑的伸上去握住滾燙的那根上下擼動,蕭立閉上眼忍了忍,最後還是覺得忍無可忍,去洗手間拿了套子和沐浴露出來。

  想想還是將沐浴露丟回去,去櫃子裡拖出萊萊的包,邊問,「臉霜放哪了?」

  吳英萊紅著臉指路,「在,在洗漱台上。」

  蕭立一聽又去了洗手間,果然在洗漱台上找到了萊萊常用的面霜。

  幾步走回床邊,蕭立居高臨下的看著萊萊,眼中有慾望,但更多的,是愛。

  「立哥……」

  像是被誘惑了一般,吳英萊伸出手摟住蕭立的脖子往下帶,頭微微抬起吻上去,蕭立馬上接掌了主動權,用力吻回去。

  兩人都像是發燒了一般,身體體溫一路攀升,熱情得彷彿要將對方吞噬才罷休。

  「萊萊,我要你,萊萊……」

  「嗯,立哥……」

  最終,兩人早餐中餐一起吃了,且是叫的客房服務。

  吳英萊軟得實在走不了路,他也不想出去丟人現眼。

  邊吃飯,吳英萊邊說著他的預定路線,「我查了天氣預報,這段時間都不會有雨,我們先在昆明玩一圈,然後再去麗江,最後再去大理好不好?」

  「你怎麼決定就怎麼走,我只管跟著。」

  吳英萊笑得瞇了眼,陽光總在風雨後,現在他徹底體會到這句話了,就在昨晚,他都還在傷心,這時候卻只覺得世界如此美好。

  在雲南玩了一圈,兩人去了皮皮那裡一起過年。

  半年沒見,兩兄弟有說不完的話,陳志堅和賀子秋也過來了,見著喜歡的晚輩歡喜不已,滿屋子都是笑聲。

  這個年雖是在異地過的,吃的東西也不那麼地道,卻滿滿的都是幸福。

  一直到過了元宵節,兩人才打道回府。

  在家待了兩天,幫著萊萊將家裡徹底搞了次大掃除,蕭立才回公司上班。

  這段時間公司裡的事他都是遙控解決,提拔上來的那些人比他預料中還要能幹,沒出一點岔子。

  既然如此,蕭立就決定放權了,他想留出更多時間來陪萊萊。

  就像之前承諾的一樣,蕭立只是才回公司上班那幾天忙了點,之後便兌現了他的承諾,只要萊萊沒課,他便在家休息。

  實在是有事,蕭立便將萊萊接去公司,依舊是那個角落,依舊抬見即可見,依舊有人會想著法的來和萊萊套近乎,蕭立心裡還是不爽,卻不再因為這個就讓萊萊不再來。

  兩人的世界需要重疊,他們才能離得更近,這是他最近學會的道理。

  也因為如此,兩人的感情越加穩定下來。

  電梯『叮』的一聲響停在二十二樓,簡菲從裡走出來。

  徐特助和歐秘書對望一眼,顯然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想起了BOSS的吩咐。

  「徐特助,蕭總在吧。」

  徐特助起身,有意無意的將人攔住,回道:「蕭總有吩咐,不見任何人。」

  簡菲抬頭定定的看著他,「是不見任何人還是不見我?」

  「蕭總的吩咐是不見任何人。」

  簡菲心裡一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覺得蕭總突然就和她拉遠了距離,不要說一起出去吃飯,就是見面都難,她跟的那個項目蕭總也不再管,而是分派了另一個女經理和她一起商榷,她不敢再拖,自尊不允許被別的女人比下去。

  那個項目上馬後,上面並沒有再安排她別的工作,人一下子就閒了下來,她很慌,心裡全是被閒置的委屈。

  忍了好些天,今天她一定要見到蕭總,問問他為什麼。

  「我聽說蕭總帶著他弟弟來公司了,他現在也並沒有見其他人,徐特助,能不能麻煩你請示一下,看有沒有時間見我。」

  就是有時間,蕭總也不會見你啊,徐特助正想委婉拒絕,後面的辦公室門便被推開了。

  簡菲心下一喜,不自覺的往前走了一步,「蕭總。」

  蕭立對她微微點頭,客套的讓她心裡打突,正想說話,就看到他回頭將手裡的大衣給身後的人穿上,邊道:「天氣還冷,先穿著。」

  「屋裡不冷。」雖然這麼說,吳英萊還是乖乖的任立哥給他穿衣,眼睛往他身後瞄了瞄,很漂亮的女人。

  簡菲知道這個長得很好看的男孩的身分,應該說立萊公司的所有人都認識這個金貴小少爺,只因為老闆對這個弟弟實在寵得太沒邊了,公司裡的女職員都指望著蕭總對未來夫人也有這麼好,也因為如此,老闆娘的位置越加遭人惦記了。

  看他看過來簡菲忙擺出最善意的笑,邊道了聲,「小少爺好。」

  這個稱呼吳英萊現在已經很能接受了,對她笑了笑,小聲對立哥道,「我沒見過她。」

  蕭立動作頓了頓,旋即若無其事的繼續給他整理衣服,邊道:「她是簡菲。」

  吳英萊恍然,又側了側身看過去,果然長得很漂亮。

  擼了他腦袋幾下,又將他的頭髮順了順,蕭立牽起他的手往外走,「走吧,去書店。」

  「嗯,歐姐徐哥再見,簡小姐再見。」

  歐秘書笑瞇了眼,邊道再見邊衝他揮手,軟綿綿又有禮貌的孩子最惹人愛了。

  徐特助還是一貫的一本正經,動作卻毫不含糊的善意,變魔術一般從電腦後摸出一個保溫瓶,「花茶,路上喝。」

  「謝謝徐哥。」吳英萊接過來,笑容真誠好看。

  電梯到了,蕭立攬著他走進去,從始至終都沒有多看簡菲一眼。

  毫無疑義,簡菲是個聰明人,不會看不出蕭立對她沒有一點男女之愛,更不會看不到蕭立態度上對她的疏遠,她知道蕭立看穿她的手段了,她再無機會接近。

  「簡經理,蕭總確實是有事。」如果陪著小少爺去書店也算是事的話,徐特助在心裡吐槽,態度好得無懈可擊。

  簡菲接受了這個理由,保持著最後的驕傲衝兩人微微笑了笑,走向電梯。

  看著她離開,歐秘書突然覺得挺遺憾,「簡菲其實挺配老闆的,長得好,頭腦好,家世也好,強強結合啊。」

  「那也得老闆自己喜歡,他能白手起家做到如今的程度,以後更不用犧牲自己的婚姻攀附別人。」徐特助坐回自己的辦公桌,邊收整桌面上的東西邊道:「歐姐,想知道八卦嗎,關於老闆的。」

  「廢話,快說。」

  徐特助推了推眼鏡,眼裡閃過精光,「去年的事了,我去一個朋友的茶樓喝茶,坐的是很隱蔽的地方,後來看到老闆帶著小少爺去了,原本打算去打個招呼,沒想到緊接著宏峰集團的蘇總和另一個男人也來了,他們看起來關係很好,不是應酬,更像是朋友聚會,我聽到老闆叫蘇總蘇哥。」

  歐秘書大驚,如果說立萊公司是發展迅猛未來可觀的新公司,那宏峰集團此時就已經是站在了頂峰上,當時宏峰和立萊的合作所有人都覺得立萊走了狗屎運,高攀上了宏峰的大腿,沒想到啊沒想到,原來兩家的老總是認識的,交情還不差。

  宏峰的蘇總圈子裡的人誰不知道,難接近的很,又有幾人能被他允許叫他一聲哥。

  老闆這靠山可大了去了!

  被兩人背後討論的蕭老闆這會正小心翼翼的打量萊萊的臉色,就怕他為著簡菲心裡難受。

  吳英萊心裡確實是有點疙瘩,雖然知道立哥心裡沒把人簡小姐當回事,可他看得出來,簡小姐對立哥是有心的。

  他對簡菲的態度稱不上是示威,卻絕對是故意表現了。

  「萊萊,生氣了?我原本想將她調走的,可又實在不想放她在公司,就想將她晾一段時間,說不定她受不得冷落就會自動辭職了,你別亂想,我絕沒有要留她在身邊的意思。」

  吳英萊歪頭看他,「立哥,小心開車。」

  「……好。」蕭立總算認真看路了,口頭上還是想要確認,「沒有生氣吧。」

  「沒有,就是有點難受,不喜歡看到她。」

  「好,下次你再去公司一定見不著了。」蕭立下定決心,就算得罪人,他也要將人解僱了。

  他哪想到簡菲第二日一早就將辭呈送了上來,根本沒給他解僱的機會。

  離開前,簡菲問出了她心裡的問題,「蕭總,您能不能告訴我您是心裡有人了,還是眼光太高,沒有看得上眼的人?」

  蕭立看著她,吐了實言,「我心裡有人了。」指了指自己的心,「在這裡住了許多年。」

  「她知道嗎?」

  「知道,他也愛我,只是現在還沒到公開的時候。」

  簡菲心裡陣陣不甘,這是她第一次這麼用心的喜歡一個人,他心裡卻早已有了一個她。

  「很遺憾,那個人不是我。」

  「你會遇著更好的。」

  「那是當然。」簡菲最後再看了一眼辦公桌後優秀的男人,「一定會比你更好。」

  「一定。」

  門在眼前關上,蕭立只覺得鬆了口氣,桃花運不是每個男人都想要的,至少他就不想。

  看向那個空落落的角落,算了下時間,蕭立拿起電話撥號,這一刻他那麼想見到他的小孩。

  書包裡電話響,吳英萊歉意的對秦思笑了笑,從書包裡翻出手機,看到來電提醒後臉上便有了笑意,是那種很甜蜜的笑。

  「立哥。」

  「嗯,有沒有打擾你?」

  「沒有,剛下課。」吳英萊走遠了些,「立哥,有事嗎?」

  「想你了算不算是事?」

  「……」吳英萊不知道要怎麼回話好。

  「萊萊,我想你了。」

  「我,我也是。」

  蕭立高興了,可一想到他今天的課是滿的便又洩了氣,「現在在做什麼?」

  吳英萊回頭看了一眼,秦思學長正一臉若有所思的看著這邊,忙回了頭低聲道:「學長一定要拉我參加學校的一個活動,要佔據很多課外時間,我不想參加。」

  蕭立心裡迅速升起警報,去接萊萊時常見到的一張臉躍入腦海,和萊萊怎麼看都是個學生模樣不同,那個男人看著要複雜許多,他並不贊成萊萊和這樣的人做朋友,可萊萊的人際關係他也不想插手太多,那樣太過限制了,萊萊是獨立的個體,理應有自己的朋友圈子。

  「我見過的?」

  吳英萊想了想,「嗯,你來接我時應該有見過。」

  「你們不是一個年級的吧,怎麼老一起走?能那麼好的剛巧碰上?」

  這麼一說,吳英萊也有些懷疑了,「我沒問過,他也沒說過,碰上了就一起走,立哥,不對勁嗎?」

  蕭立在心裡暗叫了聲傻瓜,卻也沒有挑明,有剛才的點撥,萊萊應該就能想得明白了,他有個比許多人都聰明的腦子。

  可是,心裡還是不可避免的醋了,將醋意壓了又壓,總算讓自己能正常說話,「這個問題自己想,總之不許多關注別人。」

  吳英萊乖乖應了,態度好得讓蕭立發作不能,最後只道了句『放學我來接你』就掛了電話。

  這年代手機還是個精貴玩意兒,蕭立又是挑著好的給他買的,那價錢讓吳英萊很是肉疼,對手機自然就加倍的珍惜了,重又放回書包內袋裡,確定不會掉出來後才走回秦思身邊,「對不起,秦思學長,讓你久等了,不過我真的不參加這個活動,學長去找別人了。」

  「又是為了給哥哥做飯?」

  吳英萊點頭又搖頭,「飯是要做的,可我還有其他事。」

  抬手看了下時間,吳英萊覺得再在這裡耗著就要趕不上下堂課了,掂了掂書包道:「我去上課了,學長再見。」

  「小英。」秦思一把拉住他,不意外的,又被掙脫了去。

  「小英,你有喜歡的人了對嗎?」

  想到剛才立哥說的話,再看學長現在認真的神情,吳英萊什麼都明白了。

  「對,學長,我有喜歡的人了,我喜歡了他很多年。」

  秦思想問是男是女,可又一想,不管是男是女,總歸是沒他的份了,何必知道得那麼清楚,憑添尷尬。

  「很喜歡對方?」

  「嗯。」

  「別人沒有可能?」

  吳英萊連連搖頭,「沒有,我不會喜歡他之外的任何人,所以學長,抱歉。」

  看樣子他是懂了,且沒有一點負面的情緒,秦思幾乎可以肯定對方的戀人和他們一樣性別……

  真嫉妒能擁有小英的人。

  這是目前為止,他見過的,所知的人裡最美好的。

  不期然的,秦思想起那個時常來接送小英的人,會是他嗎?

  哥哥,也可以是沒有血緣的。

  這麼想著,秦思就留了個心眼,「去上課吧,要遲了。」

  「好,學長再見。」

  吳英萊飛快的跑開,他真的一點也不想和立哥之外的人有感情上的牽扯。

  別說現在有立哥,就算兩人有分開的一日,他也不覺得自己還能接受另一段感情,接受另一個人。

  最後一節課上完,吳英萊一走出教室就看到了秦思,腳步不由得一頓。

  秦思走過來,「一起走吧,我的車在外面。」

  「……好。」

  想到立哥可能已經在外面等了,吳英萊很想拒絕,可是,學長對他一直都是善意的,有意無意的還維護過他不少,他開不了那個口。

  「在擔心什麼?」

  吳英萊忙搖頭,「沒事。」

  連個謊話都不會說,秦思搖頭失笑,「今天可能是我最後一次來等你下課了。」

  吳英萊抬頭,這一刻,兩人心知肚明。

  「抱歉,學長。」

  「不用道歉,你沒錯,只是,我很遺憾,很嫉妒。」

  吳英萊沒有再搭話,這一段路程是兩人常走的,卻是最沉默的一次。

  到了校門口,秦思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那個男人。

  高大,英俊,且有著事業有成的自信。

  心裡有了懷疑,再注意他看小英的眼神,秦思就什麼都明白了。

  原來他才是最遲鈍的那個,只是哥哥的話哪裡會有那樣纏綿的眼神,那樣黏糊的笑,以及那個男人看向他時露出的敵意。

  蕭立走近,再自然不過的將萊萊拉到身邊來,拿過他肩上的書包提在手裡。

  動作熟練得像是做了無數遍,而小英那一臉的依賴更是刺眼。

  秦思看在眼裡,心裡酸澀,卻保持住了風度,「你真幸福,小英,以後學校裡有什麼事隨時可以找我,希望有資格做你的朋友。」

  吳英萊眼裡有著抱歉,態度卻堅定,「我們一直都是。」

  上了車,蕭立給萊萊繫好安全帶邊問他,「弄明白了?」

  「嗯,我沒想到,平時沒看出來,我以為我們這樣的很少。」

  「是很少,但不是沒有。」發動車子,蕭立還是忍不住心裡發酸的道:「再有下次,我也要離家出走了。」

  「不會了,立哥,我會注意的。」提起那次離家出走,吳英萊臉紅了,很想反駁他不是離家出走,是真的想離開的。

  握住他的手一起放在檔位上,蕭立側頭一笑,自信從容,「以後肯定還有很多人發現你的好,但你是我的,沒人能搶走。」

  「……嗯。」

  在吳英萊進入大三時,立萊由公司成為集團,蕭立已經著手準備上市。

  按理來說他應該是越來越忙的,可他在家的時間卻越來越多了。

  2003年,非典來襲。

  這件事蕭立記得牢牢的,在上學期結束後便去了趟學校,以萊萊的身體有恙需要調養為由請了長假,將他送出了國,對萊萊的解釋則是去國外玩一段時間。

  萊萊雖然覺得疑惑,卻沒有多問。

  蘇源豪和吳靖冬同樣出了國,也是被蕭立說服的,至於什麼原因……只要牽扯到吳靖冬的身體健康,就算只是一面之詞蘇源豪也相信。

  家裡小舅大舅那邊也委婉的提醒了幾次,謝武夫妻向來將他的話放在心上,自然是照他說的做。

  蕭立放緩了公司的發展速度,有心做更多卻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全國捲入這場大災難裡。

  萊萊的身體本來就比一般人弱,就算在國外,蕭立也一千萬個不放心,時時管著,出門都極少。

  陳志堅和賀子秋以及皮皮這次全站在蕭立這邊,萊萊只得停了半年的課,打電話和導師溝通後,導師擔心他身體弱,冒然回去會抗不住病毒,只叫他不要放鬆學習,回去後重修學分就行了。

  再次回到B市時已經是八月底了,這還是蕭立一再打聽,確定再沒有新病例了才准許。

  回來時兩人的脖子上都掛了個藥包,行李箱裡還有不少,這都是陳志堅給他們準備的。

  蕭源豪和吳靖冬來接的機,看到兩人出來吳靖冬更是一把抱住了吳英萊,心裡直呼慶幸,「幸好你不在B市,那叫一個混亂,以你這破身體哪裡撐得住,幸好幸好。」

  「吳叔叔,我也擔心你和蘇叔叔。」

  「我們那會剛好出了國,也在國外待了一段時間,躲開了病毒最厲害的那一陣,我們都運氣好。」

  聽到這話,蘇源豪意味深長的看了蕭立一眼,卻沒有多說。

  蕭立摸了摸鼻子,回頭和同樣來接機的徐特助說話去了。

  徐特助一邊回老闆的話,一邊看那邊三人互動,老闆叫哥,小少爺叫叔,這輩份也太亂了。

  不過看他們這相處,說關係不好誰信。

  四人回了蕭立和吳英萊在市中心的住處,不久前他回來了一次,將家裡裡裡外外的收拾過了,現在看著雖然有些灰塵,卻也乾淨。

  吳英萊挽起袖子就要去收拾,被蕭立一把拉住,「歇著,我來。」

  「我來幫忙,快一些。」

  蕭立還要搖頭,那邊吳靖冬就加入進來了,「行了,快收拾了去吃飯,然後你們再倒時差。」

  他們都不喜歡有陌生人進入自己的空間,蘇源豪那麼個大老闆住的地方也是小型別墅,每星期會有老宅的傭人過來收拾一次,平時就兩人,一般的衛生都是自己來。

  所以對兩人住在這樣的小居室裡,蘇源豪和吳靖冬是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就兩個人,要那麼大個地方做什麼,小有小的好,小了才像個家。

  國外再安穩,那也不是自己的國家,哪怕因為非典肆虐,一出門就只看得見口罩,各處商舖看著也蕭條不少,可吳英萊卻覺得安心。

  一樣的語言,一樣的膚色,視線對上了合了眼緣便微微一笑,心情指數瞬間上升不少。

  吃完飯回來倒在床上,吳英萊小聲的和立哥說著回來後的感受,直到再也撐不住睡過去。

  蕭立親了親他額頭,也閉上了眼,他的萊萊不只戀他們這個小家,也戀中國這個大家,以後在外面還是注意點吧,他不怕被人知曉兩人的關係,可萊萊明顯更喜歡待在全是自己人的國度裡。

  現在國人的接受度還沒那麼高,他不想萊萊活在別人異樣的視線內,也不想讓萊萊背井離鄉,去他認為更好可萊萊卻未必喜歡的國家生活。

  十年內,世界各地同性婚姻合法化後,國內也開放不少,那時就算別人知道了影響也不再那麼大。

  誰又能知道他沒經歷過的十年後他們的生存空間是不是會更大呢?不期望有朝一日同性婚姻合法,只希望兩人牽手在街上走時不用面對那些異樣的眼光。

  復學後,吳英萊忙碌不少,直到十月底才緩過來。

  下課後,吳英萊踩著輕快的腳步往校門外走,每天立哥都會接送他,一開始有些扭捏,覺得耽擱立哥的事了,後來看出立哥真的不像以前那麼忙後便享受起來。

  在一起的年頭再久,他也想兩個人能相處得更多一些。

  他一點不膩煩,更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會膩。

  「萊萊,這裡。」

  聽到聲音,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臉下就自動帶了笑。

  蕭立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從他肩上取下背包將他推了上去。

  很自覺的繫好安全帶,吳英萊拿起放在車內前邊櫃子裡的袋子,探寶似的打開一看,「是蛋撻啊!還熱的。」

  「算著時間買的。」發動車子,蕭立看他一臉的笑,他不由得也笑了,沒見過比萊萊更容易滿足的。

  吃得正歡,手機在背包裡響起來,手忙腳亂的將蛋撻塞回去,吳英萊趴到椅背上去勾放在後座的背包。

  看了眼來電提示,在電話掛斷的最後一刻按了接通鍵。

  「喂。」

  「喂,小萊,我是小舅媽。」

  「看號碼就知道是你家的,小舅媽,你和小舅都還好嗎?」邊說著,又捏著剛才吃剩的蛋撻吃起來。

  「好,都好,小萊,打電話給你是有事想和你說,你現在方便接電話嗎?」

  「方便的,小舅媽你說。」

  那邊停頓了下,最後像是嘆了口氣,胡秀英道:「這次是我多管閒事了,可人家一個小姑娘……吳英敏你還記得嗎?」

  「記得。」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吳英萊坐正了身子,吃東西的動作慢了許多,他永遠記得當他住在村上的衛生院時,吳英敏來看他帶給他的兩塊糖。

  「吳英敏發生什麼事了?」

  「你叔叔出來了你知道吧,他給吳英敏訂了個親事,那人是縣裡的,我們都知道,結過兩次婚了,有兩個女兒,離婚都是因為沒能給他生兒子,他秉性不好,還打老婆,稍微疼女兒的都不願意將女兒嫁給那樣的男人,也不知道你叔叔和他怎麼搭上的,也沒和女兒說直接就將這事給定了,吳英敏不願意,被她爸打了個半死給關在家裡,她媽媽到底還是心疼她,偷偷把她放了,塞了她點錢要她跑,這不,她跑我這來了,我們都在縣裡,還要在這裡討生活,那滾刀肉我們惹不起,只好給你打電話,你要是願意幫上一把就幫,要是不想再搭理吳家的人,我再給她點錢讓她離得遠遠的去找份工得了,怎麼都好過嫁給那癩子,你說這都什麼時代了,吳良怎麼還想要包辦女兒的婚姻呢?」

  胡秀英的語氣太過無奈,吳英萊不期然的就想起了小時候母親也曾經這麼無奈,因為小姑的事。

  那時候,也是叔叔要安排小姑嫁給一個家裡有錢,但是人品很不好的男人,所以小姑跑了。

  現在輪到他女兒跑了嗎?他要禍害家人到何時才算完。

  「那男的家裡有錢是不是?」

  「要不是有錢,你叔怎麼會起那個心,也不想想人家年紀也沒比他小幾歲,將女兒嫁給那樣的人,他得有多狠心。」

  「我知道了,您叫吳英敏來接下電話,我和她說。」

  「哎,好,你等等。」

  等人的間隙,吳英萊抓住立哥放在檔位上的手低聲道:「我想幫她一把。」

  蕭立反手握住他冰涼的手點頭,「好。」

  吳英敏來得很快,聲音暗啞,顯然是哭過了。

  「英敏,你願意來B市嗎?」

  吳英敏眼淚唰的流下來,拚命在那頭點頭,「願意,我願意。」

  「身分證什麼的你有沒有帶在身上?」

  「帶了的,高中畢業證也帶了,我媽想讓我去外面打工,都給我裝上了。」

  「那好,你爸肯定到處在找你,我小舅有個小貨車,我讓他送你去C市機場,你買張來B市的機票,錢你不用擔心,我小舅會給你墊的,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以後再還就是,對了,買好機票後記得再給我來個電話告訴我到達的時間,我來接你。」

  「嗯,好,好。」吳英敏眼裡終於有了希望,曾經她怨過吳英萊沒良心,發達了都不回去看她,當她親身經歷了爸爸的暴行時,她才理解了,不是他不回來,而是在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後,她爸將他們回來的路斬斷了。

  「我舅有沒有在?」

  「沒,舅媽在。」

  「你把電話給她。」

  胡秀英接過電話,示意她先出去。

  待門關上,胡秀英才道:「小萊,會不會很麻煩?」

  「不會,對不起我的是她爸,不是她,她小時候還偷偷給我和皮皮飯吃,就當是報這一飯之恩吧,小舅媽,你和小舅說一聲,讓他幫忙將人送去機場,給英敏買機票過來。」

  「這沒說的,她在我們這確實不合適,這隔得太近了,到時大家都麻煩。」

  「嗯,那小舅媽我先掛了,這邊也要做些安排。」

  「那行,不耽誤你了,掛了。」

  合上電話,吳英萊東西都吃不下了,「立哥,吳英敏來了讓她住哪裡啊。」

  打了把方向盤,拐上回家的小路,蕭立問他,「你先告訴我你想怎麼安排她,給她找工作,還是送她去學技術?」

  吳英萊想了想,「等她來了我再問她吧,她說有高中畢業證,那就是讀高中了,找好工作不易,找份餬口的卻不難。」

  抬手給了他腦袋一個崩,「你要真想安排她一個好工作,是不是忘了立萊了?」

  「是哦。」揉了下額頭,吳英萊旋即又擔心起來,「進立萊要求很高吧,她合格嗎?」

  「是差了點,哪家公司沒有點關係戶,立萊也有,不多她一個,先讓她做個文員,處理點文件應該沒問題,到時再問問她有沒有繼續上學的想法,夜校是個不錯的選擇。」

  「嗯。」

  當天的機票是沒有了,買了第二天一早的,到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

  來接機的人讓吳英敏受了不小的驚嚇,「蕭,蕭立。」

  「嗯,是我。」接過她的小旅行袋,蕭立引著她往停車場走,「你堂哥上午有課不能缺席,我代他來接你。」

  「哦。」看著這個小時候傾慕的男孩現在成了如此模樣,吳英敏心裡無比激動,這讓她想起小說裡看到的情節,落難的灰姑娘被王子救了,讓王子憐惜不已,繼而相愛……

  她現在可不就是落難了嗎?那,蕭立會是她的王子嗎?

  扯了扯身上起了皺的衣服,吳英敏浮想聯翩。

  在看到蕭立的車後,這樣的想法更激烈了。

  車上,蕭立問她,「你有什麼打算?」

  「我,我想找份工作,但是聽說B市的工作不好找,我又沒讀大學……」

  「你想讀大學嗎?」

  「當然想,可是現在這種情況……」

  蕭立目不斜視的看著前面的路,「昨晚聽萊萊說了下他的打算,他說先給你安排份工作,文員之類的,再送你去讀夜校,讓你拿到大學文憑,以後也好有個好的發展,你看呢?」

  吳英敏不可置信的看著蕭立,「吳英萊真是這麼說的?」

  「叫堂哥。」蕭立心生不滿,口氣不復溫和。

  吳英敏嚇了一跳,見面後心裡生出的那點漣漪瞬間煙消雲散,她現在就是個醜小鴨,蕭立卻一看就是事業有成,她在做什麼青天白日夢呢!

  心思一清明,腦子便能用了,現在的吳英萊早不是以前那個隨意任爸媽揉捏的軟柿子,蕭立對他的維護從小到大一點沒變,她只要想逃離家裡那個牢籠,這兩人就絕對不能得罪,最先要做到的,就是擺正自己的位置,改變對吳英萊,不,對堂哥的態度。

  「堂哥真願意送我去上夜校?」

  蕭立心思一轉,算了下她年齡,道:「你上半年才畢業吧?沒考上大學?」

  「考上了,離一本線差一點,就算考上了一本也沒人送,高中最後一年我差點都沒能讀下去,我爸不送,後來還是我媽回娘家借錢讓我讀完的。」

  蕭立點頭,沒有再說什麼,這個人情,還是讓萊萊來做吧。

  他做多了意義就不同了,小姑娘正是心思多的時候,有些誤會還是一開始就免除的好,他可不想再和萊萊來一場追逐了。

  蕭立帶她去了綠陽小區那個相對舊一些的屋子,昨天兩人就過來收拾了一番,把一些容易暴露兩人關係的罪證都收走了。

  從機場回來要一個多小時,這時候吳英萊也將飯菜做好了,回來正好開飯。

  開門的剎那,看著門內笑著的許多年不見的堂哥,吳英敏突然就掉了淚。

  「餓了吧,先進來吃飯。」看她這樣,吳英萊心裡也不好受,小姑娘小時候就要強,要不是委屈到了一定份上,絕不會在他面前哭。

  像是見著最親的人安心了,幾天沒吃好沒睡好的吳英敏吃了三大碗飯,一半的菜進了她肚子,直到實在撐不下去了才放下碗。

  飯後,吳英萊問她要不要先睡一會,吳英敏搖頭,她現在心裡沒底,睡不著。

  在沙發上坐了,吳英萊將蕭立說過的那些重又說了一遍,這下吳英敏更肯定這真是堂哥為她做的打算了。

  心裡暗暗感激,忙點頭應下,「能讀夜校也是好的,我當然願意去。」

  蕭立坐在吳英萊身後,手放在後面沙發上,就像是抱著他一樣,聽兩人說完插話道:「萊萊,她今年才高中畢業,大學也是考上了的,只是沒機會去讀,要是我沒算錯年齡的話,她今年是十九吧。」

  吳英萊眼睛一亮,他怎麼沒想到,「上班的事先放一放,英敏,你復讀一年去考大學吧,你要是覺得用我的錢不好意思,錢我就先借你,等你有能力的時候再還我,這樣的機會錯過了可就沒有了。」

  吳英敏心動得抓肝撓肺的,可是一個大學讀下來要好幾萬,聽小舅說皮皮還在國外留學,這錢……

  「錢我還有,你不用擔心這個。」

  「我當然想讀大學,可是我什麼都沒有,而且到時還要到戶口所在地去考試,我,我……」

  「回去考就回去考,你三個志願全部填B市的大學就是,其他的立哥你託人幫幫忙。」

  「沒問題。」

  吳英敏這時候已經只剩點頭了,眼淚濺得到處都是,有心願順遂的滿足,也有被親人相護的暖心,這個她小時候並沒有多善待的哥哥這時候比她親哥還有個哥哥樣。

  「你先住在這裡,房間我收拾好了,冰箱裡也是滿的,廚房裡什麼都有,你可以自己做飯吃,電話能用,你想打給誰都行,我住的地方離這裡不算遠,有事你隨時給我電話。」

  「謝謝哥。」

  「自家兄妹,謝什麼,我高中的課本都在,還有筆記什麼的,明天我都給你送來。」

  「好。」

  直到離開,吳英萊都沒有問起其他人的事,吳英敏極有眼色的什麼都沒說。

  有些人,就是提起來都會傷情分。

  回去的路上,吳英萊偏頭看著車窗外半晌無言。

  他想起了太多的曾經。

  他的人生好像從立哥突然回來後就拐入了一條康莊大道,再沒有愁苦,只餘幸福。

  「在想什麼?」隨著聲音而來的,是手上的暖意。

  吳英萊回頭,「就是覺得自己挺幸福的,在我最困苦無助的時候你出現了,就像小說裡的英雄一樣,嗯,你就是我的英雄。」

  說著話,湊過去親了親立哥的嘴角,突然的膽大讓蕭立差點滑了方向盤。

  心裡卻覺得甜甜的,哪個男人不想成為心上人的英雄?只是做得到和做不到的區別罷了。

  而他得到了戀人的承認。

  「這個英雄願意為你奉獻一輩子。」

  「嗯,我接受了。」

  車內狹小的空間內傳出一低沉一清脆的笑聲,在這個漸冷的季節,他們溫暖著彼此,也深愛著彼此。

  對他們而言,人生足矣。

  最先知道兩人關係的親人不是同在B市的吳英敏,而是小舅小舅媽。

  在一個假期回去時,兩人太過合拍的默契讓同樣回來休假的謝可心打趣夫妻都還沒他們關係好。

  蕭立回得很自然,「我們和夫妻沒有區別。」

  滿屋靜謐裡,小舅最先笑出了聲,「說的什麼話,兄弟哪能和夫妻一樣……」

  這個時候,網絡盛行,就算在小縣城裡,信息也不再蔽塞,同性戀已經不是個新鮮詞了。

  蕭立和吳英萊並沒有藉著這個梯子下來,而是握緊了手高舉起來,「我們在一起很多年了。」

  「蕭立……」謝武猛的站了起來就想質問,吳英萊卻先說了話,「小舅,沒了立哥我會死的。」

  謝武抹了把臉,轉身走了出去。

  胡秀英嘆了口氣,上前拍了拍兩人什麼話都沒說,跟出去安慰受了打擊的丈夫。

  以前就覺得兩人關係太好了些,現在突然知道了兩人是這種關係,她心裡只生出一種原來如此的感覺,再無其他。

  厭惡自然不可能,那都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有多優秀她最清楚。

  小萊已經是大學講師了,還是那麼好的學校的講師,為了這事,他們夫妻兩人去姑姐墳頭上燒了兩籮筐的紙錢。

  蕭立更不用說,生意大得電視上都常會提及。

  反過來一想,小萊那性子太過綿軟,有蕭立護著也挺好。

  把這結論和謝武一說,謝武半晌沒有說話,晚上吃飯時卻主動和蕭立碰了杯。

  至於大舅那裡,他們都打算先瞞著。

  謝可明大學畢業後蕭立通過關係幫著在沿海城市找了份不錯的工作,家裡的情況好轉了不少,再加上蕭立給他們出了個主意,將家裡那個院子打通建了幾間房開了鎮上第一家超市,賺了不少。

  鎮上現在有幾家超市,他們已經琢磨著來縣裡再做個別的買賣了。

  日子過得好了,心態就放寬了,這幾年大舅媽對吳英萊兄弟非常好,可是關於他們兩人的關係,他們還是決定瞞著。

  有些真相,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的。

  吳英敏知道兩人的關係時已經是好幾年後,那時候她進了立萊,工作穩定,也有了男友。

  想著將男友帶給堂哥和立哥過過眼,約了日子帶著人登門拜訪。

  天太熱,男友的衣汗濕了,她向堂哥借件衣服,那會吳英萊正忙著做飯,蕭立在待客,叫她自己去衣櫃找。

  那是她頭一次進堂哥的臥室,自然免不了到處打量。

  第一眼覺著舒服,第二眼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掛著的照片上兩人摟抱得太親密,垃圾桶裡有避孕套,床太大,並排放著兩個枕頭,衣櫃裡衣服明顯是兩個人的,放在一個衣櫃裡尚覺得太過關近,他們倒好,根本就是不分你我。

  再想到兩人平日裡的表現,做為一個常年面對電腦混跡互聯網各論壇的人,吳英敏什麼都明白了。

  可她一點都沒表現出來,拿了衣服後就退出了房間,不管是和現男友將來的老公,還是在老家的媽媽大哥她都沒有透過一點點音。

  對於堂哥在那時候拉扯她一把,並給她一個她從未想過的美好未來,她一直感恩,只遺憾不能為他做得更多。

  如果為他保密也算是一件事,她很高興能為堂哥做到。

  皮皮回來時已經二十二歲了。

  下飛機後太著急見大半年未見的哥哥,等行李時也沒多注意,看著像是自己那個箱子提起來就跑,可還沒跑出幾步就被人拽住了。

  「你確定沒拿錯箱子?」

  原本惱怒回頭的皮皮斯巴達了,拽起箱子上的條碼一看,默默的遞了過去。

  對面的男人像是笑了一笑,側開身子讓他再去找自己的。

  一背過身,皮皮就呲牙,笑什麼笑,炫耀你牙齒白嗎?我比你的牙齒還白!

  這一次,皮皮很認真的找自己的箱子,確定無誤後才拎了起來。

  是了,剛才那個那麼輕,自己這個這麼重,他是怎麼弄錯的?

  哎呀,哥哥肯定等很久了,記起這件最重要的事,皮皮小跑著往外衝。

  經過某個人時聽到他說了句,「這次沒拿錯了?」

  頓下腳步,皮皮看向那人,長得不錯,不過比不上他。

  扯了個假笑,轉身就跑。

  男人看著慢悠悠,速度卻絕不慢的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撲向一個男人,被另一個男人拍了腦袋。

  蕭立?不愁找不到人了。

  男人微笑,戴上墨鏡離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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